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赫氏所料不差,游氏随便问了几句卓昭节,就放女儿回镜鸿楼休憩,打发了赫氏下去管事,自己阴着脸等先去永兴坊拜见敏平侯的卓昭粹回来问话。
卓昭粹回来,才进念慈堂,就被游氏劈头盖脸的骂道:“你是怎么做兄长的?!”
“母亲,儿子知错!”卓昭粹不知道游氏发怒责问的缘故,倒是自顾自的想到了自己没看好卓昭节,叫她和宁摇碧走近的事情,所以忙跪下来请罪,“儿子在江南时虽然知道他们认识,但实在没有多想的,是以春宴时才知道。”
游氏呆了一下,先打发了左右,这才问:“你说什么?”
卓昭粹因为人都打发了,便直接的道:“儿子也再三劝说七娘了,奈何她不肯听。”
之前卓昭节派人提醒游氏,她从江南带来的使女如今连长安的路都没认全,当然传递不了消息,回来的乃是随车的小厮,自是游氏所遣,对于卓昭节与宁摇碧熟悉的事情游氏早就已经知道了,此刻哪里还不知道卓昭粹会错了意思,当即冷笑着道:“春宴上面人山人海的,亏你有那心思摆兄长的架子!难不成他们在怒春苑里做下来什么事情了?要你急赤白脸的教训上?这么几天功夫,就回来府里再教训你都忍不得吗?”
卓昭粹之前就被古盼儿说过一回,如今惟苦笑着道:“母亲教训得是,是儿子没有想到,盼娘也提醒儿子了,所以儿子也只说了七娘一回。”
他不提古盼儿还好,一提古盼儿,游氏脸色分明的厌恶起来,冷冷的道:“你倒是个好儿子好兄长啊!有什么事情都不忘记瞒着未婚妻子!如今她还没过门吧?过了门,我与七娘在你眼里哪里还有位置?”
古盼儿虽然不像赫氏是游氏亲自选定的儿媳,但同在长安,游氏也是见过几回的,原本对这个次媳印象不错,然而也只是不错而已,再怎么说也没法和亲生骨肉比,听出卓昭节语气里似乎在春宴上和这个未来嫂子处的不是太好,游氏先前还不错的印象立刻被丢开,她现在是打从心眼里不喜欢这个没过门的媳妇!
卓昭粹压根就不晓得中间有这么一出,被游氏这话说得一惊,忙道:“母亲,儿子怎么敢?”
“那我问你,七娘和雍城侯世子来往的事情你告诉她做什么?”游氏冷笑着道,“咱们大凉是风气开放,但风气开放,你妹妹就不要名节了吗?还是你这么讨厌七娘,不害她不高兴?!”
卓昭粹赶紧膝行几步分辩…
第四十章 悲剧的两人
“儿子怎么会害七娘?”卓昭粹哭笑不得的道,“七娘是儿子的嫡亲妹妹啊!”
游氏冷着脸:“是吗?那她和雍城侯世子来往——按说春宴之上,小娘子和小郎君们聚一处说话闲谈,这样来往,也是常事,你倒好,惟恐旁人不想歪,那么大动干戈不说,还嫌自己不够蠢,这媳妇还没进门呢,倒先把妹妹卖了出去!”
卓昭粹大概听出了游氏恼怒的意思,知道多半是卓昭节告的状,他心里实在替古盼儿觉得冤枉,道:“母亲明鉴,是那雍城侯世子使诈,他和七娘一同入席后,我几次想自己去寻七娘,偏被他的好友时五拖住,只能让人去寻盼娘带回七娘。”
“我问你,七娘当时和雍城侯世子在什么地方?”游氏不冷不热的问。
卓昭粹道:“在阮表哥那边…”
“也就是说,也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席上了?”游氏冷笑着道,“雍城侯世子再不是个好人,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能把七娘怎么样?要你急三急四的去把人叫走,生怕旁人不多想吗?”
“可是七娘自己也说她和宁摇碧之间确实有情啊!”卓昭粹委屈道,“咱们家和宁家二房向来不和睦,我也是怕时间长了七娘吃了亏…”
游氏大怒:“你懂什么!七娘是在江南就认识这雍城侯世子的,你以为你外祖母不知道吗!”
卓昭粹一怔,道:“什么?”
“愚蠢!”游氏骂道,“七娘是你外祖母抚养长大的,她和人来往怎么可能瞒得住你外祖母?!你可知道你外祖母为什么没管她?”
