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宇佐见先生?」

纶太郎出声叫唤,宇佐见像是被解除魔咒似地重重地垂下了头,说:「你说
的没错。堂本寄送的照片和这张照片相同,都是拍摄石膏像头部。那张照片中的
石膏像头部,的确是从川岛大师的遗作上切断的东西,可是那绝对不应该存在于
世。」

「……不应该存在于世?」

法月警视也靠了过来,宇佐见抬起头来,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说:「我第一次
看见时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那的确是川岛大师亲手制作的原作,如
假包换。若检查切断面,应该完全吻合吧。我擅自搬走并藏起无头石膏像,是因
为我担心经过鉴识调查,这件事实就会曝光。我知道已经支离破碎的雌模残骸能
够复原部分的脸部,所以我也带走作业台上的所有石膏残骸。幸好我及时带走,
在这此石膏残骸当中,有一残骸残留着最关键的部分。」

「最关键的部分?」

「眼睛的部分。堂本所拍摄的照片中,那颗石膏像头部和江知佳一摸一样。
除了一个差错,一个不可能出现在她脸上的差错。」

「一个差错?是眼睛?」

「那是雕刻作品表现眼睛的矛盾之处。对于川岛大师来说,那是遗作的必备
条件。但是在我们这些不凡人的眼中,那却是令人不齿的犯罪行为。」

敬畏与嫌恶,两种矛盾的感情撕扯着宇佐见彰甚的脸孔。

「石膏像的脸孔,两眼并未闭上……,两眼是睁开的。」

第六部 Eyes Wide Open

雕像完成的两个月前,贝尼尼以黑色粉笔在眼球上的虹膜做了记号。问他这
些记号代表什么时,贝尼尼回答:「作品完成时,在黑色记号处以凿子雕刻,所
产生的黑影即可表现瞳孔。」这种制作过程中,贝尼尼暂时回归到赋予眼睛色彩
的真实展现人体时期。后来他数度修改黑色记号,在国王最后一次摆姿势时,他
同时进行最后一次的修改。修改完毕后,贝尼尼宣告胸像完成。虹膜与瞳孔的雕
刻在工房完成,自始至终,贝尼尼一直关心眼神。眼神的固定与确定,其实也是
这座胸像最显着的特征之一。

鲁道夫。维特科尔夫《雕刻—制作过程与原理》

29

「您有四通留言。」

哔——

「这里是法月先生的家吧。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您。您在星期六时给我这个
电话号码,我不须报上我的名字,只须说西池袋,您就明白了吧?星期六那天我
受人所托,要将藏在家里的东西送到府中。好巧不巧,遇见您的时候我刚好回家
取东西。那时我早就知道您四处打探我的消息。您真是好骗哪。我和她约两点半
在分倍河原的车站前碰面,但是人不是我杀的。」

「九月二十二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一分。」

哔——

「是我。刚才话说到一半电话就切断了,所以我再打一次。杀死她的人不是
我。我将东西交给她后,两人立刻就分道扬镳。东西就是那颗人头,她拜托我保
管一阵子,我根本没碰那座石膏像。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切断石膏像人头的也
是她,不是我。」

「九月二十二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二分。」

哔——

「麻烦您转告宇佐见先生。我真的最纯粹要求他支付保管费,完全没有勒索
的意思。只要他保证不告我,今晚的事情我就不再计较。我决定不再插手这件事
了,我会躲藏一阵子,别想找到我,浪费无谓的时间。杀死她的凶手就在府中。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掰。」

「九月二十二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

哔——

「麻烦您再听一下,这是最后一通电话。告诉你一个超级大秘密,反正我已
经不再插手管这件事情了。川岛江知佳的生母就是十六年前自杀的各务结子,等
你看到石膏像的眼睛,你就知道了。那个女孩为了寻求自己的身世秘密,被假扮
母亲的姊姊律子和各务顺一夫妇杀害了。这就是事情真相。懂了吧!」

