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中使忙劝说道:“娘娘快息怒,如今月份大了越发的不能动怒,免得伤及皇嗣啊!”
孙贵嫔听她这么说了,才缓了口气,冷声道:“派个人去平乐宫里打探打探,到底是个什么事?”
说着又以手抚摩自己的小腹,叹道,“好歹熬到现在了,再过两个月,等到它平安落地,本宫啊也就能放些心了!”
“娘娘是有大福泽的人,富贵的日子在后头呢。”居中使奉承道,正说着,就见莫作司带着人一头闯了进来,扫了眼只有孙贵嫔与居中使两个窃窃私语的室内,冷笑了一声,吩咐身后一群力壮的婆子道:“贵嫔娘娘如今都快生了,你们怎么还要容那些不知道轻重的东西在这里碍手碍脚?”
孙贵嫔一听变色道:“本宫如今才八个月不到的身子,胎也好端端的怎么就是要生了?”
“奴婢听说姜顺华那边很是不好,圣驾到平乐宫那边时恰好抓到了几个行迹可疑的人,问过都是安福宫的人,贵嫔娘娘这么大的月份了,再听到那样的消息怎么能不害怕?”莫作司森然一笑,两个手脚快的婆子早就得了她的指使,立刻上前堵了居中使的嘴,又捂了孙贵嫔的口——莫作司淡淡道:“贵嫔娘娘心里害怕,月份又大,忽然生产也不奇怪,本来么,妇人生产,那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事情,不过是看谁命大罢了,贵嫔娘娘生的这般倾国倾城,所谓自古红颜多薄命,早产遇难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贵嫔娘娘母子连心,危急之时死活要奴婢们先保着皇嗣要紧,如今陛下在承光殿,太后在甘泉宫,也是先得了承光殿的消息过去的,为了不至于出现一尸两命,奴婢们这里无人做主,也只能听贵嫔娘娘的了!”
孙贵嫔这才明白过来,莫作司奉了高太后之命在自己这里蛰伏数月不发作,竟是为了在这眼节骨上要了自己的性命!
她本能的张嘴欲呼,身旁婆子早有准备,狠命一把掩了她的嘴,狞笑着道:“贵嫔娘娘不要害怕,咱们什么都准备好了,娘娘定然会顺顺利利的产上来一个康健的皇嗣的…至于皇嗣生下来没了母妃也不打紧,这宫里头能够被叫母妃的人多着呢!若是娘娘去的利落,太后娘娘对皇嗣一个怜悯,恐怕还要亲自过问一二,娘娘就安心的去罢!”
不等孙贵嫔反应过来,她已被牢牢按住,就见莫作司沉沉一笑,背着手走到她面前,眯起眼顿了片刻,猛然抬起脚,朝着她下腹用力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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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刚开始与范世妇经常并提的司御女住长信宫,后来随驾西极行宫的路御女,但…我写西极行宫时,把路一直写成了司,长信宫的司氏没正面出过场,所以干脆换过来,长信宫的为路氏,安福宫的为司氏。
第两百零八章 风云忽变(下)
“啊——!”
惨叫声透过重重帷幄传到寝殿之外,让本就忙碌不堪的承光殿里更添上一层不祥的阴影,才跨进殿门的姬深也不禁吓了一跳,厉声喝问引路的笑人:“真娘才七个月的身子,怎就要发动了?”
“回陛下的话。”笑人是姜顺华的贴身大宫女,在承光殿的体面只在穆青衣之下的,虽然不是陪着姜顺华长大的感情,却也是颇为忠心,何况姜顺华若有什么事,近身伺候的人没有一个会好的,方才姜氏不好,正是她冲到冀阙宫求了那边内侍替承光殿去祈年殿里喊了人,如今才回来就听见姜氏的叫声,心慌意乱之下不禁含了泪答,“娘娘因这些日子安胎太过,萧青衣说皇嗣可能太大,如此生育时会有危险,劝娘娘每日里走上几步,这样到了生产的时候便能够好上许多,不想…不想娘娘今儿出去走着走着不仔细踩着裙角,硬生生的摔到了肚子…”
姬深闻言怒道:“萧氏害人!如今真娘不好,她人呢?”
“萧青衣正在里头宽慰娘娘。”笑人看他的模样生怕他一怒之下叫人把萧青衣拖出来打死,赶紧劝说道,“陛下,原本娘娘还有近三个月才会发动,如今忽然提前,娘娘也吓得急了,多亏身边有个萧青衣在,好歹是伺候过宣宁长公主并广陵王妃生产的人,娘娘看着萧青衣在身边才定心些,求陛下容萧青衣在里头待着!”
