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别跑!”坂下探长举枪大喊。
但魔术王丝毫不在意。只见他抓起披风一角,高举胸前,倏地落下。就在一瞬间,“黄金骷髅宝塔”已不知消失到哪儿去了。
“坂下探长,老人家就别浪费体力了!刚才我不是说过了,我的枪法可比你们高明太多了!况且从上往下的命中率也高出许多,就算你扣下扳机,我也会毫不留情地射杀兰子,这可不是在威胁你哦!”魔术王边眯起眼嘲笑,边如此宣告。
贵美子也用手遮住樱桃小口,微微窃笑:“呵呵呵呵呵!还真滑稽,无论是坂下探长、兰子小姐还是黎人先生,全都不敢出手,完全是进退失据的德行,看来我们可是大获全胜!”
魔术王笑得更开怀:“就是啊!贵美子,我们赢了!你真是配得上地狱女王封号的女人啊!那般狡猾就藏在你美丽的容姿中,真令我欣喜!哦,你真是活脱脱的魔女!罪恶的化身!”
“你这是在赞美我吧!魔王迷宫?”
“当然,而且我用丑恶至极的心深深爱着你!”
“我也是,魔王迷宫大人!我爱你!直到永远!”当她露出恍惚神情大喊时,魔术王突然扑向她身后。目睹此景,我们只能缩着身子,倒抽一口气。
“再见了!贵美子!在那个世界等我吧!”
从岩石台上被抛下的宝生贵美子,她的眼睛因惊愕睁得好大。她一定万万没想到自己深爱的男人竟会对自己痛下毒手,浮在半空中的身躯像飞翔于高空的白蝶,刺耳的惨叫在洞窟内回响。
纯白礼服裙摆承受着空压,一闪而逝,惨叫声拉得很悠远,双手张开,一路坠了下来。下一瞬间,她坠落在由下而上如刺枪般的尖锐石笋上。
石笋尖锐的前端毫不留情地贯穿她的心窝,鲜血像喷泉似的从她那纤瘦的身体不断喷出、飞溅,染红了整件白色礼服。
遭石笋刺穿的她,宛如美丽的白蝶标本。她使尽力气抬起头,那眼睛、那表情、那脸上凝固着充满惊愕与恐惧的神色。
咯的一声,从她口中吐出鲜血,头也无力地垂落,全身痉挛,就这样结束了她的一生。
那仅是一两秒间发生的事,没人能够预知的惨剧,却也符合了恶女的末路。
我和坂下探长受到无比冲击,愣愣地看着眼前光景,哑然失声,面色苍白,整个人僵住了。
“魔术王呢?”因为听到兰子高声大叫,我猛然回神。
“那……那家伙到哪儿去了?惨了!”坂下探长也抬头望着岩场大喊。
但在此刻,魔术王早已不见踪影,不知不觉从那座岩石观礼台上消失了。那家伙毫不留情地牺牲了共犯贵美子,为自己争取了逃亡时间。
哦!多么冷血的家伙啊!
多么残虐卑鄙的家伙啊!
魔术王——恶魔迷宫!
这个狂人的暴虐以及冷静从容的态度,令我从心底震撼不已。那家伙只重视自己,伙伴和爱人在他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虫子。
我们迅速爬上岩石台搜索,可惜那家伙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远处传来那家伙令人毛骨悚然的嘲笑声,那一阵阵的狂笑在这座已化为坟场的钟乳洞里不断回响,不停低吟回荡。
“哇哈哈哈哈!二阶堂兰子啊!再会了!下次再见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魔术王
在这个地方,剩下的就是‘排除’与‘利益’这两种动机吧!
——安东尼·鲍查《第七髑髅地谋杀案》
01
那天早上,时候还早。
我们位于笨重粗糙的岩石包围的深幽洞窟中。凿碎岩石的挖土机声与供给灯光电气的发电机声,在我们四周此起彼伏地隆隆作响,是那种震耳欲聋的噪声,另外还有一股快要冻结黑暗似的寒意笼罩着我们。
我竖起外套领子,缩着身子不停跺脚,可却仍无法停止发抖,连呼出来的气息也是近乎冻结的。
操作挖土机的是鉴定科人员,有三个人从刚才就一直企图打开嵌在岩壁上的金库盖子。
虽然是古老的金库,但构造却异常牢固。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人——大概是设计函馆山御殿的‘机关大右卫门’,刻意在这令人发狂的地方开凿这玩意儿!
