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皇姑,高祖皇帝的女儿当然也不少,最小的一位甚至与广陵王差不多年纪,不过受前魏公主们的干政之风影响,同样被济渠王影响暴毙了几位,但比之高祖的皇子,存下来的到底比较多。
姬深所以有此一问,不过他问过之后,见聂元生含笑不语,顿时明白了过来:“楼万古?”
“楼家祖上军功不少,驸马家学渊源,何况与陛下也算亲戚,若以楼将军主持春狩,想来太后也不会反对的。”聂元生看似在为楼万古说话,实际上一提高太后,又叫姬深想到了自己这个嫡亲生母的偏心。
“楼万古说是家学渊源,却连邺都都没出过,他这个骠骑将军也不过是为了尚二姐时二姐面子好看才封的。”姬深显然这会脸色不会太好看,“用他朕还不如用牧碧川,好歹后者在边关待过几年。”
见话题忽然转到了自己兄长身上,牧碧微也不觉心下一跳,暗暗祈祷聂元生的目标不是牧碧川才好。
好在聂元生果然没有此意,当下否决道:“牧司马虽然跟着牧尹在边关历练过几年,究竟年轻,而且也没有独挡一面过,如今牧尹又要准备重回西北,也未必有功夫留下来替他参祥什么,再者狩猎之事与戍卫边关不同,牧司马必是做不了的,何况正因为牧司马从前一直在边关,邺城军这边又怎会服他?”
他没有提飞鹤卫是因为飞鹤卫乃皇帝禁卫,那是更不可能去听别人的了,牧碧微在里间听得心惊,暗道聂元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挑唆之意可谓是赤裸裸的了!
只听姬深道:“如此说来这人选竟只能在曲叔清与楼万古之间选择了?”
“臣以为楼将军更符合。”聂元生侃侃而谈,丝毫不以姬深曾与宣宁长公主为了那叫方丹颜的宫女有过争执而为意,道,“一来楼将军乃是陛下嫡亲阿姐的驸马,有宣宁长公主在旁提点,必定比曲叔清的安排更得陛下之心,二来楼将军年长些,也较为稳重。”
姬深似在沉吟,便听聂元生又劝说道:“其实当年之事,宣宁长公主也并非是为了一个宫女就要与陛下争执,不过是因为担心圣誉受损,说来说去宣宁长公主关心的还是陛下,陛下宽宏,又何必与长公主再计较什么?”
“那方丹颜朕有了茂姿后也不计较了。”姬深果然对当年之事还有些耿耿于怀,略带了一丝怨怼道,“只是每每想起来二姐为了一个方丹颜竟当着母后与众侍的面叱责于朕…就算是皇祖当面,看到朕有什么过错也是私下里单独再议,她如此跋扈,母后也不过私下里说了她几句,说什么公然叱责了她恐怕叫邺都上下轻看了长公主…”
说到这里虽然就住了口,但语气里对高太后的偏袒已经极为不满。
牧碧微心想高太后也是为难,本朝制度大多都是原本承袭前魏,前魏的公主们,那可是除了帝位做不得,这天下郎君们能做的事情,鲜少有她们不敢做的,高祖时那些参与到争储风波里的公主们可不就是个例子?
而宣宁长公主乃是睿宗唯一的嫡女,她唯一活下来的妹妹同昌公主又比她小那么多,同昌公主出生的时候,宣宁长公主都快下降了,何况睿宗虽然宠爱薄太妃,却不是不分嫡庶之人,宣宁长公主没有干政,只是性情跋扈飞扬,将已经继承了帝位的同母弟弟还当成了寻常人家的姐弟一样训斥于他,这般做法与前朝某些公主一比已经算得上贤良淑德了。
何况高太后的顾虑也有道理,牧碧微听方朱颜略说了当年之事,还没出孝,就看中了母后宫中年长于己的宫女,这事若传了出去,可比后来他坚持立孙氏为后还要严重!
那会先帝可是世故未寒啊!
