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茂侯门 作者:繁朵
伊,名满江南的 才子;
伊,身世坎坷却天资卓绝的表哥;
伊,狡黠多谋武艺高明的异族…大伯,记住是大伯不是流行的大叔。
伊们,盛世长安锦绣繁华里或疏狂或内敛的五陵少年郎…
纤纤十指兰花状捏绣帕作羞怯态的侯府小七娘,别在心中狂笑窃喜了!
因为…以上全部木有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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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杏花 烟雨 数 江南
第一章 病入膏肓
初春的江南兀自料峭,正烟雨蒙蒙时候,卓昭节穿着对襟杏子黄半臂,荼白交领窄袖上襦下束了一条七成新的罗裙,却是与半臂上襦都不怎么搭配、她这个年纪女孩子很少会选的黑裙,她独自撑着伞走过游家的后花园,游家前不久因为一直当家的大夫人病故,二夫人同三夫人争权,两位夫人勾心斗角,互相拆台的事情没少做,许多事情就乱成了一团,譬如这花园,许多地方积了水,也无人来弄。
好在卓昭节脚上穿的木屐屐齿不低,还能高出积水些许,但走到花园的回廊上,她也感觉到锦袜还是被走动时溅上来的水打湿了,料峭的春寒仿佛从足底一直凉进心里去一样,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她住的缤蔚院,院如其名,里头一杏一桃两株百年古木,至今依旧生机勃勃,年年开花满枝头,花开之时缤纷灿烂、芳蔚如霞,这两株古木在整个秣陵都极有名,整个游府也是独一份的——据说是她的母亲游家嫡长女游霁出阁之前住的地方。
这几日杏桃都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原本望着倒也春意盎然,只是因着连下了两日的雨,如今看去到底有些惨淡的意思。
卓昭节从院外望了几眼伸出院墙的杏枝,不期然的就想起了“病树前头万木春”、“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减心情”之类的句子来,心绪越发沉重,平常轻盈的步伐也仿佛难以挪开一样。
她在院外呆呆站了片刻,才懒洋洋的推开了门,使女明吟和明叶正靠迎面的栏杆上边做针线边说话,看见她回来,忙放下针线迎接,口中抱怨道:“女郎又去了哪里,怎也不带个人?”
“取双袜子来换。”卓昭节神色晦明,低声吩咐道,见她兴致明显不高,明吟和明叶也识趣的住了嘴,进去取了袜子来服侍她换了,将木屐脱在回廊上,进屋后,里间伺候的明合与明吉也迎了出来,与明吟、明叶打个眼色,就上前道:“女郎,方才老夫人那边的周嬷嬷过来,说京中有信来,请女郎回来后过去正房一趟。”
卓昭节淡淡的应了一声,看起来也不见多么喜欢,明合壮着胆子道:“婢子看周嬷嬷的脸上带着喜色,仿佛是好消息呢!”
“知道了。”卓昭节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才起身道,“那么我现在就过去罢。”
明吟忙道:“婢子和明叶陪女郎过去?”
卓昭节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缤蔚院距离游家老夫人班氏所居的上房端颐苑并不远,明吟打着伞,明叶扶着手,陪卓昭节过去,路上正碰见了二夫人白氏带了人经过,看见卓昭节,停下来很是亲热的道:“昭节这是往哪里去?舅母家里方送了些东西来,里头有你最喜欢吃的蜜饯,回头舅母使人给你送去?”
白氏的娘家同在秣陵城里,虽是,却很有几个秘传的蜜饯方子,不肯给人抄了去,但每年都会做上许多,分送诸亲好友,卓昭节最爱吃其中的一种青梅腌的蜜饯,白家每次都要特别多送些来,是专门给她预备的。
“多谢舅母,我那儿倒还有些,听明吟说外祖母方才寻我,这会是去见外祖母。”卓昭节轻声慢语的说道,她是襁褓里就被送到游家来养的,虽然是外姓之人,但游家待她着实不坏,此刻虽然心情极不好,但还是勉强掩饰着如常道。
只是二夫人到底年长她一辈,卓昭节又是她看着长大的,哪里看不出来?当下就哟了一声:“今儿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啦?怎的一脸不高兴?”
她这么带着调笑的一说,卓昭节却差点红了眼眶,二夫人顿时吃了一惊,也收了调笑,柔声细语的哄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嗯?你告诉舅母,舅母替你出气!”