其他还有大批警员在仔细调查这座洞窟。大伙儿拼命寻找能解开以此为据点之一的暗中活跃的魔术王——不,是魔王迷宫犯罪的相关线索与痕迹。
到处都装了灯,警员们则持手电筒,但还是不敌这座深不可测的洞窟里的黑暗。濡湿光滑的钟乳石与凹凸不平的冰冷的巨石阴影,比墨汁还黑的黑暗切片,随着光影的活动不停逃窜。
“探长,再一下就好了!”一名指挥开凿金库的鉴定员,以不输给噪声的分贝大喊。
坂下探长默默点头,被凿碎的岩石片和金属层,化成细细的尘埃四散。
金库金属材质相当厚实,盖子本来就是设计成以三颗宝石为钥匙才能开启的装置。整体是直径约一米的圆盘造型,盖子则稍小。表面刻着三颗宝石模样的小坑洞,分别将钻石“白牙”、红宝石“炎之眼”、黑珍珠“黑心”嵌入后,便能解开锁,打开盖子。八成是借由与宝石形状微妙地重叠,和金属内部机关产生互动作用的装置。
但宝生家的三件传家宝已落入魔王迷宫手中,因此警方只能采取破坏的方式。我们站的地方是洞窟内比较高的岩石台上,一块大岩石突出于岩壁上,宛如阅兵台,站在下方的我们就这样沐浴在狂妄的嘲笑之中。
是的,真凶就是魔王迷宫和宝生贵美子。魔术师梅菲斯特只是他们的仆人,说是傀儡也行。就连犯下无数离奇杀人案的奇术师,和魔王迷宫相较,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在知道真凶之一是宝生贵美子时,我并未感到特别惊讶。因为她挥着刀,散发着可怕的杀意想刺杀表哥芝原悦夫一事,乔装成悦夫躺在床上的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当时的冲击。即使现在,一想到戴着黄金面具,身穿深红长衣的她,那蚀骨的战栗依然清晰。
同时,我们也记得魔王迷宫令人不寒而栗的庐山真面目。他化身成医大副教授龙冈孝史,从近一年前开始,便虎视眈眈地密谋夺取传说中宝生家的财宝。这个残忍又狡猾的男子,披着医师的外衣,暗中操控魔术师梅菲斯特与贵美子,然后提供给搜查人员假情报,借以混淆视听。
这对恶魔情侣,就站在那岩石台上,以凛凛的正式装扮迎接我们。魔王迷宫还故意将埋藏宝藏的关键之钥“黄金骷髅宝塔”秀给我们看。映照着灯光,形状奇妙的宝塔发出妖艳光芒。锡杖表面装饰着密密麻麻的金色小骷髅,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宝物。
魔王迷宫向我们炫耀此物,呵呵大笑地嘲笑我们姗姗来迟……
从岩石台边缘往下看,可以看到接近正中央下方,有个三角锥状的石笋。从地面突出的尖锐石笋被大片鲜血染得暗红,那是从贵美子美丽躯体内流出来的鲜红血渍。
遭魔王迷宫背叛的她,从岩石台上摔落,美丽的身躯就穿刺在这个如刺枪一般的尖石笋上。
真是残忍无比的光景。冷血恶女的下场,就某种意义而言,算是华丽的末路。仿佛是用别针固定在标本台上的巨大蝴蝶,从腹部伤口和嘴巴流出的鲜血,将她那身白色礼服染得血迹斑斓。
目睹她从岩石台摔落的我们,瞬间吓得噤声。无比的恐怖与冲击,让身心霎时麻痹。
当然,她的尸体现在不在这里,为了进行解剖已搬出此地。
往岩石台深处探去,右边又开了另一个小洞窟。稍微走进去,里面分为三条路。
最右边是一番迂回后,又回到这广阔洞窟其他位置的结构。正中央的洞窟则是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然后又分为其他岔路。左边小洞窟留有一些脚印,推测魔王迷宫应该是由此逃出。无论是昨晚或现在,都已派出好几名武装警员深入洞窟,拼命寻找那家伙的下落。
“兰子,你不是说那金库里还留有什么吗?要是那家伙真的持有标示‘黄金骷髅宝塔’隐藏处的地图,那些财宝不是早就被他带走了?”我以不输给电钻的噪声,贴近兰子耳边大声说道。
看着魔王迷宫拿着闪闪发亮的宝塔骄傲地夸示时,那份心有不甘的悔恨再度袭上心头,比任何人都怕冷的兰子,穿着从东京带来最厚的一件毛皮大衣,那是一件衣摆很长,有美丽波纹状毛皮图案的大衣。戴上连身帽,脖子上缠了一条围巾,还戴上了手套。因为穿的是长裤,脚上还套了靴子,所以全身上下露出皮肤的部位只有脸。
瞅了她一眼,果然板着一张脸,眯起形状优美的眼睛,抿着嘴,直盯着鉴定人员工作。
因为没有回应,我又再次问了一遍,她总算瞄向我,歪斜的两道细眉充分表现出她的心情。
“要是金库中什么也没有,那我也无可奈何。只是想从空虚中确认我们的确输了。不过,我想就算如此也有不少的收获,明白失败的原因,思考对策作为下次胜利的砝码吧……”兰子说。
她那一头蓬松卷发,宛如十五世纪的法国贵夫人般艳丽。现在却被连身帽给包住,只有前额垂下卷曲的发丝,她轻轻摇了搖头。
我朝坂下探长大声问道:“探长!关于魔王迷宫的行踪有什么最新消息?”
