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氏把人送到了卓昭琼的内室门口,才想起来招呼了声卓昭节一起进去,里头卓昭琼披着外衫斜靠在榻上,华帐半卷,杨家嫡长孙杨淳搬了张杏花式小香几在榻边,拿着把小金锤,正小心的砸着核桃。
看到卓昭节进来,卓昭琼放下手里的书,含笑道:“七娘你可算来了!我都盼你好些天了。”
杨淳忙也放下锤子,怯生生的给姨母请安。
卓昭节与姐姐寒暄几句,又夸了夸杨淳,杨淳始终很害羞,靠住了乳母身上不敢抬头,卓昭节看着他,想到卓无忧、卓无忌这对侄子,还有赫家那对双生姐弟,心中称奇,暗想杨淳这样的嫡长孙怎么会养成如此羞怯的性情呢?不过到底是小孩子,以后总会变的。
卓昭琼又谢了毛氏几句,毛氏捏着帕子很是局促的模样,没说两句话就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等毛氏走后,卓昭节就道:“其实花会还没结束时我听祖父的人说了五姐有孕,正要过来恭喜呢,不想就被祖父拘到别院里去用功,之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竟然到今日才过来。”
“这样也不错啊。”卓昭琼如今躺在榻上是为了以策安全,大夫和游氏都笃定了这一胎是很稳的,所以她显得很轻松,笑着打趣妹妹,“你从前过来只能恭喜我,如今我也要恭喜你——往后咱们姐妹两个可都是世子妇了,只是你这世子妇到底要比我高些。”
卓昭节面上一红,道:“哎呀,我是来贺五姐的,不说我的事情。”
卓昭琼道:“你方才不是贺过了?”
四周使女下人都笑了起来。
卓昭节有意转开话题,看了看四周,瞥见杨淳靠着乳母躲在一旁,他之前砸核桃的香几和锤子倒就放在不远处,就道:“淳郎方才是在给五姐弄核桃肉吃吗?真是孝顺呢。”
“他啊又要腻我身边又闲不住,索性我就拿堆核桃叫他砸去了。”卓昭琼道。
“怎么拿核桃呢?”卓昭节纳闷的道,“五姐也不怕他砸到了手?”
卓昭琼倒是看得开,道:“那锤子才多大,他年纪也小,就算砸到手,也不过是皮肉伤罢了,小孩子么,贪玩总是容易受伤的,再说他也喜欢砸。”
又道,“其实你今儿来倒是正好,家里如今忙不忙?”
卓昭节道:“五姐该知道外祖母家煊表弟的事情罢?如今林家郎君已经到长安了,住在了兰陵坊,这几日,父亲母亲偶尔会陪着大舅舅一起去请太医…”
“我倒是忘记了。”卓昭琼眼里有些失望,点一点头道,“就算没有林家的事情,你如今也要走着礼仪呢,怎么说也是不得空的。”
“五姐?”
卓昭琼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淳郎?如今我要安胎,也没功夫常顾着他,又不放心他离了跟前——那毛氏连管点府里的事情都不成,还得我遣了乳母心腹帮衬,现下倒是弄得我没了人手看好他,只能把他就放在了这院子里,只是他这年纪哪里会不贪玩呢?本想着若是家里得闲,叫他过去住上几日。”
“若是不要学什么功课,我看家里也不是腾不出手来,正好也和无忧、无忌一起玩耍。”有卓知安的例子,卓昭节顿时警觉起来,“五姐不敢叫淳郎离了眼前?”
卓昭琼瞥她一眼,倒是笑了,道:“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之前都是我管着家,如今看毛氏把事情管得不好,心里头气闷,她事情都办不好,我哪里敢把淳郎放在府里随便走?”
卓昭节狐疑的看了眼姐姐,只是转念想到自己就是知道居阳伯府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也插不上手,就悻悻的道:“这毛家嫂子看着装扮倒也利落,不想管家不成吗?”
“哪里是不成?”卓昭琼看进内室来的也都是妹妹跟前的大使女,料想以游氏的手段这些都是嘴严的人,叹了口气,道,“这毛氏性情倒是不坏,不但不坏,简直太过柔软了,面团儿也似的人!又是这个不会那个不会的…打从我有孕,把事情交给她之后,她一天十七八趟的跑过来请示,比我自己管还要累些,逼得我几次三番请了母亲过来帮手,为了能够安心养胎,把两个贴身大使女和乳母都调了过去…这样才勉勉强强…唉!”