说话之间目光就在明吟和明叶身上扫来扫去,她们两个虽然是服侍卓昭节的,却是游家的使女,卖身契也在班氏手里,如今游家的管家大夫人去世,虽则二夫人与三夫人还没定下来谁来管家,到底二夫人也是正经的主人之一,这白氏又是满府里出了名的精明泼辣,明吟与明叶被她看得心慌,赶紧分辩道:“二夫人,婢子哪敢怠慢了女郎?实是女郎方才独自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兴致不高了。”
二夫人还待再问,卓昭节却飞快的擦了擦眼角,勉强道:“舅母,我没什么事,先去外祖母那里了。”说完也不待二夫人说什么,几步就走了开去,那模样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见状,二夫人一皱眉,当下吩咐身边一个伶俐的小使女:“你速速抄了近路跑去正房告诉老夫人,问问到底是谁惹了这孩子!”
小使女答应一声,拎着裙子跑了开去。
二夫人眨了眨眼睛,心想这几日管家的正是三夫人,不想竟出了这样的疏忽,叫老夫人这心肝宝贝的外孙女受了委屈,回头老夫人晓得,定然要训斥三夫人…她笑了一笑,方继续举步。
那边卓昭节在二夫人跟前差点落泪,也把班老夫人亲自派来伺候她多年的两个使女都吓了一跳,路上有心旁敲侧击,只是卓昭节离了二夫人跟前就绷紧了脸,压根就不理她们,两人心惊胆战的到了端颐苑前,祈祷着一会班老夫人莫要罚得太重,就见周嬷嬷已经在门外候着,笑容满面的迎上来道:“七娘来啦?老夫人方才还念着,说要快点有好消息告诉七娘呢!”
这七娘是卓家的排行,据说卓家男女分开,也就是说卓昭节上头,连堂姐带嫡亲姐姐在内一共有六个姐姐,只不过她一个也未曾见过。
此刻听了周嬷嬷的称呼,卓昭节只觉愁绪更添,心中难过,差点又要落下泪来,周嬷嬷先前听了二夫人派来小使女的通知,迎上来时就暗暗观察,见卓昭节果然是神色不豫,如今见她这样子,也吃了一惊,问了几句,见她不答,倒有大哭出来的趋势,忙扶住她手臂道:“七娘这是哪里受了委屈?快到老夫人跟前说去,凭是谁,敢叫七娘生气,老夫人定然不饶!”
一面说着,一面半哄半劝的拖了卓昭节进了屋,里头班老夫人拿着一封信笺反复看着,既欣慰又感慨,因听了二夫人派来的小使女所报,也奇怪自己这个外孙女到底是怎么了,正琢磨着缘故,等见周嬷嬷扶着落泪不止的卓昭节进来,顿时心疼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身也不知道。”周嬷嬷苦笑着道,“方才苑前老身迎着七娘,只说了老夫人有好消息告诉她…这不就哭了?”
班氏一怔,见卓昭节泪眼朦胧脸上满是委屈惶恐,再一想自己方才叫周嬷嬷去说的消息,却是想到了一个可能,忙起身过来搂住了她,安慰道:“好孩子莫要难过,可是听说京中来了消息,怨你父母将你丢在游家多年都不曾来看过你?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听外祖母与你慢慢说这缘故——
“你是你父母的嫡幼女,上头两个嫡亲兄长并一个嫡亲的姐姐,所谓最小的最招人疼,他们哪里是不想你呢?不过是先前你生下来时就三天两头的病着,未到六个月先大病了两回,看着不成,有人给你父母出了的主意,就是寄到外头养着,十五岁之前莫与父母见面,高门大户的子嗣向来不及寻常人家好活,这法子也不是你父母头一回用,原本呢,你继祖母是建议在京畿寻个人家寄养的,可你母亲不放心,觉得到底不及嫡亲的外祖家可靠,这才使了你大哥千里迢迢送你南下,也是看中了江南的水土养人——你看,你到了外祖家不是就没再病过?如今也平平安安的长到了十三岁,再过上两年,你就可以随你兄长回去了,到时候可也得惦记着外祖母啊!”
班氏又哄又劝的,却见卓昭节竟哭得更凶了,手里帕子都有些擦不住那泪,哽咽道:“我——我自然是舍不得外祖母的,可我…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班氏本当她是寄养久了,被京中来信勾起自幼远离父母膝前的怨怼,不想竟听到了这么一句,大吃一惊,变了脸色呵斥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这好端端的,自你满周以来,就连个咳嗽脑热也没得过的,怎么就冒出一句好不了了的话来?!”