“什么都没有!”中年探长苦着一张脸回应,“本来打算待会儿让你们看看,往这儿走去最左边的小洞窟深处有道长阶梯,登上去就会到小河边,可想而知应该是从大鼻岬那儿流进来的潮水,魔王迷宫那家伙就是从这里搭小船逃出去的!”
兰子转身面向那三个小洞窟,语气带了点责难:“探长应该在大鼻岬的潮水刚冲出来的洞口前也派了人驻守吧?”
“是的,兰子小姐,但只有一处隐藏在险峻岩场阴暗处的小洞口漏掉了,因为看起来像山崖龟裂的样子。部属听到奇怪的划水声,追了上去,没想到就在弯进函馆湾那儿被甩掉了。那家伙力气很大,划得很快!”坂下探长回道。
听到这番话的我,想起克劳夫兹①所写的某部长篇推理小说,也就是制造不在场证明,利用小艇逃脱的故事。
[①克劳夫兹,英国知名推理小说家,素有“不在场证明大师”的美誉,代表作为《英法海峡之谜》。]
兰子轻蹙着眉问:“坂下探长,有进行封锁吗?”
“当然有,发现那家伙划船逃脱后,立刻就封锁港湾和各干道,但还是没发现他的行踪,可能潜藏在某处吧!但问题是,实在不知道要从哪儿搜查起……”
就在坂下探长自嘲似的怒吼时,电钻的声音总算小了些。
“探长,成功了!金库应该打得开!”一位鉴定员赶紧跑过来报告。电钻的声音停了,只剩发电机运转的声音。
“很好!快打开!”坂下探长一脸欣喜,将手电筒照向那个方向。
圆盘的右边岩壁上,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可以瞧见洞里有许多生锈的金属零件,是金库内部的锁。鉴定人员使用特殊工具拆解了一部分。
“这样应该就可以打开了!探长!”
“等等,由我来掀开!”坂下探长想借他人之手,抓住金属圆盘边,用力往斜上方抬。刚才还纹丝未动的盖子,这次发出“吱嘎”的齿轮旋转声。
圆盘盖子转了一圈半便停止,发出“咔嚓”一声,像是锁脱落的声音,坂下探长与监识人员合力将沉甸甸的圆盘抬到地面上。
盖子打开的部分出现边长约三十厘米的四方洞口,深度好像也差不多。
我用手电筒照向洞内,金库内侧全是暗红色锈斑。
要是没被魔王迷宫抢先一步,里面应该放着标示“黄金骷髅宝塔”隐藏地点的秘密地图,可惜已被那家伙取走了。
“果然什么都没有!”坂下探长咬牙切齿,戴着手套的手从里面拿起一张卡片,“不对,还有这东西!”
