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冷笑着道:“胡言乱语!当真是胡言乱语!”牧碧微这么哭诉时,看姬深那脸色也信了个七八成,唐氏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与姬深讲道理那是压根就没用的,除了这句话,旁的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果然姬深冷着脸,看了过来:“唐氏你倒是栽的赃,却不知道这六宫除了左昭仪之外,还有谁有资格处置宫妃,行判断之事?”
唐氏张了张嘴,乐美人赶紧道:“求陛下听妾身一句!妾身绝对没有打林良人,反而林良人将妾身骗到池边忽然动手把妾身推了下去!隆徽娘娘恰好遇见,救起妾身,一气之下才罚了林良人的,至于宣徽娘娘,也是因为宣徽娘娘人一到场,就先要林良人起来,隆徽娘娘替妾身觉得冤屈,这才说了宣徽娘娘几句!”
乐美人靠在姬深身上又是撒娇又是委屈,姬深不自觉脸色就缓和了下来,她正得意着,却见牧碧微拿袖子半遮了面,避过姬深的视线,向自己投来得意而阴沉的一瞥!
见状,乐美人不由心里咯噔一下,还不及想牧碧微这么一瞥是何意,已经见她放下袖子,露出带着点点泪痕的素白面颊,正色道:“陛下可命林良人上前解衣一观,便知道是不是被打过!”
闻言唐氏和乐美人先是一愣,随即大怒!
唐氏气得冷笑不已:“难怪方才牧宣徽一个照面,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林良人往长锦宫里送!原来是去做这番手脚了?可怜的林良人,被指使着顶了罪不说,还要受这等皮肉之苦!”
“陛下,妾身与林良人无冤无仇的做什么要打她啊?”乐美人娇声娇气委屈无限的往姬深怀里靠。
牧碧微使个眼色,阿善亲自挽了袖子出去,一把将那瑟瑟诺诺的林良人拖了过来,当着姬深的面,一把拉起袖子,却见白皙的胳膊上,斑斑点点的淤青淤紫,那痕迹一看就是才掐出来不久的,牧碧微把头一偏,落泪道:“陛下,这伤妾身看着都觉得替林良人疼,如今却晓得她为什么要推乐美人下湖了!”
乐美人自然叫个没完的冤枉,唐氏自也在旁道这是牧碧微自己下的手栽赃诬陷,两边争来争去,姬深到底不耐烦了,沉下脸来命众人住嘴,问林氏:“这伤到底哪来的?”
林良人低着头,闻言却看了看唐氏又看了看牧碧微,竟是不敢说话。
姬深见这模样,心中越发的怀疑,再次催问,见她还是不答,怒道:“拖下去,传廷杖!”
“陛下,林良人一向胆子小。”牧碧微听了,把泪一擦,攥着帕子对姬深道,“当初妾身才到长锦宫,偏殿里的宫嫔们过来与妾身见面,这林良人就是个问三句也答不出一句来的,那还只是在妾身跟前呢,如今到了圣驾面前,自然越发战战兢兢了,倒是她的贴身宫女叫小菊的,口齿还算伶俐,也是在妾身住进澄练殿前就伺候林良人的,方才正是她去报信,才叫妾身赶了过去,不如传那小菊过来一问。”
姬深见唐氏这边也没反对,便道:“念微娘好心,且饶这贱婢片刻,那小菊何在?”
“妾身方才把她带到了外头。”牧碧微说着,便有人下去,不多时,带了一个十七八岁模样、容貌平凡,皮肤也显得十分粗糙的宫女进来,这宫女穿着一件八成新的石绿衫子,下头系了一件半新半旧的鹅黄罗裙,梳了双丫髻,望去与寻常宫人并无什么不同,带着几分怯意给殿里的人行了礼,牧碧微便问道:“将你方才告诉本宫的话再说一遍。”
小菊道了声是:“今儿良人想去御花园里转转,奴婢就陪着良人去了,不想到了御湖附近,遇上了乐美人,当时良人掐了一朵黄.菊与奴婢说笑,还想簪到奴婢头上,恰好被乐美人看见,就过来说良人乱掐名品,与良人推搡起来,良人一开始不敢还手,后来美人恼了,一脚踢在了良人肚子上,良人吃痛,就推了美人一把,不想美人就倒退几步掉进御湖里去了。”
她话音才落,牧碧微不待旁人插话,立刻道:“陛下,不是妾身偏心自己宫里人,但如今正是菊花绽放之时,林良人纵然位份不高,总也是伺候陛下的人,在御花园里掐朵菊花与宫女玩耍又怎的了?再说名品菊花都种在菊圃之中,御湖离菊圃可不近,听小菊说了那朵菊花也不过是寻常的黄.菊罢了,乐美人这般过份,林良人也不过是随手一推,却是她自己没站好的缘故才摔进了湖里,隆徽娘娘却不问前因后果,直接罚了林良人跪,陛下,这分明就是隆徽娘娘记恨当年妾身才入宫闱,隆徽娘娘召见妾身,妾身因身体不好没能前去,故此特意罚了林良人来落妾身面子!妾身位份不及隆徽娘娘,原本被隆徽娘娘为难几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林良人无辜,这样拖她下水叫妾身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听她直截了当的将与唐隆徽的恩怨说了出来,而且还把两年前的事都翻到了,乐美人也不禁微微失色,这时候却听林良人小声道:“妾、妾身不敢…”
见状,唐氏忙道:“你说什么?”
