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摇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道:“这是冠世墨玉【注1】,属黑牡丹,的确少见得很。”
时采风似笑非笑的道:“小七娘,如今这雅间里,最珍贵的可不是这株冠世墨玉,你猜是哪一株?”
卓昭节看了他一眼,道:“我可不大清楚牡丹,不过料想是那边那株红色的?”
时采风与淳于十三对看一眼,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卓昭节虽然只问了冠世墨玉,但她所说的红牡丹却没说出品种之名,显然也不认识的,却一眼认出那是雅间里最珍贵之品,时采风和淳于十三顿时看向了宁摇碧。
宁摇碧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可没告诉昭节…昭节的聪慧,岂是你们能够揣测的?”
看他这么不遗余力的捧哏,时采风和淳于十三都有些无语。
卓昭节也嗔了他一眼,才道:“我看岑老丈进来后看得最多的就是那一株…是叫什么?”
那鲁馆主推荐过来帮着掌眼的岑老丈虽然特别穿了新衣,到底年岁见长,固然举止得体,却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气度,时采风和淳于十三见惯了场面,都没留意他,这会才发现,他们也不是头一次到天香馆了,这岑老丈在天香馆中颇为有名,时常给大户人家请去传授栽培花木的技艺,时采风、淳于十三自己也许不怎么在乎花木,但他们亲眷里尤其是女眷不免有许多人是爱好栽花弄草的,少不得请教过这岑老丈,他们总也见过两回,这时候看到就笑着道:“老丈在这里?我等眼拙,倒没留意,勿怪勿怪。”
岑老丈原本抄手侍立在旁,此刻忙出来见礼,时采风笑道:“老丈不必客气,坐下说话罢。”
闻言,宁摇碧立刻瞪了一眼时采风——他倒不是反对岑老丈落座,而是这雅间本来是他定下来要专门与卓昭节享用的,如今时采风和淳于十三居然捷足先登不说,甚至还反客为主的邀请起岑老丈落座来,他还没答应让时采风等人留下呢!
岑老丈笑着道:“多谢时郎,只是小老儿得了馆主嘱咐,要为世子、娘子讲解此番花会中的些许珍品,还是侍奉在旁的好。”
这才回答卓昭节方才的疑惑,道,“娘子,那是‘霓虹焕彩【注2】’,乃是敝馆去年栽培出来的魁首!”说到此处,他面有得色,矜持而又自豪的道,“亦是去年牡丹花会上斗花之魁!”
“去年的花之魁首?”卓昭节来了兴趣,道,“就是这一盆?”
岑老丈忙道:“不是,去年的那盆已被人购买了去,这一盆乃是另外栽培,当然,这一盆也是从数十盆里挑选出来的,绝不亚于母株多少。”
卓昭节问出口就觉得失语了——那鲁馆主特别派了这岑老丈过来所谓的介绍珍品,无非不就是为了推销吗?她虽然是头一次参加牡丹花会,但也知道这样有斗花的场合,那最终夺魁的牡丹必定是身价备涨,必是被人当场重金买下的,否则若无利益可图,这花会哪里会每年都开得这么热闹?
“年年牡丹冠群芳,
孰知芳主谁为王?
缤纷丛里不须斗,
霓光虹彩傲天香【注3】。”宁摇碧笑着道,“去年斗花到花会最后一日,西市‘伊洛传芳园’栽培的‘天香湛露【注4】’不敌‘霓虹焕彩’,上一科的状元、翰林苑新进修撰陈子瑞当时正在‘伊洛传芳园’中,即兴之下为‘霓虹焕彩’迅书此诗,一夜之间传遍长安,那盆霓光焕彩最后售出三千金外加一斛明珠之价…若非祖母不喜红色牡丹,我都差点下手了。”
【注1】冠世墨玉:1973年赵楼牡丹选育,属于黑牡丹,本文架空,作者对牡丹了解贫乏,分不清古种今种,只能冲着名字好听的下手,再去查,大家知道牡丹品种很多,刻意挑选古种工程太过浩大,特此注明,以免误导。
【注2】霓虹焕彩:1972年,菏泽赵楼牡丹(怎么又是他们)园九队培育,红牡丹。后面同上。
【注3】作者自己写的,一天更一万实在没太多时间斟酌字句了,用“芳主”还是用“牡丹”更合适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半小时…想想大家看的是情节就这样吧。
【注4】天香湛露:好坑人,这个根本没写古种还是今种!所以作者就更不清楚了,顺便鄙视下度度,“玉翠蓝”写着蓝牡丹,图片明显是粉牡丹,神似赵粉。
第六十七章 功名
卓昭节端详着那霓虹焕彩,点一点头,道:“不愧是魁首,果然美艳绝伦!”