“可以让我看看吗?”兰子问。
那是绘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骷髅迷宫图的扑克牌,也是魔王迷宫用来代替名片的东西,为了嘲弄我们故意扔在里面。
“可恶!竟然耍我们!”坂下探长气得跺脚。
“没办法,魔王迷宫从很早以前就在计划这起犯罪,只要和宝生贵美子搭上线,便能拿到一切关于宝生家的情报,所以当然能比我们早好几倍时间来详细了解函馆山御殿和地下洞窟的秘密。
“要是以此定论的话,应该早就看出胜负了,坂下探长,你们就别太泄气了!”兰子亲切地安慰中年探长,但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语气和内心也燃起一股对魔王迷宫的熊熊怒火。
贵美子惨遭魔王迷宫杀害,“黄金骷髅宝塔”被那家伙夺走,人逃得不见踪影,所有结果都令她懊恼不已。虽说是难以抗拒,可已有那么多牺牲者,这让她觉得很自责。
“要是公丸署长和宝生家能谅解就好了……”坂下探长摸着早已花白的头发苦着一张脸说。
我抬头望向漆黑的上方问道:“探长,有可能搜索宅邸吗?”
只听他哼了一声:“这回宝生家那儿稍微妥协了一些,总之我花了一番工夫才斡旋成功。公丸署长也向当家主浩太郎表示,自己早有提头谢罪的觉悟,为了理清事件全貌,必须调查宅邸内所有秘密通道和房间,所以对方只好答应了。得知自己的女儿也是事件的主谋之一,对他的打击也很大,备感痛心,也觉悟到不能再包庇自家人了。”
“可想而知。”
“所以我增加鉴定人员和搜查人员,今天早上开始对宅邸内部进行地毯式搜索。屋檐内、墙壁里、地板下、密门、秘密房间、地道与秘窟等,打算找出所有可能的出入口。
“不过就像这个地底洞窟,完全不清楚哪里藏有什么陷阱和危险,必须要小心才行,所以光是搜索就得花上一番工夫。”
只见兰子的右眉往上挑:“眼睁睁看着贵美子惨死在魔王迷宫手里,真叫人扼腕,要是能从她口中探出什么线索就好了。”
“就是啊!我们正在调查她的所有物品和日记,也许除了我已看过的那本旧记事本外,可能还留下什么也说不定。”
我歪斜着头问:“对了,兰子,那记事本上写的四句密码,最后那一句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四只脚的是弯着左脚,应该坠入地狱之穴’这句吗?”
“嗯。”
“这个嘛……调查这座地底洞窟时应该也会用到吧。急也没用,目前只能等待更进一步的消息。”兰子似乎很期待地回应。
“那为什么贵美子要故意拿给坂下探长看?这不就是帮助我们进入洞窟,有利于侦查?”
“光凭那东西还不够,最重要的那一页早被撕走了。贵美子是为了引诱坂下探长一行人掉入陷阱,骗说地底藏有虾夷地先民的宝物,为了取得探长信任,才拿出写有密码的旧记事本。”
“可恶!被他们得逞了,害我们差点儿溺死在这里。”坂下探长满脸涨红,怒气冲冲。
这时,左边洞窟传来往这边奔来的脚步声,是一名年轻警员,来向坂下探长报告消息的。
“发生了什么事?”
待年轻警员站定,坂下探长看着我们:“两位,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公丸署长叫我上去,大概想听取调查报告吧!因为他必须对宝生家详细说明关于‘魔术师梅菲斯特事件’的始末……不,是关于‘魔术王事件’的相关调查,了解到目前为止的情况。”
兰子露出一抹浅笑,带着同情的口吻说:“公职人员还真辛苦呢!”
“是啊!”坂下探长附和,“多亏你们协助,才能让真凶魔王迷宫与贵美子现形,但是关于犯案手法还有许多尚待理清之处。
“对了,兰子小姐,可否劳驾你跟我上去见一下公丸署长?如果可以的话,署长希望能听你亲口分析这起事件的真相,当然我也很想听听你的推理。”
“好,没问题。为了将魔王迷宫早日绳之以法,是有必要整理一下到目前为止调查出来的案情与疑点,而且我也有些事想问一下宝生家的人。”
“什么事?”
“就是关于魔王迷宫诞生的秘密,想从宝生家族口中问出这个不能说的秘密。”
坂下探长略显吃惊地问道:“你是说他们知悉关于魔王迷宫的事?那为何要隐瞒……”
“因为医师森园太郎就是创造魔王迷宫的其中一人,而且是由宝生家出资研究的,因此不可能毫无关系。”
听到兰子如此断言,坂下探长蹙着眉,吐露不满:“他们的言行的确有些可疑,而且一直不太愿意和警方配合。”
兰子点点头,瞅了一眼上方,问道:“公丸署长现在人在哪里?”