“妾身、妾身不敢说。”林良人怯生生的道。
“你不敢说,好在有宫女已经替你说明了,你莫要害怕,陛下英明神武,最公平不过,这一次虽然你推乐美人下湖是事实,但一来属于失手,二来也是你迫不得已,陛下定然会从轻处置的。”牧碧微一口截断了她的话,转向姬深又换做了柔情似水,声音又娇又软又委屈,拉着姬深的袖子摇个不停,“陛下…陛下为妾身做主啊!”
眼看姬深就要重新判断,唐氏是真的急了,趁着姬深没有注意自己,狠狠的瞪向林良人,甚至作了一个威胁的手势,见状林良人面上惧色涌起,咬了咬牙,大声道:“陛下,妾、妾身身上的伤…伤是闵青衣弄的!”
这一声喊殿中人人听得,都是愕然不已!
姬深心头烦闷,转向牧碧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却见牧碧微也是一脸震惊,震惊之中又混杂了不敢相信与痛心、失望等等情绪,被姬深这么一问,才仿佛醒悟过来,却簌簌落下泪来:“林良人!你当真叫本宫失望!”
“宣徽仗着自己是长锦宫主位,胁迫宫人污蔑谋害其他宫嫔,却还有脸说失望二字吗?”唐氏心中大定,虽然还是跪着,却直起身来,昂然望着牧碧微冷笑道,“可怜的乐美人!照理说你对宣徽一向也恭敬得紧啊,怎么宣徽不但使了林良人推你下湖,还要污蔑你打了林良人?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你得宠?而且你家主位性.子是宫里出了名的好,没个正经的妃子给你做主呢?何况牧宣徽位份还在颜充华之上,更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就算颜充华在这里怕也只能陪着乐美人你哭上一哭呢!”
唐氏这里冷言冷语的说着,姬深看着牧碧微也露出失望之色,惟独乐美人按捺住心头喜悦,倒在姬深怀里,满怀委屈的哭出声来。
却见牧碧微止住泪水,反而刷的跪直了身子,也不继续靠在姬深怀里了,她冷冷扫视全场,见华罗殿众人一脸看热闹,云台宫人幸灾乐祸,乐美人不遗余力的向姬深表达着自己的委屈与无助,面上却渐渐露出了一丝冷笑。
牧碧微把头一扬,复看向姬深,一字字道:“在陛下心中,妾身竟是这样的人吗?”
姬深究竟还舍不得罚她,便道:“可是闵氏瞒着你所为?”
听了他这近乎明示的话,唐氏、乐美人都是心头一沉,她们知道姬深偏心,却没想到他对正宠着的妃子偏心到了这地步!只是叫她们更想不到的一幕却出现了——
牧碧微冷着脸,压根就没接姬深的话,而是吩咐阿善:“却是巧了,你们将闵青衣的袖子卷起来,好叫陛下看一看!究竟是谁在撒谎!”
侍立在旁的挽袂和挽襟都是面带愤怒之色,齐齐应了一声是,卷起阿善的袖管,却见——阿善自手肘以下,到手腕,皆被白布所缠绕,袖子揭开,还带出一阵淡淡的药香!
黄.菊也是违禁词
这太过分了
我是很正直的写个植物啊
用不用这么提醒我想歪哪!
第四十二章 字帖
“自入秋以来,蟹肥膏满,陛下怜恤妾身,赐了长锦宫许多,妾身也很是喜欢,只是玉桐身子一向偏弱,妾身问过任太医,实在不敢给她多吃。”牧碧微眼中含泪,却竭力忍耐着不掉下来,一字字道,“每回吃蟹,妾身都是选了青天白日正午,又先令玉桐饮了姜汤,这才命人呈上蒸蟹,亲手挑些膏脂喂她,略食几口,就要使人送下去,免得她眼巴巴的望着,妾身心中也不忍!