「九月二十二日,晚上十一点四十六分。」

哔——

「留言播放完毕。」

「……律子女士是清白的,你透露的小道消息完全派不上用场。」

面对悄然无声的电话,纶太郎小声说着。

※※

九月二十三日星期四,正逢秋分。纶太郎复制了一份堂本峻的留言后,辗转
换车,费了一番功夫才抵达町田署的共同侦查本部。他在川岛宅邸将车钥匙借给
父亲后,父亲尚未归还。

法月警视在牛込署度过一晚,陪伴宇佐见彰甚。宇佐见因为湮灭证据的罪嫌
而遭到警方扣留,今天清晨,他陪同宇佐见返回侦查本部。上午,他陪同参与侦
讯宇佐见;下午,他将前往中野区江古田的石膏技术人员工作室,扣押从川岛伊
作工作室搬走的石膏像与其他物品。宇佐见将石膏像搬至江古田工房,打算制作
闭眼版本的江知佳石膏像,「复原」川岛伊作的遗作,以便公开展示。

上午的侦查会议结束后,侦查人员纷纷外出办案,侦查本部冷冷清清。纶太
郎播放复制的留言卡带,警视指着手表,一脸不悦地说道:「现在都已经十一点
了,距离堂本留言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天,为什么不早点检查留言呢?」

纶太郎吞吞吐吐地解释:他从牛込署回到家时已经是清晨两点,一回到家他
就像没电的电池般倒头呼呼大睡,完全没注意到留言显示灯闪烁。一觉醒来,他
才发现电话中的留言,昨天一整天实在累坏了。

警视「啧」的一声,从录音机中取出卡带。

「对你发脾气也没用,先将这卷卡带送至科学警察研究所,进行声音分析。
看起来他是使用公共电话,说不定能够锁定发话场所。不过拖到现在,能够获得
的线索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这些留言还是有助侦查的。至少,警方可以明了石膏像头部的行踪。十三
日星期一下午,江知佳委托堂本保管头部,就是这一天,房枝太太在町田车站前
看到堂本的身影。然后石膏像头部一直保管在堂本家中。十八日星期六,下午一
点多,男扮女装的堂本骗过我,从公寓带走头部。两点半,他在分倍河原车站前
将头部交给江知佳。假设江知佳从玉川学园前车站出发,搭乘小田急线到登户,
转乘JR南武线前往分倍河原,她应该能在两点半前抵达。所以,她是和堂本分道
扬镳后才遭到杀害。」

「……如果那家伙没说谎的话。」警视采取慎重保留的态度,「星期六两点
半,堂本是否真的和江知佳见面,先在分倍河原车站附近找找看是否有目击者。
堂本那副打扮,一定很引人注目。不过关于各务夫妇的动机,堂本犯了致命的误
解,他所透露的秘密根本完全不符合事实,这点你应该最清楚。」

纶太郎正经地点点头。

堂本认为江知佳的生母是自杀身亡的各务结子。面对堂本的想法,宇佐见一
笑置之。

宇佐见身为川岛伊作回顾展的策展人,整理「母子像」系列作品的资料,以
及与律子夫人当时状况相关的证词,还包含「母子像I~IX」制作过程的记录照片。
宇佐见表示,只要看过这些资料就可一目了然,律子夫人绝对是江知佳的母亲,
质疑假怀孕或替换模特儿,根本是荒谬至极。

「因为堂本的误解,警方被耍得团团转。但是宇佐见彰甚似乎早就发觉真相,
虽然他没有明白指出,不过他可能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警视耸耸肩,纶太郎摇摇头说:「不须勉强他开口。我们只要找出堂本疏忽
的重点,江知佳遭到杀害的原因自然能够真相大白。我们其实已经获得结论,现
在只需要证据证明……」

纶太郎的话还未说完,警视手机的铃声响起。

原来是久能警部来电。警视聆听对方的报告,不一会儿,他突然脸色一变,
他请久能别挂断,望向纶太郎,说:「为了确认各务结子自杀身亡的详情,我派
他到神奈川县的相模原南署,上鹤间是南署的管辖范围。他调阅十六年前的调查
书后,发现有些令人起疑的叙述。」

