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图见他也在场面话上打转,不由心中有些暗急,面上装着有些犹疑的说到,“庄主可知,上月云州太白楼雪衣侯诞辰宴上有刺客行刺?”
又是一阵轻咳,最后只得一声 “哦。”
“庄主可知,那刺客所用箭弩机关乃红杏山庄所造?”
他试探着继续说到,那帷幔之间竟又是一阵更激烈的咳嗽。
他伸手欲挽幔入榻,守在旁边的晨雾夫人刚刚还木雕一样的矗立着,这会儿忽然身影速动,竟一下子挡在他的身前。
“公子坐下说话吧!”她婉言到。
白图退回到下首,静静看着帷幔之中那人的身影,忽然发现这身影和自己记忆中认识的某人很相似。
晨雾夫人从帷幔间出来时手中拿着一本书。
圭庄主说到,“轻山公子若是要向雪衣侯交差不妨将这本书奉上,他必信服。”
白图接过来一看,“圭行机关”。
当下心中稍有疑惑,正待发问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他迅速一手撑着身子,一手将手边一个香炉掷向帷幔里的人影,那人一骨碌迅速翻身跃起,跳出后窗,这一系列的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完成,哪儿还有半点病重的模样,就剩下空荡荡的帷幔和一脸愁容的晨雾夫人。
白图此刻心中已有些确认刚刚那人的身份,他也清楚自己是如何中毒的。
这房内香炉本无碍,但这本“圭行机关”他刚刚一翻开便带着淡淡香气,这两股香气便是他头晕目眩的原因。
但因为体内的血蛊,他自信无论这香气是什么毒他都能扛得过去,这也是他为何敢李代桃僵孤身犯险的原因。
那晨雾夫人这短短一会儿之间似乎神色转换极快又反复,叫人摸不着头脑。
他强撑着,尽量看着她。
那晨雾夫人一步步走近,紧紧盯着他的脸,面上神情一会儿凄婉一会儿恍惚一会儿痴缠。
“你们这是为何?”他恨声问到。
晨雾夫人戚戚然道,“轻山公子不记得奴家了吗?奴家是玉竹啊!”
白图心道,我又不是真的轻山公子如何知道?
“你果然不记得奴家了。”她喃喃道,“奴家却记得公子整整五年了。”说着又有些痴迷的盯着他的面容。
白图心中暗暗叫苦,这么盯下去看,他迟早露陷儿,装着生气的样子吼道,“为何对我下毒?我死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那晨雾夫人慌乱道,“不是的,不是的,公子莫怕,这毒不会要公子性命的,公子莫怕,一会儿就好了,有玉竹在呢。”
“为何对我下毒,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千万不要动怒,我们只是想带公子离开雪衣侯的掌控,难道不好吗?”
说着她打开墙边的一个顶柜,里面竟是一个被点穴住的年轻男子,虽面容平淡,但身姿却和轻山公子如出一辙。
“一会儿这人就代替公子被毒死再被烧死,公子和玉竹可以安然离开,从此逍遥快活…”
说着她拿起柜里一壶油就砸在了榻脚,又去端烛火…
到此刻,白图才恍然大悟,同时也是大惊失色,原来,这些人要的并不是轻山公子的性命,而是要将他软禁。
同时他心中再明白不过,罗生门一定不仅仅有西蜀太子的插足。
他还记得前世,那一天,西蜀太子贡西面露喜色,手中拿着一把沉甸甸的剑,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正是纯钧。
他站在树下,无不得意的说到,“图图,给你看一把名剑,”
说着便抽出那把纯钧,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宛如出水芙蓉,雍容而清冽。
那会儿晨光熹微,剑身和阳光浑然一体,那般从容舒缓,那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然后贡西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道,“前南唐世子轻山公子终于死了,武功再高又如何?”
白图一直以为轻山公子是在红杏山庄被毒死了,而罗生门是西蜀太子一手操控。
原来一切都并非如此。
只是留下轻山公子性命的是罗生门还是这个玉竹又或是另一方势力呢?
当下的境况并由不得他多想,晨雾夫人已经点燃火势,就要过来扶他。
白图袖中探出匕首狠狠在自己左臂上割了一刀,一是让自己更为清醒,另外也是为了掩饰自己因为体内血蛊而没有昏死过去的原因。
“晨雾夫人为何要救我?刚刚那人到底是谁?真正的圭庄主在哪里?”