她不这么说,姬深还真想把萧青衣处死,原本这两个重规矩的青衣在他眼里就很是厌恶,如今听说姜顺华正是听着萧青衣的话这才出了事,但笑人又那姜顺华的安危为萧青衣请求,姬深对姜顺华虽然没什么感情了,但也没什么厌恶,到底念着自己头一个孩子,顿了一顿方怒道:“还不快去传太医!”
“陛下请不要急,奴婢方才就命人去请了任太医亲自过来,太后那边也使人禀告过了,只是奴婢看娘娘的模样就是要生了,可稳婆却还没到,血房污秽,还求陛下至前厅奉茶。”笑人正要回答,寝殿里却有人到了门边禀告道。
姬深记得那是姜顺华这里的宫人之首穆青衣的声音,这才沉声道:“朕去前厅,你们须谨慎伺候,务必叫真娘与皇嗣都好好的!”
“奴婢遵命!”姜顺华还在惨叫,穆青衣的声音也透着几分发虚,姬绅拂袖去了前厅,笑人忙跟上,她亲手奉上茶水,姬深听着隐约传来的叫声却哪里有心情喝——他到底也是宫闱里长大的,便是一门心思放在了享乐上,也不可能全无城府,方才就在寝殿外听姜顺华叫声惨烈,姬深措手不及还没多想,这会坐了下来一琢磨,脸色却渐渐难看了起来!
从表面来看,姜顺华这是自己命不好摔着了,可一来这个建议是萧青衣所提,女子生育之事,姬深自然不会专门去琢磨,但萧青衣所言胎儿过大会使生育有危险,姬深仔细一想却也有道理,想来高太后到了之后,就是想追究萧青衣,太后也有话说的。
问题是姜顺华腹中胎儿为什么会这么大?无非是滋补过了头——姜顺华不是高门大户的女郎,却是高门大户中主母的贴身使女出身!别看只是使女,在传承几朝、底蕴深厚的世家望族里,主母贴身的使女,比起一些庶出或者旁支的嫡女都只有更尊贵的。
何况姜顺华怀孕时进宫也有两年了,她是下嫔顺华,之前也没失宠,平常份例自然不差,又不是那等贪嘴之人!要说身边无人提醒,所以只顾着滋补过了头,可萧青衣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最近才提起,从而导致了这场意外…姬深眯起眼,寻常妃嫔出行,身边哪有不跟着一群人伺候的道理?何况姜氏还有着身子?就算不仔细摔到了,居然会撞到肚子才有人扶吗?
他抬起头狐疑的看了眼四周的承光殿宫人,沉默片刻,招手叫过雷墨叮嘱了几句,雷墨面上露出诧异之色,但还是答应了一声,亲自匆匆出了殿去。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阿善不可思议的望着顾长福被调去内司后接任宣室殿奚仆一职的卓衡,“女郎是没生养过的人,怎么能进血房呢?再说就算圣命之下没个忌讳,可女郎自己连孕都没怀过,又哪里晓得生孩子的事情?”
卓衡虽然晋了奚仆,名义上与牧碧微是同级,可他为人极有眼色,此刻便赔着笑道:“姑姑说的是,只是这是陛下之意,还是雷大监亲自把奴婢拉到角落里叮嘱,叫奴婢飞奔来此,务必请牧青衣走一趟的,还求青衣快一些儿,奴婢听着姜顺华在里头很是不好呢?”
阿善听了这话却更不想牧碧微动身了:“承光殿上多少人,那可是陛下头一个孩子,这事女郎怎么能沾手?”
“陛下圣命,怎能不去?”牧碧微也是极为惊讶,但她思忖片刻,却明白过来姬深的意思,对卓衡道,“卓公公请外头略等一等,我收拾下就走。”
卓衡知道她有话叮嘱阿善,便识趣的告辞出去。
“姜顺华的月份比孙贵嫔还要小些,如今孙贵嫔都没到生产之时,姜顺华怎么就要生了?”牧碧微一边把头上、腕上、身上零碎碍事的佩饰收起来,一边沉声对阿善道,“承光殿还有萧青衣在那里看着呢,这情况定然是因为出了意外!”
阿善急道:“正因为意外所以女郎更加去不得,就算女郎不相信没生养过的人进了血房容易被冲撞,却也要想一想姜顺华这次未必能够捱过去,原本此事就与咱们不搭边,陛下糊涂了才叫人过来传女郎过去…这么一进血房将来姜顺华出了事情女郎哪里能脱身?”
