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遥遥相对。
两端院落和湖心新塔由起伏悠扬的回廊在湖面连接。
寝殿和湖水之间是一排半人高的千叶白蔷薇,初夏之际开的正热闹。
丑时一到,宗政明月的起居侍女贡菊提着铜壶细碎小步而来。
今日守殿门的是甲一和另一名银甲护卫。
见到了贡菊就意味着已到寅时。
贡菊微微屈膝行礼,两护卫默契的为她推开殿门。
殿中黑暗无光,贡菊听着床边窸窣的衣袍声响,心知侯爷已起身。
她熟络的于黑暗中绕过翻脚杌凳,半月小桌,直接行到靠墙的洗脸挂架。
一手摸了架上的银盆,一手拎起铜壶倒了热水盆中。又从架下的柜中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捧在手上,站在一旁无声静候。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宗政明月出了殿门,白色常规锦袍,右手骄阳剑,长身玉立,信步而动。
甲一随即躬身跟上。
每日丑时三刻练剑的规矩,宗政明月自五岁起从未间断,风雨无阻。
天光隐隐有了些光亮的丑时,路边的白蔷薇和湖水雾气氲氤在一起,白色云霞一样轻柔恬淡,又如梦境一样虚幻美好。
甲一跟在这道伟岸的身影之后,看似紧步跟随,但却是耳听八方,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手中银枪便会为主人拼死一战。
约摸快行了一刻的功夫这才至府中马鞍山一边脚下。
甲一会在此处留步守候。
宗政明月再往上走了几百米便是一处开阔之地,正是他每日晨起练剑之所。
这山并不高,但山顶有一处高耸入天的崖峰,站在这崖峰之上可以俯瞰整个云中郡,而且崖峰低洼处有一天然泉眼形成的温池。
但崖峰后面是万丈峡谷,所以甚少有人会来此处。
崖峰上除了一块巨石和巨石下的温泉,一览无余,难以藏身。
白图便伏身于这块巨石之后,像一只壁虎一样吊爬其上屏气凝神,又如同夜里潜伏狩猎的黑豹,透过巨石高低落差的石缝看向下面。
一直约摸到了丑时下四刻的时候,崖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此时天际已泛淡白,崖上风轻雾重。
那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8欢情蛊
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细碎凌乱,应该是个年轻不会武功的女子。
果然不出白图所料。
就着微白天光,从旁边的山坳方向爬上来一名妙龄女子。
这女子的相貌白图瞧着颇为眼生,看模样应该是小米口中所言,找大悟问府中后山温泉所在的姑娘,伍灵仙的侍女。
行至崖上,这女子衣饰容貌便袒露在她眼底。
这女子穿着十分简单的翠青色薄棉衫裙,不同于侯府侍女衣饰,但明显是一身侍女的装扮,而且手中还拎着一个短嘴铜壶。
但这侍女似乎又很是不同。
光容貌上,她和伍灵仙当真是各有所长。
雾眸流光,水色潋滟,眼波流转间似有勾魂夺魄之美,雅致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媚之惑,叫人心生向往。
白图心中暗沉。
只见这侍女放下铜壶站在温泉边,便开始毫无顾忌的解开腰带。
褪了外衣竟又褪了贴身的细棉里衣裤。
内里原来还有一层香云纱。
这一层淡紫的纱料其实不如不穿。
毫无遮掩,几近透明。
但却正因为这层紫纱的半遮半掩让这尊胴体更显玲珑魅惑。
这女子慢慢步入温泉水中,最后半躺半靠在池边,碧水翻腾,黑发如缎,肤若粉樱,紫纱缭绕,怎一个销魂了得。
白图只紧紧盯着她的小腹,果然肚脐下一寸的位置有个红色凸起。
他心中暗道,果然是种了欢情蛊。
再不犹疑,他展身轻跃,身影似风,无声掠至这女子身边,一伸手掐住她的咽喉,一手飞快点其肩井穴,在她耳边低声问到,“何人给你种的蛊?那人在哪里?快说!”
那女子惊恐万状,可惜被点了肩井穴四肢麻木无法动弹,只剩下一双眼珠子惊恐乱蹿。
“何人给你种的欢情蛊?那人在哪里?快说!”
白图又低声喝到。
可这女子眼中有些茫然。
白图又问到,“何人叫你接近雪衣侯的?”