卓昭粹垂首道:“儿子不知。”
“你究竟和七娘处得辰光不长,不清楚她的性.子,你外祖母可是清楚得很!”游氏冷冷的道,“七娘自幼得你外祖母喜欢,被宠爱得紧,她又生来聪明伶俐的,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免不了自负一些——最是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的年纪!你是为她好,做的却是什么事?我不要问你都知道,你拖了她去教训,定然没有结果,是不是?!”
卓昭粹嘟囔道:“母亲,她不听话,难道不该管教吗?”
“你想怎么管教?”游氏冷笑着问,“你打算动家法呢还是禁足罚抄书?或者索性把她赶出门外?”
“这个…略罚几下就是了,到底她年纪还小。”卓昭粹一惊,忙道。
游氏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哦,你也知道她年纪还小?那么我问你一问,你外祖母将七娘抚养长大,感情可谓是深厚,尚且不敢直接迫她与宁家那小子了断关系,咱们凭什么?!”
卓昭粹听得呆住。
游氏冷冷的道:“七娘气性大得很!你别看她平常娇俏活泼好说话的样子!之前那李延景到江南,收了秣陵太守孟远浩之女为徒,论到七娘,背后说了她一句太过浮躁不堪大用,偏被七娘听见了,就为了这么一句话,她另外拜了一位谢娘子为师苦练琵琶,手指上练到伤痕累累都不在乎!你要知道在这之前她可是一直悠闲度日、连针都不屑拿一下的,可见她发起狠来有多么倔强!你外祖母是个说理的人,七娘受她影响,除非在道理上折服了她,否则…你以为拿出家法和禁足来她会怕?你做梦去吧!我好容易才盼得她回来,可不想转眼就生了罅隙!你敢再多这个事,信不信我先拿你动家法!”
“她一个小娘子,气性这么大也太过了。”卓昭粹到底是男子,不免有些意见,道,“小娘子到底温柔和顺些好,倒不是旁的,在自己家里咱们宠着惯着都不在乎,可出了阁,旁人家未必肯这么容忍。”
游氏冷笑道:“哦,对着自己妹妹倒会要求温柔和顺,你那未婚妻子是温柔和顺的人吗?”
卓昭粹替古盼儿分辩道:“盼娘虽然不是常人所言的温柔,但性情爽朗又懂得进退,她到底比七娘长了几岁,决计不是七娘这样不懂事的。”
游氏现在最听不得他帮古盼儿说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卓昭粹不但是没成婚就护起了未婚妻,在春宴上是不是帮着古盼儿欺负了自己女儿,当下脸色一阴,道:“古盼儿懂事?她怎么懂事?七娘祖父继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父亲母亲,嫡兄嫡姐都在,咱们家的女孩子咱们家自己不会管吗?还是你也认为我这个母亲管不好自己女儿?!”
卓昭粹暗吐一口血,郑重道:“儿子惶恐,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你闭嘴吧!”游氏怒拍长案,喝道,“七娘上头长辈俱在,同辈里兄姐也不少,春宴上除了你,还有她其他堂姐堂兄在呢!轮得到她一个古家人来教训七娘?!凭什么!休说她现在还没过门,便是过了门让七娘正经的喊声嫂子,单在咱们四房里,她也还要排在了你三嫂之后!什么东西!如今就敢对七娘指手画脚了,以后还得了?真当我这个做婆婆的死了不成!太傅的孙女就很了不起吗?满长安的小娘子放着,我有儿子我还怕没媳妇!”
她愤怒的再次拍案,“这就是你说的懂事?!这样懂事的未来媳妇,我真是要求求上天她千万别进咱们家门来——我告诉你,但凡我还有一口气,谁也休想委屈了我的女儿!何况一个媳妇!你要做低伏小的惯着你那未婚妻,只要不在我跟前我也懒得管,但她若敢对我女儿不好、藐视七娘,休怪我心狠手辣!太傅孙女又如何?为娘我在后院里这几十年纵然是白混的,到底这把年纪在这里,还不至于被个小娘子在眼睛面前欺负了自己亲生骨肉都还不了手!还有你!下次再敢帮着姓古的欺负七娘,我打断你个狼心狗肺胳膊往外拐的东西的腿!!”
卓昭粹知道游氏如今正在气头上,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暗暗叫苦道:“七娘果然气性大,盼娘当时也没说她什么呀,她到底怎么向母亲告状的,把母亲气成这样——居然说出不想要盼娘进门的话来?”