宣宁长公主这件事上也许有帮助方丹颜的地方,否则高太后未必舍不得杀了方氏姊妹,但更多的定然还是要考虑姬深的名誉——五年前,姬深才不过十三岁,在宣宁长公主看来自己这个弟弟虽然做了皇帝,到底年少,她身为长公主一向备受宠爱,睿宗待她不薄,恐怕闻说了此事时,还沉浸在对亡父的伤痛里,又因为姬深登基未久,心里还没把他当成了帝王看待,自然没能控制住情绪,训斥了他。
不想这姬深究竟不是高太后身边养大的,与唯一的嫡亲姐姐也记恨这样久,也难怪高太后要设法叫曲氏上位了,不然凭着孙氏那等人挑唆着,将来高太后一去,安平王、广陵王、宣宁长公主这些还不知道会被姬深怎么对待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所谓掩袖工谗
“当时宣宁长公主正怀着身孕,臣闻女子孕中脾气多少会有些变化,陛下先前几日在祈年殿里陪伴贵嫔娘娘,未知贵嫔娘娘如今是否也与从前不同了?”聂元生含着笑意道,“而且这几年宣宁长公主进宫次数大为减少,除非太后主动召见,平素几不前来,恐怕心中也是为了先前的事情后悔,只是陛下也知道,长公主乃先帝与太后唯一留存下来的掌上明珠,而且女子面薄,怕也不好意思直接与陛下说明,如今趁着春狩之际,陛下任命了楼将军主持,那么长公主也知道陛下宽宏大量,并未以当年之事为记,反而重用其驸马,自然就会下定决心,前来与陛下赔不是了,如此姐弟和睦岂不是好?”
牧碧微正想着莫非是孙贵嫔自己赶不走莫作司,所以走了聂元生的门路吗?不想姬深对聂元生这番话关注的重点却不同,他沉吟道:“如此到底是朕先低头?”
“臣记得陛下尚未登基之时,宣宁长公主亦是十分爱护陛下,从前臣随陛下在高祖皇帝膝下伴读,宣宁长公主若得了什么新奇之物,或者觉得好吃的糕点,每每都会留上一份,命人送与陛下,先帝时,长公主更是时常亲自探望陛下。”聂元生动之以情道,“不想因当初长公主孕中情绪变化与陛下生了罅隙,竟不常进宫了,陛下请想,若是长公主与从前一样时常入宫觐见,上一次安平王之事陛下又岂会丝毫不知?”
他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姬深的心坎上了,姬深因着广陵王帮着安平王隐瞒,企图叫他担了高太后的怒火一事对自己那两个同母兄长生了忌惮之心,又因为高太后的偏袒心下很是不满,他是高祖亲自养大,因高祖长寿的缘故,先帝睿宗在位不长,姬深在睿宗时回到高太后身边,虽然年纪也不很大,可之前从未一起长时间相处过,高太后对他总不如对嫡长子与嫡次子那么贴心,那时候安平王已经出宫开府,而广陵王尚在宫中——对比之下,这也是姬深对自己二兄不大喜欢的一个缘故。
如今听聂元生就差明说化解了与宣宁长公主之间的旧怨,在高太后跟前就多了一个替自己说话的人,也可以透过宣宁长公主的不时进宫,不至于像上回那样连安平王请封庶女已经被高太后驳斥了一回都不知道,姬深自然是觉得不错,他懒惰于政事,但对帝位还是很关心的,也知道单凭他受高祖抚养和高祖临终前的遗旨并不能稳坐这帝位,没有高太后的扶持,和这几年来在他与左右二相之间的圆场,左右二相早就被姬深打脸打得没法下台,不想走都不得不走了,他们一走,这偌大朝廷无人主持,必定生乱,届时姬深就是想继续清闲都难。
所以听聂元生这么一说,姬深略作思索就点了头:“元生说的甚是,朕便给二姊这个机会。”
牧碧微心想,宣宁长公主听起来是个心高气傲的,若听到这句话还不知道气成了什么样子!又想姬深对嫡亲的姐姐都这么记恨,聂元生能把他哄得言听计从,实在是好手段!
如此姬深与聂元生定下了春狩就交给楼万古去办,聂元生又陪姬深闲聊了几句,就要告退,姬深却忽然叫住了他道:“前几日去和颐殿给母后请安,恰逢大兄也在,他提起了你的婚事倒是提醒了朕,你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可有什么章程?”
“安平王虽然是好意,请陛下恕臣不能领受。”聂元生毫不犹豫的说道,“臣之祖母年前才故,祖母待臣恩重如山,早在祖母丧仪上,臣就当众立誓要为祖母守足三年之孝的,如今尚且不到半年,岂能谈婚姻之事?”