卓昭节道:“我听说姐夫还有个三弟的罢?也是娶了妻的,五姐的三弟妹管家不比毛氏好点?”
闻言卓昭琼脸色就是一阴,叫杨淳的乳母:“带淳郎到外头吃点东西去。”
等把杨淳打发了,卓昭琼转向妹妹,哼了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道其二!这三弟妹孔氏是我婆婆的嫡亲外甥女,她母亲去的早,为了不至于叫人认为没有母亲教导,所以打小在杨家养着的,后来就嫁了过来…这位主儿不好惹得很!没过门的时候就仗着婆婆对她的喜欢到处安插人手收买人心,我才过门的时候她才多大?可是叫我连吃过几个亏的,前几年婆婆去了才好转,想在我手里拿管家之权,她啊下辈子罢!我宁可用着没什么用的毛氏!”
卓昭节没想到杨家还有这么一件家务事,忙安慰道:“五姐如今有着身孕呢!快点不要提这些事了,也怪我,不该多这个嘴!”
“这都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公公到现在都没续娶,如今这后院里是我这世子妇当家,哪怕我现在怀着孕也是如此。”卓昭琼闻言,扑哧一笑,道,“难为我还要想不开吗?我说这个还是要提醒你,你要嫁的雍城侯世子是没有亲生的兄弟姊妹的,这是件好事儿,没有妯娌倾轧也没有大小姑子给你添堵!宁家大房那边呢,又和二房有仇…只是你须得小心,就怕宁家这样积年富贵的人家,那些个世仆,尤其是伺候着宁摇碧长大的贴身使女之流,无论对你多么尊敬顺服,都不可叫她们骗了过去,这种人,你面上也不要显露出来,反正拿住机会就给个恩典速速许配出去!不然叫她们钻了空子,就是不给名份,到底也是件伤心事儿!”
她眯起眼,指了指西面,低声道,“那个孔氏,当初就是个扮乖巧听话的主儿,我想我与她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怨,不想她可不这么认为,所以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在夫家有资历有地位还得夫家长辈或夫君另眼看待的人,不论是客是仆,一概不能留!就算是怕误伤,至多给她们挑个好点的人家罢了——我当初要是早点看出来这孔氏的包藏祸心,她就是妲己在世褒姒复生,也别想和我嫁在一个屋檐下,碍我的眼!”
卓昭琼语重心长的教导妹妹:“我吃过的苦头,得把教训告诉你,将来你出阁,万万不可走我的老路!”
“…”卓昭节哭笑不得,道,“是是是…五姐放心罢,我可也不是好脾气的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引以为诫
卓昭节回侯府的时候带上了杨淳,这个时候赫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原本游氏体谅赫氏受庶出的小叔子连累,坚持要她休养满一个月,以示对长媳的重视,但插出来林鹤望入京求医之事,加上卓昭节被赐了婚,卓昭琼又有身孕,游氏现在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三份用。
赫氏自然也不敢继续享清福,主动提出重新把四房里的事情管起来,让游氏可以专心忙娘家带来的事情和两个女儿。
游氏虽然觉得松口气不错,却也怕长媳坏了身子骨,毕竟即使有了卓无忧和卓无忌,卓家又不是养不起,嫡孙当然越多越好,特别请了太医来给赫氏看过,说已经无大碍了,只是不可太过劳累,权衡之下,这才答应下来。
这日卓昭节带着杨淳回到侯府,照例到沈氏跟前拜见,说明了经过,沈氏自然是一副和蔼可亲:“亲家夫人去的早,小五娘又只得淳郎一个子嗣,在居阳伯府着实太过寂寞了点儿,咱们家好歹还有几个孩子一起。”
杨淳怯生生的上前行礼问好,沈氏随便问了问,赞了他一句乖巧听话,就放他们回了四房,游氏正在念慈堂里等着,看到杨淳,倒也不奇怪,道:“我就说过两天打发人去接你,不想你今儿倒是跟着你七姨回来了?”
