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摇碧闻言,看了看天光,恋恋不舍道:“你回永兴坊的别院,还是回敏平侯府?我送你罢?”
“回永兴坊。”卓昭节有气无力道,“今早祖父还布置了功课,说回去之后就要查的…我今儿个五更天就起来梳洗,哪里有辰光做呢?一个字也没写,回去祖父问起来,也只能硬挨一顿家法了!”
宁摇碧听得心疼,道:“我陪你进宅子!”
“算啦!”卓昭节叹了口气,道,“祖父到底对我还是轻的,之前八哥功课做的不好了,祖父可是吩咐动庭杖的,开口就是十杖起呢,八哥一个字都不敢说,我到如今也不过挨上两戒尺,动手的是祖父跟前的书童,人还不错,每次都是做做样子,到底是我长辈,如今咱们还没…你去干涉,事情反而要闹大呢!”
闻说她回去要受罚,宁摇碧就不敢再提留她的事情,有些郁郁的摸了摸她鬓发,叮嘱道:“那你快些回去罢…我也不送你了,别叫敏平侯越发生气,反正,就这么几日了…若有对你实在不好的人,你也不要太客气,总有我给你收场的。”
卓昭节一抿嘴:“我可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再说长辈里到底是疼我的多,其他人么又能怎么亏待我?祖父待我谈不上好,但这几日悉心指点功课也实在说不上故意为难,老一辈的人么都是这样古板的,唉,但望我将来老了更像外祖母才好,否则叫晚辈面上恭敬,背后讨厌死了!”
宁摇碧微微笑道:“你生的这么好看,纵然老了也是好看的,人皆有爱美之心,你纵然严厉些,咱们的晚辈也只有更加敬爱你的道理。”
这话说得卓昭节大羞,轻轻一跺脚,道:“我真的不和你说了!”她满面通红,但想起来宁摇碧直言自己很好看,固然卓昭节对自己容貌极有信心,可听着心上人这么说,究竟不同其他人的赞美,心中甜蜜万分,正待要走,宁摇碧忽然伸手搂住她——
卓昭节一惊,这次倒是下意识的抱好了小狮猫,就听宁摇碧靠在她耳侧轻轻笑道:“这可是你上次亲口许我的,你不肯听话,我只好自己来了。”
说着,在她腮边轻柔的吻了吻,他的动作生疏之中带着小心翼翼,犹如触碰最精致纤细的珍宝。
卓昭节愕然之下,先是面色赤红如血,继而如遭雷击,僵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却是不记得推开他…可怜的小狮猫被主人再次松手,吓得爪忙脚乱的扯紧了卓昭节的袖子前襟,惊恐的叫了起来…
第一百十二章 小七娘的节操
傍晚的永兴坊里静的糁人。
至少在卓昭节看来,是这样的…
踏进这座别院的时候,随着别院里草木茂盛特有的阴冷气息笼罩上来,将卓昭节心中残存的温馨甜蜜统统迅速驱散,想起敏平侯那严厉古板的面容、苛刻不留情面的性情…卓昭节虽然做好了领家法的准备,到底还是感到一阵怯意涌上心头…
真的要掬一把辛酸泪啊!
这样的刻苦攻读到底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卓昭节心中默默的咽着泪水,她当年在游若珩跟前也得过外祖父“敏而好学”的评价,可如今在祖父跟前读了几天书,她听到功课两个字简直想立刻晕过去!
偏偏自己身体好得紧,敏平侯的惩罚也有分寸,她连装病装晕都没有足够的理由,这位祖父可不像其他长辈那样,会由着自己撒娇耍赖给过关,扮柔弱博取同情的计策,卓昭节也只是想一想…
就是这想一想的辰光都很珍贵、很珍贵、很珍贵…
她拖着沉重无比的步伐,一步懒似一步的到了书房,敏平侯照例在批着公文,孙女进来请安,他头都没抬一下,吩咐道:“我这儿正忙着,你自回房梳洗,一个时辰后拿功课来。”
“是!”卓昭节心里迅速盘算了下,一个时辰,功课不够写完,不过至少可以写上一点,按理也该被罚得轻点罢?天可怜见,她在游家时,可是被游若珩做着楷模教导游煊的!如今居然沦落到了祈求少挨点罚的地步…这个时候,卓昭节感到了游煊的无比重要!
如果卓家也有个游煊,该多好啊!还得像游煊一样,深得敏平侯宠爱,天资过人又不肯用功的那种,那样给自己做个对比,兴许自己也不用这样挨罚了…
想到这里,卓昭节终于醒悟过来,自己是往不求上进的道路上更加前进了——呸,我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卓昭节悻悻的往自己住的院子去,路上却遇见了去书房送羹汤的霓夫人,见着卓昭节,霓夫人忙行礼:“小七娘!”