他深谙姬深那不喜旁人拒绝其意的性.子,所以开口就把这件事情推到了安平王身上,姬深听了果然没有生气,而是好言劝说道:“虽然如此,但如今已出了百日,你年纪也长了,莫如先看了起来也好。”
“三年非同短期,臣一则如今没有这个心思,二则也不愿意平白耽误了女郎青春,所以安平王的好意臣却不敢受。”聂元生语气甚是坚决,姬深见状,也不太在意,随口道:“你既然不想提,那就等你守孝满了,不过安平王却说如今邺都正有几个女郎与你年纪仿佛,等过三年怕是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了。”
聂元生仿佛淡淡的笑了一笑,不见喜怒的道:“原来是安平王想为臣做媒吗?只是臣却不担心这个,有陛下在臣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倒是。”姬深最喜旁人推崇自己,何况这话又是他最为宠信的臣子聂元生所言,当下便欣然揭过了此节,放他离去。
牧碧微听到了聂元生告退获准,便悄悄退回了榻上,不多时,门被打开,姬深袍服不甚整齐的走了进来,挑起帐幕,见牧碧微似乎还未醒来,便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却见牧碧微忽然张开了眼睛,反手一把揽住了自己脖子。
姬深不觉笑道:“醒了却在这里装睡骗朕吗?”
“奴婢还以为陛下还在生着奴婢的气,所以把奴婢丢在这里不理了呢!”牧碧微作出委屈、担忧和娇嗔之色,目光盈盈的望着他,好似怎么也望不够一样,嗔道,“陛下方才到哪里去了?”
见她媚眼如丝的模样,姬深不觉又俯身外吻了吻她,方笑道:“元生来商议春狩之事,朕出去与他定了下人。”
牧碧微见他毫不在意的告诉了自己,心下一动,便轻笑着继续问道:“不知陛下点了谁?”
“是朕二姐的驸马楼万古。”姬深随口道。
“可是骠骑将军?”牧碧微抿嘴笑道,“闻说楼将军家学渊源,其祖乃本朝开国名将,奴婢虽然不曾见过楼将军,但也晓得既然是先帝与太后为宣宁长公主选的驸马,如今陛下又点了他,定然是家学渊源的。”
春狩虽然会带上部分妃嫔随行,但到底属于朝事,她这么问这么说,其实已经逾越了,不过姬深却没在意,搂住了她懒洋洋的道:“元生推荐了他,朕也觉得好,历来春秋二狩都有定例,想来他虽然是头次接手也不至于做的坏了。”
又想起来今日是命妇觐见,便问,“可是见过了你祖母?”
“还没谢陛下恩典。”牧碧微作势要起,姬深却搂紧了她不叫她行礼,笑道:“小事而已。”
牧碧微暗暗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就听外头阮文仪故意咳嗽了一声,姬深皱眉道:“什么事?”
得了他的话,阮文仪方把门开了一点,禀告道:“陛下,祈年殿复来人请陛下过去!”
听说是祈年殿来请,姬深还没回答,牧碧微已经蹙了下眉尖又飞快的舒展开来,知道阮文仪必是得了高太后的叮嘱,专门挑着自己在时才来回的,而把姬深留下就是自己的任务了。
她心念电转,忙抢先一步问:“莫非是贵嫔娘娘身子不舒服吗?”
“听来人说是因为娘娘情绪激动动了胎气。”阮文仪谨慎的回答道。
这下子姬深不由松开了揽住牧碧微的手,从榻上坐正了身子沉声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动了胎气!莫作司不是正在祈年殿上照拂茂姿么!可曾请了太医?”
“回陛下的话,任太医在来人来前就到了祈年殿上,想来贵嫔娘娘无恙的。”阮文仪夹在高太后与孙贵嫔之间是左右为难,他本人自然是更偏向高太后的,但姬深对孙氏的宠爱人人可见,他也不想太得罪了这位宠妃,何况还是有了身孕的宠妃,所以避重就轻的回答道。
这句话却叫牧碧微抓到了机会,她立刻换了语气又惊又喜道:“来人过来禀告时任太医就到了祈年殿?难道是因为任太医贵嫔娘娘才情绪激动的吗?”
外头阮文仪一怔,姬深已经皱眉道:“什么?”
“陛下请想,祈年殿是贵嫔娘娘住惯了的宫室,里头的人都是娘娘喜欢的,奴婢上回过去就见到娘娘对自己身边的人甚为照顾,说句上下一心也不为过,莫作司更是个重规矩的人,有她在祈年殿坐镇,又有谁敢惹娘娘不喜以至于动了胎气?奴婢想着贵嫔娘娘莫不是高兴的?”牧碧微眼波流转,柔柔的解释道,“恐怕是任太医过去给贵嫔娘娘请平安脉时,顺带着告诉了娘娘一个天大的喜讯呢!”