“外祖母。”杨淳对游氏见得多,不像在沈氏和卓昭节跟前那么的拘束,倒是比较大方的行礼问好。
游氏道:“你两个卓表哥这几天正念着你,你去和他们玩罢。”就叫冒姑亲自陪他去找卓无忧和卓无忌了。
留下卓昭节,游氏这几人又忙又累,也没心思和颜悦色的慢慢说,直截了当道,“章家老夫人那边不能不敷衍好,你五姐那里你也看到了,毛氏不中用又怯懦,那孔氏不是个好的,你五姐如今月份小还能提点着毛氏,月份大了之后,我不过去帮她看着,也不知道那孔氏会做下来什么事情!如今四房里是你三嫂硬撑着出来帮忙的。”
说到这儿,她瞥一眼女儿,“你如今已经及笄,又定了亲,正经该学管家了,今儿你出去之后,我和你嫂子说过,叫她把些琐碎事情都交给你管起来,免得把她累着了,她如今还没足月其实很不该做事的,但也是没办法。”
卓昭节忙道:“我定然用心帮着嫂子。”又说,“只怕我做的不好。”
“做的不好,现在也只能你自己收场。”游氏一反往常惟恐呵护不够女儿的态度,冷着脸道,“我如今可没这个功夫出来看着你,而且你必须要做好,你嫂子硬撑着起来掌家已经很不容易了,叫你去给她帮忙,不是给她添乱的!”
卓昭节抿了抿嘴,对母亲的态度有些惊讶,心想难道是林鹤望那儿的事情很棘手?可游氏也不是会把火气撒到子女头上的人啊,就道:“我会尽心去做的。”
“还有。”游氏眯着眼,看着小女儿道,“你三嫂是个好的,这个我很清楚,你在你外祖母手里一直被娇养,娇气太盛,可别才做点儿事情,就嚷累嚷苦,叫你三嫂忙事情之余还要哄着你,平白的多了个女儿拖累她,若叫我知道,必不饶你!”
…母亲这是怎么了?!
卓昭节愕然,游氏的话还没完,“你是嫡幼女,又不在长安长大,从前总觉得亏欠与你,不免加倍的怜爱,向来就舍不得说你一句重话,就是你闹着要嫁那宁摇碧,我也是好好儿的哄慢慢儿的劝,但这几日看见林家的白夫人——她是你二舅母的嫡亲侄女罢?据说也是被家里惯着长大的,千挑万选了林家郎君出的阁,之前她过的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但这两日看起来…嘿!究竟靠父靠母靠夫君,谁也保不定一个将来,再这么纵着你下去全然就是害了你!与其叫你这会恨我心狠,总比你将来把眼睛哭干的好!”
“白姐姐怎么了?”卓昭节一头雾水,茫然道,“怎的就牵累到我身上来?”
游氏冷着脸,白了她一眼,道:“这一回陪着林家郎君到长安来求医的,除了下人,就是章老夫人和这白夫人,她年纪是不大,可怎么说也是出阁两年、嫡长女都生了的人了,林家郎君是长子,这白氏在林家也该是正经当家的大夫人!这林家大夫人…嘿嘿,和你五姐的妯娌毛氏活脱脱是一对姐妹!”
卓昭节心念转了一转,道:“白姐姐性情是柔弱一些,可我哪儿和她一样了呢?”
“你们两个都一样!”游氏毫不客气的道,“这白氏柔弱太过,怪道章老夫人都是老夫人了还要跟着跑到长安来,却是因为这媳妇别说撑场面了,我瞧章老夫人身边的几个使女都比她中用!嫁为人妇亦为人母了,还要到处摆一副怯生生楚楚可怜的姿态,章老夫人急起来说她一句,当着人面就落起了泪——真亏得章老夫人这一路上受得住,带这么个媳妇,还不如带个年长沉稳的嬷嬷可靠呢!亏得章老夫人年纪还不十分大,当真到了你继祖母你外祖母的年纪,日子都没法过了!”
又叹了口气,“这章老夫人也真是不容易,媳妇这个样子,她也只能带着,连其他个帮手的人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旁人与庶子勾结,暗中加害林家郎君的缘故。”
卓昭节委屈的道:“我可没有怯生生楚楚可怜,也没有…”
“那你又能成什么事情呢?”游氏沉下了脸,冷冷的道,“这白氏反正是旁人家的女儿和旁人家的媳妇,她中用不中用,我本不会去多这个嘴,可我看到她就想到了你!你这么任性不懂事!这一路之所以走过来顺风顺水,还不是因为在秣陵的时候,你有你外祖父外祖母护着、你舅舅舅母们疼着,你表兄弟姐妹都让着?回了长安,谁不是把你捧着?那宁摇碧这会也是处处让着你——你怎么不想一想你出了阁之后,别说你外祖父家远在秣陵了,就是我与你们父亲,也不可能天天去雍城侯府里盯着看宁摇碧有没有欺负你!或许你会认为反正你还有宁摇碧,但你为什么不想一想,宁摇碧凭什么一辈子宠着让着你?他是长公主最疼爱的幼孙,又是雍城侯独子,身份尊贵非凡,生得也俊,即使是个纨绔,想进他后院的小娘子,从高门贵女到市井之流到婢女们,你以为会没有?!”
