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硬躺在那里嚷不舒服,咱们总不能跑上去说她是装的。”宝璎沉思了下,又叹息。
“崔见怜身份不亚于蒋姐姐您,她亲身上阵污蔑您,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宋宜笑懒得理她,只对蒋慕葶道,“所以她这回受的伤,短时间里是不会好的,否则还怎么把事情闹大?”
蒋慕葶恨道:“我才不要白担这名声!我一会先去跟清江郡主认错,完了去揍…”
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半晌,她惦记的居然还是揍人--奉主母之命、专门来给自家小姐保驾护航的宝璎已经想撞墙了,偏偏宋宜笑还点了点头:“蒋姐姐一会确实该找机会去崔见怜那里闹上一场!”
…山腰往上,一座扇形凉亭临崖而筑,被这季节盛开的桃花裹得结结实实。
然从繁枝密朵间,依然可清晰望见下方设宴的广场。
素裾蓝氅的简虚白广袖当风,衣袂翩然,手持翡翠杯,轻晃着琥珀色的酒液,斜倚栏边,无可无不可的听着纪粟对赴宴闺秀们的挨个介绍--忽然看到山径上走来一名丫鬟,到清江郡主跟前耳语数句,清江郡主立刻拉过南漳郡主叮嘱一番,就毫不迟疑的起身离席。
他才将翡翠杯递到唇边的手不由一顿:“出了什么事,竟要大姐亲自去处置?”
“公爷您刚过来怕是不晓得,小半个时辰前,蒋小姐跟崔小姐在下边山径上起了争执,也不知道是蒋小姐失了手呢还是崔小姐没站好,总之崔小姐摔着了,据说足足滚了十几阶才停下来,人当场晕了过去。”纪粟宫廷出身,最擅打听消息,何况这事清江郡主也没有刻意瞒他,这会就一五一十的告诉简虚白。
末了又道,“噢,宋小姐--就是在博陵侯府遇见过的那位,今儿是跟蒋小姐一道的,也被卷了进去。之前郡主给崔小姐请了太医,说等她醒了再让双方当场对质,这会想是崔小姐醒过来了。”
简虚白对于闺阁争斗没什么兴趣,本打算听过就算,但纪粟提到宋宜笑--怎么都算个熟人,印象中又是个聪慧懂事偏命途多舛的女孩儿,单纯出于爱才之心,也叫人不忍坐视她落入困境,他不免沉吟了下。
“大姐定要等崔氏醒来对质,恐怕对崔氏摔伤之事也是抱着怀疑的。”不过简虚白转念想到,“否则那么多人看到蒋氏跟崔氏拉拉扯扯之后崔氏就摔下去了,怎么也该先申饬蒋氏几句,而不是让她换个地方饮宴。”
毕竟是同母的亲姐弟,简虚白对清江郡主还是很了解的,“以大姐的手段,要查个水落石出易如反掌。我插手倒是画蛇添足了,这眼节骨上也容易引起误会,还不如袖手旁观。”
他一点都不怀疑宋宜笑的无辜,毕竟六年前初见时,那女孩儿才八岁,明明是被他推倒伤了脚踝,却因他穿戴气度不俗,愣是撑着反过来给他赔不是,之后要不是他自己发现,她肯定提都不会提--那么小就那么隐忍那么委曲求全的人,怎么可能在清江郡主的宴上闹事?
尤其受伤的那个还是贵妃侄女!
“大姐查出真相后,这女孩儿应该就没事了。”简虚白这样想着,便没说什么。
只是他这番心思没有明言,之前的沉吟落在纪粟眼里,难免误会,就悄悄拿起清江郡主给的宾客册子,找到宋宜笑的名字暗掐了一道。
想想来之前太后私下的叮嘱,纪粟心念一转,试探道:“代国长公主殿下与崔贵妃早年有恩怨,这回崔贵妃的侄女却赖上陛下都点了头的准魏王妃,等于帮了南漳郡主一把,实在蹊跷!也不知道幕后两边在打什么算盘?”
简虚白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实在却不过太后之命与清江郡主的泼辣,才不得不到占春馆走一遭。饶是如此,他这会心里惦记的多半还是政事。
宋宜笑的事虽然叫他分了会心,但也就一带而过--如今纪粟的话正说中了他的担忧:“当年陛下因御体欠佳,恐主少国疑,所以立皇长子为储,且全力栽培。但天佑明主,陛下近年来愈加康健,魏王、梁王等皇子也渐次长成,这前朝后宫,人心却开始浮动了…”
尤其代国长公主在本朝可谓享尽尊荣,偏她早年没把崔贵妃放在眼里,大大得罪了这位准太后--怎能不担心被秋后算账?以代国长公主的为人,在负荆请罪与孤注一掷中,十成十选后者!