“陛下派卓衡过来传我去,就是因为他也怀疑姜顺华这次意外了。”牧碧微却是得意一笑,“只不过陛下是男子,不可能进产房,就算进,恐怕能够叫陛下担心的冲进去的也只有孙贵嫔而不是姜顺华,但陛下虽然冷落了姜顺华却也没想她去死,这会既然怀疑了姜顺华是受人谋害,哪里能够放心姜顺华在产房里没个陛下放心的人看着?”
“女郎是说陛下传女郎进产房是为着怕人在产房里对姜顺华下手,所以要女郎进去看着?”阿善恍然道。
牧碧微摸了摸头上点头道:“不错,依我来看恐怕还不只我,景福宫离平乐宫可不远,陛下怕也使了人去传何氏了呢!”
“女郎也就罢了,何氏若是当真进了产房,姜顺华本来能捱过去,也非死不可了!”阿善听了,面上变色道,“若是如此,即使姜顺华没了,女郎也未必会被怪罪,倒是事不宜迟,早早过去保下姜顺华,到底对孙氏那一派是个打击!”
“这是自然,就冲着她皇长子或皇长女生母的身份,又曾提醒过我何氏,我也不想她死!”牧碧微对阿善道,“你方才说的也有道理,这生养之事,没经历过的,便是那些稳婆或者萧青衣私下下手,我也是看不懂的,阿善你照料过阿娘,自己也生过一位郎君,却是过来人,你也把那碍事招忌的东西都卸了,咱们一起去!”
“里头到底怎么样了?”姬深不耐烦的问道。
笑人慌慌张张的进去打听,片刻后匆匆回来,颤声道:“任太医叫切了参片让娘娘含着…娘娘似乎不太好!”
姬深脸色阴沉,见状雷墨赶紧安慰道:“陛下,容华娘娘已在里头宽慰顺华娘娘了,何况陛下亲自在这儿坐镇,想来任太医也在,定然不会有事的。”
“方才真娘还叫的朕坐在这儿都能听见,如今竟没了声音…”姬深不懂生育却不傻,这一句却是说到了关键之处,雷墨正要再劝,外头却有人进来禀告,道是太后亲自到了。
姬深虽然对姜顺华突如其来的生产极为意外,但此刻听到太后亲自过来,也不得不按捺住心头隐隐的忧虑,起身出去迎接。
高太后匆匆下了步辇,见姬深已经在了,倒是暗松一口气,心想到底父子天伦,姬深还没被孙贵嫔迷惑到了连亲生子嗣都不过分的地步,与高太后一同下辇的却还有温太妃,一太后一太妃都只穿了常服,一望可知是得到消息后匆忙而来,连衣服钗环都不及更换的,甚至仪仗都十分简单。
看到这一幕,姬深倒觉得不像是装的,那么害姜顺华提前生产的人究竟是谁呢?
还是姜氏当真如此命苦,竟是巧合?
他上前一步行了礼,已经被高太后出声免了,急急问:“究竟怎么了?”
“真娘听了萧青衣的话每天走几步,今日摔倒碰了肚子,如今已经要生产了。”姬深虽然见到高太后的仓促赶到后去了几分疑心,但还是故意提起萧青衣想看看高太后的反应。
高太后对自己身边人一向是爱护的,但姜氏虽然在太后眼里没法和萧青衣比,可姜氏肚子里的孩子却是高太后的血脉,她一听便急了:“承光殿上下都在做什么?堂堂下嫔顺华,孕中走几步竟没个人看着扶着?”
姬深见她没有立刻帮着萧青衣说话,心里到底定了一定,道:“任太医才到,顺华方才叫喊得骇人,如今却没什么声音了,母后,这…”
“陛下到底是男子,这些事情不清楚也不奇怪。”温太妃推了推高太后,柔声细气的道,“想是姜顺华如今得了提醒要保留力气,自然不能继续喊叫了…太后,我进去看看?”
“宋氏进去看就是了。”高太后虽然很担心姬深的头一个孩子,但姜氏的身份实在是她心头一根刺,温太妃的身份,至少在明面上,可是这后宫仅次于她的人,高太后还指望将来储君出自世家之女呢,怎么肯给姜氏所出的子嗣太多体面?