“虽然如此,玉桐还是惦记着,妾身舍不得看她那想吃又吃不得的模样,阿善也看着心酸,就想着如今时节的菊花取了制糕,与那蟹黄望去颜色仿佛,菊花虽然也是性凉之物,可照任太医所给的方子调配,倒是无妨,如此给玉桐描红后奖励几块,也好移一移她的心…只是之前几种做法玉桐都吃腻了…”
说到这里,牧碧微仿佛再也按捺不住心头委屈,哽咽出声,再也说不下去。
挽袂抬起头,小声道:“陛下,闵青衣昨儿想替西平公主做一道新的点心,因下锅时不留神,把去年收集的梅花雪水打翻在了油锅里,烫伤了手臂,当时奴婢几个跟在旁边学着做法,闵青衣为了不叫奴婢们脸面受损,忍着痛把奴婢们推开,却不想用力过度扭伤了手腕,昨日傍晚娘娘请太医到过长锦宫,便是为了此事。”
“阿善手腕扭伤,是容太医亲自正的筋,当时容太医还说,须得十天之内不可提取重物。”牧碧微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平静的说道,“求陛下传容太医佐证!”
容戡被召来后,一听说是问闵阿善的情形,当下毫不迟疑的证实了长锦宫众人所言之事:“臣昨日傍晚在太医院当值,确实被宣徽娘娘派人召至澄练殿,先替西平公主请了平安脉,给公主开了一个入秋滋补的方子,宣徽娘娘就命臣再给闵青衣等人看了看,其中闵青衣烫伤最重,其次为宣徽娘娘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之一挽衣,闵青衣另有扭伤,双腕十天之内不能受力,这两日怕是拿碗的力气也无的。”
“好个贱婢!”姬深也不多言,直接打发了容戡回太医院,森然望住了林良人!
林良人浑身颤抖,跪在地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牧碧微在旁幽幽道:“陛下,妾身自被赐居长锦宫澄练殿起,虽然因要抚养玉桐的缘故,不敢说对长锦宫其他妃嫔亲如姐妹,却也从不克扣,嘘寒问暖总能够担当一句的,实在不知,林良人为何要这样污蔑妾身?”
“她一个良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污蔑宫中主位、堂堂宣徽?”姬深的视线,落到了脸色惨白的唐氏身上,森然说道,“这林氏既然是个怯懦的性.子,想来平常也是不太敢出长锦宫的,更别说如今菊花盛开,各宫至菊圃赏花者甚众的光景,偏偏她一出去就遇见了乐氏与唐氏…你们两个倒是赶得巧!”
唐氏咬着唇,泪水连迭着落下来,到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叩了个头道:“妾身误会了牧宣徽,求陛下饶恕!”
“陛下,妾身自入宫闱。”牧碧微凄楚哀怨的扯住了姬深,那饱受打击伤心难捺的模样,仿佛是连坐也坐不住了,她哽咽着一字字道,“对隆徽娘娘也好,乐美人也罢,自认从来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如今…”
姬深心疼万分,忙搂住了她沉声道:“朕素知你本性宽仁。”语调转为阴沉,“却不想有人见你这样,不但不感念,反而越发的放肆,竟想借此陷害于你!”
“妾身…妾身…”牧碧微哽咽几下,抓紧了姬深的胳膊,大声哭出来道,“这满殿上下,除去华罗殿不在当场,竟只一个良人的宫女说话无差,妾身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这许多人要害妾身啊!”
旁边乐美人见姬深紧紧拥住牧碧微,视自己的啜泣解释若无物,再见挽袂、挽襟缓缓为阿善放下袖子,眼神轻蔑,暗含得意,她知道大势已去,心头一片冰冷,也没心思哭泣,呆呆的跌坐于地…
良人林氏去良人之号,贬入永巷为奴、降唐氏为凝晖、乐美人本已是散号,无位可降,所以罚俸三月并每日至华罗殿受左昭仪申饬一月的圣旨传遍六宫时,牧碧微却已经重新净面,洗去了华罗殿里的委屈愤懑,换过一身颜色光鲜的衣裙,唇边含了一丝娴静温柔的笑,陪着姬深一起看西平公主当窗描红,姬深虽然贪图享乐,对朝政毫无兴趣,究竟底子在那里,品评的眼光却不差,一打量西平握笔的姿势,就笑了:“这启蒙是微娘教的?”