霓夫人虽然伺候着卓昭节的祖父,但妾属半婢,见着敏平侯的子女晚辈这些正经的卓家小主人们,究竟还是要先行礼的,这霓夫人的闺名是若霓,她跟着敏平侯好像已经有那么三五年了,如今也才二十余岁,生得面若银盆、眼似水杏,身量圆润却不失窈窕有致,这别院里卓昭节总认为比外头要阴冷,是以都要多穿件半臂,挽好了锦帛,这霓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量比卓昭节丰腴些,穿的却是单薄。
她穿了浅妃色对襟薄纱宽袖撒绣曼荼罗的外袍,里头是猩红底诃子裙,胸口的地方绣着一朵月光白,红白相映越发色彩艳丽,很好的衬托出来她那极衬诃子裙的雪白肌肤与丰腴身量。
卓昭节这几日住在别院里,除了按时到书房里去听文治之教导、接受敏平侯的检查与评论,就是在院子里做功课——功课实在太多了,生活上正是霓夫人与舞夫人这两个侍妾照料的,卓昭节身为嫡女,虽然对侍妾一流一向有些瞧不上,但左右自己的嫡亲祖母梁氏早就去世了,如今的沈氏——那么贤惠的沈氏,敏平侯有再多侍妾恐怕她也会笑容满面的展示自己的宽大胸怀的。
卓昭节不喜侍妾,却也没有无缘无故找人麻烦的心思,对霓夫人、舞夫人也颇为客气,此刻就点一点头,还了半礼,笑着道:“你要去书房?我刚才看到祖父在改着公文,似乎忙得紧,叫我一个时辰后再过去的。”
霓夫人闻言,微微迟疑,道:“君侯在忙吗?那我可就不过去了。”
“你看着罢。”卓昭节道,“我瞧祖父脸色也不是很凝重,兴许不是什么大事呢?”
据卓昭节这几日看下来,许是因为霓夫人和舞夫人都是年轻美貌的侍妾,伺候也用心,敏平侯对这两个妾还是很温和的,不是有重要事情的时候,也许她们不时到书房里探望慰问,送些羹汤糕点之类,不过若有大事时却不许打扰了。
霓夫人听卓昭节这么说了,才松了口气,道:“妾身多谢小七娘指点。”
“我也就是被祖父才打发出来,遇见你这么一说。”卓昭节笑着与她道了别。
等霓夫人走远了,阿杏提醒道:“娘子今儿功课还没做,君侯给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本来已经不够了,娘子与霓夫人这儿寒暄又耗费掉辰光。”
卓昭节听到“功课”两个字就想哭,有气无力道:“你不要提了,我和霓夫人说两句话都快忘记了,你怎么还要说这个?”
“…可是娘子,一个时辰后要拿什么给君侯看?”阿杏幽幽的道。
主仆一行心情沉重的回到院子里,阿杏顾不得伺候卓昭节更衣梳洗,随便安置了下小狮猫,就研起了墨,又催促阿梨摆放起文房四宝,劝卓昭节快点做起功课。
卓昭节今日出了门,精神难免有些不济,加上心头厌倦,虽然心中惧怕敏平侯,竭力想要完成功课,但紧写慢写进程到底不如意,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却也只写了不到五分之一的功课,且估计写出来的这些敏平侯也不会满意,卓昭节心灰意冷之下,把笔往才写好的一张白宣上一丢,立刻糊了好几个字,敏平侯对孙女功课的要求不低,这种污了卷面的一律不算的,阿杏和阿梨一惊,就见卓昭节举起袖子把脸一蒙,恼羞成怒道:“我学这些功课有什么用?我又不考状元!凭祖父怎么说,反正我不学了,爱怎么罚就怎么罚罢!”
——她今日与宁摇碧卿卿我我良久,心思都放在了旖旎甜蜜上,且本来就觉得自己不刻苦学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儿还能收了这个心来用功?索性横下心来耍赖到底,心想祖父还能打死自己不成?拼着这回被罚狠一点,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祖父气极了再不要自己在跟前,打发了自己回侯府里去最好!
阿杏看这情况不对劲,忙劝说道:“娘子别这样,君侯亲自教导娘子,这是咱们府里只有大娘子得过的,可见君侯看重娘子…今儿个娘子出了门,回来之后困顿也是有的,娘子若是实在不能写,不如和君侯好好儿的说,究竟是娘子的嫡亲祖父,怎么能不心疼娘子呢?”