白图连声发问,站在火边不肯走。
那晨雾夫人有些急了,“公子,好死不如赖活,你何必问这么多呢?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再说那真正的轻山公子,按照房中信件的指示去了翡翠谷,却毫无动静,心中疑虑,再次回到红杏楼却发现念唐不见了,一问掌柜,竟然说刚刚和自己一起出去的,还上了山。
当下心中大惊,这才知晓中了调虎离山之际,心中更为痛恨罗生门几番借着自己的面皮行事。
快速到了红杏山庄门口,竟然见到了等候的念唐。
念唐虽奇怪为何公子又从山下走来,当下刚要问,忽然记起嘱托,连忙掏出信,“给,公子。”
轻山公子接过信一看,“轻山公子亲启”这几个字和刚刚引他去翡翠谷的字迹一摸一样。
拆开一看,上面写到,“公子若想有命需即刻离开红杏山庄。”
有难同当
13有难同当
那信上又是一句话,“公子若想有命需即刻离开红杏山庄。”
轻山公子问到,“念唐,刚刚我进庄子了吗?”
念唐一脸奇怪的看着在家公子,点点头,“是啊,我还想问公子怎么又从山下上来呢?”
他话还没说完,轻山公子已经飞速入庄,远远传来一句话,“站在那里等我!”
念唐歪着脑袋有些莫名其妙。
轻山公子入到山庄的时候,正看到后堂东边厢房里烧起来了。
他再不多想,运劲起身,风驰电掣朝着火光之处飞奔…
白图站在房中依旧不肯离去,他赌的就是玉竹的不舍,然而他却忘记了自己并非真正的轻山公子,火光之中他的面皮因温度有了褶皱。
那晨雾夫人本就对他容貌痴迷,自他中毒一刻也不舍得从他面容上移开目光。
她转瞬目露凶光,厉声撕喝到,“你是谁?为何假扮轻山公子?真正的轻山公子在哪里?”
白图一愣,摸了一把面上,这才察觉面皮有些脱落,刚要起身不再佯装,忽然地下一空,他瞬间下坠,就在下坠的同时窗外一人飞身而入,随着他一起坠入地下…
白图和那晨雾夫人都看得分明。
那人一身紫衣玉冠,面容精巧天工,一双眼眸钟天地灵秀之气,琉璃般光芒异彩,而那黑发飘逸,飞身的姿态飘拂如紫霞光影。
立时,那晨雾夫人痴呆一般立在那里呆愣了,只听到地下哐当一声,似是机关合拢的脆响声才醒悟过来,连忙飞身跑向殿外…
地下吊着的软兜里,假的轻山公子和真的轻山公子都被困在其中。
本就狭窄的软兜如今网着两个人,更是拥挤逼仄,更何况是在黑暗之中…
南军羽林校尉褚布原本就是前南唐人,其父正是前南唐国南军中候,他对红杏山庄自是了如指掌。
此次南下他即是回归南军也是奉雪衣侯宗政明月之命暗中保护轻山公子。
因此他这天一早便在红杏山庄周围埋伏了影卫。
远远的早已见到一身紫衣的轻山公子入庄,随后却又见到一摸一样的公子入庄,此刻见后殿东厢房起火心知不妙,立即派一拨人入庄直奔起火处。
那晨雾夫人离去时本就故意泼洒了火油,内室帷幔木器又多,不一会儿就是火势滔天。等到褚布的人赶去,已是一片火海,根本无法入内查探,几个死卫勉强冲进火海却是看两具早已烧焦的尸体…
黑暗中,隔着地板,上面传来阵阵热浪。
白图早已取下面上的面皮,心里各种琢磨真正的轻山公子盘问他,他该如何解释。
哪知道对方就那么一直沉默着,始终没有开口,要不是他呼吸的节奏,白图还以为他睡着了。
白图侧着身子将身前贴在网兜上,手臂后肘作弯曲势巧妙的将轻山公子的身体格挡开来。
白图抽出匕首意图去割那网兜,轻山公子终于出声了,“没用的,这是圭木庄主专门去昆仑山求取的天蚕丝所织,就是铉铁匕首也割不开的。”
他这话说的像是有些幸灾乐祸。
惹得白图一下子没忍住,恼火道,“既然知道厉害还跟着跳进来干什么?”