时采风与淳于十三听宁摇碧吟出陈子瑞此诗,神色都有些微妙,道:“陈子瑞嘛…今年不论谁家夺魁,却不知道他有没有新篇?”
“不管他有没有,但待会过来的范得意料想不会没有的。”淳于十三意有所指的道。
他们话说的不清不楚,卓昭节也不知道这咏霓虹焕彩的陈子瑞,还没参加会试之前就被延昌郡王所招揽,他也确实有才,状元出身,分量不轻,算得上延昌郡王一派里的要人了,但在怒春苑时,她却听淳于姐妹说过范得意的名字,此人是真定郡王力捧的士子,明年就要下场,头甲呼声不低。
这样一联想,陈子瑞是什么人,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如此想来那首《咏霓虹焕彩》也未必就是字面上那么简单,根据在秣陵时听到的崔南风告诉游若珩的朝中政局,时斓乃是中立,未提到淳于家,但淳于一族既然是后族,如今争位的两个都是皇孙,都出于淳于皇后——所以淳于家很没必要下场,反正山陵崩后总是太子继位,淳于家是稳稳的国丈,无论哪个皇孙继位,对淳于家来说也都一样,所以时采风和淳于十三的态度姑且可以算是中立。
但宁摇碧摆明了就是真定郡王一派,他直接带了自己到这天香馆来,只看那鲁馆主亲自迎接也晓得这天香馆和他关系不浅,既然如此,恐怕天香馆和真定郡王一派也脱不了关系了。
去年牡丹花会上斗花,东市的天香馆栽培的“霓虹焕彩”夺魁,是斗败了西市伊洛传芳园的“天香湛露”,是以陈子瑞的那句“霓光虹彩傲天香”,粗看只是一语双关,第一层意思是“天香湛露”不敌“霓虹焕彩”,第二层则是将天香当成牡丹的代称来看,应合霓虹焕彩乃是去年牡丹花会魁首。
可陈子瑞是在伊洛传芳园里写下这首《咏霓虹焕彩》的,去年伊洛传芳园还输了这一场斗花——输给明显立场偏于真定郡王的天香馆,陈子瑞居然还要为霓虹焕彩写诗传名,这份用心不能不推敲,他写的这首七绝也不能只看其诗了。
稍微深想一下,“霓光虹彩傲天香”,这天香二字若作天香馆来解,也可以理解为傲视天香馆——天香馆偏向真定郡王——那么之前的“孰知芳主谁为王”就透着明晃晃的挑衅之意了!
虽然霓虹焕彩是天香馆栽培出来的,但…那盆夺魁之花还不是被买走了?
若是买下它的不是真定郡王一派,那么陈子瑞此诗中的讽刺之意已经跃然纸上——即使栽培出霓虹焕彩又夺了魁,但终究不过是一场霓光虹影,转眼消散…等若是在刺真定郡王这看似最正经的太孙——太子嫡子!
即使霓虹焕彩最终被真定郡王一派购去,霓虹不久,却能傲视天香馆,其中意味可见。
卓昭节心想时采风和淳于十三放着自己定的雅间不待,忽然一起跑来寻宁摇碧,估计多半和党争有关,只是好奇时采风与淳于十三怎么也好像态度是偏向与真定郡王的?他们的长辈都不管吗?
果然宁摇碧听了这话,顾不得再赶人,一皱眉,道:“怎么?”
“所以我们要借你的地方。”时采风诚恳的道,“今早我半路上就被真定郡王使人拦住,说要过来这里,让我给他找个好些的位置——你也知道这天香馆去年出了‘霓虹焕彩’,今年贵客如云,如今这楼上俱是敢在内城跑马的主,最好的几个位置早就被抢夺一空,我自己都没定到好的位置…当然如果我一定要替他去抢也能抢到,但你也知道那样做的话事情可就大了,所以也只能找你这儿凑数了。”
宁摇碧皱着眉道:“郡王一定要好的位置?”真定郡王到天香馆来不奇怪,毕竟如今东宫长子、嫡子争位已经是但凡有心人就能看出来了,即使真定郡王本身对牡丹半点兴趣也没有,这样盛大的花会,他总也要抓住机会为自己或手下人造一造势,比如刚才淳于十三提到了范得意——不过宁摇碧素知真定郡王为人宽厚,不管是装的还是本性如此,这位郡王不是会为难人的人,既然要好的位置,又是去年斗花的最后赢家天香馆,哪有花会头一日清晨才叫人去找个好位置的道理?找得到么?
