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自不敢多问下去,躬身道:“奴婢送娘娘。”
牧碧微笑着叫不远处的阿善给了他和另外个守门的内侍各一个荷包,便扶着阿善的手慢慢远去,王成说是送,其实也不过是在原地行礼到她们不见,总不能把给姬深守门的差使丢下。
转过了一个弯,王成他们自然是看不见了,阿善便低声问:“聂元生如今怕还在偏殿里改着奏章…女郎?”
“碧城的事情没他敲一敲边鼓到底不能肯定。”牧碧微点了点头,郑重道,“飞鹤卫这一个位置很是重要,就是陛下如今宠着我,我也不敢直接替碧城提,毕竟,御前飞鹤卫历来是世家子弟或宗亲,牧家还够不上,何况陛下重用阿爹已成定局,方才我拿外头人议论他太过信用阿爹试探,他果然很是生气…如今直接提碧城,即使他今儿心情好答应了,将来难免有人挑唆,道牧家包藏祸心。”
阿善见牧碧微走着走着就放缓了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趁这会回廊上前后都没人,小声道:“按理说,小郎若是能够在御前任职,女郎和前朝、和家里联络也方便许多,只是女郎,御前可是个露脸的差使,就是大郎到如今也才面圣过一回呢!”
顿了一顿,她加重了语气提醒,“小郎,到底也不是女郎的同母所出,何况那徐氏…”
牧碧微蹙着眉,忽然站住了脚,面色犹豫不定,半晌,才道:“徐氏当年算计我进宫,毁我姻缘,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但碧城与我关系素来不错,阿善你也知道,他并非装的,是当真心无城府,以徐氏那样的为人,竟生出这么个儿子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心思太多,把碧城该有的心思都占了去的缘故?”
阿善听她这么说,便叹道:“女郎一定要抬举小郎吗?就算不怕他将来威胁到大郎,可女郎既然又不打算放弃向徐氏报仇,徐氏可是小郎的生身之母,到时候小郎定然站在了她那边,女郎今日抬举他,将来他未必记这个恩不说,就算心无城府,那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两年谁知道呢?”
“唉,他和徐氏不同,他到底是我弟弟。”牧碧微踌躇许久,究竟下了决心,“再者,我防他归防他,可阿爹这样年纪了,幼子还是他,想来在碧字辈里头,大兄也就这么一个膀臂——徐氏是个明白人,只要我当真把局做死,为着碧城,她也不肯叫碧城知道她和我之间的事情!”
“女郎若一定要抬举他做大郎的膀臂,却也要给他留些把柄才是。”阿善想了想,建议道。
牧碧微慢慢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阿善见她答应,也就不再多言,继续扶着她向前走去。
这样走到了回廊近头的庭院里,迎面几个小内侍看到牧碧微忙欠身行礼。
牧碧微随口免了,与阿善继续说着闲话:“…怕是太后宫里才有。”
“奴婢瞧那花倒仿佛在冀阙宫就看见过。”阿善扶着她,慢慢的接话道,“那两朵绿水秋波虽然御花园的菊圃里也有,可最好的几盆仿佛是在冀阙宫里呢。”
“是么?”牧碧微应着,就立刻听一个内侍在身后扬声道:“娘娘可是想要看冀阙宫的绿水秋波?”
主仆两个交换了下眼色,一起站住了脚,阿善就回头笑着道:“你说的不错,方才娘娘在东暖阁里看到陛下身边服侍的龚中使头发上插的两支绿水秋波很是好看,就想移一盆回澄练殿里给西平公主玩,仿佛冀阙宫里的比菊圃里还好呢?只是咱们在冀阙宫统共也没住多久,还没等到菊花开时就搬走了,只听说这个名儿,倒不晓得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吗?”