“我们借用函馆山御殿一楼的客厅作为搜查本部,署长应该在那里。”
听到坂下探长的回答,兰子看着我说:“黎人,我们也上去吧!这里好冷,想上去喝杯茶,暖暖身子。”
02
三月八日——
今天又开始下起细雪,寒气始终挥之不去。道南全区一片迷蒙的萧瑟雪景,函馆山御殿也被绵绵白雪覆盖,失去了原有的特征与色彩。
整个房屋门窗全都紧闭,还拉上窗帘。因此,宅邸内显得昏暗,明明是早上九点,却宛如夜晚。事件的余波与家族的绝望,让宅邸气氛更显暗郁与寂寥。
在通往地下的楼梯与一楼走廊上,和几个警员、用人擦身而过,每个人都是一脸紧绷,因为接二连三的悲剧撕裂了每一个人的心,一连串的不幸与无止境的悲怆无不笼罩着整座宅邸。
管家三田勘助站在一楼大厅迎接从地底洞窟上来的我们,这位老人家宛如莎士比亚悲剧作品中的亡灵,也像是莫里哀笔下的管家般总是突然现身,难不成他无时无刻都监视着外来者……
虽然兰子觉得没必要,但还是请管家引领我们进入客厅,而且没忘记要三杯红茶。
客厅大门旁贴了一张写有“搜查本部”的醒目告示。进到客厅的我们,总算感受到了令人喜悦的温暖,只有这里的大暖炉从昨晚到现在都一直烧着熊熊的炉火。
房间装潢采用华丽的十六世纪风格,无论壁纸或梁柱装饰全是金色系,贴有金箔,刷上金漆。
镶着金边的美丽图案占了大部分,而呈微幅弧度的天花板,美丽的壁画绘有蔚蓝晴空,其中还缀着小巧可爱的野蔷薇。沿着图案的中心线,三座吊灯以等距垂挂,玻璃做工十分精细,反射出无数个小灯泡的光芒。
房间中央摆着华丽的猫脚形圆桌,围着桌子摆了五张有靠背的低矮扶手椅。
两个男子背对着暖炉,坐在桌边。
其中一位是顾问律师中岛雄大,稀疏的头发用发油梳理整齐。这是个有张小脸的老人,下巴尖削,脸上皱纹深刻。也许是因为疲劳,松弛的眼睑和眼睛周围的黑眼圈显得格外明显,但眼底却栖宿着狡狯,给人一种不太好惹的感觉。
另一位是函馆警察署的公丸忠也署长。如坂下探长所言,他个头矮小,制服显得宽松许多。为了显出威严,还留了两撇像老鼠胡须般的胡子,但看起来很像喜剧演员,显得很滑稽。
凑近的两人一直低声交谈,直到我们走近。公丸署长抽着烟,中岛律师则是紧紧抱着咖啡色公文包。
“二阶堂兰子小姐、黎人先生和坂下探长来了。”
三田管家毕恭毕敬地开门,恭敬有礼地向房间里的人禀告。
中岛律师与公丸署长瞥见我们的瞬间,眼睛睁得好大。正确来说,他们应该是看到穿着毛皮大衣的兰子那副贵气逼人的模样而吃惊。
他们肯定没想到名侦探竟然是如此年轻又美丽的女子,犹如好莱坞女星般华丽蓬松的卷发,就是吸引他们目光的最佳武器。
但兰子早就习惯了,一脸平静。反正接下来他们会领教到兰子凛凛的态度与绝顶的知性,肯定会更受冲击——这一点我很明白。
“哦,请进、请进,快请进来,真是辛苦你们了,快请这边坐!”边收回一副狼狈模样边催促大家入坐的是中岛律师,他抱着公文包半起身,指着空着的椅子。
我与坂下探长将手上的防寒衣递给老管家,兰子也总算脱掉大衣,甩了甩头,解放了那如海浪般柔软的秀发。
“早安,很荣幸能见到两位。”
她露出爽朗的笑容,坐在两位长者的正对面,我坐在她的右首,将她的包放在脚下,落座左边的坂下探长赶紧介绍我们:“中岛律师、公丸署长,这两位是二阶堂兰子小姐和黎人先生。如两位所知,兰子小姐的父亲是警视厅副总监二阶堂陵介,而且兰子小姐是解决过无数悬案的名侦探,黎人先生则是他的助手。去年年底,札幌近郊发生的‘玻璃之家杀人事件’就是拜兰子小姐的睿智推理才得以破案,我想这件事大家都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