纪粟才不管简虚白这会有多忧国忧民,他笑眯眯的道:“这么着,公爷何不下去,走后门到屏风后,听一听那三位小姐在清江郡主跟前都是怎么个说法?虽然您想知道的话,郡主回头也会告诉您,可传了一道的话,到底不如亲自去听来得准确。”
简虚白正觉得来占春馆纯粹浪费自己时间,要能顺听到点用得上的消息,当然不会拒绝。
他低头,见还剩小半的酒水里,不知何时落入一瓣桃花,在琥珀色的酒液里载沉载浮,娇媚可爱--不禁勾唇一笑,掩袖仰首,一饮而尽,将花瓣咀嚼后咽下,方转身搁下翡翠杯:“走!”
第38章 崔小姐真是身手不凡!
精舍。
“这么说,见怜的腿是摔伤了,用不上力?”清江郡主抚着腕上金钏,皱眉,“韩太医,这是怎么回事?我今儿设宴是为了让女孩儿们高兴高兴,如今倒好,好好的人来了,回头竟要抬回崔家不成?!这却叫我怎么跟崔家还有贵妃交代?!”
崔见怜花容惨淡,勉强一笑:“郡主言重了,这事哪能怪郡主?却是我自己没管好身边人,才会弄成这个样子。”
蒋慕葶怒目看她:“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这么含含糊糊的,别人还以为是我把你推下去的呢!”
“到底怎么回事,蒋小姐您心知肚明!”崔见怜的丫鬟流着泪不忿道,“众目睽睽之下呢!就算蒋小姐现在忘记当时怎么回事了,出了这个门,多得是人可以告诉您!”
说着又朝清江郡主跟前一跪,再次哭诉,“求郡主给我家小姐做主啊!”
清江郡主这回可算没甩脸色给她看,警告的扫了眼蒋慕葶:“这会最紧要的是见怜的身子骨儿,有什么话等我问完太医再说!”
“是!”蒋慕葶被宝璎暗掐了把,才忍着气低了头。
“韩太医,这伤,到底要紧不要紧?”清江郡主转向须发皆白的老太医,面上难掩担忧之色,“怎么会站不起来呢?”
韩太医抚了把长须,思忖了会,才道:“郡主见问,不敢不答,只是老朽长于调气补元,对治疗伤势,所知不多。如今看崔小姐的脉相,是没有大碍的。至于说为什么崔小姐站不起来,这…请恕老朽无能!”
听出太医的话中之意,清江郡主脸色难看了一瞬,转头对珍丽吩咐:“派人快马回都,请个擅长治伤的太医来!”
珍丽应了一声,出去传话。
“会不会是吓着了?”室中正因清江郡主的不愉沉寂,宋宜笑忽然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兴许没什么大事,躺会就好了呢?”
“宋小姐真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崔见怜闻言身子一颤,把头转向榻里,俨然无法承受她这样轻描淡写的话语--做丫鬟的自要代主子出头,愤然道,“就算摔着的人不是您,您这话说得也太叫人心寒了!十几级石阶哪!您怎么不去摔摔看!”
锦熏不甘示弱:“太医都说了,崔小姐脉相没有大碍。既然如此,我家小姐说你家小姐兴许没什么大事有什么错?难不成你很希望你家小姐有事?!”
“罢了!”崔见怜转回头,哽咽着喝住自己的丫鬟,“小蛮你不要讲了,这回的事情归根到底是咱们起的头。如今我虽然受了伤,但若能让蒋姐姐消一消气儿,也不枉了…”
“崔小姐这话里的意思,倒像是我家小姐因着您的丫鬟打碎了老夫人所留钗环,故意把您推下山径出气一样了。”宝璎不冷不热道,“那么奴婢倒要请教了,您的人做错了事情,您不带着她待在屋子里等我家小姐到了,好商议事情怎么个处置法,主仆两个反倒去山径上悠闲摘花,跟没事人一样,这是惟恐我家小姐不生气?”
她说到这里冷冷一笑,“谁不知道我家小姐心思单纯又孝顺长辈,尤其与老夫人祖孙情深,闻说老夫人所遗之物损坏,心里能不急?”
蒋慕葶也冷笑:“要是在平地上,我真推她一把,她又怎么有理由伤到爬不起来?”
