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厢式车停在那里!”
“是梅菲斯特的车吗?”
龙冈和悦夫不顾危险,往停在门前的白色车子奔去,两人分别从左右两边的车窗窥视车内。
“里面没半个人!”悦夫确认驾驶座上没人。
“后座也是空的!”龙冈打开后车门喊道。
看了一下车内,没发现任何关于贵美子行踪的线索。感觉车内有点温暖,应该不久前还有人坐在车里才是。
“芝原!快赶去纳骨堂那边!”
“好!”
两人浑身是雪地奔往纳骨堂,追循不知是谁从停车处往墓园最里面走去的往返脚印。
进入墓园前,看到有一间工地用的组合屋,一旁还停着旧的中型推土机,铁铸的大型机械斗铲大半插进满是沙土的小山中,左边还堆放了铁桩子和水泥袋、木材等杂物。
慎重起见,两人进入组合屋,里面空无一人,但暖炉开着,还很温暖。屋内散落着脏污的桌椅、药罐和杯子,还有简易的小床,有些脏污的棉被。
“有人在吗?”悦夫试着大叫,结果毫无反应。
两人走出屋外,环视四周,也没发现半个人影。
“走吧!芝原!别浪费时间了!”
龙冈一脸急切,两人便往更里面挺进。雪白一片的平野上,散布着几座像是窑洞的小东西,那是被风雪覆盖的板状墓碑。
“龙冈先生,就是那里!那就是纳骨堂!”
雪白的两根立木间,有一座吊钟状的大型纳骨堂,塔身是带有脏污的白色,覆盖的白雪让圆圆的屋顶像是戴了棉帽子。
纳骨堂高约五米,底部直径约六米。若从上俯瞰,应该不完全是圆形,而是稍微带有四角形。屋顶又小又尖,装饰了金属十字架,感觉是比函馆山外国人墓园的纳骨堂大了一圈,稍显肥胖的建筑。
“龙冈先生!你看!”悦夫突然停下脚步,指着纳骨堂上方。
“那是……”龙冈气喘吁吁地回应,“那是贵美子的东西!”
两人眼底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因为十字架上系着小小的布条,是从贵美子昨晚穿的白色礼服上裁下来的,魔术师梅菲斯特故意绑在尖塔上作为标记!
两人边喘着气,边来到纳骨堂。
“龙冈先生,贵美子绝对在那里面!梅菲斯特恐吓信上的怪图案,肯定就是这座纳骨堂从上俯瞰的平面图!”悦夫边用拳头捶打墙壁边大叫。
“得快点救出她才行啊!”龙冈以痛苦万分的声音说,抚触着冰冷的石墙。
两人开始周布满血丝的眼睛仔细搜寻整座纳骨堂,应该有扇门或窗子之类的才对……
在这片寂静冷清的墓园中,可以藏身的地方的确只有这么一处。而且证据也显示,从厢式车开始的不明脚印,也是来到这座纳骨堂之后,才又走回原来的地方。
离这里约十五米远,还有另一座纳骨堂,但几乎都被毁坏了。两座纳骨堂大小、形状原来都差不多,但另一座只剩圆形基台和一小部分墙壁矗立雪中,墙内外杂乱地堆满了瓦砾……
两人绕了好几圈,仔细检查墙面。虽然确定里面是中空的,但就是找不到可以进入的门或小窗,连通风孔都没看到。
面对湖的墙上好像有扇小窗,表面嵌着金属十字架,却也只是装饰用的浮雕门。
悦夫拾起长棍,想除去屋顶上的积雪,结果发现屋顶和墙壁是一体成型,连小孔都没有。
“不会吧!到底是怎么了?”龙冈大吼,眼里浮现出焦躁与不安。
“因为这座纳骨堂是仿照的,所以只盖了外观……”如此回应的悦夫也不知该怎么办。
看一旁的残骸便得知这座纳骨堂是堆上红砖后,再用一层薄薄的水泥塑出了外墙的,十分坚固。
龙冈大声呼喊贵美子,没有任何回应。也许昏倒在里面,也可能已经窒息身亡。
两人拨开脚下的雪,试着找到基台,但那儿也铺了厚厚的水泥块。
“恶魔!”悦夫在心里咒骂。
梅菲斯特恐吓信上奇怪的词句,原来是暗示这座建筑的构造。“要想救她的命,就必须强行闯入绝对无法进入之地”这般矛盾的提示……
这纳骨堂本来就呈蛋形,膨胀得像个气球,里面不太可能关人……不禁让人怀疑她是否真在里面……
早已超过规定的时间,也许贵美子已经死了。一想到此,悦夫的心就紧紧揪成一团。
龙冈似乎也一样,紧咬的嘴唇都快渗出血了。“芝原,看来得想办法破坏这座纳骨堂才行,虽然不知道那家伙使了什么魔术,也只有这样才能救出贵美子了!”
