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卓昭节的身份,只是寻常下人,他早已吩咐将人拖出去打死!
纵然如此,他也没了兴致敷衍,不冷不热的说了几句,就借口自己乏了,要所有人都离开院子,以免妨碍了他的休憩。
章老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又是心里酸楚又是心疼,自然无不应允。
这么一闹,游氏叮嘱了几句老夫人注意保重身子,便带着儿女告辞,江扶风本来每次来都要多陪林鹤望些辰光,但今日他说话得罪了林鹤望,就一起告辞了。
出了兰陵坊,卓昭节捏着帕子沉思了片刻,到底按捺不住帮白子华这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同伴一把的心思,她掀起帘子看了看车外,见江扶风还在和车边的卓昭质并辔而行,聊着有关会试的话题,便扬声道:“江小舅舅!”
江扶风很意外她会招呼自己,露出一丝诧色,这才驱马走到车边,道:“小七娘可是有什么事?”
卓昭质也有些惊讶,狐疑的看了过来。
卓昭节没有理会兄长,靠在车边低声道:“是想请江小舅舅帮一个忙。”
“小七娘但说无妨。”听说是帮忙,江扶风极爽快的道。
卓昭节咬了咬唇,面上先绯红了一片,卓昭质眼中狐疑之色更多时,她才小声说出请求之事:“那个…白姐姐身边有个使女叫做金燕,小舅舅常去探望林姐夫,料想是知道的?”
江扶风奇怪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有这么个人。”
“江小舅舅下回过去,若是林姐夫不发火…可不可以将那个使女要走?”方才金燕才被自己调离了林鹤望身边,就立刻重整旗鼓、当着自己还在就追到了正堂去向章老夫人献殷勤,虽然这殷勤被游氏打了回短,也可见她的手段与胆量,假如白子华是个有能耐的,也不用很有能耐,但凡她有那么几分不肯被使女奴大欺主的心,就凭金燕是她的陪嫁使女,身契就拿在了白家,也根本轮不到卓昭节越俎代庖替她收拾不安分的下人。
偏偏白子华懦弱到了极点,之前卓昭节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她居然还是毫无觉悟!
卓昭节思来想去,这样不安分的使女再留着,白子华迟早不会有好下场,虽然去了一个金燕还有玉燕、银燕等几个,如今看没出来,将来都很难说,毕竟这么懦弱没用的主子,不踩简直白不踩,可终究去掉一个是一个——不仅仅是对白子华的同情,更是给白家示好,总归能记到些人情在游灿身上的。
但金燕追到大堂对章老夫人献殷勤的行为也很直白的告诉了卓昭节,她到底只是一个外人,私下里打着白子华的旗号教训金燕一回两回可以,到底不可能名正言顺的插手林家后院的事情,就是那教训还是避着章老夫人的呢!
卓昭节除了私下里对她敲打外,实际上根本不能把她怎么样,怎么说她现在也是白子华的人,白子华的夫君被卓昭节的表弟游煊所伤,前程尽毁,这个时候,卓昭节还要动白子华的陪嫁使女,白子华懦弱,章老夫人也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卓昭节思来想去,要不动声色的解决金燕,到底要假旁人之手,把人从林家要出来,那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这个人选,她觉得江扶风很合适。
一来江扶风与林家关系不错,林鹤望今日盛怒发作,到底是病中绝望之下的迁怒,章老夫人不糊涂,不可能不记他的好,再说林鹤望现下没了前途,江扶风这样前程远大的同窗更不好得罪,总要为儿孙想一想的,区区一个使女,章老夫人才不会舍不得;二来,江扶风在秣陵时名声就十分的风流,若是一个端方的君子,卓昭节也不敢开这个口,但江扶风…他招惹的小娘子据说极多的,再加个使女也无伤大雅。
因此卓昭节觉得这位小舅舅是最合适的人了。
不想江扶风静静听完她的要求,却立刻摇了摇头,用极冷静的语气道:“对不住,小七娘,这个忙我帮不成。”
“啊?”卓昭节觉得这对江扶风来说一点也不难,不想却被如此迅速的拒绝,顿时一怔,不禁十分的窘迫。
江扶风歉意的笑了笑:“若是平常,要个使女倒也无妨,但这个金燕,她这几日一直在林兄身边伺候…”
卓昭节正心惊胆战的以为金燕已经和林鹤望有了什么,但江扶风接着说的却是,“林兄如今十分的敏感,今日你也看到了,恐怕我提出要金燕,他又要误会,虽然我大约能够猜测到小七娘不想让这金燕继续待在林家的用意,但我究竟是林兄的好友,小七娘要为白夫人考虑,而我,却是先考虑林兄的,所以这个忙我帮不成。”
“…小舅舅说的很对。”卓昭节听了他的解释,略作沉吟,也醒悟过来,林鹤望现在情绪十分的不稳,江扶风不过说了一声去拜访祭酒,就被他拿东西一路砸出房,如果再索要在林鹤望跟前伺候了些日子的金燕…指不定林鹤望要说江扶风之所以经常去探望自己,完全是为了金燕。
她明白了自己所请求的事情的确只考虑到了白子华,而没有考虑到江扶风与林鹤望,心头沉重之余,也郑重的向江扶风道歉,“是我思虑不周,险些误了江小舅舅,还望小舅舅莫要见怪!”
