浮水悲叫一声,没命的膝行几步,也顾不得地上瓷器,生生拖出两道血痕,上前拉住苏如绘的裙裾,恐惧道:“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放肆了!以后小姐和秀婉姐姐说什么,奴婢一定听,求小姐饶命!”
秀婉眉一皱,上前两步扯住她头发拖开,叱道:“什么时候了还敢打扰小姐!”
“这样的机会我与秀婉都给过你,只是你几时听过?”苏如绘摇着头,“这宫里人人都不容易,你想活,而我也想活,可像你这样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自己往死路上走,还连带着想拖我下水的,我还是头回见到…”她使个眼色,秀婉拿过旁边一只瓷瓶,在浮水脑后用力一敲,浮水哼都未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苏如绘冷静吩咐:“先把她拖到屏风后,仔细看看砸的地方若出了血,好生擦去,把这里收拾了,瓷片的血不可让人看到,只说我不仔细打碎的,等晚上白鹭、飞鸥她们睡下,去把她拖到外面…作孽就作孽吧。”
秀婉一怔,道:“小姐,不是奴婢要替浮水说话,这贱婢行事死了也是活该,留着没得连累了小姐!只是方才那番话也是为了恐吓她离开玉堂殿后莫要多嘴,按着她素日做的事情自有掖庭那边料理,小姐何必要咱们自己动手?总是个话柄,而且上回周家小姐进来,看到奴婢敲打她们,若这贱婢出了事,如今周家小姐同小姐闹翻了,只怕会连累到小姐身上来。”
“她能连累我什么?”苏如绘冷笑,“就是皇后娘娘来了,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奴婢的死活让青州苏的女儿给她个交代?这奴婢是她的什么人为她做了什么事?要她这样的上心!我倒想请教请教!”
“这…”秀婉一头雾水,不明白一向都不算难伺候的苏如绘,为何非要置浮水于死地,甚至非要自己动手,这简直是要灭口,可浮水…秀婉皱眉,以她知道的,除了私放柔淑郡主入内室,浮水似乎没有做过比这更严重的事情吧?
内室里发生的事情不可让白鹭、飞鸥知道,秀婉亲自跪在地上收拾了,拿帕子把血迹擦干净,又把帕子丢在炭盆里看着烧成了灰,苏如绘开了一线窗让烟气透出去,叫秀婉出去丢瓷片,这才长长吐了口气,有些失神的按着榻沿发怔。
第三百零九章 秀婉
二更的梆声遥遥传来,苏如绘内室只点了一盏灯,外面还罩了厚纱罩子,只能看出影影幢幢的轮廓,白日里还好,这时候秀婉却觉得没来由的心慌,把依旧昏迷着的浮水拖到门口这点时间,她竟觉得有些脚软,苏如绘服饰整齐,自己披上狐裘,晦暗之中只听她低声叱道:“手脚利落点!”
秀婉张了张嘴,却因过于紧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狠命一拉,隐约之间似乎听见浮水呻吟了声,苏如绘吓了一跳:“别叫她叫出声来!”
两人等了片刻,却见浮水依旧鼻息微弱,想来刚才是头磕到门槛上本能的反应,这才放了心,苏如绘拿着手炉,不耐烦的催促秀婉,两人刻意绕过了白鹭、飞鸥住的侧室,悄悄打开了玉堂殿的后门,门一开,北风夹着雪花呼呼的灌了进来。
苏如绘还好,秀婉却打了个寒战,她到底是宫女,再怎么贴身,按着宫规,所穿的衣聊皮子也有有限制的,身上一件半旧貂裘已经有些逾越,再好的是怎么都不敢上身了。不过秀婉此刻的冷意倒不是天气,而是心里泛着寒气。
尤其是借着雪地反光,隐约看清楚苏如绘那平淡的脸色时更是有一种触目惊心的触动。
杀人这种事情,要么有深仇大恨,要么就是极少数人,头一回上手,怎么都是带着巨大的恐惧的,然而她在苏如绘身上看不到有半丝惧怕,弄死浮水,对她而言像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只是需要保密罢了。
秀婉算是服侍着苏如绘长大,知道苏如绘非寻常闺阁小姐能比,可…冷不防苏如绘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满:“不是说好了去那边院子里么?你去的那个方向井盖是锁上的!”