太傅府。
古盼儿却也在垂头听训,她的母亲齐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额,道:“你平常的机灵劲儿哪里去了?你那些自诩的聪慧呢?你又没过门!就算过了门,这长嫂还没出面,你怎么论也才是那小娘子的次嫂,你出这个头干什么?生怕自己不被夫家记恨上吗?”
“这回春宴赫姐姐也没去啊…”古盼儿委屈的嘀咕,“再说八郎被人缠住,特别寻了我帮忙…”
齐夫人道:“他叫你帮忙,你就兴冲冲的去打头阵?你这个…这个糊涂的!”齐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恼她做事糊涂,到底也舍不得多骂,按捺下恼怒替她分析,“卓昭粹脱不开身,你要名正言顺的不沾这个事,难道不能也脱不开身?那小娘子光天化日之下和雍城侯世子邻席而饮,别说雍城侯世子了,就是时五——那又怎么样?青天朗日的,谁还能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就急到了一定要当场把她拖走的地步?卓昭粹还可以说关心则乱,你操这个心做什么?你这一出头,一旦事情闹大,卓家上上下下都能恨死了你!你就不能告诉卓昭粹去寻你的人,你也走不开?非要把这事情揽上身!”
说到这里实在气不过,又狠狠点了下她额,道,“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这未来的小姑子正和情郎卿卿我我,若是被她嫡亲兄长亲自去拉走了,她再不高兴那也是她兄长,自己同胞的哥哥,能恨多久?你去,不正是招了她怨?这回卓家也不只去了他们兄妹两个啊,其他卓家人,即使不是同一房的,好歹不是堂姐堂兄就是堂妹堂弟,他们为什么不去?你怎么就不能多想一想!这还没过门,卓昭粹一句话,你就只会听话了?”
古盼儿涨红了脸,道:“我以为只是小事。”
“小事?”齐夫人冷笑,“这个年纪的小娘子最好得罪不过,你自己也比她大不了几岁,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和苏家小娘子闹翻的吗?无非就是有次宴上,她说奉宴的教坊歌女歌声与你仿佛——那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长乐公主还亲自同你解释过,苏家小娘子当时年少无知,就那么一说,结果你到现在都记恨着她!你还是自诩心胸在小娘子里算宽阔的了呢!你这未来的小姑子,性情怎么样我也没见过,但她在江南寄养十几年,你也说了卓昭粹对她十分宝爱,想来你那未来的公公婆婆对她也不会坏的,因她不在身边长大,难免怜爱里还要加一分愧疚与补偿,你自己想一想,这小娘子回了府,不管是自己在父母跟前告你一状,还是她身边的使女去告密,你那未来的公婆对你怎么想?”
古盼儿喃喃道:“我也没说她什么啊,也没骂她…当时八郎太过冲动,训她的声音太大了,我还进去圆了场…”
齐夫人更生气了,高声怒道:“你这个笨的!这么说来那小娘子最狼狈的时候你撞了进去?你不知道恼羞成怒吗?你还圆场——这小娘子才被兄长训斥呢,你怎么知道她会不迁怒你?总而言之,你如今又还没过门,你还姓着古呢!还不算卓家人,这卓家的事情,四房之外的人都不管,你凑个什么热闹!没的给自己找事!”
古盼儿被母亲说的没了主意,道:“那如今…如今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齐夫人脸色阴晴半晌,才道,“这小娘子不是才回长安吗?我叫人收拾份厚礼给她送去,算是替你赔罪,但望这小娘子不是个器量小的,籍此把事情揭过吧!”
“…明明我是帮她解围啊!”古盼儿委屈极了,“怎么如今却反要我去给她送礼赔罪?”
齐夫人瞥她一眼,冷哼道:“谁叫你出这个头!你那公婆如今正当壮年,若无意外,还能庇护这小娘子好几十年呢——你若是不怕明年过门后被公婆为难,我也乐得省这么一笔!”
古盼儿心中郁闷得简直想吐血,却只能拉住了齐夫人的袖子,急急道:“母亲!帮我罢!”
…八郎你真是害人!你家这小七娘这样小心眼,竟然也不早些和我说!往后凭什么我都不管了…古盼儿欲哭无泪,暗自发狠道。
第四十一章 替罪羊
卓昭粹被游氏训了个七荤八素才放走,游氏借着骂儿子出足了气,却并不觉得高兴,叫进冒姑,道:“你说七娘和宁家那小子的事情该怎么办才好?”
