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上次“几个老东西”把他气得不轻。
宋宜笑揣摩了一番他的语气心情,隐隐觉得他对简平愉这个祖父好像也不是很尊敬,心头越发迷惑简家这祖孙三代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所谓师出有名。”她沉思了会,斟酌着措辞道,“人是肯定要裁的,但不说长辈脸面,就说没缘没故的把人打发了,难免传出许多乱七八糟的话,到时候倒叫长辈们担心了!所以,一定得寻个理由。”
说到这里见简虚白颔首,话锋就是一转,“不是我挑翠缥的刺,但昨天晚上她做的事,其他人又不知道她是担心你的身体,瞧在眼里,可是非常的没规矩!”
“我说了要罚她的。”简虚白语气平静。
“照你说的,如今这府里好些奴婢都打着奴大欺主的主意。”宋宜笑没理会他这话--不痛不痒的处置一下那丫鬟,连罪名都讲不清楚,既不能斩草除根又不能解决后患,反倒容易让自己背上一个嫉妒狭窄不能容人的名声,她是这么好糊弄的人?
淡笑着说出目的,“所以在处置他们之前,咱们身边的人,最好做好表率!”
表率犯了错,那当然得从严从重处罚,才能服众!
简虚白听出她话语里的意思,皱了下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是说你今儿个亲自问她话的吗?”宋宜笑闻言笑了笑,却把问题抛了回去,“我只是给你提个醒--至于说到底怎么个章程,怎么能不等你问完话再议?不定,她有什么苦衷,或者值得宽恕的理由呢?”
意义不明的笑了笑,简虚白抬眼问:“要她真拿出值得宽恕的理由,你没了表率,却要怎么办?”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宋宜笑漫不经心的拨着腕上的镯子,“何况这府里的奴婢嚣张到连你都觉得棘手,还怕抓不到把柄?只不过,我到底初来乍到,如今出了这个院子连路都不认识,想遣散这一府刁奴,自然不是朝夕之功!”
简虚白看了眼更漏,思索片刻,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天晚了,先安置吧。”
这人果然是个记仇的--昨晚被宋宜笑拒绝了,今儿个进帐之后虽然两人都解了外袍、只着亵衣,他望着宋宜笑裸露在外的冰肌玉骨,眼神竟平静到毫无波动,显然打定主意暂时不圆房了!
他摆出高傲冷漠之态,宋宜笑虽然心情复杂,但也豁不出脸皮去主动求欢,遂也不提。熄了灯,两人同床共枕,却连手臂都注意着不碰到,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明天一定要编个理由诓住巧沁跟锦熏!”宋宜笑暗忖,“不然娘知道了这事,没准会嗔我任性!”
结果次日一早,两人起了身,翠缥照例先服侍好简虚白,看了看还在挑选钗环的宋宜笑,忽然禀告道:“公爷,之前趁您跟奶奶成亲的光景混水摸鱼,调换夜乌膏的人,昨儿个查出来了。您看这事要怎么办才好?”
她姿态谦卑语气温婉,但垂首时嘴角却勾起得意的笑:简虚白不喜府邸中下人的事儿,她这个打小伺候他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当初之所以选择娶宋宜笑,不就是觉得这位虽然出身不高,却能收拾得了那些人?
可现在宋宜笑才进门,人都没认全呢,自己却先找到了突破口!
接下来即使事情要交给宋宜笑去追查,首功,也已经到手了!
“一个小小的继女罢了!要不是公爷急需一个识趣的正妻,哪里轮得到你?”翠缥不屑的想,“论给公爷解忧,你根本就比不上我!除了正妻这个位置,其他的,你就不要打主意了!”
她正摩拳擦掌,激动的等待简虚白的吩咐--不远处,宋宜笑注视着镜中人影,却勾了勾唇。
就听简虚白短暂沉默之后,冷声道:“燕国公府现在已有主母,后院之事,你问我做什么?”
第78章 随口说说,没想到你果然在扯谎?
他这么简短一句,犹如三九天的一盆冰水,从翠缥头顶直接浇了下去--翠缥唇角的笑容瞬间冻结:“公爷,奴婢…”
“以后这类事情统统禀告主母处置!”简虚白见宋宜笑插好了最后一支玉簪,走到她身边去拈起螺子黛,不耐烦道,“你是丫鬟,丫鬟就该归主母管你懂不懂?!”