那内侍眼中露出喜色,在一众内侍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下走前几步,恭恭敬敬的道:“奴婢芮久,是宣室殿的粗使内侍,与照看那几盆绿水秋波的内侍廖昼恰好同屋!那几盆绿水秋波本就放得偏僻,这两日天冷了,廖昼怕晚上起霜冻着了花瓣,白日里就不那么好看,故此都要寻着向阳的地方移来移去,只是奴婢也在他忙起来时帮过几回忙,他平常放置的地方却是清楚,若是娘娘不弃,奴婢可为娘娘带路。”
牧碧微笑了一笑,阿善就笑骂着道:“既然是移盆,免不了沾些灰啊土啊的,怎么能叫娘娘近前?我与你去就是了。”
芮久出言献殷勤,当然也是认得她们的,原本以为可以仗着与那廖昼熟悉,趁机在牧碧微跟前表现,不想却只有阿善一起前去,牧碧微只带了阿善一个到宣室殿来,即使她的步辇停在外头,但堂堂宣徽总不能一个身边使唤人也没有,就叫人抬了回澄练殿,看这样子倒是牧碧微要留在这里等着,却反而便宜了自己的同伴可以就近表现,面上不禁就有几丝悔意。
却是他那两个同伴大喜过望,正要开口说服侍牧碧微等待的话,牧碧微却随意道:“既然恰好遇见了知道在哪里的人,那么阿善你陪着芮久过去,这宣室殿本宫也是熟悉的,有几日没来,正好趁着等你到处转转。”
这话就是也不要芮久的同伴伺候了,那两个内侍闻言就是一呆,神色之间难掩失望,却是芮久心里顿时平衡了,两个内侍还待上前说些什么,但见牧碧微说话之间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拿手摸一摸光滑的鬓发,又扭头看向东暖阁方向,却是有些明白了,遂不敢多言——
姬深这几日白昼打着批阅奏章处理国事的幌子,却也没误了召幸宫妃,当然,为了不叫聂元生代笔的秘密传出去,他也不敢多叫人,便将仿佛从天而降般的小龚氏频繁宠爱,在这种情况下,虽然除了雷墨、卓衡等寥寥数人外,宣室内侍还不至于人人都知道了代笔的事情,但姬深为了尽兴,也为了保密,使人就近在冀阙宫里摘花打扮小龚氏的事情,宫人们还是晓得的。
他们当然不敢到处乱说,但看见牧碧微这模样,又是随戴世妇一起过去,不想竟独自被打发了出来,便猜测她定然是心绪不佳,哪里还敢凑过去献殷勤?
因此阿善与芮久离开后,牧碧微扮着一副落寞寡欢的模样,向东暖阁走几步又叹一声,如此几回,见宫人都识趣的不敢凑过来,这才脚步一转,借着殿中树木掩护,悄悄的向聂元生改奏章的偏殿而去。
她轻车熟路的到了殿外,先从对着宫墙死角半开透气的殿窗望见殿中只聂元生一人的身影,这才娴熟的越窗而入,却见聂元生对自己的到来波澜不惊,还道他是早早发现了自己,不想上了丹墀,却见聂元生一手支颐,一手执笔,那笔上朱砂都快干涸了,仍旧不见他落下,双眉紧皱,却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紧要之事,压根就没察觉到牧碧微的靠近。
见状,牧碧微起了顽皮之心,蹑手蹑脚的绕到了他身后,猛然伸手一把蒙住了他眼睛。
不想她才蒙住聂元生的眼睛,就被一股大力一拉!
顿时,牧碧微整个人身不由己的跌坐下去!
她低呼一声,却觉得腰上一紧,目光看去,聂元生正小心的将朱笔放到旁边,免得沾到衣袖,嘴唇几乎贴住了她耳轮低笑道:“这么个人从我跟前走过还看不见,真当我傻了么?”
牧碧微回过头来,白他一眼,嗔道:“你还好意思说,见我进来也不招呼一声,不当你傻了,难道当你变木头了?”
“这个你却不知道了。”聂元生悠然说道,“若是不做木头,又怎么有这温香软玉抱满怀的福气?”
他又道,“不然要哄你走近还得花功夫,再水磨个一两刻才能牵个手…如今半句话没有就抱你置膝上,你说早先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省事省力的法子?唉,实在是失策、失策!”
牧碧微伸手在他额上用力一点:“没个正经!”
“要正经做什么?”聂元生忽的在她颊边一吻,戏谑道,“这世上抢着争着做正人君子的人太多,也不缺我一个,我又何必非要同他们争去?”
说着却有些上下其手起来,牧碧微一面嗔道:“我今儿可也留不了多久,借口叫阿善寻了个人去找那两株绿水秋波,才觑到的空子…”
“只叫人去寻?”聂元生俯在她脖颈处轻轻吻着,温热的气息吹下,显得格外暧昧旖旎,他有些不满的嘟囔,“我仿佛记得那几株绿水秋波这几日一直放在了东南角上一个没起名的小池塘边,虽然是个小池塘,但也有及腰深,你该叫阿善和宫人走到附近时,寻个机会把人弄下去,如此可以借着更衣之类的借口多拖延会也好。”
牧碧微任他吻着,眼波流转,轻笑道:“你今儿借口真多…可惜没早告诉我,嗯?我怎么觉得你今儿心情特别好?方才进来看你不是一副苦大仇远的模样?”