「令人起疑的叙述?」

「调查书中,记录了为各务结子进行妊娠检查的妇产科医生姓名,诊所在町
田市鹤川的「松坂妇产科医院」。大概是怕碰到熟人,所以她放意选择远离住家
的医院吧。为她检查的医生是院长松坂利光。」

「町田市鹤川的医院?这么一来,分类电话簿上的……」

「的确也刊登了一家同名医院,地址也在鹤川。江知佳惨遭杀害的前一天,
为何行踪不明或许能够由此找到答案。久能警部现在前往鹤川,我请他从南署绕
道一下过来接你,你正好一块儿去吧。」

「当然。」

位于町田市的东北方,靠近川崎市交界的鹤川国民住宅区,是在经济快速成
长时期发展而成的首都副都心城镇之一。区内私立学校林立,学生的身影四处可
见。这个区域与邻近村镇合并,已经升格为市,之前称为鹤川村,人口虽然密集,
但是随处可见田园风景。

八○年代,以小田急线鹤川车站前为中心,整个地区重新开发,不过往昔的
鹤川村风情并未因此消失。从助手席眺望窗外风景,相较于川岛宅邸的南大谷或
町田中心街道,令人想起泡沫经济之前,郊外恬静悠闲的氛围。

车子来到十字路口,路标写着「鹤川国民住宅」,再往北走就能抵达国民住
宅区,秋山房枝与卧病在榻的夫婿就住在那儿。久能警部在路口右转,朝着国民
住宅区的相反方向,开往鹤川二丁目的住宅区。

「可能是那栋大楼吧。」坐在助手席上的纶太郎说道。在公车道对面,「松
坂妇产科医院」的招牌相当显眼。将车子停在医院停车场后,两人走向大门。

虽然是星期日,门诊休诊,不过医院设有产妇的住院设施一定有人值班。从
玄关的对讲机告知来访目的后,两人经由指示绕到边门。

「我们是警察。想请教松坂院长,一位曾在这家医院接受检查的女性。」

久能在会面专用的柜台前告知来访目的。负责接待的女性行政人员,确认办
公室墙上的行程表,说:「院长目前正在进行日间巡房,能不能麻烦二位稍候?」

久能点点头,表示会在大厅等待。

约过二十分钟后,厅内出现一名身穿白袍与拖鞋的男性。年纪约不到四十岁,
福泰的脸上满是笑纹,体格却相当结实,动作也十分利落,或许帮助妇女生产需
要充沛的体力吧。常有人认为妇产科医师多为女性,实际上男性医师居多。

「让各位久等了,敝姓松坂,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请往这里走。」

纶太郎与久能两人对望,无法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院长。他们以为应该是更为
年长的男性。眼前的人物如果是松坂利光的话,十六年前约只有二十出头吧,似
乎过于年轻。

三人在院长室沙发坐下后,松坂先亲切地开口说道:「听说两位前来调查曾
在本院检查的患者,请问是否和哪件案件相关呢?」

「是的。您知道住在南大谷的雕塑家千金,上星期六遭到不明人士杀害的案
件吗?」

「当然知道。虽然我不看八卦新闻,但是这几天电视不断炒作这个话题。本
院的护士只要一碰头就会讨论这件事,为了避免对孕妇造成不良的影响,我经常
告诫他们别太起哄。不过本地竟然发生这种案件,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院长感慨地叹了口气,突然神情又转为严肃,说:「这么诡异的案件怎么会
和本院有关?真是伤脑筋,各位一定知道,医生必须严守秘密,这是医德也是义
务。透过诊疗行为所获知的患者秘密,是决不能任意泄露的。」

「关于这点,您无须太过担心。」久能为了解除对方的警戒心,直率地说道
:「今天到这儿拜访您,和杀人事件并无直接相关,警方只是想知道被害者的阿
姨,她过去的诊疗纪录。十六年前,一九八三年的七月,有位住在相模原市的各
务结子前来贵院检查,她获知自己怀孕后立刻自杀身亡。那时,神奈川县警方的
侦查人员曾经前来确认病历,您还记得吗?」