“陛下这是嘲笑妾身吗?”牧碧微看出他笑容里的揶揄,她也知道自己才艺不过是那么回事,何况也没打算把西平教导得才华横溢,自然是不怕误人子弟的,只是在姬深跟前自然要不依,嗔道,“妾身可是自幼被祖母夸奖书法的呢!”
姬深听了不由哈哈大笑,被牧碧微横了几眼,方忍住,想了一想才道:“嗯,沈太君…大家出身,对孙女自然是和蔼的。”
这话就是说沈太君是因为性情和蔼,才会夸奖牧碧微的字的,牧碧微白他一眼,姬深见状,忙道:“朕那里收着历代名家字帖,回头叫卓衡送一批来,微娘喜欢什么告诉他,使他只管去取就是。”
“陛下这话说的,妾身这里难道没有陛下从前赏赐的字帖吗?”牧碧微媚眼如丝,娇媚的横了他一眼,看得姬深心中一动,只听她嗔怪着说道,“只是陛下忘记了?如今学着描红的是玉桐,小孩子眼里,书圣写的字又哪里比得上父母亲自一笔一划的教导来的亲切?妾身哪里是不晓得自己写的字上不得台面呢?别说历代名家了,就是这宫里,女书中好几位写的字也比妾身好太多,只是玉桐就不爱看!”
说着问在他们说话时就停了笔,笑嘻嘻的望过来的西平,“玉桐告诉你父皇,可是如此?”
“父皇,母妃原本取了字帖给儿臣看来着,只是儿臣左看右看,哪个都不及母妃写的叫儿臣喜欢。”西平稚声稚气的说着,生怕姬深不信,还不住点头。
姬深因上次就被牧碧微缠着答应并不对西平的学业有什么要求——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是个好学的,对牧碧微所言,公主生来尊贵,要那么多才艺也不见得有什么用的说辞深以为然,这会也觉得西平高兴就好,便伸手抚了抚西平发顶,笑着道:“那你便跟着你母妃好好学罢,嗯,你母妃的字是欠些火候,却也不算坏。”
这句话倒是真心,牧碧微于书法一道天赋平平,也没有太用心,但究竟是沈太君和徐氏督促着,一路描摹着名家字帖出来的,她仿的还是书圣之帖,虽然神韵上面差得远了,可总有几分形似。
牧碧微却朝姬深笑了笑,姬深还当她还在嗔怒,便抬手捏了捏她腕,含笑道:“好罢,微娘的字粗看失之火候,细品之下却是灵韵流动,自有传神处…”
“陛下!”牧碧微自家人知自家事,对自己有多少水平再清楚也没有,虽然她内里泼辣,这会被夸的也不禁面上红晕一片,一推姬深,横了一眼过去道,“妾身字写的不成,不是还有陛下在这里嘛?”
西平公主早得了牧碧微的叮嘱,收到母妃眼色,立刻扯着姬深另一边的袖子纠缠道:“父皇父皇,就赐儿臣一副字帖罢!父皇最疼玉桐了!”
一大一小各占一边拉个没完,姬深喜笑言开之余也不禁无奈的道:“区区一副字帖有什么难的…嗯,你们再拉,朕这件常服可要坏了!”
“若是坏了,妾身亲手给陛下做件!”牧碧微听他允了,这才放手,也哄了西平停手,雷墨极有眼色的没有上来为姬深整理,而是看着牧碧微慢条斯理的替姬深理好衣襟,中间西平公主不甘寂寞,也站在凳子上似模似样的给姬深抚平衣上褶皱,叫姬深看得心头柔软一片,当下转头命雷墨:“去宣室殿,挑张朕写的好的字帖来。”
雷墨答应一声,正要亲自去取,不想西平却大声道:“儿臣要父皇现写的!”
“陛下,这…”雷墨忙站住了脚,询问的望向姬深。
姬深笑着抱起她,捏一捏她面颊,含笑说道:“好,朕在这里给你写一张,你注意看朕的运笔,再叫雷墨寻张好的来,让你平时对着练,如何?”
西平伸手抱住他脖子,娇声娇气的说道:“父皇写的都是最好的!儿臣谢父皇之恩!”
“朕的玉桐如今年纪小,将来啊字写的也一样好!”姬深心怀大畅,与西平彼此吹捧起来,见状,雷墨不再迟疑,转身匆匆出了殿门。
牧碧微趁机道:“妾身给陛下研墨!”