“王…爷”
她艰难的从嘴缝中吐出两个字。
“不说实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扭断你的脖子。”白图说着手上便用劲…
那女子顿时泪如豆大往外滚落,“是王…爷…”
白图手上一紧深深掐断她的咽喉。
“真的…是…王…”
她最后的话音未落。
白图却不敢耽搁,崖下渐近的脚步声他再熟悉不过了,稳健沉着,呼吸均匀有力,正是侯府主人宗政明月。
眼前撩魅美人成了一具尸体漂浮在水面上,肚脐一寸下的那处红点更显妖艳。
已经要来不及了,对着崖边那棵老树,白图伸臂一探,顿时面露喜色。
前半身折于腰处,臀部朝下缩进树洞之中。
刚好头眼里洞口两寸的距离。
宗政明月气沉丹田,健步如飞,跃至崖上,就见温泉中漂浮的这句尸体。
实现一扫而过,却落在了那个红点之上。
白图如同鼹鼠一样缩在树洞之中,心中猜测宗政明月的反应,心想他应该是看到了那颗红点,以他的阅历自会知晓那是欢情蛊,料想以后他对主动示好献身的女子必会心有忌惮。
今日杀这女子也算是给宗政明月示警吧。
只是可惜了,时间太紧,没有细细拷问,这女子背后真正的主人是不是南平王还说不准。
而下蛊之人是当年圣巴教圣女身边的长老吗?
她还活着吗?
又身在何处呢?
白图静默的想着心事,连呼吸和心跳都压制得极轻极浅。
宗政明月缓缓环视四周,继而快步下山。
那脚步声渐行渐远,而树洞中白图依然纹丝不动。
不过一会儿,一道绵长呼吸逼近,正是去而复返的宗政明月,白图庆幸自己的判断,他刚刚的离开果然是欲擒故纵之举。
宗政明月刚刚疑惑杀人者并未离开,是以故意离去引出杀人者,而后凭着绝顶轻功瞬间扶摇直达崖顶。
不过崖上始终没有动静,他行至崖边,骄阳出鞘,空中低沉嗡鸣流转回荡,未动却已气势如虹。
若是只能藏身这崖壁倒是一个好地方,如若是以剑或箭刺入山壁伏身攀贴到也不为上策。
可崖下雾气缭绕,几不可见。
宗政明月一直守在崖边优雅踱步,不急不缓。
白图缩在树洞中又不由庆幸自己当时选择的是藏身树洞而不是崖壁,否则今日岂不是要被宗政明月逮个正着。
藏身树洞,目光所及不过是树根出一尺半径的范围,那白色的袍脚不时在眼前翻飞。
白图在这三寸见方的地方竟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宗政明月纯白的细缎袍脚处蜿蜒向上绣着着一株藤蔓向上翘首以待的白蔷薇,移步间,绣线或明或暗,这才显出缎面上的花色来。
当下心中不觉好笑,都道雪衣侯一身白衣,他原本觉得一色白衣倒显简约,没成想,他的一袭白衣竟是如此繁复,磨人,就这点装饰不知叫绣女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心下嗤然,当真是奢华之至,若不是形势所迫,他真想咂咂嘴已示心中鄙夷之意。
宗政明月整整守到寅时这次确信崖下无人。
等到他的脚步再次离开,白图迅速蹿出,沿着侧崖飞快的跃下一头扎进旁边的林地里,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寅时三刻的时候,天边已是光亮,隐隐有着色泽的云霞,似乎下一秒就会一跃而出。
崖顶是去而复返的宗政明月,还有詹用和卓公子。
三人一尸。
尸体容颜灿若桃花。
三个活人却面沉入水。
温泉中的尸体红润光洁,倒像是个熟睡的少女,完全看不出已死去一个多时辰了。
“侯爷,这,这是蛊!”詹用指着尸体肚脐下方的那颗小红点目带惊恐的说到。
宗政明月点点头, “如若我所猜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圣巴教的欢情蛊。”
卓公子和詹用几乎是同时惊讶出声,“欢情蛊?”
“欢情蛊一般种在女子体内,中蛊者无任何察觉和不同,但容貌会随着中蛊的时间愈加妖娆魅惑,一旦有男子沉其美色,与之春风一度,则事后当场毙命,而中蛊女子也会随之毙命,一场欢情两毙命,正谓欢情蛊。”
宗政明月说完面上冷意翩飞。
“既是为受伤的主人伍灵仙打温泉水泡脚,为何偏偏选择在丑时下四刻左右的时间上山。侯爷从丑时三刻就会在崖下空地练剑,而侯爷和甲子都没见到这女子上山,也就是说,要么她是从另一边林地绕道而来,要么丑时之前便已上山,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别有用心。”
卓公子接过说到,“借着打水为名,展诱惑之态,这守株待兔待的是侯爷啊!”