「……十六年前?」院长像是泄了气般,整个人陷在沙发中,「若是这样,
我无法回答,得问问义父。」

「义父?」

「松坂利光,前任院长。」

松坂院长转过身,望向后方墙上悬挂的镶框照片。照片中长戴着黑色方框眼
镜,方颚大脸的白发男性。照片中的人物与眼前的现任院长,长相完全不同。

「我是入赘的。我和内人相亲结婚后改姓松坂。我继承退休的义父,三年前
成为这家医院的院长。当然,在那之前,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担任副院长。不过十
六年前我还没和内人认识呢,那时候,我大概还只是个实习医生。」

原来院长已经换过人,难怪怎么看都觉得年龄不符。

「前任的松坂院长还健在妈?他现在住在哪儿?」

面对久能的问题,现任院长苦笑地点点头说:「老人家活力充沛、硬朗得很
呢。他住在鹤川六丁目的公寓里,过着优雅自在的隐居生活。去年,义母过世,
我们请他前来同住,他却丝毫没有意愿。算起来也有十年了吧,我和义父相处还
算融洽,不过大概他也顾虑我这个入赘女婿。内人经常前去探望他,而且他的年
纪还不至于老到动不了,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

「能否告诉我们那栋公寓的住址?」

「举手之劳,当然没问题。」

他从白袍口袋中取出原子笔,在便条纸上画下前往公寓的路线图。

虽然他的画法不算高明,但却是简单易懂的地图。他大概是松了一口气,便
以地图为话题,聊起天来:「这儿附近,正好是拍摄「假面超人」的外景地点,
剧中那栋闹鬼的公寓,现在虽然已经拆除不存在,不过饰演本乡猛的藤冈弘,就
在附近发生机车事故,身受重伤呢。」

「您也是在这儿长大的吗?」

年龄属于同一世代的纶太郎插嘴问道,松坂院长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不,
刚才说的,都是内人在相亲时告诉我的。我在小田原长大,但是内人告诉我时,
我非常羡慕呢。那时,我的年纪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却立刻邀约她,前往鹤川国
民住宅区探险、确认。那附近在二次世界大战前好像是什么军事设施,传说现在
还会出现幽灵啊、妖怪等……」

话说到一半,松坂院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望向天花板。

「……对了,说到幽灵,我想到一件事情,院里的护士曾经提及,那位惨遭
杀害的雕塑家千金好像叫川岛江知佳吧?」

「没错,您听到什么呢?」

「他们说有一位长相神似的年轻女性,上星期曾经前来本院。她是大白天前
来,有两只脚,也确实地踏在地上。由于这次的案件和本地区有关,如果医院沾
惹这类诡异话题,那就不妙了,所以我严重警告护士,绝对不准继续散播这些传
言。」

「长相神似的女性?」

久能不再故作沉稳,倾身向前,说道:「等等,这项消息你为什么没有通报
警方?侦查本部应该曾经询问贵院,是否有位叫川岛江知佳的女性前来啊。」

或许没料到遭到责问,松坂院长有点畏惧地答道:「啊,说的也是。我知道
刑警昨天下午曾前来调查。不过那时刑警只提供姓名,询问那位女性是否前来诊
疗,负责接待的职员只能回答没有,因为她并没有留下诊疗纪录。」

「可是,您说,护士曾经目击被害者……」

「或许他们不知道是同一人吧。刑警离开后,他们大概是看过晚间新闻公布
的照片,才起哄讨论的。总是会碰到脸孔神似的人吧,太过认真看待这些八卦,
可就没完没了。所有的医院都是如此,不是有那种什么都市传说吗,护士只要有
空就爱闲聊这些话题,什么曾经看过以花心着称的男偶像明星,他的助理开车来
迎接刚堕胎的女性……」

「是真是假,警方自会判断。上星期的什么时候?」

「伤脑筋,这是我今天早上在护士站无意中听到的八卦。详细情形……」

松坂院长一脸无奈,久能凝视着他说:「能否请您问问值班护士,确认消息
来源?」

「我知道了,不过我觉得应该问不出所以然。」

院长面有难色地答应,以内线呼叫护士站:「……啊,没关系,你回答就好。
我想问问今天早上听到的八卦……,没错,就是那件事情。最初是谁说的?不,
我没有生气,现在警方在这儿。谣言没有满天飞,是我自己不小心说溜了嘴……,
负责行政的河合小姐啊。她今天有来上班吗?是吗?谢谢。」