冒姑是游氏的陪嫁,一等一的心腹,游氏向来什么事情都不瞒她的,班氏写到长安的信,冒姑也都看过,此刻沉吟片刻,才道:“按着咱们老夫人的意思是七娘不能逼太急,若是逼得急了恐怕反而要出事…叫婢子说七娘这年纪的小娘子最爱面子不过,若是夫人和七娘直接开口,说得好了还好,说不好,恐怕七娘会认为八郎回来之后向夫人告了状,兄妹之间存下罅隙实在不好。”
她拿兄妹说是,也等若是在提醒游氏,不好说的不好,母女反目——游氏可是听回来报信的人说过,卓昭粹与卓昭节在精舍里说了没几句,卓昭粹就被气得声透屋外,惊动了听壁脚的古盼儿闯进去圆场,门才开就被送了个滚字的,可见兄妹两个谈得实在不怎么样。
虽然刚才游氏骂了卓昭粹好半会,却知道自己这个次子到底是敏平侯教导出来的,虽然本性有些急躁,但也不是真的沉不住气的人,把他气得这么失态,必定是卓昭粹的劝说半点用处也没有,卓昭节连阳奉阴违都不愿意,可见态度的坚持——再说游氏哪里看不出来,这小女儿一直得游家钟爱,性情中的娇纵早已形成,根本不是一天两天能改掉的。
游氏自认为以自己的城府,不至于像卓昭粹那样劝说无果就发怒,可她却不能不想一想卓昭节会怎么想,游氏身为嫡长女,自己也是被班氏视如掌上明珠一样爱护长大的,少女时代未尝没有几分傲气与娇气,她很能明白卓昭节现在的心情,原本兴兴头头的赴着公主之宴,不想头一日就被兄长教训了,还在未来嫂子跟前丢了脸,以至于这个长宴结束了,回到母亲跟前也难掩对未来嫂子的不悦,这个时候如果母亲也去说她不对——纵然不说她不对,只是提出让她不要再和宁摇碧往来,定然也会引起卓昭节的反感与防备。
一旦卓昭节对家人有了防备,接下来说什么她恐怕都不肯信了,十五六岁花儿朵儿一样的嫡幼女,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游氏虽然早在后院里锤炼出来,到了处变不惊的年岁,涉及到爱女到底头疼万分。
她揉着眉心,叹气:“若非如此,我早就和她摊牌了!那宁摇碧——除了生得比阮郎好、出身高些外,哪里比得上阮郎?七娘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他?”
“夫人莫要急,如今七娘到长安才几日呢?”冒姑劝说道,“从前七娘接触到的小郎君少,那雍城侯世子虽然不是个好人选,但婢子想着他那样的人定然是会玩乐又会说笑的,雍城侯世子又和时家五郎君交好,时家五郎君不是满长安出了名的讨小娘子们喜欢吗?所谓耳濡目染,雍城侯世子能够哄得咱们七娘欢心——在秣陵那儿,平常老夫人看得紧,各家也不叫男子轻易见着七娘,因此七娘格外记得雍城侯世子也不奇怪,如今长安人才济济,七娘也未必就一直惦记着他呢!”
游氏失态也不过是一时,被冒姑安慰着也定了神,道:“说起来还是八郎不好,春宴头一日就骂上了,七娘心里哪里能不怨?本来,他若是好好的说,七娘不肯,就先算了,公主宴上,尽兴即可,是他教训妹妹的场合吗?等如今宴散回了家,告诉了我,我来去慢慢的哄,岂不是效果要好很多?也不必让七娘觉得委屈,这小子真该动家法!”
冒姑又劝:“其实这样也是好事,夫人请想啊,这也说明了八郎是真心疼着七娘,才为她急,为她担心,以至于连公主的宴席都顾不得了,这兄妹和睦,实是大大的好事啊!”
游氏叹气道:“可他也不想想七娘年少,这小娘子家动情之际最难说话不过,哪里能够体恤得了家人这番心思?”
“老夫人都说了,七娘聪明伶俐得很。”冒姑道,“再说夫人也不打算叫七娘即刻出阁,总也要留上两年的,七娘现在还小呢,长上两年,定然就不会这样了,说起来,谁还没有年少无知的时候?”
游氏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只盼望卓昭节尽早开了窍,不要那么没眼光,叹道:“那就这样吧。”
冒姑道:“夫人是打算不提此事了吗?”