宋宜笑微微侧脸,方便丈夫给自己画眉,红润的唇翘起一抹嘲讽的笑纹:想架空自己?倒是好志气!
只可惜简虚白心目中为他摆平后院的人选早就定了,除非宋宜笑实在不争气,不然怎么可能轮到一个丫鬟来上蹿下跳!
“待会用过了饭,翠缥你就来禀告吧。”宋宜笑待双眉画好,起身与简虚白一道出内室了,经过脸色煞白的翠缥身边时,才淡淡道了句,“事关夫君的安康,我怎么能不上心呢?”
说着含情脉脉的睨了眼简虚白--这会正好对面廊上有两个下人经过,简虚白本来神情漠然,瞬间就染了笑色,伸手替她挽了下披帔,柔声道:“我没什么事,你切莫累着自己。”
对于宋宜笑故意咬重的“禀告”二字,浑不在意。
两人特别恩爱的用过了早饭,简虚白又陪妻子在庭中漫步了会消食,才依依不舍的去前院书房处理公文。
他一走,宋宜笑回到正堂坐下,就吩咐:“着翠缥过来!”
简虚白才强调了妻子是府中主母,翠缥虽然不甘心,倒也不敢不来。
只是到场之后,眼角眉梢难免带上几分不忿。
宋宜笑冷眼看着并不点出来,只问:“夫君入口的东西竟然都不对劲,你这个贴身丫鬟心思都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说什么了!你且说是谁做的吧!”
“奶奶可不要这样讲!”她没打算立刻撕破脸,谁想仅仅略作敲打,翠缥却破罐子破摔了,闻言冷笑出声道,“奶奶进门那天,奴婢就跟您说过,奴婢伺候公爷十二年,不敢说从无差错,却也兢兢业业。至于说公爷这回吃的东西被做了手脚,这偌大燕国公府有多少下人,奶奶昨儿个也看到了!奴婢愚钝,只得一个人,能发现这事已经不容易,却要请教奶奶要怎么个滴水不漏法?”
“你这张嘴,还真真是伶俐!”宋宜笑放下茶碗,温和的笑了笑,“本是我问你的,你倒问起我来了?”
翠缥不相信凭自己的宫女出身、伺候简虚白多年的资历,宋宜笑昨天才过门,今天就敢拿自己怎么样!
所以肆无忌惮的顶嘴道:“奶奶不问青红皂白,开口就说奴婢伺候公爷不用心,奴婢当然不服!”
“我问你话,你不服没关系。”果然宋宜笑依旧和颜悦色,说的却是,“我收拾到你服就成!”
温温和和的眼神看向巧沁--昨天还苦劝主子“不能心软”的人,这会自不迟疑,上前两步,抡圆了胳膊就是一个耳刮子!
翠缥被抽得原地转了半圈,才难以置信道:“你--奴婢是太后…”
“你是太后跟前出来的又怎么样?”宋宜笑揭开甜白釉描金缠枝菊叶的茶盖,吹了吹水面,悠然道,“我进门还是得了懿旨恩典呢!都是因着太后才能来这府里的,可你一个奴婢,也配跟我比?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还真以为我教训不得你了?”
巧沁闻言又给了翠缥一个耳光,冷笑着道:“贱婢还有脸说自己伺候公爷用心?方才公爷亲口说了,你是丫鬟就该归主母管。可主母问你话时你怎么回的?!这么一点不把公爷的吩咐当回事,也配提‘用心’二字?!”
“不要总打脸。”宋宜笑捧着茶碗,看着翠缥红肿的面颊,眼神平静若水,和蔼道,“年轻女子,尤其还没出阁,哪怕是下人,脸也是紧要的。”
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吩咐,“如今她脸上这样,好些日子怕都不能出门了。索性把腿也打断吧,正好一起养伤!”
话音未落,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连巧沁也觉得这过门才第二天,就下这样的狠手,是不是过了?
稍一犹豫,她试探着道:“这丫鬟瞧着弱不禁风的样子,万一腿断之后晕过去,可能会耽搁了您问话?”
宋宜笑神色不露,心中却暗赞她梯子递得及时--什么打断腿当然是吓唬翠缥的,锦熏到底年少经历少,竟没能接上,要没巧沁斡旋,接下来她可要骑虎难下了!
“瞧她这没规矩的样子,横竖是不会说了。”她把茶碗搁到案上,嗤笑,“何必浪费时间?待会夫君回来陪我用午饭,我正好给他说说这丫鬟的骄狂劲儿!”