卓昭节只顾哭,摇着头,却不肯多说,班氏见状,就严厉的扫了眼明吟、明叶,两个使女皆是心头一颤,双双跪了下来喊冤道:“老夫人,婢子伺候女郎一向用心,委实不知道女郎为何出此言!”
“外祖母,不关她们的事。”卓昭节哭得伤心,却也不想连累了服侍自己的人,当下抓着班氏的袖子哽咽道,“想是我自己没福,这几日我思来想去,也翻了许多医书,连个病症的名字也寻不出来!好在我与明吟、明叶她们一起这些日子,她们也不见不好,可见这病不传人,不然我今儿都不敢来见外祖母的。”
听她说得如此严重,原本当她赌气的班氏顿时一阵晕眩,险些没站稳,亏得周氏一把上前扶住,喝道:“快扶老夫人回榻上!”
一屋子的使女仆妇见这情况都吃了一惊,纷纷过来七手八脚的扶了班氏回榻上坐了,周嬷嬷又捧上一盏热茶,叫班氏喝了,班氏这才定了定心,眼望卓昭节,忽地有些回过了神,颤声问道:“你如何知道自己得了病?”
游家是将女郎与郎君一般的教授课业,却又不是教他们开馆行医,卓昭节才多大?就算自己翻过几本医书哪里就能给自己断脉看病了?
就见卓昭节怔了一怔,有些话说不出口的样子,班氏把人都遣退了,卓昭节还是不肯说,被班氏再三催促,方磨磨蹭蹭的凑到她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话,语未毕,脸色已经是一片赤红,如作酒晕妆。
班氏听着,却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但见卓昭节还在伤心难过,知道这年纪的女郎已经开始要面子,只得把那笑意忍了,调匀呼吸,努力以正常的语调道:“这…初潮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到了这个年纪,自然会有,不然,女子何以生儿育女,延续子嗣?”
第二章 卓家来信
外头一头雾水的周嬷嬷并明吟、明叶心惊胆战的等着,片刻后,班氏扬声唤了人重新进去伺候,却见卓昭节已经在班氏身边坐着,虽然面上绯红未褪,却神采飞扬——竟是与这几日阴郁的模样截然相反。
明吟、明叶还没回过神来,班氏已经呵斥道:“我着你们四个去伺候七娘,你们方才还敢说自己用心,这用的是什么心?连七娘误以为自己病了的事情都不知道!”
狠狠呵斥了她们一番,卓昭节再三求情,班氏才冷哼着住了口,打发她们到旁边侍立着,复换了慈爱的笑容,对卓昭节道:“你如今可有心思看你母亲写来的信了罢?”
卓昭节面上一红,嗔道:“外祖母!”
看她又要恼羞成怒,班氏也不逗她了,直接拿了信来给她,卓昭节接过看了片刻,神情忽喜忽惘,忽然咦了一声:“这卓昭粹要来江南?月底就到?”
“什么卓昭粹?”班氏笑骂,“那是你嫡亲二哥!”又怜爱她襁褓里就到了游家,对卓家难免陌生,细细与她解释道,“你大哥叫做卓昭质,长你甚多,几年前就成婚,如今仿佛已经有了二子,这一个是你二哥,却就比你长五岁,如今才十八,先前在京中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在身,因慕怀杏书院崔山长的名声,所以想到江南来游学两年,顺便接了你回去!”
又道,“你尚有个嫡亲的姐姐昭琼,前年出的阁。”
说着班氏也唏嘘起来:“这些人你都没见过,我这儿同你说着,你也未必能记住,不过也快了,再过两年,你随你二哥回了京中,那时候就日日见到了,自然会认识。”
卓昭节襁褓里就被送到游家寄养,对自己真正的家——长安敏平侯府的印象完全来自于班氏,虽然现在要过来的是她嫡亲的二哥,但毕竟没见过面,期待之中又隐约有点惶恐,把信还给班氏道:“二哥来了也住这里吗?”