轻山公子黑暗中嘴角微挑,戏谑道,“他们要的是我轻山公子,若是捉住你一个假冒货,你还能有命留?”
白图默然,心道,都说前南唐世子轻山公子是个情义仁心之人,果然不假,知道自己冒充他竟然能在生死之间毫不犹豫的飞身而来。
刚刚他跌落地板陷阱时,其实只要窗外的轻山公子有一丝丝犹豫他就不会在地板机关合上之前也跌落进来。
白图呐呐到,“你我素不相干,我的生死公子何必在意,我引公子离开,又假冒公子的身份,公子难道不怪我?”
他清浅一笑,“怪什么?怪你李代桃僵,替我入虎穴狼窝,孤身犯险?”
他接着说到,“你我虽是素不相干,但都知此时的红杏山庄是龙潭虎穴,兄台却孤身犯险,在下实在想知道为什么?”
白图沉默半天,叹口气说到,“若我说我是为了天下苍生公子信吗?”
尴尬的默然,两人都沉默着。
白图呵呵一笑,“好吧,我自己都不信。”
轻山公子笑得委婉,“我还真差一点就信了?”
白图深吸一口气说到,“我和西蜀太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事情我必破之,只要对他有害的事情我必助之!”
西蜀太子这四个字说出的时候白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在颤抖…
即使重生,这个名字依旧让他心生战栗。
“罗生门的背后是西蜀太子?”
当初那罗生门的刺客顶着他的面皮妄图炸掉主楼中雪衣侯宗政明月和一干银甲护卫,后来宗政明月责怪他后院不严才叫人动了日晷的手脚,他这才主动请缨南下调查罗生门。
虽然心知肚明宗政明月的打算,但他依旧南下,赌的不过是自己的与世无争的心,信的也不过是宗政明月的胸怀。
对雪衣侯再不喜欢,但他不得不服。
漆黑之中白图依然能看到轻山公子转头望向他时闪亮的眼眸。
“我先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引你入局的还不止是西蜀。”
“哦?何意?”
“公子可认得一名叫玉竹的女子?”
他稍一思索道,“确实有些记不得了。”
“这女子对公子倒是念得紧,而且她腰中所配玉佩上绦带打的是双喜相思结。”
轻山公子一愣,“双喜相思结?北齐?”
双喜相思结是北齐国官家小姐最常用来挂坠饰的花结。
“罗生门的背景并不那么简单”,他顿顿声接着说到,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红杏山庄圭木庄主已死。”
说不定圭木的尸体就在上面的房间里,一场大火过后不止有一具“轻山公子”的尸首,应该还有一具圭庄主的尸首,当然,肯定都是已烧焦了的。
“太白楼荷花池里的箭弩机关果然只是引我来红杏山庄!”
轻山公子淡淡道,他似乎早已料到。
白图此刻倒是有些敬佩起他来,明知是局却坦然入之。
“不知轻山公子可想复国?”他忽然问到。
他显然没料到白图如此直截了当的问他,稍等片刻随即浅笑,“若不是此刻和兄台一同被困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在下还要以为兄台是他国派来的说客。”
白图认真的看着他,即使阴暗中也不放过他面上神情一丝的转变。
轻山公子的面容极为平静, “六年前我也来过柳州,那时我父王和南唐王都还在世,南唐也还是南唐国,我还记得那时的柳州西街晚上虽华灯璀璨,但角落里成排的乞丐,老老少少缩在一起,成片,然,我这次南下,街头却处处尚贩叫卖不断,人人忙碌…”
虽说的人貌似高兴,却又有一丝伤感之意。
“南唐国终究成了前南唐,百姓却依旧是百姓。”
他目光灼热坦诚。
白图微愣,心中暗道,不愧是轻山公子,年纪轻轻却能看的如此通透,怪不得雪衣侯对他也颇为看重。
“但公子的身份始终摆在那里,有心人利用的正是公子的身份。公子有没有想过,如果被人拿捏住了,以公子来要挟南军中某些将领做些出格的事,又当如何?”