姬深听了温太妃的话本是一喜,见高太后回头就拦了下来,心里到底失望,但也不想为这些小事与高太后在这里争执,便对温太妃略略拱手以示感激,口中道:“多谢温母妃,只是朕已令何氏先行进去宽慰顺华了,却不敢再劳动温母妃。”
“什么?!”高太后才向承光殿里走了几步,闻言差点没喊起来!
连温太妃在刹那之间,也露出十分惊愕之色…
刚刚赶到承光殿前,正要上前给太后太妃并姬深行礼的牧碧微狠狠捏了捏拳,才将一声同样的惊呼咽了回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姜氏…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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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不是很想打我?
第两百零九章 西平公主
太宁五年七月初三,顺华姜氏因生产殁于平乐宫承光殿,仅留下一个才七个月、气息微弱的女婴,时年一十九岁,太宁帝姬深扼腕而叹,追封昭训,并打破皇女都要长到被认为不至于夭折的年岁才册封的规矩,在承光殿里当场封其女为西平公主——平乐宫在冀阙之西,也算是对姜氏最后一点情意了。
因姜氏故去,留下的又是个看着便与健壮无缘的女孩,高太后失望之下也没有阻止姬深此举,不想,她还没有离开承光殿,安福宫的居中使亲自冲破殿外宫人阻拦,披头散发至御前哭诉孙贵嫔为莫作司以足踹腹,亦即将临盆的消息!
本就对姜氏难产而死心存怀疑的姬深闻讯大怒!
甚至不及与高太后说上一句,便起身登辇向安福宫而去!
身后,高太后眼神如刀,却也不敌居中使悲戚下难掩的欢喜刺眼。
温太妃长叹一声,轻拍高太后的手背,示意她莫要动怒。
回到和颐殿,高太后接过宋青衣递上茶水的手都在发抖,这对于自小就被教导要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后来说实在是难得之事——她足足喝了两盏热茶,又被温太妃软语劝慰许久,方想起来挥退众人,抓着温太妃的手,嘴唇哆嗦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三郎居然这样对待哀家!”
“陛下尚未亲政,没有前朝的事情操心,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难免对女色上头专心些,等及冠之后就好了。”温太妃虽然另外有些小心思,但与高太后这些年也算是彼此扶持了,见高太后被气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也是一叹,安慰道,“何况孙氏既去,这宫中还有谁能够勾引得陛下盛宠不止呢?”
所谓未曾亲政因此对女色上心这个理由温太妃自己都觉得荒谬,蒋遥和计兼然可不是那等贪恋权势欲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顾命之臣——实际上就算是,他们也不敢,先帝睿宗半生戎马半生朝堂,临了却壮年而逝,碍着高祖之命不得不把江山交给幼子继承,为了防止主少国疑,先帝临终前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将朝局设计过的,蒋、计两人出身名门望族,又都年长,没了壮年臣子的求进之心,而且族人众多,膝下子嗣兴旺,就算想造反,也得想想失败的下场。
何况他们若当真迷了心窍想对姬深不利——门楣还在他们两家之上的曲、高这两门皇室姻亲可不是放着看的!曲家高家可都是以武兴家之辈,而蒋家计家却是如欧阳氏的!
当初是姬深自己贪玩不肯接管,还是蒋遥、计兼然跪下来求了半天,他才勉强找了个及冠之后再接手政事的借口…
高太后却差点掉下泪来:“但纤娘她还有活路吗?”莫纤纤是高太后之陪嫁,伴着高太后从一个寻常王妃到今日的太后之位,为了能够始终陪伴高太后,年轻轻轻就自己梳了妇人发髻,在这深宫里头守身如玉几十年,与高太后可谓主仆情深,高太后这会想到居中使冲进承光殿的那一声不由得她不伤心,“三郎久厌纤娘,如今得了这么一个把柄,岂不是一定要纤娘给那贱婢陪命?那孙氏是个什么东西,如何当得起哀家心腹的命!”
话是这么说,可温太妃也听出她并没有不顾一切保下莫作司的意思,毕竟姬深是高太后的亲生子,姬深又一向和高太后不算亲近,当真闹翻了,高太后还真保不太住莫作司——以姬深从前的为人,当初高太后只是不同意他纳孙氏为妃,都能够在和颐殿里摔了东西,嚷着要把曲氏等人统统赶出宫去,一直到高太后点头才罢休。
若这一回高太后纵然把人藏到自己寝殿里,恐怕姬深也会亲自冲进去杀人!