时采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很平静的补充一句:“延昌郡王今年也会过来。”
“哦?”宁摇碧一扬眉,道,“他们的位置在何处?”这话问的却是岑老丈,岑老丈是天香馆的人,延昌郡王前来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不太可能不知道。
果然岑老丈道:“小老儿听说陈翰林定的雅间就在那边。”虽然如今朝向中庭的长窗都关闭着,但如今这雅间里除了卓昭节主仆外,对这天香馆都熟悉得很,只看下他手指的方向心里就有了数,宁摇碧脸色不好看起来:“为何之前没有风声报于本世子?”
纪阳长公主打从十年前起就不从除了天香馆外的地方买花——这是因为这天香馆里也有长公主的一份,否则也不可能在这贵人云集的长安闯出偌大的名头,虽然纪阳长公主的长子祈国公是旗帜鲜明的延昌郡王党,但次子雍城侯却是同样旗帜鲜明的真定郡王党——最重要的是纪阳长公主一向就偏心二房,所以天香馆这边对祈国公、雍城侯两边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对祈国公这边比一般的贵客也殷勤不到哪里去,对雍城侯与宁摇碧那却是恭敬有加、殷勤有礼。
这从今日花会首日,馆主鲁趋诸事繁忙,却还特别抽空去迎接宁摇碧不说,又将岑老丈特别派过来替他掌眼可见一斑。
按说天香馆虽然不直接参与进皇孙们的争位里去,但一向不到天香馆来的延昌郡王忽然前来,这么大的消息很不该不告诉一声的。
见宁摇碧沉了脸,岑老丈忙道:“世子请息怒,是这么回事…原本定那边雅间的并非陈翰林,是昨晚方才临时让给了陈翰林的,当时馆主想打发人去侯府禀告,奈何昨晚世子不在府中,方才路上许是馆主事情忙碌,竟然忘记说了。”
宁摇碧听说昨晚去禀告过,脸色这才稍微缓和,道:“真定郡王带几个人来?”
“范得意肯定要来的。”时采风道,“不然谁和陈子瑞打擂台?另外么…赵家娘子也许来也许不来,令尊也是如此,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卓昭节本来还作一副文静端庄状听他们议论事情,忽然听到雍城侯也可能来,不由骇然,失声道:“什么?!”
宁摇碧忙安慰她:“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就斥时采风道,“往年花会,父亲都在府中陪伴祖母,什么时候出来凑过热闹?”
卓昭节心下才安,就听时采风笑着道:“我只是说可能,猜一猜罢了,小七娘怕成这样做什么?”
卓昭节瞪了他一眼,强撑道:“我只是好奇这范得意尚且是举人,居然能够与前科状元、如今的翰林陈子瑞打擂台罢了。”
“嘿嘿!”时采风笑了笑,也不戳穿她临时转移的话题,道,“范得意么…他若没这点儿能耐,真定郡王又怎么会挑上了他?不过你也不要太高看他了,有的人天资卓越,无非不肯用功,不然可未必在范得意之下!”
说着,就拿眼睛看向宁摇碧,宁摇碧倒是坦然,淡淡的道:“我要状元何用?”
卓昭节惊奇道:“你说的那个天资卓越的人…是九郎?”
时采风撇嘴道:“小七娘你可知道纪阳长公主为何这般疼他?无非是他幼时资质卓绝——旁人举一反三已经为人称道,他是举一反十,过目不忘,你说谁家出了这么个孙儿会不心疼?当然了,他也就启蒙时叫众人惊讶了一番,回头就没上过什么心,否则恐怕上一科他就可以下场一试了!”