白图在跌入陷阱之后很快就想到了这点。
轻山公子点点头,“看来西蜀国和北齐国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是要将本公子置于火上烤了。”
白图点点头,轻山公子一点即通。
看一件事情的本质,只要看最后真正的受益者即可。
前世西蜀太子正是利用罗生门先挑拨了南唐造反脱离后燕国,又暗害了宗政明月,如此一来旧南唐国和西蜀南平王互相牵制,而后燕又无力抵抗西蜀国的正面进攻。
没有后燕国的强大,那圣巴教无意就是砧板上鱼肉。
这些事虽是前世却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扰得他寝食难安。
既是重得一世,这一生他必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扭转上一世的局面。
宗政明月之所以能容下轻山公子,只因为两人都是希望前南唐国和后燕国能长治久安。
而这正是西蜀和北齐最不愿意看到的。
“兄台既然本就是雪衣侯的人为何不直接将此番分析论调上达,而是想通过我来提醒雪衣侯呢?”
轻山公子嘴角带着了然于胸的笑意。
白图暗暗懊恼,自己的意图还是叫他察觉了。
“公子如何断定我是雪衣侯的人?”
轻山公子淡笑,“太白楼遇袭当日,这面皮是詹管家亲自命人收入府库,能在镇国侯府拿到库里的东西,而不被察觉的只能是侯府内的人。”
白图小声嘟囔道,“说不定我已经被盯上了!”
心中也是祈祷着真如他所说,他偷面皮的行为并未被察觉。
虽是小声嘟囔,但显然轻山公子已听到,不由浅笑出声。
两人本来就隔得极近,他的气息几乎喷薄在他耳后,白图不自然的伸手动了动脖子,手臂刚一抬起,就听他说到,“你手臂受伤了?”
白图差点忘记刚才为了抵制那迷药的效力狠割自己手臂的那一刀。
此刻虽然血早已止住了,但半边袖子都是血,一动空气中就是血腥的味道。
“挨了一刀?”
他满不在乎的解释道。
轻山公子却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帕,“包扎好吧。”
黑暗中他修长洁白的手指摸索着伸向他的手臂…
白图翻胳膊肘一挡,“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咱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逃出去吧!”
话还没说完,忽然网兜一动,右边的石板墙打开了…
将计就计
14将计就计
那石板墙竟然是活的,移动开来,虽然仍旧看不到亮光但显然那边是个通道,森森凉风。
而吊着两人的网兜竟像是有人推拉一样,沿着顶上的铁管竟然自动向右缓缓滑动起来…
白图飞快的在脑中回忆这些天观察的红杏山庄周边地形。
山庄建在山腰处,后山地势较低,而且隔着深涧,深涧那边就是桂州始安郡了。
那里就是黎族所在。
电光火石之间白图和轻山公子几乎是同时出声,“深涧,黎族。”
若是在山庄地下挖一条通道,再由铁管牵拉,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运到深涧对面的桂州始安郡。
那里正是黎族的地盘。
只要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跨越一个郡,即使红杏山庄外面把手的都是褚布的人也于事无补。
这正是机关术的妙处。
的确,此刻红杏山庄已被团团围住,所有人都已被控制住。
火已被扑灭,起火的厢房里抬出两具早已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一具貌似轻山公子,念唐早已在旁边哭成泪人,另一具则是圭木庄主,晨雾夫人带着丫鬟在一边哭天喊地…
褚布焦头烂额,面容沉重…
网兜真如两人所料一直冲出地下,突然的光亮还没适应过来就已经犹如驾鹤腾云一般穿越深涧,又一直滑溜到对岸,直到进入一个悬在崖壁上的暗洞。
到了洞中那网兜上的钢索滑落下来,两人跌倒在地。
两人一模一样的紫衣长袍,滚落下,袍脚纠缠。
轻山公子站起身这才得以看清他的容貌。
正午的日光从崖洞顶带着斑驳光斑的亮美气息洒落在白图隽秀的面庞上,昆仑雪山冰白莲花一样洁净,眸光沉淀入潭,是天山之巅池水一般的圣洁。