澄练殿中遂一片欢声笑语…
第四十三章 所谓主位(上)
翌日打发了姬深,牧碧微问过西平前一日因有姬深陪着玩耍尽兴后才疲惫入眠,到这时候还没醒,便吩咐左右不许吵她,挽袂捧了石榴上来给牧碧微看,见她心情不错,便道:“娘娘,小菊领了三十廷杖,因顾恭使看着打的,如今不过是些皮肉伤,昨晚就送回长锦宫了,是在先前林良人住的梨雪庭过的夜,她刚才过来,想问娘娘几时有暇好谢恩。”
牧碧微笑了一下,道:“她才受了廷杖怎么就出来走动了?你们也不叮嘱声?”
“小菊说有娘娘恩泽,些许伤看着骇人,其实并没什么,却是惦记着娘娘这儿怕要问话,不敢耽误。”挽袂恭恭敬敬的说道,她没法不恭敬,林良人这一出也算突然了,不想兜兜转转,最后反而连唐隆徽都得了个降位的处置,唐隆徽是不得宠爱了,可怎么说位份放在那里,许多事孙氏不方便直接出面,唐氏却可代劳,而且妃以上的位份就那么几个,上嫔仅仅三位,去了一个就是一个位置,别看如今九嫔才两个人,姬深还年轻,往后新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呢。
原本唐隆徽失宠归失宠,只要不犯过错,姬深也不会为了给新人腾位置把她无端废弃掉,如今就这么降成了凝晖,别看从上嫔到下嫔只是一位之隔,当初欧阳氏好歹还有太后这个靠山,可以指望翻身,唐氏…这一回宫里人人都知道她想再起来,就是孙氏出手怕也难了,毕竟在华罗殿上姬深已经明显表现出了对她的厌弃,这位主儿要么不生厌心,一旦生了,那一个人也没什么指望了。
挽袂如今在澄练殿的宫人里身份只在阿善之下,毕竟是牧碧微还为青衣时就跟着的大宫女,即使后来的挽裳做事伶俐胜过了她,但挽裳自知分寸,从来不去抢她的风头,牧碧微这会也不刻意瞒她什么,大宫女该知道的她绝对会知道,这两年牧碧微看着性情也越发的和善温柔,连挽袂心思都懈怠了几分,如今林良人的事情一出,她顿时又警觉了起来,这警觉,却不是担心旁人害了牧碧微,而是担心自己再被挑剔蠢笨。
传完了小菊说的话,牧碧微倒是满意的点一点头:“是个懂事的,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好叫她久等。”
听牧碧微夸奖小菊懂事,挽袂赶紧记了下来,道:“那么奴婢现在就引她进殿?却是在前头还是到这里?”
牧碧微如今身处后殿,闻言却摇头:“去正殿,不过这会先带了她去你住的地方歇一歇,林良人身边其他伺候的人都一同挨了罚,想来昨晚到现在,梨雪庭里她也没吃什么,你去厨房里叫人给她弄些滋补的。”
这样交代了挽袂,她还没下去,牧碧微又将门口侍立的素歌叫了过来,“去告诉宫里人,今儿天气甚好,趁着西平公主贪睡这会,本宫想到上次与西平公主一起从菊圃挑回来的菊花开得都甚好,因此想叫她们过来一起赏花。”
素歌忙问:“现在就过来?”
“不错。”牧碧微看着自己才染过的指甲,道,“叫厨房那边备些糕点茶水送到正殿去。”
众人听了这个吩咐,都是一凛,恭敬的行了一礼,才退了下去。
牧碧微将人都打发了,才对唯一留下的阿善道:“昨儿却是委屈了你。”
“些许烫伤,奴婢原本还道是自己运气不好,不想却是天助女郎。”阿善压根就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反而高高兴兴的说道,“也亏得当时是容太医当值。”
牧碧微也觉得庆幸,阿善臂上的确有些烫伤,不过却是几处飞溅油星弄的,随便拿盒伤药抹一抹也就罢了,只是阿善一直跟着她,当年西极山行宫外,为了她还差点没了性命,牧碧微自然不能轻忽,所以就借着西平公主身子弱,经常会请太医诊脉、尤其天气入寒时更是如此,派人着了容戡过来。
原本也没包扎——却是林良人之事出了后,趁着唐氏和乐美人还在与牧碧微吵个没完的光景做的手脚,要不然也不至于在华罗殿上没个药味,非要把袖子揭起才有些药粉的味道,那还是包扎时随手撒的。
虽然有容戡佐证,未必阿善会被验伤,但牧碧微还是加了一个手腕扭伤之辞,以阿善的身手,真正要被验伤时趁机自己脱开关节造成扭伤的痕迹一点也不难,届时也免得穿帮,至于和容戡对口供…经过禁中投毒并内司整顿后,雷墨如今已经将大监的权收的差不多了,牧碧微才不担心容戡会说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