阿梨也道:“今日娘子出门也是君侯准了的,或者娘子请求君侯准许,将功课移到明日再交?”
卓昭节闷闷的道:“我写不下去了!”
“娘子今儿个是累了。”两个使女彼此对望了一眼,轻声细语的道,“不如…娘子先去榻上躺一躺,婢子一会去问一问卓片?”
这就是探一探口风,卓昭节今日可能装作身子不适躲过去了。
卓昭节虽然闹起了脾气,到底还是怕敏平侯的,既然有更温和的法子躲过去,自然不容放过,忙放下袖子道:“那你快去问罢!”她眼睛亮闪闪的充满了期盼。
阿杏可不敢打这个包票,道:“婢子去问问,成不成却不知道的,依婢子之见,娘子还是再写几张罢?”
“…我不想写。”卓昭节委屈的道,“这些赋文有什么意思?单是春赋,我这几日就写了五篇了,祖父还不许重复,别说我了,外头的才子,有几个能办到的?春日也就这么几样东西罢了,还能写什么样的新奇?今儿个又有两篇春赋…我写什么呀?我如今看到春字头都疼!”
阿杏和阿梨苦笑着正待劝说,却听庭中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主仆三个一怔,抬头向窗外看去,就见沈丹古一袭玉色袍衫,趿着木屐,头上同色玉色绸带束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卷屈成拳,放在唇边。
见卓昭节已经发现了自己,沈丹古迟疑了下,放下拳,点一点头道:“小七娘,这个也许是你的。”
卓昭节正疑惑他为什么会忽然进来自己的院子,闻言惊讶道:“难道我掉了什么东西?”
阿杏和阿梨对望一眼——卓昭节身上的东西她们两个最清楚不过,虽然回来之后还不及梳洗,但实在没少什么的,沈丹古拿了什么来?
不想沈丹古背着手走到窗前,隔着窗棂却递了一卷厚厚的纸来,纸上墨迹淋漓…阿杏心头一突,心想难道这小子这么大的胆子,敢当着咱们的面给小七娘写些不该写的东西?
卓昭节茫然的看了眼沈丹古,道:“这怎么会是我的?”
沈丹古眼神晦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小七娘看看就是了。”
卓昭节狐疑的看着他,见沈丹古眼神温和,想了想到底是敏平侯看重的人,自己今日能够出门也亏了他帮着说话,使女也在身边,青天白日的,何必驳了人面子,就接了过来,略一翻,顿时瞪大了眼睛!
阿杏和阿梨在旁边,赶紧探头看着,却不见那纸上有什么倾慕的措辞,反而有不少描绘春时景致的骈句诗章,正在疑惑之间,卓昭节已经飞快的翻完,再一端详字迹,整个人都不能平静了!
她刷的站起,激动无比的扬着宣纸问沈丹古:“这是…你写的?”
沈丹古嘴角微勾,意有所指道:“是小七娘你写的,我只是…恰好捡到,过来还给小七娘而已。”
“沈家哥哥,你人真是太好了!”连字迹都描摹得一丝不差!终于可以对祖父交代了!今天不用挨打了!卓昭节心中同时冒出这三个念头,这一刹那,她对沈丹古当真是感激得无以形容,她双眸亮若星辰,面容皎然发光,手按书案,与沈丹古隔窗对望,直接把对沈家的芥蒂丢到了一旁——沈丹古又不是沈氏!他比沈氏可爱太多了!
卓昭节以充满了感激与赞叹钦佩的目光凝视着沈丹古,甜甜的道:“所谓救人一命,必得好报,沈家哥哥明年下场,必然可以一举金榜题名、跨马游街…甚至会是状元的!”
她变脸变得这么快,一声接一声“沈家哥哥”叫得发自肺腑,简直是甜到了叫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以沈丹古的沉静淡漠,原本温和的笑脸也不禁一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屋内,仗着书案的阻挡,沈丹古看不到的地方,阿杏和阿梨差点把卓昭节的袖子裙角都扯断了…两个使女都在心中默默的垂泪:娘子你已经十五岁了,你不能学赫家那对年方六岁的双生姐弟啊啊!