“正因为知道那对玉步摇不但是蒋姐姐的心爱之物,更是蒋家老夫人所留。”崔见怜姿态优美的拭了拭泪,自嘲一笑,才道,“所以今儿个接到消息后,我就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跟蒋姐姐赔罪才好?比蒋姐姐先一步到精舍后,看到下方山花烂漫,就想去替蒋姐姐摘些花儿,聊表歉意。不想此举不但没能见效,反而让蒋姐姐误会了!”
又哽咽道,“其实,要不是迫不得已,这眼节骨上谁愿意自己受伤,尤其还是卧榻难起呢?”
蒋慕葶与宝璎闻言,都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宋宜笑--来了!
这是整个诬陷里最难破解的一点:虽然精舍那里的下人很多目睹了蒋慕葶伸手、崔见怜摔落那一幕;崔见怜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们主仆会在山径上、而不是在屋子里等待。
但!
蒋慕葶也是有身份的人!
哪怕是清江郡主的下人,除非清江郡主明确表态且站在崔见怜这边,否则她们的说法肯定跟纪粟差不多:“是看到崔小姐与蒋小姐在那儿说话,后来也不知道是崔小姐没站好还是蒋小姐失了手,崔小姐就摔下去了…奴婢们离得远,听不见两位小姐说什么,也没看清楚,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毕竟蒋家的权势地位摆在那儿,谁会闲得没事做给自己拉这么个仇人?
至于说借题发挥,前面讲了,蒋家门楣比崔家还隐约高一线,派人造谣、给对方泼脏水之类的手段,你能用我也能用,谁怕谁?
崔见怜这手不算高明的栽赃,真正高明的是她挑的时机。
诸王选妃,贵胄择妻,尽在今日一宴--这等非常时期,真不舒服的人都会咬牙挺住,谁会好端端的装受伤?
尤其她还是风传里内定的梁王妃!
所以眼下她一句“这眼节骨上”,足以把蒋慕葶这边所有的质疑压下--崔家跟蒋家又没仇怨,崔见怜凭什么要豁出自己前程不顾,去陷害蒋慕葶?
既然如此,那当然是蒋慕葶把她推下去的!
室中寂静良久,蒋慕葶这一方似乎已经彻底词穷,一个个只阴着脸默然无语。
气氛渐渐沉重,最后打破僵局的却还是崔见怜:“宋小姐方才说的话也没错,我当时,真的是吓坏了!所以也记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蒋姐姐的为人,绝没有伤我之意!”
她吐了口气,“这事儿,对外就说是我不小心吧!还求郡主恕罪,今日之事由我而起,既耽搁了您的时间,又扰了您的兴致!”
清江郡主挑了挑眉,看向蒋慕葶:“你们觉得呢?”
“我…”蒋慕葶嗫喏着,看了看宝璎,又看了看宋宜笑--眼中刹那流露的一抹愧疚,让斜靠榻上的崔见怜看得分明,不禁眯了眯眼,随即垂眸掩住快意之色。
“我方才伸手,其实是想救下崔小姐!”蒋慕葶定了定神,用微微颤抖的嗓音道,“因为她之所以摔下去,其实是…其实是…”
显然事到临头,她又有点下不了手了,以至于迟迟不能说出宋宜笑来。
崔见怜正耐着性子等待,谁想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清江郡主眉头一皱,正要吩咐人出去喝止,但门外却抢先传来脚步声:“不好了!有人误捣蛇窝了,快请郡主移步,这儿不能再待下去了!”
“什么?!”
女孩儿家鲜少有不畏惧蛇蝎之属的,长年养尊处优的那就更怕了--只听“蛇窝”两个字,还没看到一条蛇,这屋子里无论主仆,都已经毛骨悚然!
待门被用力拉开,一名穿着占春馆下人服饰的丫鬟慌慌张张的出现在门口,急急禀告:“郡主,有下人在屋子后面发现了个洞,只道是野兔,谁想挖开后才发现是蛇窝!如今群蛇受惊到处乱蹿,这里…”
话没说完,她忽然尖叫一声,朝后一蹦,屋子里的人就目瞪口呆的看到她原来站的地方赫然留下一条赤练蛇!
“这蛇有剧毒!”那丫鬟退开后才反应过来,哭丧着脸道,“得把它赶走,千万不能伤了郡主啊!”
你自己都蹦到门外去了才说这话…
屋子里除了清江郡主之外的人集体暗吐一口血,彼此望望,最后还是宝璎站了出来,拿了条披帛,小心翼翼的上前驱赶:“走开!走开!”