“…是!”秀婉哆嗦着答应一声,艰难的拖着浮水在雪地上走着。
今夜的雪像是格外的浩大,风声近乎咆哮。
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秀婉终于把浮水拖到了早已看好的那个没有井盖的深井附近,苏如绘厚实的衣物下踩着一双轻软鹿靴,咔嚓咔嚓踩过雪地,却是轻松的跟在她身后,轻笑道:“好了,推下去就是。”
秀婉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提口气,正要起身,却忽然觉得身后一股大力传来,一把将她推下了深井!
“啊…”秀婉惊得呆住了,等到她砸破井中薄冰,全身浸透了水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望向头顶,却只听到苏如绘被北风吹得断断续续的笑声:“别叫了,这么大的风,就是站在我这里,不仔细都听不清楚,你是宫女,从前又是做粗活的,身子好得很,一时冻不死,还是想想用不用留个遗言罢。”
秀婉正要说话,却听另一个声音随之响起,低沉稳定,连呼号的北风也无法吹散,显然声音的主人身负武功:“你亲自跟出来做什么?这种小事…”
是楚王甘然!
秀婉瞬间瞪大了眼睛,最终却是惨然一笑,单单一个娇生惯养的苏如绘,即使偷袭在先,秀婉又落进了井里,但秀婉自忖未必没有生机,苏如绘到底才十四岁,气力未足,就算足龄,动起手来也不是粗使出身、做惯了活计的秀婉的对手,何况宫里的井,一色做的窄,只要手足卡住井壁,她可以轻松爬上去,但楚王,大雍的皇子们,六岁启蒙,皇家历代网罗了一批才高八斗武艺高强的师傅,有道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些师傅未必个个擅长为人师尊,但近朱则赤,就算是头猪,近十年耳濡目染下来也不是好宰的了,何况宫里谁都知道,楚王喜武厌文,论武艺,隐隐间与被满朝文武赞不绝口的太子都是平分秋色。她把头靠在冰冷潮湿的井壁上,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井上,苏如绘拉着披风遮着嘴,以防被冷风倒灌得说不出话,指着地上的浮水:“她…”
甘然解下氅衣披在她身上,究竟是常年习武之人,只穿夹衣,却依旧不以为意,声音清晰入耳:“刘建会处理。”
苏如绘闻言看向不远处的房屋阴影里,走出一个老太监,默默向她施了一礼。
“先离开这里。”甘然一捏她手,轻声道。
苏如绘点了点头:“好。”
刘建见她风帽下的脸色虽然有些发白,却是因为寒冷,神态依旧平静,心下有些佩服。一直回到玉堂殿内室,确认过白鹭、飞鸥始终在沉睡,苏如绘解下甘然氅衣的手指才颤抖起来,几次都没能成功,还是甘然伸手替她宽下,又试过锡奴里的茶水尚热,替她斟了一杯,苏如绘连喝了两杯,才勉强稳住心神,放下茶碗,退后几步缓缓坐下。
甘然伸手抚过她鬓发,怜惜道:“可是吓着了?”他话声未落,却见苏如绘猛然站起身来,不等甘然惊讶,已经张开双手,用力抱住了他!
甘然怔了怔,双手反揽住她腰,轻声道:“一个奴婢而已,刘建会处理得干净,曲台宫就要好了,光奕长公主一到,就是皇祖母怀疑也没那个空闲来查,加上慧妃引出的事情…错过这个机会,留着秀婉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下手,这么一个人,七年来小心翼翼在你吃食上动手脚,忍到今晚才下手,实在是迫不得已…别怕,嗯?”
“我不是怕她!”苏如绘全身都在发抖,她是闺中女子,再用力也有限,即使紧紧抱住了甘然,却依旧觉得心中空空落落的发慌,哑着嗓子道,“我是怕太后!那天晚膳时,太后说要把我许配与太子时,若不是丹朱拉了我一把,我险些…险些…”她喃喃的靠在甘然胸前,“回来后我一夜未睡,服了一剂安神汤,才恢复了些冷静,猜测太后暂时不会下旨赐婚,免得苏家底蕴深厚,接了旨后庆贺起来,随随便便就能越了霍家去,何况霍家与小霍氏之间的关系古怪,未必肯为她铺张…懿旨没下,事情未到绝路,总有办法,这些天来我一直这般安慰着自己…可晚上不喝一碗安神汤药怎么也睡不着,秀婉…我只能说是听不惯风雪声…太后她一句话,她只说了一句话…还是因为秀婉去禀告了我们私下里相处了大半天,她才警告…若她真要刻意对付我们…甘然…”
甘然默默抚着她的背,感受到衣襟被什么濡.湿,先是温热,然后是凉,低声道:“你不用担心,皇祖母位高权重…可她要顾忌要对付的也多!再说,眼下局势,她也抽不出那个精神来!”