“就这么办吧!但要怎么做?”
“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大铁锤之类的东西!”龙冈拼命搜寻四周。
“我到废材堆去找找看!”悦夫说,“对了,龙冈先生!记得那边好像有辆推土机!不知那玩意儿还能不能动!”
“也只好勉强一试了!”
在恐怖、焦急、绝望与愤怒等情绪的侵扰下,两人正处于极度混乱与亢奋的状态中,这样只会弱化他们的注意力和洞察危机的本能。
他们身后纳骨堂的阴暗处,传来踏在雪上的脚步声,龙冈和悦夫闻声回头看。
根本来不及闪避,一根又硬又长之物斩断风似的锐利砍来,重击龙冈的肩膀。钝物重击,龙冈发出呻吟,整个人像是被抛出似的倒在悦夫脚边。
“龙冈先生!”突如其来的袭击和恐惧,让悦夫霎时愣住了。
一回神,悦夫面前抵了一根生锈的枪口,对方则是个样貌诡异的老人,正举着猎枪对准悦夫。
04
“你……你是谁?”悦夫面色惨白地叫道。
“你们又是谁?为何老是来骚扰这片墓园!”
手持猎枪的是个身穿破烂熊毛皮的老人,这个身形比熊还魁梧的男子,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像个流浪汉。
褐色毛皮帽子下,垂着蓬乱的长发,从发间窥到那锐利严峻的双眼,像涂了污泥般浅黑色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留着浓密的络腮胡的脸,因为喝酒的关系,连鼻尖都是红通通的。
“可恶的小偷!今天绝对饶不了你们!”老人声音沙哑,还带点外国腔。悦夫想起以前生意上往来的俄罗斯人客户,说起话来就是这腔调。
“……呃,我们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他拼命解释,“请先拿开这个危险东西,有话好说,好吗?”
因为老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悦夫小心翼翼地应付,额上直冒冷汗。
“手举高!”老人斜睨着悦夫,枪口对着他,“劝你别搞花样,也别想逃走。要是胆敢轻举妄动,一枪崩了你的脑袋!要是以为可以擅自进出这里,可就大错特错了!”
悦夫依言高举双手。瞄了一眼倒在雪地上的龙冈,他脖子上渗出一点血,背脊缓缓地上下起伏,应该活着……
“这几天一直有可疑的家伙侵入这儿胡搞,原来就是你们!”老人狰狞地擅自断定。
悦夫用力摇头叫道:“不、不是的!我们是有重要的事,今天第一次来到这里。”
“少骗人!老子看得出你在说谎!我要替天行道,好好惩罚你们这些家伙!”
这老人果然精神不正常,得想个办法才行,悦夫拼命思索。
“你……你是这个外国人墓园的管理员吗?”
“没错!我一直在这儿工作,上头命令我牢牢看守墓园,这是宝生先生的命令!”
“我……我也是宝生家的人呀!”
老人把着扳机的手指更用力,悦夫咽了咽口水。
“别说谎话骗人!我绝饶不了你们这种小偷!”
“我没说谎!我叫芝原悦夫,我妈就是宝生家的人,请看一下我胸前口袋的驾照就知道了!”