“他是来游学的,怀杏书院说是就在咱们秣陵,实际上却在秣陵城外的越山,若是住在咱们家,往来未免太过辛苦。”班氏安慰道,“只不过越山离城多近啊,不论他想看你还是你想去寻他,马车也好,骑马也好,一日里随随便便都能打个来回。”
听了这话,卓昭节却是莫名的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外头有仆妇进来禀告,道:“二夫人来了。”
“叫她进来吧。”方才二夫人使人过来说了路上遇见卓昭节情绪不对,如今再亲自过来问一问,也是常理,班氏很满意媳妇这样关心甥女,因此白氏进来时,她就含了丝笑主动替卓昭节解释道,“并没有什么事,你就不必担心了。”
二夫人闻言,忙露出一丝喜色来,笑着道:“没事就好,媳妇就想,昭节素来就是笑脸迎人的,今儿怎的与天色差不多,见着舅母就要落泪呢?真真是唬了一跳,方才还盘算着到底是谁惹了咱们家的掌上明珠不快呢!”
卓昭节本来被班氏解释了一番初潮,又传授了应对的法子,知道自己并非身患绝症后,已经恢复了常色,二夫人这么一说,她究竟年少面嫩,脸色顿时又红得一片赤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班氏就嗔二夫人:“你也可以了,做人舅母的,知道她方才闹了笑话,如今还要特意赶过来笑她吗?”
二夫人掩嘴笑道:“是是是,媳妇不说了,还是母亲有法子,方才媳妇怎么问昭节都不肯说呢!到底是母亲的嫡亲骨血,就是向着母亲,这不,做二舅母的死活没问出半个字,到了母亲跟前就什么都说了,唉,可怜二舅母也很担心你呀!”
“二舅母,是我之过,舅母别怪我。”卓昭节被她说得招架不住,红着脸起身赔罪道。
只是二夫人这番话却大半是说给班氏听的,班氏大觉入耳,心想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外孙女,果然与自己更亲近,要说白氏对卓昭节也不是不上心了,平常白家的蜜饯几乎就是不断的,更别说见面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纵然如此卓昭节究竟还是到了自己跟前才说实话,不觉对卓昭节又疼了几分,连带着对说这番话的二夫人也觉得可亲。
班氏含着笑问二夫人:“这事情揭过不提了,你今儿在忙什么?”
“今早白家来了人,说是媳妇的嫂子算着上回送来的蜜饯该吃的差不多了,就又送了来。”二夫人笑着道,“各处都有份,所以媳妇就领着人挨个的送了。”说着看了眼卓昭节,道,“舅母可不是笑你呀,是回你外祖母的话呢!方才送了四弟妹那里的,因去四弟妹那儿时路上遇见了昭节,疑心是咱们家谁惹了她生气,就顺着她过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在花园里见着几处积了水,回廊上木屐印子还没干呢,可是昭节你踩过的?一会最好喝些热热的姜汤,仔细受了寒!”
二夫人这么说,无非是暗示三夫人管家没管好,花园里竟积下了水,还叫卓昭节踩到了,不想班氏闻言顿时变了脸色,皱眉道:“你…怎么还要往外跑?竟踩了雨水里也不说?”
又骂明吟和明叶:“两个偷懒的婢子!你们女郎下雨天跑出去不知道拦阻,也不知道跟上?”
卓昭节感到很尴尬,讪讪道:“外祖母,却是我瞒着她们跑出去的,我先前…嗯,心里难受,就不想人跟着。”
见她这么说,班氏要给她体面,才不再骂明吟明叶了,叫周嬷嬷:“叫厨房赶紧烧些姜汤来,给昭节泡一泡脚。”又正色叮嘱她道,“如今不比从前,是最受不得凉的,也是我这做外祖母的不仔细,未曾料想到这个,没有提前叮嘱过你,往后这样的时候,半点冷的也不能碰,就是盛夏之际,也不可贪凉,茶水都要温温的才能入口,知道吗?”
卓昭节听得心头凛然,忙记了下来,二夫人究竟是过来人,原本见班氏半句不提管家的事情,先忙着说卓昭节,还一头雾水,此刻听了这番话,哪还有不明白的?顿时就晓得卓昭节方才路上为什么见着自己就落泪了,想是头一次经历,闻所未闻,既害羞又害怕,偏这事情小娘家家的总有点说不出口的,倒是叫长辈跟着担心了起来,当下就跟着道:“媳妇.方才还在想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你这孩子也真是,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说起来咱们都还要恭喜你一句——从今往后啊,可就不是小孩子了!”
班氏嗔道:“好啦,女孩子面嫩,叮嘱到了就莫要再提。”又剜了眼明吟、明叶,“你们可也明白了?好生伺候着!”