苏如绘靠在他胸前,恍惚道:“是么?”
“北戎进贡的使者被留了下来,等秋狄入觐,观完礼才走。”甘然缓缓道,“这消息因为光奕长公主归宁之事,许多人都未注意到,不过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他说的含糊,而且又是朝堂之事,但苏如绘到底机敏,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柔淑来与我说过,昨儿我刚安排她见了车非狐,她答应拿来与我交易的那个秘密…如今看似朝中上下都为了秋狄忙碌,其实太后与陛下这会重点要对付算计的还是北戎,是么?”
“柔淑我也没见过,她身份不够,又被宁王后刻意打压,但在怀真那里听说过,也晓得一点她的性.子,她既然说小霍氏不能动,反正已经帮了她,不如听听再说。”甘然扶着她在榻上坐下,依旧揽她在怀,轻声道,“此事我已经着人告诉了你三哥,让你们家的人暂时停手。你说的不错,秋狄人都还没到,能怎么算计?倒是北戎使者已经在这里,很有手脚可以做。”
上回柔淑来时提到的,北戎可汗病重,诸子争位,这消息说是从使者那里套来的,谁又知道是大雍埋的暗子带出来的,还是策反了使团成员,或者是真的使者说漏了嘴?
苏如绘伸手抓住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默了一默才道:“这么说,大雍暂时竟不打算对秋狄用兵了吗?”
“据西凉那边传来的消息,道述平因前任阏氏之事,与左单于闹得不可开交,这回向大雍求援,也是述平力主,只有拥护他的部落同意,左单于那边的几个大部落都十分不满,还有些部落中立,换了我,这时候也会改变主意。”甘然轻笑着道,“这时候大雍出兵岂不是帮上了他们?”
苏如绘苦笑:“难怪述平不但自己来了,还把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也带了过来,甚至叫他认到了光奕长公主名下,合着他也不傻,如今大雍乐得看秋狄内讧,这回又怎会因仪元长公主之事谋害他?怕是保护还来不及,说不得大雍要对他礼遇有加…我在后宫不晓得前朝之事,我看,这回接待的规格,想必又高了些了吧?”
“可不是?”甘然笑着道,“光奕长公主故意在栾城停下,一是为了给沈淑妃主持修缮曲台宫留时间,二就是为了等待朝中拿出新的规格来。”
“长公主虽然是骠骑大将军所出,可嫁过去时却受过太后苦心教导,停留几天有大雪做借口,却能收个好人情,自然不会拒绝。”苏如绘上回听到这个消息时就明白了。
第三百十章 设计
从秋狄入雍,沿途都是雪落不停,什么地方不能停,偏偏停在了栾城,距离帝都不过两日光景,既容易接收帝都消息,又不显得刻意停留。毕竟如今负责主持修缮曲台宫的是沈淑妃,西凉沈与秋狄打的交道最多,怎会不为沈淑妃与光奕长公主暗示?
对于长公主而言,迟入帝都几日,却可拿一回沈家人情,这个交易自然是想都不用想的。
苏如绘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所以,秀婉必须死,我虽在柔淑面前作出不在意这个秘密之态,不过是想试试她到底知道多少,能不能诈出其他消息来,柔淑郡主性格泼辣肆意,我看怀真比她都有所不及!连她都那么谨慎,任谁也能猜测到小霍氏的身世是何等惊人!”
若论身份,怀真是王后嫡出的郡主,比柔淑更高,柔淑要不是因为当初指婚给东胡刘氏,连个郡主的封号都不会有。但怀真与柔淑一般都与心上人之间有着重重阻隔,怀真终究还是顺着端木静光之意嫁到了刘家,而柔淑拼着自毁闺誉也要抗争到底,可见柔淑身份虽然不及怀真,性格激烈,却远胜之。
“霍清瀣她生得像极了母妃年轻时…”甘然感受到她说话时逐渐放松下来,略略放心,就着她的话题思索下去,“母妃与霍德、霍长青以及宣国夫人容貌之间颇有相似,霍清瀣当是霍家女儿无疑。”
“我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她时,陛下也在,太后介绍她时,未说太师孙女,而是提了康悦郡主,陛下之后就借她呈上的一道鱼羹赏下九宝琉璃串。”苏如绘若有所思,猜测道,“只是你我都未见过康悦郡主,也不知道太后究竟疼这位郡主到了什么地步?”