江扶风洒然一笑,道:“都是小事,小七娘不必如此客气的。”
两人说话时没有特别避开卓昭质,卓昭质从头听到尾,这才放了心,事情既然已经说完,江扶风就策马欲离开卓昭节的车边,不想,江扶风才转了下马头,忽听一声闷响,接着江扶风的坐骑痛嘶一声!竟是无视了长街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小舅舅?!”卓昭质与卓昭节都是大吃一惊!
卓昭质不假思索,反手一鞭抽在马上,慌忙追了上去!
卓昭节也是目瞪口呆,攀着车窗探头看去,只是前头一片兵荒马乱,游氏也似探头眺望,但见烟尘滚滚,却哪里能看得清楚?
她正自担心,却听不远处有人打了个呼哨,轻佻的道:“小七娘,你看谁呢?”
这声音十分的熟悉,卓昭节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却见时采风与淳于桑野一人一骑,都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卓昭节因为宁摇碧的关系,对这两位所谓京中三霸的另外两人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这会见到,也当是偶遇,便招呼道:“时五郎、淳于十三郎君,这样巧?”
“是很巧。”时采风调转马头,当先到了她车边,微笑着问,“你方才在看谁?”
“方才我一位小舅舅的马不知怎的受了惊,家兄追了上去,未知情况如何。”卓昭节蹙起眉,如实道。
这时候淳于桑野也驱马走了过来,闻言那似笑非笑的脸色就是一僵,失声道:“你说什么?方才和卓昭质说话的少年是你舅舅?”
“是啊。”卓昭节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时采风的脸色也忽然精彩起来,他看了看淳于桑野,又看了看卓昭节,半晌才苦笑着道:“没什么。”
淳于桑野狼狈的瞪了他一眼,有些忿忿的道:“既然是你长辈,为何走的好好的,忽然到你车边?”
“我忽然想起来有件事情想求小舅舅帮个忙。”卓昭节看了看他,心头对他这仿佛质问的追根问底有些不喜,但念着宁摇碧的面子还是平静的道,“所以就请小舅舅靠近马车商议。”
“…”淳于桑野和时采风面面相觑半晌,才皮笑肉不笑的道,“原来是这样?这朱雀街上人极多的,咱们帮着过去看看罢,万一伤了人或遇见了金吾卫,咱们也好帮着说说好话。”
时采风比他更畏惧宁摇碧,暗擦一把冷汗,强笑道:“是极是极…咱们去看看!”
目送两人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就匆匆远去,卓昭节诧异之余,心头到底有些狐疑,暗想:“这两人今儿怎么这样古怪?”
第一百六十六章 白子华的危机
才离开卓昭节的马车数丈,时采风就忍不住埋怨起了淳于桑野:“我就说上去问一问再说,宁九将那小七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那小七娘虽然娇纵了些,但与宁九也是两情相悦的,不然也不会不顾她祖父与雍城侯之间的关系硬是与宁九来往了,你就是不听,说什么先把人料理了再去问小七娘,如今好了吧?那人根本不是什么小七娘瞒着宁九私下里的相好!而是她的舅舅!宁九如今一门心思要把小七娘的亲戚当自己的亲戚看待,你说今日之事叫他知道了,咱们怎么办?”
淳于桑野瞪他一眼,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我动手时你不拦我?”
时采风顿时气结,怒道:“我倒是想拦你!可你下手那么快,我一句劝你的话还没说完,你一枚铜钱就打进了那人的马臀内!我还能说什么?”
“那也是你把练武的功夫花到了小娘子身上,所以才如此。”淳于桑野蛮不讲理道,“若是宁九在此,岂能不拦住?”