卓昭节怒道:“我可不是白姐姐!我…”
她的话再次被游氏打断:“你什么你?你以为你在天香馆里压里李家兄弟一头,就很了不起了?你若不是有个侯爵祖父,你看李家兄弟会对你手软?更不要说让他们家老夫人登门来赔礼了!你如今如珠如宝无非是因为尽有宠着护着你的人!你自己想一想,若没有咱们这样护着你,旁的不说,你看一看沈丹古!我不喜欢这小子,却不得不承认你们祖父喜欢他实在不是没有道理的,都说他是陇右神童,天资卓绝,可即使这样,人家在卓家寄居的这些年,什么时候懈怠过?除了必要的应酬,几乎天天扎在了水荭馆里刻苦攻读,又风雨无阻的在桃林练剑,文武双修从不间断!这样的人即使是庶出又不为家族所容,他迟早能够靠自己打出一片天地来的,也不怪你祖父偏疼他!你呢?!”
“我就是学得文武双全又能怎么样?”卓昭节嘟囔着道,“我又走不得科举的路。”
游氏冷笑了一声:“不开窍的东西!我把话说到这儿,你还不明白吗?我提个沈丹古,你就只会跟着沈丹古去学文学武?人家沈丹古离了咱们卓家可不是过不下去!你离了侯府小七娘的身份你能成么?我问的是这个!”
她冷冷看着女儿,“煊郎受人利用的事情背后暗流汹涌,最有嫌疑的两方你也听到了,你生长江南不谙朝事,这点不能怪你,可你如今这风吹不得雨打不得的娇滴滴的模样,若是咱们家当真出了事情,你除了一根绳子上吊之外你还能怎么办?即使如今圣旨已下,你已算是宁家的人了,但将来宁摇碧不喜欢你了,卓家也不能帮你…你又该怎么办?!”
卓昭节被问得瞠目结舌,想了片刻才道:“母亲说的这些也只是假如罢了。”
“假如?”游氏嗤笑了一声,“你虽然没见过你嫡亲祖母,但你嫡亲祖母的经历难道还没听说过吗?”
卓昭节一怔!
“论到出身尊贵和受宠爱,你比你嫡亲祖母可要差远了。”游氏不屑的道,“她虽然不是宗室女,但当时的梁家可是号称梁半朝——你自己想想梁家声势何其之大!我听人说过,你嫡祖母少年时,莫说郡主,等闲不得宠的公主都惹她不起!结果她是什么下场呢?”声音忽然变得低不可闻,缓慢而冰冷,“你只看看你父亲之前还有两位庶出的叔父、她去世不足百日你继祖母就进了门——你嫡祖母当年可是公认的长安第一美人!这是长安城里最模范的红颜薄命了!你别告诉我你想走她的老路!”
卓昭节听得胆战心惊,道:“母亲!你到底要说什么?”
游氏冷冷的道:“我要说什么?不是每个女子都有你大姑姑的福气,阮致虽然好,可饶是如此你大姑姑过门后也不是没在温家长辈手里受过委屈!白氏的事情给我提了个醒,我到底护不住你一辈子,如今你婚都赐了,再不抓紧辰光教导你规矩,将来反而是害死了你!我不指望你多么精明,至少把这身娇生惯养担当不得事情的娇气去了!把你那只会自恃长辈门第的傲气改了!”
她严厉的看了眼卓昭节,“宁摇碧是独子,他为人狂妄不知收敛,仗着长公主的宠爱,行事从无顾忌,何况真定郡王再得圣人与皇后的青眼,到底不如太子之意!即使将来是真定郡王继承大统,我看宁摇碧也不是能圣眷长久的性情!但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我与你说点有用的——宁摇碧一没有兄弟帮衬二没有亲姐妹照应,反而仇恨不少!你嫁给他之后是雍城侯世子妇,宁家二房里正经的女主人!在后院里你是一过门就要当家作主的!就你如今这散漫娇气的样子…难为你能指望宁摇碧来替你把什么都做好了?那你又算什么?”