翠缥本来气得死去活来,手都一个劲儿的抖,打定主意被打死也不开口!可听宋宜笑话里的意思,却是故意把自己折磨到晕过去,然后再在简虚白跟前告状?!
如今简虚白摆明了非常“宠爱”新婚妻子,当着翠缥的面就说后院的事全部应该由宋宜笑过问--翠缥心想自己要不在场的话,宋宜笑还不得乱七八糟一顿说,把什么错处都堆砌到自己身上来?
所以绝对不能被打断腿,万一真的痛晕过去,按宋宜笑的狠毒,没准借口养伤,此后都不让自己见到简虚白!
这么想着,她忍着吐血的心情低下头,开始招供自己所知道的夜乌膏被调换之事…
因为简虚白中毒的事儿不能外传,所以他服解药都避着人。
给他收着解药的,当然也都是心腹。
平常的话,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夜乌膏被调包这样的事的。
但前天燕国公府举办婚礼,心腹们忙前忙后的,这天又不是很冷,热起来难免穿得单薄--衣物单薄了,很多东西就不大好放,便把解药暂时放到了书房里。
“那天晚上进过书房的,有府里的大总管、二总管。”翠缥低着头掩饰眼中的怨毒,“但他们当天都没有什么事一定需要去书房的。”
宋宜笑闲闲问:“夫君起初吃错的那份夜乌膏,可查出是什么做的不曾?对夫君的身体可有危害?”
“纪公公连夜寻人看了,说没什么问题。”翠缥咬牙答。
“看来这下手的人还知道分寸!”宋宜笑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只不过连夫君入口的东西都做上手脚了,显然是存心不良的!最后却又没有害夫君的意思,这用心还真是古怪,嗯?”
这事儿肯定是翠缥自导自演的--这一点,不但宋宜笑,简虚白心里也不是没数,否则新婚之夜时,宋宜笑问他吃岔了夜乌膏要紧不要紧,他怎么说翠缥没找大夫过去就不要紧?
这丫鬟倒也胆子大,以为拖了府中两个总管下水,必能抵消搅了主人洞房的过错?
翠缥不接她的话,只低头沉默。
宋宜笑想了想,吩咐左右:“带她下去吧!让她好好养伤,这养伤期间就不要乱跑了!”
巧沁应下,出去喊人--翠缥闻言一惊,下意识道:“你不喊两位总管过来跟我对质?”
简虚白讨厌这府中旧有下人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翠缥不相信宋宜笑不知道。要不是这个缘故,她也不会弄这么一出。按说眼下宋宜笑正可拣个便宜,召了两名总管前来与翠缥对掐,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怎么会让她下去呢?
“公爷把后院交给你,你居然连两个下人都怕?!”翠缥思来想去,自己这会被迫退场,也只有这个缘故!她又惊又怒又气又恨,高声喊道,“你简直…”
“怎么做事的?”宋宜笑抬手欣赏着指尖的蔻丹,不悦一句,巧沁立刻喝道:“还不快点堵上嘴?深宅大院,哪容这样喧哗!”
不过等翠缥被拉下去,其他下人也再次退到门外。巧沁与锦熏对望一眼,给宋宜笑沏了盏新茶,就悄声问:“小姐做什么现在不召见那两个总管?叫翠缥跟他们狗咬狗,多少能给您省些事儿也还罢了,关键是现在这么一闹,恐怕那两个还以为您怕了他们呢!”
“做主子的要收拾奴才,多少手段使不得?”宋宜笑捧着茶碗,却缓缓摇头,“天下只有这丫鬟的法子才能打开局面不成?!我方才问这翠缥不过是为了出口气,这府里的人么,我自有主张,你们不必担心!”
巧沁这会也没心情问她到底有什么主张,因为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要问:“方才翠缥说,洞房那晚她…?”眼睛直直的盯在她点了守宫砂的位置。
“你们都知道他那解药得吃个一年半载。”宋宜笑心想反正她们也不敢找简虚白对质,就信口敷衍道,“所以这会本来就不大适合圆房--当然,这事对外可不能说出去!”
巧沁对她这番话半信半疑,但主子的闺房事,也不好刨根问底,只在心里盘算着,回头一定要好好给王妃禀告!