悦夫想伸手探口袋,但这举动只会火上加油。
“不是叫你别乱动吗?要是再不乖乖听话,休怪我一枪毙了你!”老人重新架好枪。
“对不起……请问尊姓大名……”
“闭嘴!谁准你说话!”老人愤愤地命令。
龙冈发出呻吟,脸有点偏向一旁,无力地半睁着眼,似乎恢复了意识。悦夫总算稍感安心,同时也祈祷龙冈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龙冈先生,你没事吧?就这样别乱动啊……”
“……啊……啊……”龙冈一手按在脖子上,脸部痛苦地扭曲,意识似乎还很模糊。
悦夫再次和发狂的老人对话:“老爷爷,你听我说,我真的是宝生家的人,可以听我说明为何来此的理由吗?其实是因为本家的贵美子小姐被人掳走。我是她表哥。这位龙冈先生是她的未婚夫,我们是来救她的!”悦夫滔滔不绝地拼命说。
听到贵美子的名字,老人神情开始起了变化,凶恶的双眼少了些许的威吓光芒。
“……你说什么……贵美子小姐,她……”
“嗯,是的,她危在旦夕,要是不快点救出她,就要来不及了!”
“喂!真的假的?”
“我没说谎啊!”
“贵美子小姐和她祖父一直对我很好……这么说起来,芝原不就是源九郎先生次女的丈夫?”
“是的,须美子是我母亲……所以你也得帮忙救出贵美子才行!”
老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猎枪。
悦夫从装有定期车票的胸前口袋掏出驾照递向老人:“你看,我真的是芝原悦夫。”
然后悦夫一口气将他们为何来此,以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老人。
老人面无表情,直瞅着悦夫与龙冈点头:“好吧……就姑且相信你说的。你说贵美子小姐被关在这座纳骨堂里?”
“是的。”
“可是如你们所见,这座纳骨堂没有地方可以进入啊!本来就没有门也没有窗子啊!”
“可是……”
老人哼鼻嗤笑:“哼!看来得破坏纳骨堂,让你们确认一下才行。好吧!等一下。”
老人背对他们,拖着有点跛的脚往组合屋走去,看来他左脚好像有点问题。
“龙冈先生!”悦夫赶紧跪在龙冈身旁,拂去他身上的雪,用手环抱背脊抬起上半身,“你没事吧?”
“嗯,还好。”龙冈脸色苍白地点点头,“虽然脖子有点痛,但应该不要紧。”
“脖子有点出血呢!”
龙冈用手摸了摸确认:“被砍到一点,应该马上就能止住血,不好意思,可以扶我起来吗?”
悦夫将手伸进他的腋下,龙冈倚着悦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就在这时,组合屋那里传来引擎低沉的声音。
两人吓了一跳,回头望,只见被染得雪白的树和墓碑那儿,有一座被雪盖住的沙砾堆,一旁的挖土机开始运转,操作的人当然正是那个老人。
挖土机从沙砾中拔出,高高举起,挟着低鸣和雪烟往这儿冲过来!
“危险!”悦夫扶着龙冈迅速躲到一旁。
千钧一发之际,挖土机猛然朝纳骨堂闯来,毫不犹豫地冲撞,同时响起可怕的碰撞巨响,和墙面陆续崩落的声音,粉碎的混凝土块和细碎的砖瓦朝悦夫他们飞来,升腾起一片雪烟与砂灰。
定神一瞧,挖土机已大半嵌进纳骨堂的墙体,感觉前半部稍有抬起,后半部倾斜。
引擎低鸣,老人操作挖土机动了两三次,从被破坏的纳骨堂墙面成功拔出了机械斗铲。
此时,立刻传来砖瓦“哗啦哗啦”的塌落声,从机械斗铲上落下大量的沙石和木片。
“芝原!快进去!快去救贵美子!”倒在雪堆上的龙冈大喊着指挥。
悦夫还来不及回应,便一股脑儿地往毁坏的纳骨堂里奔去,攀上瓦砾堆,将头钻进墙面中央那个大大的龟裂处。
“贵美子!”