“宁九要是在这儿,还用得着咱们出面?”时采风冷笑着道,“我不跟你废话了,快点想想这事怎么收场罢!你就是要动手,好歹也选个不引人注意的法子啊,那马臀上现成的伤口,一会怎么说?”
淳于桑野眼珠一转,道:“不过是一枚铜钱罢了,凭什么说是咱们干的?不承认不就行了吗?”
“纵然卓家知道是咱们干的,难为咱们就怕了?”时采风被他气笑了,“我是说叫宁九知道了,谁知道那小子又要怎么坑咱们?这事情旁人想不到咱们身上,宁九会想不到吗?你莫非不知道那小子如今丧心病狂之极,谁敢拦着他讨好小七娘,我看就是雍城侯他都敢亲自动手!”
淳于桑野沉思片刻,时采风还道他有什么好主意,不想他却道:“那就只有追上小七娘的那位小舅舅,揍到他不敢说为止了!”
“…”时采风无语问苍天。
兰陵坊本来就在靖善坊之南,两坊都傍着朱雀大街——也亏得是朱雀大街,按着凉律,这条长街两旁不允许设摊,故而来往都是行人或车马,加上江扶风的竭力控制,虽然惊马发疯似的狂奔到开化坊附近、差一个兴道坊,就要直接冲撞太极宫了,才被卓昭质赶上帮忙制伏——这么一路狂奔,居然一个人也未伤到,实在是幸运之极,也因此随后赶到的时采风与淳于桑野没用什么功夫就打发了金吾卫。
只是江扶风这场惊马没伤到旁人,却伤到了自己,开化坊距离皇城已经很近了,虽然圣驾并不在太极宫,但策马冲撞皇城,城门下的禁卫是可以直接将之射杀的,所以马到开化坊,趁着卓昭质的帮忙,江扶风一咬牙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记着林鹤望的教训,双手护好了头脸,偏跳马的地方不妥当,把手肘、膝盖撞在了一方路边的青石上,等卓昭质手忙脚乱的下了坐骑,把他扶起时,鲜血已经渗到了袍子外,望之可怖。
因为江扶风此刻借住的是其堂叔江楚直位于靠近北门的修德坊的宅子,距离开化坊这边甚远,倒是敏平侯府就在朱雀街上的靖善坊内,他伤成这个样子,单是衣物沾了血,卓昭质也不能不提议让他到侯府收拾一下。
帮忙打发了金吾卫的时采风与淳于桑野对望一眼,齐齐要求一起过去。
就这样,游氏和卓昭节的车马一路忧心忡忡的到了靖善坊门前,等待半晌的结果就是卓昭质、时采风、淳于桑野三人联袂护送受伤的江扶风到侯府诊治更衣。
江扶风这一重亲戚的身份,虽然是从游家大夫人论过来的,不算多么亲近,但终究是亲戚,又是进京赶考的士子,游氏自然不能怠慢了,亲自下车指挥着众人扶他进了府,一路送到念慈堂,又打发人速去请了大夫来,好在伤势不算严重,然也不算轻,筋骨是动到了,大夫叮嘱三五日内都莫要移动,这么一来,江扶风少不得要在四房里住上几日了。
游氏闻讯,忙又打发了人到大理司江家去报信,跟着吩咐人收拾屋子,因为江扶风是在念慈堂里接受诊治的,大夫又叮嘱不好移动,虽然有软轿,送到前院到底也要经过数重门户,所以索性就安置他到就在四房里的卓昭粹住的朗怀轩。
如此一番忙碌,时采风和淳于桑野从头看到尾,见江扶风控马时已经筋疲力尽,上药后更是疲惫万分,根本就没心思追究马惊的缘故,这才暗松了口气,趁乱告辞而去。
这日游氏忙到晚上,才有功夫把女儿叫到跟前盘问起来白子华的事情,听卓昭节仔细说了经过,游氏面露厌色,道:“你二舅母最爽利不过的人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侄女?”