结果她才靠近那条赤练蛇,令人惊怖万分的一幕出现了--那赤练蛇吐了吐蛇信,倏忽一弹,竟顺着披帛缠了上去!
“我的娘!”宝璎带着哭音高喊了一声,惊慌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把披帛直接一扔,整个人软倒在地,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反正那条裹了蛇的披帛被甩到崔见怜躺的榻上去了!
然后大家就看到刚刚还号称“站不起来”的崔见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被下榻,闪身躲到小蛮身后,动作之迅速、姿态之优美、步伐之轻盈,别说伤了腿的人,正常人都没几个比得上!
“崔小姐,真是身手不凡!”宋宜笑直到此刻才放下心来,瞬间敛起面上惊恐,似笑非笑,“我就说,您方才只是吓着了,哪有不舒服?是吧?”
崔见怜惊魂甫定,听到这话不对,猛然转头,却见不但宋宜笑主仆,连蒋慕葶也是一脸平静,前一刻还瘫软如泥的宝璎亦是翻身爬起--四人相视一笑,也不理她,连同门外来报信的丫鬟,一起走到清江郡主跟前跪下请罪:“冒称蛇窝,惊扰郡主之处,还请郡主责罚!”
清江郡主拨着腕上金钏,没看她们,却淡淡望住崔见怜:“见怜,你是不喜我的宴,还是不喜我为人?一年一度的上巳,要这样扫兴?”
第39章 其他的事,就有劳大姐了!
清江郡主的声音不高,却问得崔见怜心头大震!
索性她反应也快,“扑通”一声跪倒,哭道:“郡主,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因为惧怕蒋姐姐追究,故意说重伤势!”
蒋慕葶差点没被她气死--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记继续诬陷她得理不饶人?!
“为此坐视郡主抛下宾客亲自前来探视,方才更遣人前往帝都另请太医?”宋宜笑以眼神示意她忍耐,冷声诘问,“我记得崔小姐比我还大两岁,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就是这样分不清轻重的?这却将郡主一片热忱好客之心置于何地?!”
宋宜笑三言两语就给崔见怜扣上一顶“藐视郡主”的罪名--察觉到清江郡主投向自己的目光又冷了几分,崔见怜心中简直想破口大骂!
无奈现在她的首要之务是平息清江郡主的怒火,不然叫显嘉帝知道了,连崔贵妃都要受牵累,更别说保住她了!
只好忍住掐死宋宜笑的冲动,哽咽着求饶:“我知道蒋姐姐最尊敬她祖母,偏我丫鬟打坏了她祖母留给她的东西,在山径上看蒋姐姐气势汹汹的走下去,我、我怕极了!所以…所以刚才我就想,把伤说重点,蒋姐姐一可怜我,也许就不那么计较了!”
用力磕头,“我只顾着惧怕蒋姐姐,却辜负了郡主一片爱护之心!我实在该死!求郡主责罚!”
蒋慕葶想说的话再次被宝璎暗掐一把打断。
室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不敢抬头,眼角只能看到清江郡主不紧不慢拨着金钏,良久,郡主方道:“我这把年纪,总不好跟你们年轻女孩儿太计较。”
崔见怜头皮一麻,加倍用力磕头:“我知道错了!求郡主…”
“但我不追究,你们之间的事情得说个清楚。”清江郡主冷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今儿个过来,或多或少也该知道些内情!这宴是我摆的,但受了哪几位的意思,你们心里总也有个数…这样的场合闹出事情来已经是打脸,若连事情真相都不弄清楚,我往后也不要出门见人了!”
看着崔见怜嗫喏的模样,蒋慕葶心头大畅,得意洋洋道:“回郡主的话,事实俱在,正是崔见怜她污蔑我…”
“嗯?”不想清江郡主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目光冰冷!
蒋慕葶唇边笑容僵住,正不知所措,却听宋宜笑柔声说道:“回郡主的话,事情是这样的:崔小姐的人不慎打坏了蒋姐姐祖母所留的钗环,后来蒋姐姐往山径上寻崔小姐询问经过时,赶着崔小姐脚下打滑,虽然蒋姐姐立刻出手相救,但到底慢了一步!万幸,崔小姐没什么事儿,过会就能还席!”
蒋慕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想说什么却被宝璎一下下掐着作不得声。
清江郡主冷笑一声:“然后呢?”