因姬深名讳的缘故,那一个深字就要避掉,进宫两年,牧碧微改口也改成了习惯,如今叫她说苦大仇深反而不习惯了。
她一面好奇的问,一面手抚摩着聂元生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背,聂元生气息一沉,似收敛了一下,方含笑道:“喏,奏章就在眼前,你自己看了就晓得我究竟是喜是怒了!”
好吧,看到最后一句,吾忽然觉得警钟大作!
于是我要求认为是爱我的!!!再给人家次机会看完下面一章嘛…
这次我一定要争取拿到“惊喜”,当然你们还是要爱我哟!
[挽袖子]
第五十七章 惊喜还是爱我(中)
牧碧微好奇心起,低头一看,先道:“咦,是计兼然的具本?他说了什么?”
这奏章并不长,她几眼扫完,微微蹙起眉:“计兼然也要致仕?”
“之前陛下加冠,蒋遥请退的时候,他亦请从,只是蒋遥去年和年初都大病过一回,一直到五月里精神犹自不济,的确做不了什么事,高太后也认为再留他在任不但无用,反而会给陛下落个不体恤老臣的名声,还不如提早物色新的左相人选。”聂元生在她颈侧吻着,此刻抬起头来一叹,道,“只不过虽然先帝当初选他们两个辅政,为的是他们与后宫干系不大,也不涉军事,和曲家高家也没有什么紧要的姻亲,走的是诗书传家的路子,因此在有资格有能力辅政的臣子里最让先帝放心,问题是这两人究竟都是世家出身的。”
牧碧微点一点头,了然道:“即使一文一武,但相比如我外祖父那样的官吏,蒋遥也好,计兼然也罢,到底更愿意提拔和信用高家曲家这样的人家的子弟。”
“所以他们两个一去,有资格顶上的不是高家曲家的直系之人,就是他们的重要姻亲。”聂元生苦笑,“因此我跟陛下进言了半晌,陛下才同意留下计兼然继续主持朝政,即使如此,你看这里这些…”他扫了眼四周堆积起来的奏章,摇头道,“计兼然是右相,原本就一直帮着蒋遥打下手,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的性格,一言以蔽之,乃是善谋不善断,远不及蒋遥多谋远虑,否则也不至于有如此多的奏章要批阅。”
牧碧微伸手揽住他脖子,道:“朝政呢我不是很懂,只是,你这几个月代陛下改下来,仿佛也没出什么大的差错罢?既然如此,左右不过多改几本,那计兼然既然是善谋寡断之人,想来换个新的左相,也不能做的比他更差多少罢?”
“唉。”聂元生摇了摇头,“不是改奏章的问题。”
他解释道,“陛下不常上朝,但朝臣每日里,或者至少每几日,都要到议政馆里聚一聚,你看。”
聂元生说着随手从御案旁拿出一迭手稿来,上前笔走龙蛇,似是匆匆写就,“这是议政馆里的人记下来的,我改奏章也要先看了这些才决定如何改…陛下不愿意上朝听政,所以就折中了这个法子。”
“我晓得了。”牧碧微拿指尖在他胸前划着,若有所思,“你是怕计兼然走了之后,议政馆那边没个能镇场的人!”
“不只是没人能镇场。”聂元生摇头,慎重道,“是没人能压得住了高传、曲伯洋!”
他道,“不说他们两个,就是沈豁,也不是和我无仇,你别看如今我代笔的事情还没传出去,但陛下批阅奏章总要我入宫陪侍,外头早就在传陛下对我极为宠信,批阅之时许多都是我的意思——曲叔清、沈庆、高荭,一般做过陛下的伴读,这三个人如今被冷落,与我不无关系,计兼然如今丧了妻,又比了我祖父当年的例子求退,这是铁了心要退了,没个够分量的人在议政馆里制衡,就算朱批的笔是握在我手里,怕也是举步艰难。”
牧碧微皱眉道:“原本丧妻夺情到底容易些,何况计兼然如今身为左相,但他却提了临沂郡公来比,谁都晓得陛下如今信重你,如此的确不好留了。”
她眼珠转了一转,忽然捏拳在聂元生胸前打了一下,嗔道,“你少来装着为难了,既然为难,怎的方才还那样欢喜?”