“母亲别恼白姐姐啦,她就是那么个性.子,我如今也死了心了,只是这金燕?”卓昭节试探着问,白子华再不争气,到底是她幼时长大的同伴,卓昭节固然被江扶风拒绝,私心里还是很希望能够帮白子华一把的,小舅舅不肯,这会自然要向母亲撒娇了。
但游氏却冷笑了起来:“她若是自己争气点儿,区区一个金燕算什么?你以为章老夫人那么精明的人会不知道金燕打的主意?这天下有几个重规矩的当家夫人会喜欢背着主母爬郎主床的使女?我告诉你,白子华若是即刻把这金燕拖出去打死了,章老夫人也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在心中怨怼她,偏她这么没用,我看章老夫人任凭金燕作为,实在是对这个儿媳失望透顶!连陪嫁使女、身契都捏着的一个下人都管束不住,你说这么一个人,是她唯一的儿子的正妻,她能放心?”
卓昭节讪讪的道:“大约是天性罢,我也奇怪白姐姐怎么就这样的性.子…”
“你既然说到了这件事情我也趁机教你一教。”游氏看了她一眼,冷笑着道,“你知道章老夫人为何要纵容金燕?”
卓昭节一怔,道:“母亲不是说了吗?是因为对白姐姐失望。”
“可如今林家经得起乱吗?”游氏瞥了她一眼,冷冷的道,“白子华虽然无用,但成日里哭哭啼啼的也叫人心烦,那个金燕在个正经主子眼里也就是几十两银子的事情,章老夫人如今顾着林家郎君都来不及,今日她的憔悴你也看到了,按说这时候她最恨后院里还要勾心斗角的给她添堵,但为什么她没有理会这金燕?”
卓昭节凝眉片刻,到底她这些日子跟着赫氏打理家事,终究把从前班氏教导的许多后宅阴私、当家作主的种种手段融合起来,思虑半晌,面上露出骇然之色!
一看她神色,游氏就晓得她可算是想到了正路上去了,果然卓昭节惊骇着道:“章…章老夫人是要借这金燕之手?!”
游氏似笑非笑,道:“怎么个借手法呢?”
“章老夫人对白姐姐已经十分的不满,但林家郎君已经断了仕途的前程,林家这两代又没个官宦,未必得罪得起白家。”卓昭节举袖掩嘴,急急的说出自己的推论,“可章老夫人又很不想继续要白姐姐这媳妇…为了不得罪白家的赶走白姐姐,所以她纵容金燕这个从白家出来的陪嫁使女欺侮白姐姐,本来白姐姐身子就不好,如今担心林家郎君就更憔悴了,金燕再从中做做手脚…或者…白姐姐承受不住,与白家哭诉,章老夫人也能借口金燕乃是白姐姐的陪嫁,她不便管束,届时伏舅母心疼白姐姐,未必不会主动提出和离一事!”
游氏看着她,缓缓摇头,见卓昭节露出失望和松了一口气之色,游氏却笑了,道:“猜到了点子上,只是,你到底年少,心还不够狠,章老夫人可不一样,她要的可不是你这白姐姐和离,而是…她的命!”
卓昭节大吃一惊:“什么?”
“你还是不太了解你这白姐姐,她若是会向娘家告状的人,那金燕岂敢如此的嚣张?你二舅母的嫂子——你这白姐姐的母亲伏夫人,我也是略有所知的,那是个精明的人,我看白子华就是被她护得太好了,也不知道是怎生个护法,才惯出了这么个小祖宗!但纵然如此,白家也不会主动提出和离的,到底林郎君如今伤了容貌,白家提和离,岂不是要落个嫌弃夫婿没了前途就拂袖而去的名头?伏夫人这么想,白家其他人还要脸面、不肯的呢!”游氏嘴角微翘,冷笑着道,“白子华这小娘子,又敏感又纤弱,加上远在长安——水土不服、心疼夫婿、劳累奔波,做婆婆的忧心儿子,没有及时发现…然后一病不起,莫名其妙的死了,也不奇怪!”
卓昭节惊讶道:“但是白家…”
“长安离秣陵远着呢,如今气候又越发的热了,再说林家现在孤儿寡母的,还要扶着媳妇的灵回秣陵多么不容易?这么迢迢的路哪怕用着冰,扶回去人也该变了形状了,没凭没据的白家难道就要开棺验尸?”游氏不屑的道,“他们纵然怀疑,也是要问白子华的陪嫁,总不能白子华死了,陪嫁也全死了吧?那样白家还不怀疑可就怪了!但下手的既然是金燕,不管她会不会被玉燕之类的揭发,总归是白家过去的人,章老夫人完全可以一推二六五,白家没调教好陪嫁使女害了自己女儿——丢的是白家的脸,也动不了林家!为了白子华留下来的嫡长女,少不得,还要宽待林家!”