这么一个儿子,偏生还是高祖皇帝寄予厚望明摆着偏心他的帝王,温太妃都替高太后觉得头疼。
高太后不只是头疼,她更加心疼,不但心疼,也心寒,温太妃见她这么一路伤心下去也不是办法,提醒道:“太后先不忙难过,这事可不简单。”
“莫作司行事一向谨慎,今儿这个机会,也是早有准备的,那居氏又不是孙氏殿里随便一个什么人,没被看好还有可能,怎么就会叫她跑了出来?”温太妃拉了拉高太后的手,慎重道,“太后请想,那居氏在承光殿上激走了陛下,神情之间难掩得意…莫非,莫作司还没动手,孙氏竟先下手为强了吗?”
高太后闻言全身都是一抖,随即咬牙切齿道:“这怎么可能?!怎会如此之巧!”
“方才太后抱西平公主时,我趁没人注意,问了问姜顺华生前的大宫女。”温太妃脸色郑重道,“那叫笑人的大宫女说陛下进殿后听说了姜顺华早产的经过脸色就不太好看,后来穆青衣隔着殿门请陛下到前厅奉茶,陛下坐下之后没过多久,就低声吩咐雷墨,雷墨出门叫了两个内侍说了几句…便是一个去景福宫请何容华,一个去冀阙宫请牧青衣!”
温太妃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高太后自然不会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她脸色顿时一变:“三郎居然这样不相信哀家!”
“这不能全靠萧青衣,依我说,定然是孙氏那些人没少在陛下跟前诋毁左昭仪。”温太妃到底不能顺着高太后的话说姬深这是看穿了高太后不想叫两个身份低微的妃子活下去,因此打着去母留子的主意,便将左昭仪拖了出来,道,“陛下因此生疑,所以才会使雷墨去召何氏、牧氏进产房看顾…毕竟陛下身边也没有可用的女官或宫女,内侍究竟不能进去的。”
高太后一听又是一阵气苦:“他若不叫何氏进去姜氏未必会死!”
温太妃暗叹了一声——实际上高太后的确有先让姜顺华早产,趁机将姬深绊在承光殿,好叫莫作司在祈年殿里发难,借口孙贵嫔试图趁姜顺华生产加害,结果被撞破后自己心悸早产而死的打算,但高太后倒的确没有要姜顺华命的意思,一来姬深后宫至今也只有两个妃子怀孕,结果全部难产而亡,到底不吉利,二来姜顺华很是识时务,当初也不是她主动勾引姬深,却是姬深自己瞧上她的…
若不然,孙贵嫔那边防得紧,姬深也看得紧,可姜顺华这边却不一样,高太后若想要姜顺华死实在太容易了,原本按照高太后的打算——姜顺华早产,皇嗣难免孱弱,就算是皇子,日后竞争储位也是一大败笔,何况姜顺华已呈失宠之势,叫她从此守着个体弱的皇子过活,将来封个太妃便是。
可谁想姬深在美貌的妃子跟前听什么都相信,可这一回竟如此精明,因着怀疑有人欲为姜顺华不利,将他最信任的两个女子送进产房,反而害死了姜顺华?
这边姜顺华尸骨未寒,居中使冲进来叫了那么一声,姜顺华的死,不是萧青衣下的手也是萧青衣下的手了,想到姬深当年为了孙氏做出的举止说出的话…饶是高太后身为姬深生母也不禁一阵寒意笼上心头,她不相信姬深会为了孙氏姜氏弑杀自己,可姬深若是迁怒安平王、广陵王并宣宁长公主…哪怕是迁怒高家,这也是高太后所承受不起的!
“哀家这是造了什么孽?”高太后也不禁落下泪来,呜咽道,“操劳半生,如今到老也不得安宁吗?”
温太妃也叹息:“我说句实话,陛下虽然是皇帝,比起咱们来还年轻,慢慢的总会好的。”
这样的话不过是个意思罢了,高太后心头气苦,想了片刻,道:“想叫纤娘赔命,祈年殿里的人还活着做什么?”
“这些都是小事。”温太妃沉吟了片刻,身子动了动,虽然这会殿中只有她和高太后,但还是压低了嗓子,有些不确定的道,“原本只有孙氏所留的子嗣…如今姜顺华所出的西平公主也没了生母,这…公主却要谁来抚养呢?”
高太后这会心烦意乱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何况只是一个公主,又不是有权为储的皇子,并且西平公主乃是早产,那气息微弱的模样,由不得高太后不多想,便道:“先放承光殿里养着吧,左右是个公主,那穆氏对姜氏也有几分忠心,总能够养上几日的,等孙氏这件事情了结了,哀家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