闻言姬深不觉问:“你说的是…”
“奴婢想着任太医可是断出了贵嫔娘娘所怀皇嗣是小皇子,贵嫔娘娘欢喜得极了这才动了胎气?”牧碧微一本正经道。
“阮文仪,微娘所言可是?”姬深这几日虽然没去祈年殿,但也不是就忘记了孙氏,更别提子嗣,他如今一子半女都无,自然是上心的,当下带着喜色向阮文仪求证。
阮文仪对牧碧微的打算是一头雾水,祈年殿那边到底是什么事,当然瞒不过他这个内司之首,孙氏如今哪还有什么喜事?她是生生被气得动了胎气!
但如今他又不敢扫了姬深的兴,更不敢拆摆明了这段时间是在为太后做事的牧碧微的台,只得含糊道:“奴婢也不知道,但看来人情形并不很紧急。”想了想又觉得虽然莫氏请了任太医到祈年殿以策安全,若孙氏真的出了问题到时候自己怕也难逃责任,便又加了一句,“只是,到底有几分忐忑。”
“忐忑可就对了。”牧碧微盈盈笑道,“奴婢在家中时尝听舅母说过,这女子怀胎,头一个月非医术高明之大夫却是看不出来的,要断出男女,得好些个月后呢,贵嫔娘娘如今还没出怀,想来是急着知道腹中究竟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才请了任太医一试,任太医虽然医术高明,然贵嫔娘娘毕竟月份还小,怕也不敢说定…”
阮文仪听她把话圆的不落痕迹,便不再说话,心下暗想姬深听了这话那是一定就要去祈年殿了,牧氏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果然见姬深喜出望外,不假思索的下了榻更衣,牧碧微随之而起却牵住了他袖子正色道:“陛下若为贵嫔娘娘好,这会可不能去祈年殿呢!”
“这是为何?”姬深兴头上被这么一拉顿时不悦。
门外阮文仪只听牧碧微好言好语的说道:“陛下想啊,贵嫔娘娘单听了任太医说腹中可能是小皇子就高兴的动了胎气,若是陛下再过去,贵嫔娘娘许是这会才由任太医妙手平息下来,看到了陛下自然又要高兴一回,这…皇嗣重要呢!陛下若是实在想亲自去探望贵嫔娘娘,莫如等晚上贵嫔娘娘入睡之后悄悄儿的去?”
晚上?姬深虽然宠孙氏,可这积雪未化的时节,从冀阙特特赶到安福宫去,还不能惊醒了孙氏,姬深兴趣可就不大了。
他虽然悻悻,却也觉得牧碧微说的很有道理,皇嗣——尤其是几乎可以肯定是皇子的子嗣当然更重要,孙氏如今胎不稳,的确不能够叫她再动胎气…这么想着,连打发阮文仪送赏赐去并勉励安慰几句的打算也变了,心道还是等孙氏身子好了再探望赏赐也不迟。
见他果然同意了不去祈年殿,牧碧微以袖掩嘴,得意的笑了。
第一百五十章 存身之道
“你打听好了?陛下果然说不去祈年殿?”何氏冷着脸,仔细盘问杏枝,杏枝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回娘娘的话,这消息是宣室殿守门的内侍石盛亲口告诉奴婢的,而石盛虽然不是阮大监的义子,但与阮大监去年收的义子卓衡同屋,卓衡却是在殿内伺候的,据说陛下听了阮大监说祈年殿不太好本打算立刻就去探望,不想竟被那牧氏三言两语就说得留了下来,连份赏赐和安抚的话都没送过去,听石盛说卓衡私下里感慨牧氏日后必定不能得罪,被他悄悄的听到了。”
何氏虽然在牧碧微进宫前是这宫里头论宠爱能排第二的妃子,在牧碧微进宫后也没失宠,但她晋升太快,究竟根基不稳,何况她又是走亲近高太后的路线,自然不敢贸然收买宣室殿的人,连贴身一等大宫女都不便派到冀阙附近,只叫杏枝这样的去与宣室殿小内侍交好,能探听到多少就听多少罢了。
如今听了杏枝肯定的回答,何氏叹了口气,旁边桃枝晓得她担心什么,便劝慰道:“牧氏行事如此跋扈,孙贵嫔得宠多年可不是虚的,何况牧氏也不过是占了个新字而已,过几日陛下新鲜过了,到时候娘娘不必出手,孙贵嫔多的是手段折辱她!”
“再过些日子三娘当真嫁到了牧家去,就算本宫不认,旁人眼里她也是本宫的亲眷了,那么她被孙氏折辱,本宫难道很得脸吗?”何氏冷冷的道。
杏枝因为只是二等宫女,听了这话还道何氏有为了两家即将结亲而护着牧氏的意思,便道:“孙贵嫔如今被莫作司看得紧呢,陛下不过去,孙贵嫔纵然想害牧青衣也难的。”
她话音刚落就被桃枝瞪了一眼,又见何氏脸色阴了下来,顿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乖乖住了声不敢言语了,桃枝见状忙吩咐:“你且退下!”