迎着卓昭节惊叹与遗憾的目光,宁摇碧甚是享受,抽空给时采风递了个赞许的眼神,殷勤道:“昭节放心罢,这一科来不及,下一科我用些心,到时也考个功名与你看。”
卓昭节想起他之前说的“等我名声好起来”,心想如今自己父母姑母俱不喜欢宁摇碧,最大的原因大约就是觉得他不学无术,若他能够考得功名,必能使长辈们改观,所以郑重点头,道:“我等着看。”
宁摇碧其实本来没有用功的心思,不过是就着时采风替他的吹捧随口一说,但卓昭节居然说了这话,他面色不禁微微一僵,只是看着卓昭节期盼的眼神,反悔的情绪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心想若是能够拿功名换得昭节欢喜,刻苦上三年又何妨?凭着天赐的资质难道我一个功名还考不到吗…嗯,亏得没说是状元,不然我这三年哪里还有功夫和昭节见面?
时采风微笑着看着这一幕,转头悄悄与淳于十三道:“宁九这小子,当初若非纪阳长公主护着他,雍城侯想必家法都要抽断几十条了,也不见他肯下苦功,到头来卓家小七娘一句话,他就下定了用功的决心,你说一会雍城侯来见到,会不会气得当场揍他一顿?”
淳于十三惊讶道:“雍城侯当真会过来?他不是不喜欢热闹,逢着花会这样的时令从来不出门的吗?”
“你也不看看今天谁在这里?”时采风拿扇子半着着脸,小声道,“宁九在春宴上就驰骋回长安求纪阳长公主代为提亲了,雍城侯会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也知道卓家与雍城侯这边没什么交情,雍城侯夫人早逝,想借着旁人家的地方看一看这小七娘都不行,今日这样的好机会,我打赌那位君侯不会放过——而且真定郡王在这里,正好给他掩饰!”
淳于十三看着已经和宁摇碧唧唧喳喳到一起的卓昭节,忽然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那小七娘被你把话题一岔居然就忘记了问下去,也不知道一会雍城侯来了,她会是什么脸色?”
时采风道:“雍城侯纵然不喜欢她,也不至于打她…这么光天化日之下的恐怕连句重话也不能说,免得叫人笑话他欺负个小娘子,但我看宁九很难躲看这一回了。”
淳于十三奸笑道:“这不是你盼了很久的事情吗?”
两人得意的低笑起来。
第六十八章 延昌郡王
不久之后天香馆送进茶水点心来,多半与花有关,譬如玫瑰露、薄荷露、蔷薇露之类,点心也大抵是花糕,另有新鲜时果,这个季节除了去年存下来的一些易于保存的果子外,多半就是樱桃了。
宁摇碧挽起袖子,替她夹了一块玫瑰糕,道:“这糕还不错,对了,他们这里做的玫瑰鸡别具风格,一会中午让他们做份上来你试试,听个太医说过那道菜对女子颇有好处,能养颜悦容,使人好颜色。”
他又飞快的补上一句,“当然,昭节你本有倾城之姿,这道菜的效果就不用了,不过是尝个味道。”
“前两日我大姑母和堂姐、温妹妹一起说到这花会,说因为花会时人多,酒楼里上菜缓慢不说,做的也没有平常的好。”卓昭节拈了一颗樱桃咽下,朝他嫣然一笑,道,“今儿出来的时候大姑母还特别叫人给我备了吃食呢!不想你这儿倒没那些麻烦事。”
宁摇碧笑着道:“这也不奇怪,这样的日子,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纵然不是自己家的产业,多少也有点关系,若是自己家的产业当然不能怠慢,但若是旁人家的产业,偏巧又与比自己更位高权重者同在一处,那就难免要受牵累了…不过归根到底,还是看人。”
卓昭节道:“什么看人?”
“那种怠慢也不过是对好欺负…嗯,好说话的。”宁摇碧替她添了点蔷薇露,道,“若遇见我与时五、淳于十三这样的在场,说都不必说一句,在长安还没有哪一家敢不尽心招待的,只因我们可都没那个好.性.子去体谅他们的难处——既然觉得这难处做不好,索性关了门换个能干的来开就是,敢伺候得不尽心,我叫他这辈子都不必伺候人了。”
他不忘记叮嘱,“往后若我没陪你,你去到什么地方的人不长眼睛,千万不要客气,总之不能被委屈了!回头我替你收场!”
卓昭节似笑非笑道:“难为我这么像委曲求全的人吗?再说我自己一定收不了场?”
“你自然…”宁摇碧才说到此处,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就见一个青衣小厮上来,正是时采风的小厮时辰,一进门就急急道:“郎君,郡王到了,和…”
时采风惟恐他说出“和雍城侯”一起之类的话,提醒了宁摇碧和卓昭节会看不到好戏,飞快的打断道:“既然到了,那咱们下去迎一迎吧!”