卓昭节想起今日见到白子华苍白憔悴的模样,禁不住按住胸口,道:“怪道白姐姐如今看着那么弱不禁风…”
“我的儿,你呀,还嫩着呢!”游氏平静无波的看着她,“你外祖母大约怕吓着了你,这些血淋淋的事情竟然没告诉你什么?你以为白子华只有忧愤而死一条路?金燕…既然是贴身使女,白子华又这样的蠢,金燕要在她饮食之类的地方动手脚,你以为…?”
“快快写信给外祖母!”卓昭节一下子跳了起来,“白姐姐若是死在长安,章老夫人又这样好的盘算,将来伏舅母能不把这帐一起记到了煊郎和游家头上?!”
游氏幽幽一叹:“信,自然要写的,只是今日你不该插手这件事情,岂不知道狗急跳墙?白子华陪嫁的贴身使女有四个,偏这金燕冒头最是明显,不管这里面有没有章老夫人的引诱与暗示,可见金燕也是个急性.子,这才几天就把事情做得如此明显,你这么一闹,自以为帮了白子华敲打她,但若这金燕足够愚蠢,很难不加快下手啊!”
卓昭节惊得跌坐榻上,吃吃道:“她怎么敢?”
“富贵动人心!”游氏看着她,“你生长富贵里自然不明白这财帛对于寻常人的意义与引诱!”
“…我明日去寻九郎,问问他的饮渊是不是还能给外祖母家送信!”卓昭节咬住唇,低声道,“若是能,饮渊…那猎隼是极快的,母亲,兰陵坊那边?”
“看白子华自己的命罢,这事咱们插不了手的。”游氏蹙了下眉,却无奈的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世子很心虚
次日,卓昭节不及派人投帖,选了一驾没有标记的马车,带着连夜写好的信笺,匆匆赶到位于兴宁坊的雍城侯府,兴宁坊离圣驾常居的大明宫十分之近,近到了就隔着一个十六王宅便是大明宫的宫墙。
所谓十六王宅,是本朝历来安置除了太子之外的皇子们的地方,内中多是雕梁画栋的华邸,本朝诸皇子虽然是各有封地和王号,但实际上只是虚领,向来藩王不出长安,只能居在大明宫外号称十六王宅的坊内,这十六王是本朝初年时恰好有十六位藩王居此得名,一直流传至今的。
如今里头只住了晋王、光王、秦王、徐王,因为地方空得多,从太极宫的侧门出入的话,离东宫也近,所以延昌郡王大婚之后也被在这里赐了宅,即使如此也不足十六王之数,然却还沿用着旧称。
纪阳长公主府赐宅于和十六王宅就隔了一条不宽的坊道的兴宁坊,却不是今上的刻意照拂,而是老祈国公宁燕然这一支世居兴宁坊,作为先帝实际上的长女,先帝虽然子嗣众多,到底还是格外怜爱些的,当年为了让还是公主的纪阳与驸马家族便于相处与来往,特别在兴宁坊里赐了公主府,后来渐渐的与老祈国公府建到了一起。
到了雍城侯封爵,先帝已经奄奄一息,朝政由时为太子的今上所摄,自然顺应胞姐之请,把纪阳长公主所偏疼的小儿子的府邸也赐在长公主府之傍。
进了兴宁坊的坊门,极显眼的就可以看见老祈国公府的阀阅,耸立出于屋檐斗角之间,格外的招人注意。
因为国公府、长公主府以及侯府连于一起,宁氏阀阅左近建筑逶迤成片,气势万千。
卓昭节的马车在雍城侯府角门停下,阿杏戴着帷帽下去投帖,下人送了拜帖进去不久,宁摇碧就亲自迎了出来,他一扫马车上没有敏平侯府的标志,知道卓昭节匆忙而来,不欲被人知晓——到底还没过门,就主动登婆家的门传出去究竟不好。
宁摇碧故而也不多话,吩咐开了门,让马车进府,接着才亲手扶了同样戴着帷帽的卓昭节下来,低声道:“那日回去身上可酸疼吗?”
卓昭节呆了一下才想起来他问的是骑马之后,轻蹙了下眉才道:“没什么了。”
宁摇碧听她语气里怒意不深,暗松了口气,遂又含了笑:“今儿怎的亲自过来了?也不叫我去接你。”
“我来问下,你从前给过我哨子,叫饮渊往秣陵送信的,如今我有一封急信要送与外祖母,未知还能让饮渊送吗?”卓昭节挂心着白子华的事情,不及寒暄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