聂元生被她打了好几下,这才含着笑握住了她的粉拳招供道:“这高兴却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高七!”
“这关七郎什么事?”当初牧碧微才进宫的时候,头次随驾春狩,至西极行宫,结果被如今的光训、当时的容华何氏算计,差点没了性命,中间这高七郎是帮过她和聂元生,甚至以一只金狐让聂元生彻底洗清了与宫人往来的嫌疑的。
牧碧微虽然此后鲜少见到他,心里到底也念着一份情,这称呼不知不觉就亲人了起来。
聂元生眯眼道:“你可知道飞鹤卫如今的副统领是谁?”
“仿佛是…计筹和高苍?”牧碧微因为早先打算替牧碧城设法弄进飞鹤卫里去,也是打听过些消息的,此刻顿时明白了过来,“高七前年年末的时候调进了飞鹤卫…但计筹虽然是计家人,却只是计兼然的隔房侄儿,未必需要丁忧罢?”
聂元生轻轻一捏她面颊,慢条斯理的道:“你在宫闱里不知道,这计筹虽然隔了一房不在丁忧之列,但与计兼然的夫人却情同嫡亲母子,这里面是有原因的,计筹之父计曼年轻时候恋上了一个贫家女郎,一心一意想娶那女郎为妻,只是那女郎家贫也还罢了,却是庶族,所谓士庶不婚,计家自诩,哪里肯答应?结果计曼胆子也大,竟携了那女郎私奔,后来被抓了回来,计家给了他两条路,一个是打死那女郎,随他怎么闹去,另一个是娶家里给他预备的妻子,那女郎呢,计家保她一命,以侍妾的身份伺候计曼。”
听到这里,牧碧微不由嗤笑了一声:“计曼这边昏了头不去说他,那女郎也忒是糊涂,聘则为妻奔则为妾,既然愿意和计曼走,显然是对他有意的,怎么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没的辱没了自己清白的名声?若是没有这一回,纵然做不得正妻好歹还是个贵妾呢,也不必过了门后被婆家瞧不起!”
聂元生低头嗅了嗅她发丝,笑道:“一对糊涂人罢了…只不过计曼虽然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对这侍妾却是独一份的,他那妻子怎么受得了这个?忍了几年,到底将那侍妾狠狠收拾了一顿,计曼心疼得不得了,当下叫嚷着要休妻,把计家岳家都气了个半死,他那妻子也爽快,直接求了家中做主和离,当时计家赔了姻亲多少不是才了了这件事情…嗯,我想起来了,你家沈太君一向规矩严,你说在闺阁里时很少出门,难怪不晓得——这正妻一走,计曼又是这摆明了宠妾灭妻的样子,和计家差不多人的人家谁还肯把女郎嫁过去受委屈?就是门楣低些的,想嫁女总是有所求,可计曼不过一介纨绔,又有个拼着气走元配也要护着的心肝,那些人家也没糊涂到这份上!”
“这还真是个心肝。”牧碧微笑着推他问,“然后呢?”
“你岂非也是我的心肝?”聂元生调笑了她一句,被牧碧微掐了一把,笑着反手握住她指尖,方继续道,“然后计曼就没再娶妻,他后院里自然就是那侍妾做主了。”
牧碧微就问:“这计筹是谁出的?”
“还能谁出的?”聂元生哂道,“计曼对那侍妾爱得死去活来,偏生那侍妾连生了三个女郎,上头长辈能不急么?硬逼着他纳了几个妾,到底生下计筹来,自然,那侍妾就想抱过去养。”
“一个侍妾养什么孩子?”牧碧微道,“所以计兼然这边就接了过去?这也不对呀,计曼那一房难道没人养了?”
聂元生笑着道:“你不知道——一来计曼的长辈身体不好养不得,二来,那侍妾见自己养不了,也不许旁人养,日日撺掇着计曼到处去闹,后来是计兼然的夫人看不过眼,当时计家以计兼然官位最高,也最具威严,计曼最是怕这个隔房的伯伯,因此那夫人就把计筹抱到膝下一起抚养,视同己出…这件事情虽然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邺都记得的人可也不少,计筹但凡有半点良心,连计兼然都以此为借口要致仕了,他不丁忧,怎么可能?”
“高七是高家人,加上我帮着说话,这空出来的副统领之职,至少有七八成把握。”聂元生叹道,“一得一失,然而到底还是亏了啊!”