甘然皱着眉,一时间没有说话。
半晌,苏如绘幽幽道:“你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
“嗯?”
“当初…长泰初年远嫁秋狄的,并非真正的仪元长公主,而是康悦郡主!”苏如绘声音轻不可闻,但甘然离得近,且他耳力甚好,依旧听得清楚,顿时脸色微变!
“康悦郡主若代仪元长公主远嫁,那么帝都自然不可能有另外一个康悦郡主,霍长青所尚的,自该是真正的仪元长公主…”苏如绘抓紧甘然的衣袖,悄言道,“仪元长公主之女,当为太后嫡亲外孙女,太后自然要格外不同!”
甘然眉宇略舒,但随即哑然失笑:“这里面有些问题。”
苏如绘奇道:“什么问题?”
“你大约不知道,康悦郡主比仪元长公主要略长数岁,先帝未曾驾崩时,她就已经出嫁,当时她出嫁按得乃是公主之制,这还是先帝亲自准许的。”甘然解释,“连霍长青这个郡驸,亦是先帝所选…先帝是郡主出嫁后才忽然病倒的。”
也就是说,康悦郡主出嫁时,隆和帝还好好的,而仪元长公主之所以远嫁秋狄,正因隆和帝驾崩时,长泰年仅三岁,太后摄政,主少国疑,这才下降长公主以安抚秋狄。但在康悦郡主出嫁时,谁也想不到隆和帝会那么突然的去世,仪元长公主远嫁秋狄时才十三岁,康悦郡主出阁那就更小了,那时候太后又怎会知道后来的事情,叫稚龄公主去代嫁?
除非…苏如绘全身一震!
除非彼时,太后已经料到了先帝命不久矣?
难道隆和帝的猝死…
她不敢再想下去!
甘然半晌没听到她接话,疑惑的握住她手,发觉冷的出奇,怜惜道:“你这内室怎么才起了两个炭盆?也太冷了些,东西放在哪儿?我去给你加一个。”
苏如绘被他叫了两声才恍惚回神,听到要加炭盆却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甘然,你信巫蛊么?”
“嗯?”甘然眉头一皱,“宫里又出这样的事了?”
“炭盆先别加,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苏如绘答非所问,推开他手臂,跑到了帐后。
半晌,她小心的捧着一只银盆进来,这银盆不大,里面盛着一种白色的汁液,汁液下面,仿佛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载沉载浮。
“这是什么?”甘然有些惊讶,“巫蛊之物?”他其实并不相信鬼神之说,见苏如绘未曾阻拦,抬手将汁液里的东西抓了起来,入手绵软,略感腻.滑,凑近烛火一看,却是一团青苔。
苏如绘提醒他:“你把青苔拨开。”
甘然依言捏散青苔,里面,露出一个小巧别致的瓷盏来,甘然一看花色,皱眉:“看这青苔仿佛生了十几年,怎么这瓷器的花色却是今年才时兴出来的?”
“本就是今年才出的,我也只是挑了个小的试试,毕竟内室一向由秀婉打扫,为了不让她起疑心,我挑了这个不打眼又最小的银盆,拿来试的瓷器自然也不能太大,这床后面有个暗格,是我从前发现,没告诉她,这回就是把银盆放里面的。”苏如绘把盆放到一边,也不怕脏,拨弄着青苔,悠悠道,“一点小把戏。”
甘然心中一动:“这盆里是什么?竟能催生青苔?”