第一百十三章 偷听
敏平侯照例面色沉郁、神情严厉的接过了卓昭节的功课,为了避免被怀疑,沈丹古比卓昭节先到书房,如今正站在了敏平侯身后伺候着笔墨,见卓昭节还有些忐忑,背着敏平侯,递过一个安心的眼色。
果然敏平侯查看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和往常一样,把孙女叫到跟前逐字分析讲解,最后再板着脸训斥一番作罢。
听祖父道了一句:“就这样,叫外头摆饭罢。”
卓昭节大觉逃出生天,她究竟头一次干这种找人代笔的事情,心里不免虚着,就讪讪的应了一声,丝毫不敢多说。
倒是沈丹古笑着赞了一句:“小七娘有所进步。”
…你这是在夸你自己罢?
敏平侯哼了一声道:“不过尔尔,还不值得多提。”又顺势教训卓昭节,“你莫以为丹古赞你一句就值得骄傲!你这点儿水准也就是逗个趣罢了,旁人说你好,还不是看你长辈们的面子?你以为是真心夸你吗?就你…嘿!真正论到学问差的还太远!”
卓昭节默默的看了看一脸尴尬的沈丹古,再默默看了看敏平侯,心中暗咽一把泪水:“祖父怎么就这么偏心这沈丹古?我又不要考科举,我长的好,也算聪明伶俐呀,外祖父和外祖母多喜欢我?舅舅舅母们都说小娘子里像我这样招人爱的最不多见了…继祖母也还罢了,到底父亲不是她亲生的,可祖父总是我的嫡亲祖父啊!他怎么就更喜欢这沈丹古呢?祖父真是太偏心了!”
她这里正在心中嘀咕着敏平侯的不公平,那边敏平侯和沈丹古小议了几句学问上的事情,外头卓片就进了来,书房里的众人都道是花厅那边饭摆好了来请,不想卓片却道:“君侯,二娘子来了,如今在府邸外求见。”
敏平侯住这别院是为了上下朝方便,他政务繁忙,膝下也很有几个子孙晚辈,本身也不是多么喜欢逗弄儿孙的人,所以除了他会亲自指点功课的卓昭粹、沈丹古外,哪怕是沈氏想要过来照拂探望,也得提前几日招呼过了,得到敏平侯准许方可过来,卓家上上下下心照不宣,从来没人触犯过,
这次卓芳甸忽然过来,敏平侯微微皱了眉,道:“她来做什么?”
卓片沉吟道:“二娘子看着似有恼意,仿佛遇见了什么事情。”
卓昭节一想,难道是为了定成郡主?
算一算时辰卓芳甸如果是回侯府,应该早就回去了,沈氏那么贤德的人,会叫卓芳甸再过来纠缠敏平侯吗?还是卓芳甸实在气不下,执意跑过来?她对这个小姑姑没好感,巴不得她更狼狈点,只是敏平侯对自己这孙女也不怎么样,不管是挑唆还是求情卓昭节都轮不上,就斜眼看向沈丹古。
沈丹古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有这回事,按说他能够寄养卓家,是受了沈氏的恩惠,论亲戚还得叫卓芳甸一声表姑,这时候很该说话的,敏平侯也素来听他的劝…
卓昭节好奇的想:难道这沈丹古与沈氏母女居然不和睦吗?这倒是奇怪了。
她这么东想西想的时候,敏平侯虽然有些不悦女儿贸然寻了来,但到底还是道:“着她进来罢。”
半晌后,卓芳甸红着眼眶被引到书房,见了礼,卓昭节看她身上还穿着离开天香馆前的衣服,就疑心她其实没有回过侯府,也不知道是去了其他什么地方?不然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卓芳甸见着了父亲,眼泪就滚落了下来,她年纪和卓昭节差不多,比起沈丹古还小一点,这会也顾不得两个晚辈在,语带哽咽的道:“父亲!”
眼看她就要告状,不想敏平侯却看了看屋角的铜漏,淡淡的道:“辰光差不多,该用晚饭了,有什么事情用完了再说。”
这话一下子把卓芳甸堵得噎住,她捏着帕子的手因用力显得一阵青白…半晌,才咬着唇道:“是。”这么说了,她低下头,露出恭顺之态,连情绪都仿佛平静了。
卓昭节忽然高兴起来——她倒不是对卓芳甸幸灾乐祸,而是有卓芳甸这个嫡亲幼女作对比,小七娘发现,其实祖父对自己也不算太差了…至少没有亏待嘛!
她高兴了一小会儿才猛然发现——和外祖父、外祖母对待自己,祖父对自己哪里就没有亏待了!分明是自己对祖父的要求越发的低了!