半信半疑地挂断内线电话后,入赘的妇产科医生叹道:「看到她身影的不是
护士,而是柜台行政人员。她今天值班,两位要直接问她吗?」

负责行政的河合小姐,就是一进门在会面专用柜台接待的女性。她的全名是
河合直美,年龄约二十五到三十岁问。

「关于南大谷雕刻家干金惨遭杀害的案件,有件事情想问问你。你说上星期
有位像是被害者的小姐曾经来过,是真的吗?你在柜台曾和她交谈过,这件事情
好像已经成为护士之间的话题。」

松坂院长婉转地问道,河合直美的手抚着喉咙,一脸大事不妙的神情。

「对不起,我说了奇怪的事情。不过应该是我想太多……」

「你没有必要道歉。这两位刑警想问问关于那位女性的事,或许是你想太多
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请告诉我们详细情形吧。」

河合直美老实地点点头,久能接续院长提问:「你和那位小姐交谈是什么时
候?」

「上星期五,十七日上午的门诊时间。」

久能望向纶太郎,纶太郎也眨眼示意。江知佳失踪前一天的空白部分,总算
能够逐渐填满。

「那位小姐是前来接受诊疗,还是来探视住院患者呢?」

「都不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因为她不是患者,我问她有何贵干,她问我
:「十六年前,我曾呆过贵院,请问松坂院长在吗?」」

「十六年前曾呆过?」

「是的。我回答她如果是十六年前,那是前任院长的时代,他在三年前退休,
现在是女婿继承衣钵。她又问我:「前任院长住在哪儿?」她表示,她离开町田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最近回到睽违已久的老家,顺便前来答谢从前的照顾之恩。
她手上拿着像是装着蛋糕的盒子,我觉得太冷淡很不礼貌,就告诉她前院长在鹤
川六丁目的公寓住址。可是后来我仔细想想,再怎么看,她至少有二十岁出头,
不像是十六年前在这儿出生的人……。后来我完全忘记这件事情,直到昨天看到
电视新闻公开遭杀害的女性照片,刚好年龄相近,感觉应该就是她,才又想起来。」

久能拿出江知佳的照片,请她重新确认。河合直美毫不犹疑地答道:「没错,
就是她。她来的时候戴着眼镜,发型服装比较俗气,但是瓜子脸蛋,而且身材很
好,长得非常漂亮。」

看来,江知佳虽然无意变装,却想隐瞒身分。久能收起照片,纶太郎追问:
「她曾经报上自己的姓名吗?」

「有的,我记得她说她是各务悦子。」

松坂利光正好在鹤川六丁目的公寓家中。他的女婿大概已经打过电话联络,
按下大门入口处的电铃后,屋主立刻有所回应:「是警察吧,我等各位很久了。」

自动上锁的大门打开后,纶太郎与久能搭乘电梯来到三楼,院长室照片中的
那名老人打开房门迎接两人。他的年龄看起来已经超过六十岁,相较于院长时代
的照片,发量明显减少,脸部也消瘦许多。不过他的打扮并不显老。他并非戴着
黑色方框眼镜,而是戴着钛合金远近两用眼镜。

「独居老人的住家,没什么摆设,散乱无章,请多多见谅。」

屋主谦逊地客套一番。餐厅厨房整理得十分干净,只是在塞满的书柜以外,
还有堆积如山的书籍占领了客厅的地板。大部分的书籍都是学术书籍与古文献,
且都是关于明治时代的自由民权运动。

「……真是不好意思。退休之后,乡土史研究反而成为我的本业。鹤川村出
了不少武相困民党(注一)的领导人,像是石阪昌孝(注二),他是北村透谷
(注三)的义父;还有后来担任政友会(注四)议员的村野常右卫门(注五)。
就连我父亲的祖先,也曾经参加民权运动。」

「困民党的活动不是多半在秩父?」

纶太郎不问则已,一问就让松坂老人得意地摇摇头,说:「武相困民党的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