等杏枝出去了,何氏沉着脸道:“一点儿眼色也无!”
“终究不是伺候娘娘多年的,何况年纪还小,娘娘就饶了她这一次吧。”桃枝替杏枝求着情,何氏进宫陪嫁只能带四个,这杏枝却是宫里的小宫女,因为之前见她机灵,来历也清白,何氏晋位后就提了她做二等宫女,也是想着着意栽培些自己人,这会见杏枝看不出来自己对牧氏的态度,居然当面帮牧氏说起话来,便觉得看差了人。
何氏摆了摆手,杏枝是身边宫女,要教导要惩罚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她懒得多费心,见殿中无他人,便与桃枝说起了正事:“牧氏行事如此张扬,也是得了太后的准许,如今单她一个,就有将孙氏气焰压住的迹象,太后是更加想不到本宫了,如此下去,本宫以后再想晋位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容华虽然已是一宫主位,上头却还有一后二昭仪三夫人并九嫔,同级里头,婕妤还排在了本宫之前呢,虽然如今空缺着,但接下来陛下若再采选,莫非本宫还要去向新人行礼不成?”
她自己是越级晋升上来的,却不希望看到旁人也升那么快,又晓得经过了孙氏、唐氏、姜氏等当年列了高位,高太后对后妃的位份盯的很紧,自己若非进宫来就投向了左昭仪这边,出身好歹也算个官家,而孙贵嫔又一直盛宠,高太后需要打击孙氏的气焰,这才准许了自己未足一年就从良人晋到了容华——偏生牧碧微如今进了宫来得到姬深的注意,自己虽然没有因此失宠,但想哄着姬深坚持为自己提位份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桃枝沉吟道:“原本太后虽然对娘娘比不上左昭仪与欧阳凝华,但也是倚重几分的,可孙贵嫔有了身孕之后太后却择了才进宫的牧氏,娘娘容奴婢说一句诛心之语,太后这分明是不愿意宫里九嫔以上的人里头再添个不是太后亲自选进宫的人呢!”
何氏顿时一凛:“你说的有理!”
“所以奴婢想着若是设法叫牧氏失了宠不难,咱们手里有现成的把柄,难的就是还要叫娘娘更进一步。”桃枝细声说道,“娘娘自打进宫以来,对太后娘娘素来恭敬有礼,可太后娘娘却一直不愿意疼娘娘,说到底,还是太后娘娘自矜出身名门,觉得咱们何家的门楣低了,其实照奴婢来说,娘娘进宫日子虽然不长,可替太后做的事情册一个下嫔也不过分了,然而这回若不是姜顺华有了身孕后趁势提出,怕是太后那边这会还不叫娘娘主持单独一宫呢!”
何氏咬住了唇,半晌道:“你可有什么主意?”
“先前娘娘的打算,是要连孙贵嫔一起除去,可奴婢想啊,娘娘待太后那般恭敬太后都不领情…而且奴婢以为太后之前肯叫娘娘越级晋升那都是因为要借娘娘的宠爱压制孙贵嫔的缘故。”桃枝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一字字道,“若放任着牧氏这么下去,以太后重视妃嫔出身的性.子,那牧齐到底是三品大员,而孙贵嫔若倒了,娘娘…”
“你是说…”何氏进宫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能够从散号里的一介良人做到了容华,执掌一宫,可不仅仅是因为她生得美貌,这会听桃枝一说,顿时醒悟了过来,“养贼自重?!”
桃枝自然要把这话题留着叫她自己来挑明,免得自己聪明过了头,当下微微颔首,轻声道:“陛下自然是看重娘娘的,只是娘娘请想啊,孙贵嫔如今有了身子不能伺候陛下了,这才几日光景,连牧氏都能够把陛下拦阻了,若换成以前,陛下说要去祈年殿探望孙贵嫔,除了娘娘你,谁敢对陛下说半个不字?当初孙贵嫔感了风寒,莫作司跪在宣室殿上求陛下以御体为重都被陛下怒叱赶回了甘泉宫!”
“君恩可依而不可靠,本宫若要为长久计,子嗣是最紧要的,可子嗣在缘,本宫进宫也才这么点时间,急是急不来的,倒是眼下局势…那孙氏的美貌,连本宫见到了也自愧不如的,若不趁着这个机会铲除了她,将来想她倒可就难了。”何氏顿时为难起来,“若除了她,没了需要扳倒的人,太后又怎么会瞧得上本宫?到时候本宫还能够继续做这景福宫主位就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