时辰忙道:“不必了,郎君,郡王体谅今日人多,所以问清雅间位置后,就叫小的上来禀告一声,道是自己上来就成。”又道,“赵大娘子也来了。”
宁摇碧皱了下眉,真定郡王怎么说也是东宫嫡子,淳于皇后钟爱的嫡孙,宁摇碧虽然极不愿意被这些人搅了自己与卓昭节的单独相处,但事到如今也不能把郡王赶走,不赶走郡王,郡王随行的人…时采风、淳于十三…也只能都留下来了,亏得这雅间地方足够。
他心中正隐隐不快,忽然袖子被卓昭节拉了拉,小声问他:“赵大娘子是谁呀?”
“就是义康驸马的侄女,鸿胪寺卿赵式长子的独女。”宁摇碧忙收敛心神告诉她,“赵式家下仆当年谋害主人,是其长子舍命相救才使赵式逃得性命,所以将这个孙女宠若性命…”声音一低,“这赵大娘子痴迷真定郡王,尝说过非真定郡王不嫁的话。”
卓昭节也低声道:“啊,那她可真是喜欢真定郡王,不然一个小娘子怎么会这样公然说出来呢?”
宁摇碧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也在祖母跟前公然说过非你不娶呢!”
“不许说了!”卓昭节闻言,面上一红,轻轻打了他一下,宁摇碧见她这娇嗔慢语的模样心怀大畅,一时间也将雅间被占的郁闷消去了不少。
片刻后雅间的门被扣响,时采风忙起身,喝退时辰,亲自去开了门,果然是真定郡王身边的小内侍叩着门,门外真定郡王穿着姜黄常服,束玉带、束金冠、佩美玉、蹬快靴,眉眼清秀、神态温和,望之使人心生好感。
他带上来的随从不算多,三步外站着六七名内侍侍卫,身边紧紧挨着的就是一个穿群青浣花锦广袖对襟上襦,露出里头艾绿底绣水色牡丹墨色叶诃子、束着宫绦,下系银泥紫绶藕丝裙的少女。
这少女面若芙蓉,弯眉凤眼,韶秀灵动,眉宇之间有着一丝打小养尊处优、被视同明珠后自然而然生出的傲气——料想就是那位赵大娘子了,卓昭节一面随众人给真定郡王见礼,一面心想,这赵大娘子看来已经心遂所愿,虽然还没赐婚,但如此公然出双入对也差不多了,转念又想到自己与宁摇碧,心下一羞,忙敛了心神。
离真定郡王与赵大娘子略远些的地方还站了一名紫衣少年,眉目平凡,但神色温和,使人如坐春风,看他的样子是在陪着另一个绿衣少年,那绿衣少年周身贵气不彰,但书卷之气极重,卓昭节揣测他是不是那范得意——传说中以一篇《怒春赋》名动长安的士子,声势渐渐有叫板上科状元出身的翰林陈子瑞之势,这回真定郡王与延昌郡王花会相斗的主力。
见雍城侯果然不在这些人里,卓昭节松了口气,也自然起来,恰好真定郡王落座之后调侃起了她:“孤等今日不请自来,还望卓小七娘莫要着恼!”
卓昭节见雅间里所有的人都看向自己——因为这儿除了那岑老丈外都不是长辈,若是害羞低头到底显得小家子气,再说赵大娘子傍着真定郡王而坐,还不是神色坦然理所当然?因此强撑着不肯低头,微一扬首笑着道:“雅间可不是我定的,郡王的话我可不敢应。”
真定郡王笑着对身边的赵大娘子道:“本想取个巧,想着小娘子家到底好说话些,未料到底是把宁九吃得死死的人,居然不肯应…倒叫孤没台阶下了。”
他这话虽然是向着赵大娘子说的,但说话时声音并未放轻,雅间里的人都听见,俱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融洽许多,卓昭节暗赞这真定郡王的确有一套,说起来她还是第二次见这位郡王,上一回不过不远不近的路过看了一眼,连话都没说,但在真定郡王说来倒仿佛两人全不陌生一样,以他的身份,不由人不心生好感。
宁摇碧听了这话不以为耻,反而面有得色,道:“昭节自然是聪慧的。”显然是将真定郡王的话挑着听了。
时采风抚掌道:“郡王也不要觉得自己吃了这个亏,实际上我方才已经碰过一回钉子了,到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七娘看着好说话,其实圆滑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