尘埃飞扬,一片昏暗,不一会儿就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内部的曲面墙,像涂了煤渣似的一片黑漆漆,挖土机突入的下方堆满了碎裂的砖瓦和砂砾,只见贵美子缩着双脚倒在对面墙边。
“贵美子!”悦夫跨过龟裂处冲了进去,瓦砾堆滑落她脚边。
瞬间,悦夫害怕贵美子是不是已经断气了,幸好只是昏厥过去,还有一丝气息。
“贵美子,你没事吧?”
悦夫拂去她身上的砂砾和尘埃,试着拍拍她白皙的脸颊,只见她完全昏了过去,毫无反应。
贵美子面色苍白得近似透明,双手被绑在身后,额头和脚上流着血,还有些轻微的擦伤。
“芝原!”一回头,原来是龙冈从墙面的巨大龟裂处探头进来。
“没事,她还活着!”
悦夫扶起贵美子纤瘦的身躯,在龙冈的协助下,将她抬出纳骨堂。她依旧昏迷,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先让她躺在雪地上,龙冈则急忙解开她手上的绳子,然后用耳朵贴在她嘴上和胸部。
“贵美子应该没什么大碍,但得尽快送到温暖的地方才行!”
龙冈口气笃定:“那就快走吧!”
悦夫再次抱起贵美子,龙冈则因为刚才那一击,脚步还是有些蹒跚。
雪花在脚边翻飞,贵美子的身体显得格外沉重,悦夫咬牙往前走,问龙冈:“要先抬进组合屋吗?”
“不行,她失温了,得尽快送医院才行,记得刚才看到大沼公园车站附近有间小医院。”
“好。”
奔出墓园到钻进车里,总觉得时间好漫长。贵美子和龙冈坐后座,悦夫准备发动吉普车,后退了好几次,轮胎才成功地出了沟渠。
“惨了!芝原,忘了拿那个包!”龙冈脱下外套裹住贵美子,“那个装满钱的包就放在纳骨堂旁边!”
“我去拿!”悦夫停车奔出车外。既然平安无事救出贵美子了,就不需要那么一大笔钱了。
悦夫再次在白色的墓碑之间飞奔,天上降下的雪和刺骨寒气侵袭他的每一寸肌肤,因而他不断呼出白气,手脚都快冻僵了。
“对了,那个老人跑哪儿去了?”
一心一意搭救贵美子,都忘了老人的存在,挖土机还停在纳骨堂旁边却没发动,墓园又恢复一片静谧,四周连半个人影也没有,老人回到组合屋了吗?
“找到了!”
塞满钱的包滚到半毁的纳骨堂旁,就在悦夫伸手拾起,准备赶回吉普车之际,有人躲在纳骨堂暗处偷袭了他,还是那个老人,挥动生锈的大铁棒,冷不防地朝悦夫砍了下去。
本能伸出的左手强烈感受到一股疼痛,像是快要炸裂似的,肩膀与肘间承受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记得这般锥心的痛已是后来的事了。
悦夫呻吟着倒卧雪地,老人又用铁棒重击悦夫,左腹受到一击,让他痛苦得喘不过气来。
老人连声大吼,毫不留情地猛踩悦夫受伤的左臂,悦夫发出惨叫,痛得在雪地上打滚。
受不了剧烈的疼痛,就这样昏了过去。
醒来时,悦夫发现自己脸上有东西压着,企图堵住自己的口鼻。
无穷无尽的恐怖……悦夫陷入完全的恐慌。
窒息!就这样死去!
为了求援,拼命想发出声音……虽然这么想,却使不上力。
老人使出蛮力硬是将布块压在悦夫的脸上。
悦夫本能地用手和双脚拼命反抗,无奈对方力道太强,整张脸都感觉到那只大手的压迫。
悦夫就这样逐渐失去力气,无法呼吸,心脏快碎裂似的……意识逐渐模糊。
“我会死吗?”心中这么想,这是最后的记忆。
05
悦夫感到十分沉重……总算恢复了意识。
感觉身上压着好几十吨重的石块——像是岩石堆成的山。
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撑不开……仿佛被胶水粘住了动不了。整个头好热,隐隐作痛。
是噩梦吗?……还是染上了热病?……到底怎么了?