卓昭节额角沁出冷汗,道:“我…”
“你等着看罢,章老夫人如今忙着照拂林家郎君,再者林家郎君的伤,一天没个定论,他自己也未必能够定下心来。”游氏深深的叹了口气,忽然把话题重新移回了章老夫人身上,疲倦的道,“所以现在白氏不中用,他们母子看在眼里恨在心上,却还顾不上拿她怎么样,这之后,无论林家郎君的伤能不能好,章老夫人必然要为他纳妾的,而且一定会是好人家出身的贵妾!”
卓昭节惊道:“就因为白姐姐…白姐姐撑不住场面?”
游氏眼神如冰的看着她:“你以为呢?正妻是用来做什么的?所谓夫妻一体,如今林家郎君有难,她除了哭和伺候丈夫之外什么也不会,这几日以来,拜会太医、问药求诊,全是我陪着章老夫人做,开导安抚林家郎君,是同船北上的江家十七郎暂搁了功课,并你八哥抽空而为!连个使女都比她麻利——她既然干不了正妻的事儿,也怨不得旁人拿她当摆设!我就想不明白了,这白氏好歹也是里嫡出的娘子!听说在娘家是极尽钟爱的,怎么比许多庶出不得宠、被娘家欺压长大的小娘子还要像婢女养的?这种媳妇,还是长媳,哪儿有点冢妇的样子!危难时候见人心,白氏是怯懦,你是任性无知,性情不同却一般都撑不起门户,根本不是能够当家的料!真亏得你是我女儿我不能不要你,那林家郎君若是我的儿子,我连叫他休妻在娶的心都有了!”
“总而言之,我不想像白家夫人那么养出个尽会丢人现眼的女儿来!”游氏冷声道,“你八哥与古家娘子的婚期在明年,你六姐还没许人家,谢天谢地还有点辰光让我来教你,我把话先给你说在前头,你若是到现在还不肯好好的学,还想拿耍赖撒娇混过去,休怪我心狠手辣!你真以为是我亲生的我就狠不下手了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练手
游氏说到做到,翌日卓昭节天蒙蒙亮就被阿杏叫醒,说是冒姑姑来传游氏的话,让她去念慈堂里跟着听事情。
卓昭节只好赶紧起了身,匆匆梳洗一番,赶到念慈堂,却发现卓芳礼和游氏还在梳洗,在外头和一众管家主事等到两人好了,卓芳礼自去用早饭,游氏则把管家和主事的人叫到跟前,宣布了从即日起卓昭节帮着赫氏管家的事情,众人自然无不应允。
游氏看了看辰光,让他们把今日的事情都简单的先报上来,卓昭节侍立在旁,忽然觉得冒姑暗拉了自己袖子一把,她诧异的侧了侧头,就听见冒姑在自己身后细声道:“七娘好生留意些。”
卓昭节想到游氏昨日的严厉,心头一凛,忙仔细聆听起来,果然最后一名主事之人禀告过了,游氏一个字也没回复,直接对女儿道:“你将这些事情理上一理,过一会你三嫂来了,把紧要的交给她决断,其他的你来管,管不好,三个月之内就不要想月钱了!”
区区月钱卓昭节不在乎,她不缺钱,也没有太大的开销,只是当着下人的面被游氏这么说,若当真处置不好,实在很没有面子,但就她从前的表现实在也不足以夸口,就悻悻道:“我会管好的。”
游氏也无意在下人面前特别敲打女儿,道:“若是管好了,我自有奖励,就这样罢。”便留卓昭节下来盘问诸事细节,自己去和卓芳礼一起用早饭了。
卓昭节本来因为父母的溺爱,起的晚,今儿忽然早起,一番折腾,在这儿又等了半晌,早就饿了,奈何游氏要她等赫氏,只得乖乖在这儿等着,按着众人在四房里地位的高低,从纪久开始仔细盘问。
其实四房自有规矩,事情都有例子可循,只是为了防止奴大欺主,大抵都要管家的人发了话才能照办,这样每日报上来的事情不免就琐碎,除去了夏日将至,要给四房上下的主人做新的夏衣,同时也要给敏平侯、沈氏那儿孝敬上几身这一件,因为涉及到具体的选料、款式和指定哪一家的铺子、绣娘,卓昭节之前在班氏跟前听说过,这种事情看着简单,其实在大家子里却是盘根错节的影响着,毕竟选料关系到采买的油水,款式要问过各处具体的人,还不能犯了另外些人的忌讳如撞了款式,裁衣的铺子、绣娘也不是随便挑的,而且换季一人添上好几套新衣,四房人又多,不可能几天功夫全部做完,谁先谁后也有讲究,固然辈分在这里,但也有特别的情况…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卓昭节吩咐等赫氏来了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