暗咽一把辛酸泪,卓昭节祈祷着自己早日脱离这样书山题海的日子…总不能天天指望沈丹古帮着做功课吧!别说沈丹古肯不肯,到底人家明年要下场,如今自己还要温习着功课呢!就是沈丹古有这个心,卓昭节也不想领多了这样的情,辰光长了,敏平侯不发现才怪,到时候卓昭节相信自己一定会万分惨烈的…
这样到了花厅,霓夫人和舞夫人方才得了吩咐就开始预备了,因为卓芳甸忽然过来,耽搁了会,如今饭菜的热气已经有些淡了,舞夫人就请示道:“君侯,是不是再热一热?”
这舞夫人听说是敏平侯自己在外头看中的,寒门良家子,她不似霓夫人那么艳丽丰美,而是生得娇小玲珑,容貌只是清秀,透着一种小家碧玉的味道,衣裙也只着了丁香色绣团花的深衣,毫不张扬,与霓夫人正是一正一妖,一清一艳,犹如池中莲开红白,相映成趣。
敏平侯当着晚辈的面对侍妾们自然是不会太亲热,这会就不冷不热的道:“还没全冷,就这样吧。”
食不言、寝不语,几人随着敏平侯一丝不苟的按着礼仪用毕,下人呈上茶水来,漱了口,又递上茶水消解油腻,敏平侯对霓夫人道:“方才的油茶鸭子是谁做的?下回油少搁点,太腻!”
霓夫人尴尬道:“是妾等一起做的…上回君侯回来提过喜欢这油茶鸭子,妾与舞姐姐就…”
“做的还成,就是油太多。”敏平侯皱了下眉,挥手道,“都下去罢。”
打发了侍妾,他这才问女儿:“何事?”
卓芳甸吸了口气,却看了看沈丹古和卓昭节,敏平侯眼皮一撩,道:“你们先下去罢。”
沈丹古和卓昭节都不敢违抗,起身告退。
只是告退出门,卓昭节步伐却越走越慢,看了看四周除了两人的使女小厮,再无外人,她眼珠一转,低声道:“沈家哥哥,借一步说话!”
沈丹古惯常与卓家大房、四房疏远,听她叫一声“沈家哥哥”就没来由的一寒,谨慎道:“小七娘?”
卓昭节不理会阿杏的惊讶疑惑,和沈丹古走开几步,小声道:“咱们回去听听?”
沈丹古一怔,卓昭节指了指花厅的方向,“咱们叫下人都闭嘴…折还去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怎么样?小姑姑也是沈家哥哥你的表姑,如今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咱们到底不能放心呀!”卓芳甸特别要避开自己说事情?什么事情?
反正,有偷听的机会不容错过!
因着对这儿不太熟悉,再加上万一被发现,拖沈丹古下水应该是个好主意…敏平侯那么喜欢沈丹古,料想不好意思重罚吧?自己可以跟着沾点光…真是可怜,嫡亲孙女在祖父跟前去沾个外人的光…
“…”沈丹古干咳一声,道,“这个,不太好罢?表姑同君侯都叫咱们避开的。”
卓昭节一抿嘴,凑近他小声的说道:“啊哟,咱们关心小姑姑不成吗?反正,咱们也不明着听!”见沈丹古似不赞同,她又道,“你方才也没说什么直接进了我的院子,如今就当不小心在那花厅外站了会不就成了?”装什么正经嘛!我都和你说了偷听的事情了,你不答应也要拖你下水!
沈丹古张了张嘴,半晌,才喃喃道:“其实,我方才有敲门,只是一直没人应,怕辰光耽搁太久,你不及把功课先看一遍,届时君侯问起来回答不了,看出破绽,这才闯了进去的…”
“…”卓昭节见说不动他,又怕耽搁下来那边事情都说完了,就跺脚道,“那我可去了,沈家郎君你既然这样君子,不肯听人壁脚,料想也不肯告状的对不对?”
方才还是“沈家哥哥”,现在又迅速变回了“沈家郎君”,沈丹古无语片刻,道:“也好,我同你去看看…你最好先把环佩摘了!”
卓昭节闻言,转嗔为喜,手脚利落的解着玉佩和步摇等物,口中又甜甜道:“沈家哥哥你人真好!我就知道你定然也担心着小姑姑的!”
沈丹古无奈了…
有沈丹古的帮忙,折回花厅很顺利,不但巧妙的避过了数名护卫,还寻了个极好的偷听的位置,两人摸着黑靠到了后窗下,后窗后本是一片草地,借着夜风声,小心些倒也不怕被里头的人察觉——才躲好,就听敏平侯轻描淡写的道:“小女孩子之前斗诗落败吃了亏,心头不忿罢了,定成郡主才多大?你不用理会她,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宗室女,太子亲生骨肉,上下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