白图朝他讪讪一笑,“公子的紫袍叫我穿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轻山公子轻快一笑,温和而亲切。
崖洞出口处是一扇婴孩手腕粗的铁栅栏,即使再深厚的内力也一时半会儿拿这么粗壮的铁栅栏没辙。
不过一会儿,洞外就传来一阵好几人的脚步声。
步伐沉稳有力,光听那声响两人也心知肚明。
这些人都是一顶一的高手。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铁栅栏哄的一声移开,来人前后有八位,都是三四十来岁的矮壮汉子,个个头盘白汗巾,宽阔的面盘,高高的颧骨,宽襟盘扣彩线绣花劲装。
轻山公子笑得讥诮,“还真是高看我轻山公子了,竟然劳烦黎族赫赫有名的护族八黑头一起来。”
轻山公子站在洞中,周边灰暗脏乱,然而他黑发亮丽,与羊脂玉冠交相辉映,即使如此狼狈境地他的姿态依旧华贵优雅。
面上的笑容还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
他一直看着洞口,直到看到一人再入洞中,那人矮个儿长袍,四十来岁,头上也盘着白巾,面容平常,但一双眼睛却幽深如鹰,如枯木一般古隧又如新柳一般转瞬。
轻山公子下巴微微抬起,眼眸星河灿烂,笑得愉悦,“路族长,好久不见了!”
这最后一人正是黎族族长。
“想见世子一面不容易啊,有不周到之处还请见谅。”他哈哈一笑,显然微微有些意外洞中还有一人。
轻山公子貌似随意介绍到,“这是雪衣侯派来保护在下的。”
白图有礼揖。
路族长略一点头,却面露嘲讽之色,“保护?怕是监视吧!”
一行人在路族长的带领下出了涯洞,沿着山间小道蜿蜒入大山腹地。
路族长和八黑头一前一后,将轻山公子和白图夹在队伍之中。
周围崇山峻岭,但远远看着右前方就是桂州的始安郡。
只要出了这座大山,两人就能逃出黎族的控制地。
但看看面露精光的路族长,还有身后那随时戒备的八大黑头,两人心中皆明白,只要两人稍有移动,不需要路族长出手,这八大黑头足以将两人止住。
一行人快走了近半个时辰,这才看到在一处山坳中的集散地。
圆形土墙茅草矮屋,成圆形放射状一个个散落在林中。
“今日劳顿,世子先好好休息,晚上老夫再给世子接风洗尘。”
路族长说着瞥了一眼白图,白图十分英毅的直视他。
轻山公子连忙讪笑着说到,“就让他和我一个屋吧。”
白图看得清楚,刚刚路族长那一瞥已是带着杀意。
两人进了矮屋,八黑头其中之一亲自送来饭菜,门口也有人放哨。
两人当下也不便交流。
轻山公子伸手拿箸,准备进食,白图连忙示意止住他。
看白图十分谨慎的拿起筷子在食盒里每样夹起品尝一二,又端起竹杯抿了一小口,稍品片刻,这才点点头。
轻山公子双眸微抬,唇边带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白图有些微愣的看着那竹杯杯口。
他刚才入口的杯口处正是他刚刚抿嘴试毒的那一口位置,杯口处浅浅湿润的印子赫然。
轻山公子顺着白图的目光看向那里,面上不动声色,耳廓却已是烧红半边,轻咳一下道,“真渴了,呵呵。”
说着又拿起竹筷,毫不在意的吃起来。
白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身走向另一边食盒,默默吃起来。
屋中只有一床矮塌,轻山公子柔声道,“你去休息吧,我再坐一会儿。”
白图推迟到,“还是公子休息吧。”
“你休息吧,你刚受过伤。”
“还是公子休息吧,晚上还得耗神。”
轻山公子唇边戏谑一笑,“即使如此那在下和兄台一榻休息?”
白图慌忙摆手,跳到门边靠墙的角落里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再无动静。
轻山公子看着他无声柔笑,合衣上榻躺下。
却始终无法入眠,转头瞥了一眼门口阴影处盘坐而歇的人影,默默想着刚刚两人在匆忙间的低语。
他对自己说,如果黎族长老要他以杀死自己表示和宗政明月的决裂,请他不要有所顾忌,求一杯穿肠□□,但务必请他保护好他的身体。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终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