“你这人真是好没记性,还是你拿来给我的闲书上看到的。”苏如绘横了他一眼,嗔道,“以澄洗米粒之水,置如春末秋乍着夹衣时之室,浸润山石,可催苔发,这法子原本是匠人用在培养盆景上的,能不能用在瓷器上,我也是头回试,为了它,我可是忍着内室只放两个炭盆多日了。”
甘然笑着在她鬓发上吻了吻:“是是,辛苦你了。”苏如绘嗔他一眼,递过帕子让他擦手,惋惜道:“可这法子禁不得仔细查。”
甘然略一思索,随即明白过来:“不错,米水浸出的东西,不比正常经久生出之物,易招蚁虫。”米水之中略含甘甜,人虽然难以觉出,却瞒不过地下虫蚁,何况有经验的匠人都能分辨出来。
甘然忽的一笑:“如今外面到哪里去寻蚁虫?”他沉吟着,“但这法子要用在什么上面?如今皇后复出,光奕长公主也在栾城停留,淑妃能够缓一口气,也就一个德妃娘娘能打一打掩护,德妃初掌宫务,虽然皇祖母还没开口叫她归还宫权,但到底不能与皇后、淑妃相比,我倒不怕巫蛊之说,只是要弄进宫来在这时候有点危险,若拖一拖的话,恐怕开春之后容易露馅。”
苏如绘一指身后箱子:“那里倒有个现成的,说起来还真是巧,若非丹朱先送了一个花相摆盘给德妃,后来因为为难找过来,被飞鸥撞破,我竟是一点都未看出来,当时我是打发了秀婉出去的,因为觉得兹事体大,专门放进这箱子里,钥匙一向我贴身带着,秀婉也开不了,再者这段时间我未曾长时间离开,就是离开也留着浮水盯她,想来她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甘然咦了一声,照她指点取出箱子里的锦匣,里面正是当初丹朱拿过来请她指点的缠枝牡丹花王摆瓶,苏如绘说出玄机,甘然不怒反笑:“你确定是皇后?沈淑妃可没这么好栽赃!未必不是她故意为之,毕竟要论对丹朱的了解,这些年她时时召丹朱去亲近,不见得比你少。”
“是谁都无所谓,我也是无法肯定,所以留着等你亲眼看一看。”苏如绘道,“总是个现成的证据。”
甘然冷笑道:“巫蛊之术若真能成,南疆、北戎早已一统中原,又何来我大雍之天下?这不但是现成的证据,还是现成能用上。”
“只是要埋在哪里?”苏如绘问,“永信宫与未央宫都不大好作手脚,我当时试着催生青苔时,倒想到了一个地方。”
“哪里?”
“鹿鸣台,我与周意儿住过的地方。”苏如绘微微一笑。
甘然嗤笑一声:“说的什么傻话,巫蛊无小事,莫以为你阀阅嫡女的身份就动不得你,如今皇祖母与父皇转了心思,暂时看秋狄内讧,下一步怕就是要削苏家兵权,你这么做,不拘真相如何,却是送了一个现成的罪名去让皇祖母收拾苏家,到时候苏家为了自保,少不得要抛你出来!”
“我病好回宫,因疏香庭没有修缮,当时皇后提议是叫我住鹿鸣台的。”苏如绘提醒道,“如今最紧要的是把太子弄倒不是吗?我们已经没什么时间了,再拖延下去到了春日,那法子岂不是挖出来就能看出端倪?”
甘然忽然露出古怪之色:“如绘?”
“嗯?”苏如绘不解的看着他。
“你一向聪明,难得有发傻的时候…”甘然倏的笑出了声,伸手抚着她脸颊,眼中俱是忍俊不禁。
苏如绘不解:“怎么了?”
甘然见她还是一头雾水,随手将那花王摆瓶丢到铺设着柔软的狐裘的榻上,忍笑附耳低语:“催生青苔之法、送上门的花王摆瓶,你还想惦记着埋到什么地方…嗯,你却忘记了最紧要的事!”
“…什么?”
甘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指着那摆瓶:“这摆瓶…似乎与你用来试催生苔藓之法的瓷器出自一窑,俱是近年时兴出来,尤其这花王摆瓶,沈淑妃送给丹朱,如何会无记录?你想让它做出埋藏已久的模样,也不怕露了馅么?”
第三百十一章 找
翌日李光被请到了玉堂殿。
苏如绘穿着雪青色宫装,只拿一支绿松石长簪挽了个宝髻,愁眉不展,面带忧急,手里的锦帕捏成了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光从微眯的眼缝里看到,不疾不徐的上前施礼,早被苏如绘叫白鹭拦住:“知道临近年关,宫里忙,太后那边又是离不开公公操持,若非出了事情,我也不敢在这时候打扰公公,闲话我便不多说了。”
苏如绘如此开门见山,显然是急事,李光飞快的思忖了一下,发现她身边只有白鹭、飞鸥两个宫女服侍,最得力的秀婉却不见了,暗自揣测,口中却和气的笑道:“小姐这是哪里话?奴才的本分是伺候太后,太后最怜惜的人里难道还少得了小姐?替小姐分忧,也是奴才应尽之责,还请小姐示下,不知是什么事情叫小姐这般忧虑?”
苏如绘便叹了口气:“秀婉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