次日就是回门,夫妇两个携礼到了衡山王府。
韦梦盈这会肚子已经很大了,三天前又为女儿出阁忙了场,为策安全,如今还在卧榻,故而没到前面见他们,只托了衡山王帮忙招呼女婿,自己则喊了女儿到榻边说话。
关门清场后,自然先问女儿这三天过的好不好。
听说了翠缥所作之事,脸色平淡:“高嫁么,别说太后跟前出来的人了,就是燕国公府里的寻常丫鬟,怕也有些不服!你做的很好,凭是什么来历,归根到底,奴婢就是奴婢!一府主母,就得有这样的气势!不然还当什么家作什么主?”
她没打算现在太指点女儿管家,毕竟女儿要太能干太顺心了,不需要求她这个娘帮忙,如何感受得到亲娘的重要?
所以说了这么几句,就关心起女儿女婿的闺房之事了:“他对你…还满意么?”
…巧沁还没寻着机会告密,韦梦盈不晓得内情,故有此问。
宋宜笑抿了会嘴,才把之前搪塞巧沁的理由搬了出来,然后作害羞失望状,以为可以混过去。
谁想韦梦盈听完之后,淡定的呷了口玫瑰露,才道:“当初知道他中毒后,我曾以重金贿赂了太医院院判。”顿了顿,“就是他刚还朝时,给他请脉的人。”
说完直直看着女儿,眼神嘲弄。
宋宜笑暗擦一把泪,坦白:“我错了!我只是想着娘快生了,怕这眼节骨上,把您气着!”
“乖!”韦梦盈笑了,“娘随口说说的,没想到你果然在扯谎?”
宋宜笑:“…”亲娘城府这么深,叫做女儿的怎么混?
这天宋宜笑被亲娘教训得头晕眼花,到傍晚回府时才能脱身--马车出了王府,她尚且心有余悸的擦了把汗。
简虚白今日依旧陪她坐车,见状薄唇暗自一勾,也不知道是猜到她这一天的经历在幸灾乐祸,还是单纯想笑,这时候外头却有骑士勒马过来,隔着帘子低声禀告:“公爷,裴家总管在前头求见,说有要事相求!”
“裴家?”简虚白与宋宜笑对望一眼,都感到很疑惑,“裴家有什么事情求到咱们头上来?”
还急到无暇在燕国公府等待,一路追到衡山王府门口?
第79章 凶残必须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晋国长公主跟裴家关系向来不错,简虚白自要给亲娘面子,这会挑起帘子看了眼,见队伍前面牵着马擦着汗的人确实是裴家大总管,就微微颔首:“着他过来说话!”
“小的见过公爷、奶奶!”那位大总管到了马车前,行礼之后先道了声喜,“愿公爷与奶奶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这才说明来意,“闻说公爷与奶奶昨儿个进宫谢恩,得陛下赐下白玉金参,我家老爷今儿个请太医诊断,开出的方子里恰好需要。偏偏库里不够,所以遣小的来求两位,是否可以匀一支给我家老爷入药?”
简虚白吃了一惊,却没多问,只飞快的翻出马车暗格中的笔墨,匆匆写了张便笺,从袖中摸出私印盖了,打发两名侍卫陪他先骑马回燕国公府去取参。
等那大总管千恩万谢的告退,他放下帘子,对宋宜笑解释:“是义姐的父亲裴大学士病了。”
病因不需要说,夫妻两个心里都有数:当初蒋慕葶的“准魏王妃”身份还没过明路,只在私下流传,落选后尚且尴尬到没再出过门;何况裴幼蕊与简夷犹,那可是懿旨都下了的!
女儿的终身大事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正常亲爹能不心急上火么?
这事宋宜笑也不好发表什么看法,只道:“那么回府后,咱们再收拾些药材送过去?”
“嗯。”简虚白应了一声,把头靠在车轸上,合上眼,不作声了。
宋宜笑也不吵他,自从车帘的缝隙里打量着沿途的街景。
两人回到燕国公府后,问起库房,得知裴家大总管只拿了一支参去,宋宜笑就问送药材时要不要再加点?
“娘向来安康,三叔身体却不是很好。”简虚白沉吟,“三叔那份不要动。”
宋宜笑就从晋国长公主那份里又取了两支出来,命人再搭点其他药材,明日送去裴府。
简虚白等她把这事吩咐完了,方淡声问:“你处置了翠缥?”
闻言,巧沁跟锦熏等陪嫁都捏了把汗,暗暗祈祷宋宜笑的回话不要触怒了他。
“这不也是她希望的么?”宋宜笑一脸无辜,“不然怎么会当着人面,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到底是皇外祖母给的人,回头进宫时,莫忘记跟皇外祖母请个罪!”简虚白听了这话,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免得旁人说你不把皇外祖母放眼里!”