牧碧微推了推他:“你说这个我正要告诉你,我那阿弟,可也十五了,方才过来寻陛下,就是想荐他进飞鹤卫,只是我到底没直说,只求陛下这回秋狩带上了他,届时到御前一见,道是给他份体面呢…你可得帮说说好话。”
“这有什么难的。”聂元生笑着道,“还值得你亲自跑这一趟?”说着语气一柔,“可别是特特为了瞧我才来得罢?”
牧碧微眼波流转,忽然伸手揪住他耳朵,使劲一拧,哼道:“你个没良心的还好意思说!所谓逾墙搂处子,说的都是男子行径,你如今竟要我翻.墙越户的来看你!”
聂元生哎哟了一声,并不敢挣扎,只好分辩道:“我这儿岂不是忙着…”
“再忙,那一位成日里能过来几回?还不都在东暖阁里胡天胡地!”牧碧微恨道,“当初晋封时,我弃了其他宫,独独挑了长锦宫,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冀阙到长锦宫不但近,还有条最僻静不过的路途!”
聂元生被她揪得连连求饶,牧碧微出足了一口恶气,这才满意道,“看你还晓得认错,这回就饶了你,若有下次,哼哼!”
“是是是!”聂元生诚恳的说道,“娘娘这会且回去,微臣回头定然亲自往长锦宫澄练殿里叩见娘娘,若是不至,娘娘只管罚微臣,怎么罚微臣都无怨言!”
“你想得美。”牧碧微到底放下手来,在他额上用力一点,嗔着道,“到时候啊我就把你一棍子敲晕了丢进澄练殿的湖里去,喂那些锦鲤!”
第五十八章 惊喜还是爱我(下)
“世妇这边。”戴世妇被王成引着,鬼鬼祟祟的借着宣室殿里的花木向后宫行去,正经的世妇至宣室承宠,离开时竟这样仓促狼狈,实在是很难不生出尴尬的心思来。
贴身宫女阿鹿扶着她手臂,低声提醒着足下,一直到宫门口,三人才松了口气,戴世妇犹豫了下,摘了手上镯子塞进王成手里,低声道:“小王公公,今儿怎的…”
她方才正与小龚氏——宣室殿新上任的龚中使一起伺候着姬深,正纵情恣意的时候,不想王成忽然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急急的附到姬深耳畔说了几句,便见姬深脸色大变,当下将两人都推了开去,留下一句叫戴世妇速速跟了王成离开的话,就将阁外另一名内侍叫进里间帮他更衣!
戴世妇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
王成心中掂量着手里被塞的镯子的分量,悄悄瞄一眼断出是赤金嵌宝的,心下便是一动,又想牧碧微待戴世妇显得格外亲近,心里有了决断,先左右一看,显示此事非同小可,戴世妇也敛了容色,示意阿鹿留心观察,待阿鹿踮着脚看过,小声道:“这附近没人。”
这才换了慎重的神色道:“世妇想是知道…自打五月里陛下加冠后,因左相致仕,许多朝政无人处置,都是陛下在忙?”
戴世妇点头:“可今儿这事…”
“陛下虽然每日里改着折子,可那到底是累人的事情,总也要休憩一二,对不对?”王成当然不可能把真相告诉她,但给戴世妇个解释,免得她惶恐以为自己惹恼了姬深却没问题,压低了嗓子道,“可前朝那帮迂臣,却常常向陛下说什么白日宣…”他咳嗽一声跳过了三人都晓得的那个字,“又说当专心国事不可懈怠,这不,御史大夫崔畎求见,若叫他在白昼看见世妇…”
“原来如此!”戴世妇恍然大悟,却将一颗心放了下来,不禁恨道,“这帮臣子实在可恶!先不说陛下乃是我大梁之主,圣体安康何等重要,一心一意的盯着陛下操劳,若是累坏了陛下他们可担当得起?再说子嗣…”
说到这里,戴世妇忽觉得失口,连忙住了声,脸色微变的看着王成,王成却是笑着道:“可不是么?也不只世妇受委屈呢,上回陛下正批着奏章,宣徽娘娘亲手熬了羹汤送过来,才走到了回廊上,恰被也正好入宫的计相遇见,事后在陛下跟前足足唠叨了一个多时辰不说,甚至还说了许多宣徽娘娘…”
戴世妇抿嘴道:“真是讨厌…却多谢小王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