“好巧妙狠毒的用心!”卓公子感慨道。
宗政明月眉目寒意冷峭,“明面上送的是伍灵仙,不想侍女中也有暗桩,好一招声东击西。”
詹用细细查看尸体,起身说到,“脖子被指力拧断,一招毙命。”
见到下颚骨上有些青紫的印子,便掰开口,指尖在口中搜索一会儿,很快抠出一颗黑色的小丸,他置于鼻尖微嗅。
“和太白楼里刺客口中所含毒丸一样,看来,杀她的人对她口中有自尽□□一事甚为了解,想必死前有所拷问。”
卓公子点点头,对管家詹用所说已示赞同。
他又说到,“按侯爷所说,侯爷练剑完毕上崖顶泡温泉,行至崖脚时隐约听到声响,以侯爷的脚力到达崖顶不过是几口茶的功夫,上到崖顶侍女已死,刺客不见踪影。”
宗政明月道,“本侯原以为刺客悬在崖壁上,是以故意退到崖下以引其现身,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仍是毫无动静,而后本侯守在崖边一直到入寅时依旧毫无动静,即使本侯刮下崖壁上一层碎石依旧毫无动静。”
詹用和卓公子均走向崖边,果然有剑痕。
“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刺客轻功确实了得,能在侯爷从崖底赶到崖顶这短短的时间内杀人并飞身入侧面的树林。”卓公子说到。
詹用神色犹疑,“这个刺客能察觉这侍女崖顶温泉中诱惑侯爷,又能通过府中后半个院子,而不惊动侍卫,必定是府中人,但府中轻功能稍及侯爷的人除了卓公子和银甲护卫统领飞羽大人以外,再无其他,更别说能赶超侯爷。就算是轻功和侯爷能媲美,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即使勉强入了侧林也不可能做到让侯爷毫不察觉。”
“詹老的意思,这刺客当时还是藏身与崖顶?”卓公子问到。
詹用并未回答也是凝神静思。
忽然之间,宗政明月拔剑砍树,动作在一瞬之间完成,两人转过目光之时,那棵上半年的古树树干已被削去大片,露出里面一米多长的树洞。
“树洞?”
9流水无情
詹用和卓公子目光一亮,不约而同的道出真相。
虽然树洞并不够藏下一人,但若是将身体对折,头脚相叠,便勉强能容下一人。
“果然藏身树中!”宗政明月淡淡一笑,唇畔勾靥出遥不可及的飘忽,“看来本侯低估了此人,詹先生所推不错,此人必是候府中人,轻功了得,身材娇小,身姿柔韧,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人那天一定在太白楼里。”
詹用和卓公子均点头赞同,只要知道那人特征,在侯府里暗中查探,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对着那树洞,卓公子不由得揣摩着, “看来这名刺客对欢情蛊甚为了解,并不想侯爷中计。是以提前杀了她,但刺客显然也要逼问这侍女些什么?感觉到侯爷临近的脚步才不得已中断…”
晨光微曦,流淌在云中郡的上空,崖顶迎来第一缕晨光,揭开云雾缭绕的温存,婉约的山涧染上一层暖意,俯瞰之下云中郡都笼罩在金光蜜意之中。
宗政明月一身白袍仿似镀上了金边,他眉目清冷,长身矗立,静思以待。
白图躺在床上悠闲地一口小米红豆粥,一口酱肉烧饼,吃得不亦乐乎。
八荒站在他肩膀上伸着爪子接他嘴边掉下的饼渣。
他静静想着刚刚在崖顶的那一幕,在脑中把一路的场景又过了一遍,看看有漏洞否。
大悟走了进来,有些诧异的说到,“小白,听说你让林总管帮着叫了马车,你要去哪儿?”
白图毫不在意的边吃边回道,“天天躺在床上好无聊,反正假期还长着,想着不如到处转转,长长见识。”
大悟点点头,“也是,可你的腿…”
白图连忙说到,“不是还有一条腿是好的吗?没那么娇气,再说不是有马车吗,又不用我自己走路的。”
镇国侯府管家詹用这几日似乎在园中走动频繁了许多。
夏至一过,一日比一日炎热起来,他时不时的亲临侍卫院子查看众人伙食,吩咐一天三拨绿豆汤供应着。
侍卫私下都道,詹老虽管制严厉但对府中人却是极体贴的。
没过几日,詹用便查清了那位被杀侍女在府中的行踪。
“这么说来,侯爷每日丑时三刻去后山练剑,有时还会上崖顶泡温泉,这些消息是她来府才打探到的?”