明吟、明叶都小心翼翼的答应了。
班氏这才关心起了管家之事,就问二夫人:“花园里怎么会积了水?可是沟渠堵了?怎也没个人去料理?”
“媳妇.方才只顾着琢磨昭节在哪里受了委屈,倒没多留意。”二夫人含着笑道。
班氏深深看她一眼,她也是从新妇一步步熬成老夫人的,哪里会不清楚二夫人的心思?不过一直叫二夫人与三夫人轮流管家到底不成一件事,如今是花园里积了水,回头怕是旁的地方也要出差错了。
仔细想了想,班氏就对周嬷嬷道:“你去叫曼娘来。”
闻言二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太自然——巫曼娘是大房长孙媳,原本与游家长孙游烁的婚事是定在了今年年中,但因为大夫人病重,担心三年守孝耽误了他们婚期,就同巫家商议,让巫曼娘提前过门,这长孙媳是去年十一月堪堪成的亲,到现在还不满四个月,何况,巫曼娘之所以原本要今年年中才过门,为的是她今年才及笄…
只是班氏开了口,巫曼娘又是正经的嫡长孙媳,二夫人也不能阻拦,卓昭节虽然年纪不大,但被班氏教导,向来知道分寸,绝不公然插嘴游家的家事,现在见班氏提了巫曼娘,屋子里气氛有些冷场,就主动问二夫人道:“二舅母,三表姐几时回来?我这两日没见她,有些想她了。”
她说的三表姐游灿,是二夫人的亲生女儿,比卓昭节大一岁,已经定了亲,就许给了二夫人的娘家侄子白子静,白子静读书不错,十二岁就考取了童生,又因近水楼台先得月,入了怀杏书院读书,五天前,白子静的同胞姐姐白子华生辰,就请了游灿过去庆贺,完了又留她小住几日说话,因为白子静是在白子华生辰次日就回了怀杏书院的,白家又是游灿的正经外家,二夫人也就同意了。
原本白家也给卓昭节下了帖子的,只是卓昭节恰好赶上了初潮来前的不舒服,因此就婉拒了。
游家的子嗣不算少,四房孙辈加起来一共六男五女,因卓昭节的外祖父游若珩和班氏都还在堂,四房聚居,还有从前嫁在北地的庶女游姿早年丧夫,因她的丈夫是齐郡太守外室生子,后来虽然认回了任家,到底低人一等,游姿丧夫后不堪忍受妯娌排挤,又因游若珩与怀杏书院的关系,故而数年前禀告了公爹,带着独子任慎之回娘家长住,这么一来,游家其实甚是热闹。
只不过郎君们如今不是读书就是管事,女郎呢,大房的两个嫡女早已出嫁,三房庶女游怜不受三夫人喜欢,向来说话声音都不敢大一点,三房嫡女游灵又是个温柔娴静的性.子,整天闷在房里足不出户的,卓昭节虽然襁褓之中就远离父母,但被外祖家宠着,虽然谈不上刁蛮,却也算活泼,与游灵一向就不大玩得到一起,倒和活泼的二房嫡女游灿很是投契。
二夫人微微一笑道:“她啊,今儿若是不回,明儿也该回了,若不然,舅母可要使人去接回来教训了,哪有女郎家家的跑去人家做客,一住几天都不回家的道理?”
班氏笑骂道:“灿娘一向最知规矩,若不是你发话叫她由着白家四娘的主意多住几日,她怎会住了五天都没回来?”
白家四娘正是白子华,二夫人就分辩道:“媳妇肯答应也是有缘故的,母亲也晓得,子华她下个月就要出阁,这几日心里有些慌张,故此才要多叫几个姊妹相陪,媳妇却是想着灿娘也有十四了,这回陪子华,过些日子少不得要轮到她自己,陪子华过一回,到自己时诸事也有点数,不至于害怕过头,哪里晓得她一陪竟这几日都不回来?”
“你也是的。”班氏道,“白家四娘和灿娘如何能一样呢?你想白家四娘是要嫁到震城去的,白家和林家从前又没什么姻亲往来,这门婚事还是她弟弟在怀杏书院里读书,认识了那林家郎君,从中说合的,白家四娘自然免不了心里忐忑,灿娘嫁的却是她的嫡亲表哥,自小一起长大的,白家上上下下的长辈看着她成人——除了这几年那白子静到怀杏书院读书见的少了,有什么好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