宋宜笑道:“自然。”
以为他还要叮嘱几句--毕竟翠缥伺候了他那么多年。
但简虚白却已经结束了这件事,淡淡道:“我昨儿有点空,就把给你请封诰命的折子写了,回头就会递上去。你要是不会写谢恩表书,请教娘或嫂子都可以。”
等他走了,巧沁等人才喜形于色的上前恭维:“您过门这才三天,公爷就要给您请封诰命了,可见待您有多上心!”
“这表书我还真不会写。”宋宜笑却只是笑了笑,道,“准备一下,明儿个,咱们去给娘请安!”
这会说的娘当然是晋国长公主--不过次日到了长公主府,宋宜笑给婆婆请了安后,奉上白玉金参,被赐座说话,却没提表书的事儿,反而跪着不肯起来,道:“媳妇此来是为请罪…”
长公主惊奇道:“你这孩子过门才几天,怎么就要请罪了?”
“是翠缥。”宋宜笑也不添油加醋,毕竟燕国公府那么多下人,却没几个可信的,能有多少秘密守得住?
她一五一十讲了新婚之夜的闹剧,以及简虚白亲口吩咐让翠缥受自己的管束后、翠缥仍旧再三出言不逊,最后方道,“媳妇晓得她是太后娘娘给的人,万不可亏待!可当时实在下不了台,不得不…”
“我道是什么事?”长公主听到这里,不假思索道,“阿虚都说了,丫鬟就该你管!你给她规矩有什么不应该?这事儿你不用放在心上,母后放那翠缥去燕国公府,无非是念她早年伺候阿虚还算用心,想着做宫女得到二十五岁才有指望出宫,她去了国公府呢,只要你点了头就好嫁人,可以挣得几年青春!不想这东西昏了头,反倒给你使起绊子来了!”
婆婆的反应不出宋宜笑所料,除了少数奇葩,新媳妇才过门,稍微任性点,长辈多半还是轻拿轻放的--尤其皇太后跟晋国长公主逼着简家“冲喜”,也要把她早点娶过门,图的就是有人为简虚白主持中馈,怎么会反对宋宜笑立威?
虽然说丈夫不配合,但抽了翠缥一顿,打着请罪的幌子,到底还是把这状给告了。
她作出一副长松口气的样子,感激零涕的谢过婆婆。
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她手背,以示亲近,又问她这几天过得习惯不习惯:“如今你是燕国公府的女主人,阿虚名媒正娶的发妻,可不要在自己家里委屈了自己!”
“谢娘关心!”宋宜笑要的就是她这句,立刻露出为难之色,“其他都很好,就是昨儿个夫君说府中闲人太多,恐易引言官弹劾,让媳妇打理一下。但媳妇听说国公府的下人大抵是伺候过祖父的老人,却不好薄待--想了几个法子都觉得有种种不足,还求娘指点一二?”
她这话是存心试探婆婆了,毕竟看长公主疼儿子的模样,却放任燕国公府那些下人惹恼简虚白不管,实在可疑。
长公主闻言,沉默良久,方掀开茶碗呷了口:“当年你们祖父考虑到阿虚生长宫中,不能时时监督府中下人,时间长了,难免有人懈怠,这才把倚重的老仆基本都留了下来。”
“祖父一片慈爱之心,夫君也是时刻铭记。”宋宜笑一脸恭敬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那会国公府里除了你们祖父之外,还住了大房与三房,现在却只你们夫妇两个主子,这人确实多了。”长公主放下茶碗,打量着儿媳妇,道,“为了阿虚的仕途考虑,把多余的人发掉,倒也无妨!问题是,你打算着他们去哪?若没个好的安置,不免叫人议论你们夫妇凉薄了,是吧?”
宋宜笑方才说裁撤人手是简虚白的意思,这会长公主却问她打算把裁撤的人手安排去哪,显然是看穿了媳妇的小心思。
不过语气还算平静,不像是要动怒的样子--宋宜笑心念电转,就决定依仗着新媳妇的优待阶段赌一赌,坦白道:“祖父当年为夫君考虑,致仕返乡时竟没带多少人手。做长辈的一片拳拳之意,做晚辈的岂能不报?那些人都是祖父时候用惯了的心腹,莫如遣回桑梓,侍奉祖父晚年。不知娘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