卓公子问到。
詹用点点头,“好几个侍卫都被问过,至于去后山的路却是从另一边林地去的,因着那边平常也有些府中侍女相携过去说话或是采花的,是以并未有侍卫阻拦。”
“那很有可能杀她的人也是从那条道进出的。”卓公子说到。
一说到那个神秘的刺客,两人都有些懊恼之意,此时已过去好几天了,依旧是毫无头绪。
卓公子有些同情的望了一眼詹用,想必詹老心中十分自责吧。
宗政明月轻轻掷下手中翻看的奏本,语气淡淡,“詹老无需再追查杀人者了。此人敢府中杀人必是有的放矢,或许早已在府中隐藏多年,怎会轻易暴露”。
詹用和卓公子了然。
每日午时宗政明月必会小憩一会儿。
这一日依旧不例外,午饭过后饮完一杯热茶便起身踱步穿过偏厅前的小花园,径直向湖后的寝殿居安院走去。
小花园转角凉亭那里南宫红衣赏花“偶遇”雪衣侯。
那白色伟岸身影一入眼帘,她便胸腔中一颗小心肝狂跳,深吸一口气,暗暗压住。
一副温婉美好,垂下排扇般的羽睫,盈盈福身,红唇轻启,“侯爷万福,好巧啊,这边的蔷薇花开得可真好。”
见宗政明月面色并无不悦,竟也跟其身后一路行去。
“听闻王爷居安殿前白蔷薇开得甚好,不知红衣可否一观?”
南宫红衣壮着胆子说出这句话,心中十分紧张地等待着宗政明月的反应。
却不想他未吐一字,仅一声轻哼。
咦,这是个什么意思。南宫红衣心道,难道侯爷终于被我的一片赤诚之心打动了。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知道宗政明月那声轻哼是个什么意思了。
在居安殿院门口她就被两个看院的银甲护卫拦住了,眼睁睁看着那道伟岸的身影头也不回的行至殿内,殿门随即紧紧合上。
南宫红衣此刻真想和这两个银甲护卫干上一仗,但她也是心知肚明,若是搅扰了宗政明月的午觉,也许她会像以前那次一样,被禁足镇国侯府三个月,到时候她就连那一道背影都见不到了。
想想她还是耐着性子,坐在院外的回廊条椅上。
光洁的下巴磕在椅靠上。
回廊外隔着湖岸是一片玉兰树。
正是花期。
细细地闻便有股清雅的幽香,叫人身心清凉。
可玉兰花开得再好,幽香再清凉,此刻的南宫红衣依旧满心烦躁,又不舍离去,折了廊上的爬藤蔷薇小红花,一瓣一瓣的扯下来丢的满地都是。
“要是小白在这里就好了,还能帮我出出主意,就算没什么主意,他也总能哄我一笑。”她自言自语的说到,想着如今小白也逍遥快活去了心中更觉气闷。
就这样扯了一地的花瓣儿,将回廊地砖上铺的落英缤纷。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时三刻,回廊另一头步履轻盈无声,正是宗政明月的侍女贡菊拎着铜壶走来。
南宫红衣眼前一亮,有主意了。
她坐在原地不动声色,屏住呼吸,等到贡菊行至身边迅速点其颈椎棘突之间凹陷处的哑门穴。
贡菊立时昏倒,她一把抱住,将她放倒在回廊长椅上。
“贡菊姐姐,对不起了。”
她笑得贼兮兮的,拎过那把小铜壶喜滋滋的,一想着一会…亲自放水,拧了毛巾递给侯爷…
就是光想她已是心慌意乱了,立时轻咳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先进了寝殿再说。
南宫红衣拎着那铜壶行至院门前,见两银甲护卫依旧拦她,杏眉微挑,“贡菊姐姐都叫我来了,你们还拦着我?”
这两银甲护卫看看那铜壶,确实是贡菊手中常拎着进出的那把,便有些犹疑,但两杆明晃晃的银枪依旧拦着去路。
南宫红衣佯装镇定,一声冷笑,“一会儿侯爷午觉起来没热水洗脸,可别怪到贡菊姐姐头上啊!”