“蒋姐姐不计前嫌慷慨施救,就算没救成,但我想崔家也一定会有所表示的。”宋宜笑抿了抿唇,“不然,远处的人看不清楚,万一误会了蒋姐姐,岂非叫人心寒?崔家是本朝高门,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这样吗?”清江郡主眯了眼,淡声问。
崔见怜咬牙片刻,才低声道:“是!”
蒋慕葶却是脸色铁青了好一会,方在宝璎几欲吐血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头。
显然,她对于不能名正言顺的指责崔见怜故意诬陷非常不满意!
但清江郡主没打算理她,见已统一口供,丢下一句:“既然都没什么事,收拾下就还席吧,宴虽然快散了,你们迟迟不出现,难免引起流言!”
就站起身,众人忙恭送郡主--结果清江郡主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忽然又停下:“宋宜笑?你跟我过来下!”
宋宜笑一惊,蒋慕葶急忙道:“郡主,这不关宋妹妹的事…”
“闭嘴!”清江郡主恼她刚才的态度,毫不客气的训斥道,“怎么我要召见谁,还得你准许?!”
宝璎简直想去死了,死拉活拉的拖住蒋慕葶,连声代她给郡主赔罪:“郡主息怒!我家小姐年少无知,还求郡主宽容!”
索性清江郡主也没心情跟蒋慕葶多计较,喝住她之后,就一拂袖:“过来!”
宋宜笑只得给蒋慕葶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乖乖儿跟了上去。
清江郡主领着她却没还席,而是到了一间地方偏僻的精舍。
一进屋,郡主就令宋宜笑之外的人都退下,自己在屏风下坐了,也不说话,一边转着金钏,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宋宜笑委实吃不准这位郡主葫芦里卖的药,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尽量端庄的站好。
半晌,清江郡主才收回目光,冷哼一声:“主意都是你出的?”
“…是!”宋宜笑听出她询问下的笃定,不敢敷衍,乖乖承认。
清江郡主玩味的问:“你怎么想到用蛇去吓崔见怜露馅?”
“她摔下去的经过我看得清楚。”宋宜笑抿了抿唇,“用得是舞蹈中的技巧,不会有事的。”
“那又是怎么猜到她会装做不良于行?”
“我想她与蒋姐姐身份仿佛,肯亲身上阵诬陷蒋姐姐,那肯定不能只受轻伤,否则哪有理由深究?”宋宜笑垂眸答,“但郡主这儿有太医,其他伤都不好装,只有起不了身这个,她一个女孩儿家自己不起来,总不能强行把她拖起来…就算知道她没事,也很难在言语上证明。所以才行此下策,找一条拔了毒牙的蛇来吓唬她。”
她这话半真半假--从崔见怜摔下山径起,宋宜笑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了,多半是跟南漳郡主有了交易,她帮南漳郡主解决掉蒋慕葶这个情敌;南漳郡主帮她善后。
但归根到底,崔见怜的目的是在今日的相看宴上落选!
她落选的原因,外人或许不知道,但宋宜笑当初差点因此送了命,哪能忘记?
--衡山王府三公子,陆冠伦。
崔家希望再出个王妃,或者未来皇妃,但崔见怜自己心心念念的,显然还是这位表哥。
所以她一点都不在乎的摔下山径,也乐得趁机装成站不起来,反正她巴不得选不中。
不过这个缘故,无论是在蒋慕葶和宝璎跟前,还是对此刻的清江郡主,宋宜笑都不打算透露半个字。
毕竟这事讲出来,崔见怜虽然有麻烦,陆冠伦却也难免被波及--衡山王府养她一场,陆冠伦还没少照拂她,她哪能恩将仇报?
好在清江郡主似乎也没听见过类似的风声,这会像是接受了她的解释,道:“那丫鬟不是我的人,是你找来的还是蒋慕葶?”
“是宝璎找的。”倒不是宋宜笑不愿意替蒋慕葶那边担下责任,但清江郡主地盘上发生的事,郡主回头一查还能不清楚?所以她不必郡主继续问,就老老实实的全部交代,“蛇也是宝璎弄来的。”
她对那宝璎还真有点佩服,那个假冒占春馆下人的丫鬟也还罢了,毕竟蒋慕葶交游广阔,今日来赴宴的宾客里,总能找出个胆大妄为的肯跟她一起担下欺瞒郡主之罪。
但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居然真能弄到条拔了毒牙的毒蛇来--宋宜笑到这会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总不可能是抓现拔的吧?
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清江郡主忽然道:“那蛇是我家平安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