再次试着睁开眼睛……虽然试着撑开了眼皮,却什么也看不到。
……一片黑暗……眼前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无止境的黑暗……只是一片漆黑……
在无边无垠的黑暗压迫之下,他再度昏了过去。
……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再次恢复了意识。
头很重……目眩……视野模糊……无法思考……仿佛在泥沼中游冰似的……
身体好痛……尤其是左半身……左臂……肩膀……像烧灼似的疼痛……意识总算清醒了些,疼痛却无限扩大——不,其实是受到无比疼痛的刺激才醒了过来。……这是哪里?
他思索着。
为何我会……
为何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最后的疑问得到解答。
就算睁开眼睛,就算想定神观察四周,却还是没看到可以看到的东西。也就是说,他处在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中。
这就是原因。
为何身体无法动弹?
……原来被牢牢绑住了。
悦夫这么想,确认身体触感,发现自己坐在大椅子上。双手被绑在椅子背后,用粗绳捆了好几圈。就连脚踝也被固定在椅腿上,头几乎无法转动,因为脖子也被绳子牢牢缚住。
绳子紧紧勒住喉咙,他痛苦得快喘不过气来。
悦夫想大叫却没办法。
因为嘴里塞着东西。
四肢紧紧地绑着……
到底是谁对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
为何会被幽禁在这片黑暗中?
是谁搞的鬼?
可是,现在的悦夫实在没力气思考。
不知为何,突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惊愕得令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事。
黑暗中突然出现了奇怪物体。
那是一张恐怖、巨大的人睑。
诡异的……男人的脸。
身高比悦夫还高——约三米高——那是一张难以形容的大脸,大得就像恐龙或是怪兽的头一般,令人难以置信。
悦夫非常错愕,直打哆嗦,全身起鸡皮疙瘩,背脊发颤。
在比墨汁还要浓稠几十倍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梅菲斯特那张令人想忘也忘不了、诡异至极的脸。
魔术师梅菲斯特!
嗜血的恶魔!
地狱来的杀手!
梅菲斯特那张巨大的脸,就在伸手能及的地方,感觉自己载浮载沉于黑暗中的大海——令人憎恨的梅菲斯特!
用轮锯砍死他未婚妻智华,掳走贵美子的恶魔,那个恶魔的脸就在那儿,而且扩大成了好几倍、好几十倍!
梅菲斯特和舞台上一样,身披丝绸斗篷,眼戴黑框眼镜,蓄留一口浓密的络腮胡,大大的鹰钩鼻,浅黑肤色,甚至连刻在皮肤上的一条条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那张巨大的脸开始上下摇晃。
他在笑。
梅菲斯特在笑。
凄惨的笑容。
那家伙扬起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错不了,黑色眼镜底下藏了盯着悦夫的冰冷目光。
悦夫惊吓过度,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该怎么形容?就像坐在电影院最前面的座位,盯着映在巨大银幕上的人脸。
不过,临场感完全不一样。因为电影是平面的,也知道前方是银幕。然而,现在在这里的魔术师大脸,却是活生生、立体、感觉得到气息与精气的,怎么看都是真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梅菲斯特用充满恶意的笑声,嘲笑无法动弹的悦夫。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
四面八方传来恶魔的嘲讽、复杂、恶毒的笑声,包围着悦夫,毫不留情地刺痛他的耳膜。
超乎现实的画面。
比一般人还要大上几十倍的脸,在黑暗中摇晃。
那充满敌意的男子,沾满鲜血的恶魔,那令人嫌恶的表情,毫不留情地映入悦夫眼底。
不,应该是说,整个视野全被梅菲斯特那张丑恶的脸给占满了。
咧开的两片厚唇,刻意露出牙齿的嘴,牙上沾着污垢,还有像鼻涕虫的红舌头,以及又浓又粗的胡子——但悦夫目睹这一切的恐惧神情,却未反映在梅菲斯特的黑框眼镜上……
这是魔法!
是幻术!
那家伙施了耍诈的魔术!
——不对,被骗了!
这只是单纯的魔术!
令人恐惧的诡计!
悦夫拼命地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