南宫红衣平日里经常过府,见不到侯爷又舍不得走,和侍女侍卫嬉嬉笑笑说话也是常事。
这两银甲护卫心中就怕贡菊这是有意成全南宫红衣,再看她一副名正言顺的样子,也怕自己不该拦的,于是银枪便松动了几分。
南宫红衣竖峨眉怒杏眼的,几番下来,终究是入了院子。
前脚踏进院子她心下就是一阵狂喜。
宗政明月的寝殿啊!她不知自己梦里来了几回,想到这些她还真有些害羞了。
敛敛心神,故作平静的推开殿门。
宗政明月正在系袍间的腰带,因着午觉刚起,黑发墨铺垂下,神情慵懒恣意,说不出的美轮美奂。
南宫红衣就那么站在殿口,手提铜壶看痴了…
直到一股劲风迎来,手中铜壶哐当甩出殿外。
南宫红衣彻底惊醒,看看外面摔在地上的铜壶,再看看眼前眉眼陡峭的宗政明月,却不知说什么,连手脚都不知放在何处,“你,…你…,我…我,”
你我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宗政明月却已出了殿外。
两个银甲护卫听到铜壶摔地的响声早已跑了进来,看看场景,再看看侯爷的眉眼,早已吓得跪地请罪。
“传飞羽来。”
宗政明月声音冷然,叫南宫红衣大夏天的不禁打了个寒颤。
南宫红衣转身也跑出殿外,停在宗政明月身前三米的位置,语气决然又凄凉,“侯爷叫飞羽统领来是要重重责罚他们给我看吗?侯爷要罚就罚我吧!是我逼他们放我进侯爷寝殿的。”
宗政明月对她好不理会,几乎没有抬眼看她目光。
那两个侍卫其中一个已经去找传飞羽,另一个跪地早已面色铁青。
银甲护卫统领飞羽一向治下严谨,今日他们放了不该放的人进了侯爷寝殿,绝不会被轻饶。
此刻心中虽并不惧怕惩罚,却有些懊恼自己放南宫红衣进院的轻率和鲁莽。
而南宫红衣心中清楚,宗政明月之所以要传银甲护卫统领来无非是借着惩罚这两个护卫告诉侯府众人,他宗政明月无意于她南宫红衣,界线画得分明利落。
她一双杏眼里满满的思慕和凄凉,望着眼前玉雕一样的人儿心中怄痛,索性不管不顾的说到,“侯爷就这么厌恶我南宫红衣?”
宗政明月不看她,更不回答,直接背身以对。
南宫红衣犟牛的劲头上来了,她又跑到宗政明月的身前,直面对他,这次两人直隔了两米不到的距离。
“全云中郡的人都知道我南宫红衣仰慕侯爷,可侯爷呢?”南宫红衣说到这里已是泪眼朦胧,声线凄婉,“我南宫红衣哪点儿配不上你,你说出来,我或改或努力,总能叫您满意…”
她话还未说完,宗政明月忽然打断她,厉声道,“你何须欺辱贡菊一个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侍女。”
院外正是飞羽扶着刚刚被白图点穴晕过去的贡菊…
10驭船而行
南宫红衣没想到宗政明月发火儿的点找在贡菊身上,说她欺辱一个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侍女。
贡菊显然身体疲软,此刻若不是飞羽扶持着肯定是寸步难行的。
她一双清亮的眼眸空洞异样,面容明显习惯性的偏向有声音的方位。
听到宗政明月的声音对着他的方位立时跪下,可她又是个哑声人,此刻只能深伏在地,埋头不语,在场谁都看得出她颤抖得厉害。
南宫红衣刚刚利用她看不见听不见的缺陷,对她下手,这才钻了空子进到宗政明月的寝殿。
对于贡菊,她本就心中有愧,被宗政明月厉声说破,现在见她又哆嗦成这样,当下心里也不好受。
眼前宗政明月对她冷言冷语,侍卫侍女跪着等待受罚…
南宫红衣一下子泪流满面,想到这两年的种种,她千方百计打听他的消息,跟随他的步伐,为了见他一面和家里人百般周旋脱身,为了他,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人的笑话,而他却对她……
“侯爷也别扯着侍女说事,今天是我对不起贡菊,也别罚两个侍卫了,侯爷的处罚我都担着就是了!”
她说的豪迈,可飞羽,跪着的两个侍卫,贡菊,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们两个自行领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