游氏苦笑道:“我怎么提呢?若是说反对,恐怕七娘生怨,我总不能说让她和雍城侯世子常来往吧?”
“婢子以为七娘对郎主和夫人还是极孺慕的。”冒姑微微一笑,出主意道,“虽然夫人如今不便直接让七娘不要再和雍城侯世子来往,但可以…让七娘知道,咱们府里与雍城侯府,到底是政敌呢!”
游氏醒悟过来:“政敌…这么说是让父亲…”
冒姑小声道:“反正,君侯一年也难得见到几次七娘。”
游氏的目的是既劝阻了女儿又不至于伤了彼此的情份,至于卓昭节会不会埋怨敏平侯么,她是卓家的媳妇又不是卓家的女儿!
既然冒姑提出了敏平侯这个替罪羊,游氏却是想到了更多,道:“不要直接告诉她…这样,晚上七娘睡了之后,你去把阿杏叫过来。”
冒姑心领神会,抿嘴笑道:“夫人放心罢,小七娘再怎么聪明,如今年纪还小呢!”
——反正,卓昭节若要埋怨怨怼,全部都冲着敏平侯去吧,至于卓芳礼和游氏,当然是又慈爱又爱护她了!
游氏既然定了这个主意来委婉劝说卓昭节,次日还以为卓芳甸的事情引去卓家上下注意力,竟把宁摇碧的事儿给忘记了,因此暗松口气的卓昭节过来请安,立刻就看出来游氏眼眶微红,似才哭过,心下惊讶,行礼之后,就问:“母亲,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清早进了沙砾,你冒姑给我吹了半晌才好。”游氏微笑着道,卓昭节将信将疑的看了眼冒姑,却见冒姑眼睛也是红红的,比游氏还要厉害些,顿时就存了疑心,低声道:“冒姑姑的眼睛?”
冒姑哑着嗓子道:“叫七娘见笑了,婢子才替夫人吹出沙砾,自己倒也进了一颗呢。”
卓昭节蹙起眉,已经认定了这是胡说八道,如今的长安,八水相饶,水草丰茂,虽然不像江南那样山温水软的处处温润,但关中膏腴地,别有一番铿锵的肥沃。
敏平侯府深宅大院,草木茂盛,哪里来那么多灰尘?
她知道卓知安的生母汪氏还活着,这个汪氏是卓芳礼一个同僚的家妓,一次设宴,卓芳礼饮多了小住一晚,那同僚就派了汪氏伺候,次日卓芳礼归家,那同僚索性把人也送给他了。
就卓昭节所知,这汪氏还算安分,但卓芳礼与游氏感情深厚,虽然有了卓知安,卓芳礼到底也没给汪氏什么名份,如今她还是个奴婢的身份,卓芳礼也不怎么理她——游氏当然更不耐烦她到跟前,所以卓昭节对这个人还是只听过、未见过,近乎本能的将游氏与冒姑私下哭泣的事情想到了汪氏身上,又觉得不太可能。
若要说是卓芳礼,旁四周东西陈设整齐,也没有换过的痕迹,大部分使女下人神色如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卓昭节想了想道:“母亲,我今儿个陪你用饭可好?”
“戈氏的手艺你可满意?”游氏先关心了一句。
卓昭节道:“她做的很是地道。”
“那你还是回镜鸿楼去用吧,我这儿…”游氏说到这里,拿帕子轻轻掩了下嘴,轻声道,“我今儿有些乏了。”
“…好吧。”卓昭节没想到游氏连午饭也不肯和自己一起用,而且看起来她很像要失态的样子,心中实在是一头雾水,到游氏既然不肯告诉她,她也不是没有旁人可以问。
离了念慈堂,卓昭节直奔修静庭,说起来这还是她头次踏进卓昭质和赫氏的院子,才进门,就见不远处未知是无忧还是无忌,鬼鬼祟祟的趴在了树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卓昭节奇道:“你在做什么呢?”
“哎呀,七姑!”那男童一惊,跳了起来,忙不迭的过来行礼。
卓无忧和卓无忌长的一般无二,有时候连卓昭质和游氏都分不清楚,卓昭节就更认不出来了,试探着问:“无忧?”
男童显然也知道自己与兄弟经常叫人认不清,他笑嘻嘻的放下手,在衣袍上随便擦了两把,道:“七姑好眼力,我就是无忧。”
卓昭节当然不会告诉侄子自己是猜的,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你在树后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