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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作为城墙建材的花岗岩与御影石带有部分大理石吧!又或者,青色是因为城墙被青笞覆盖才如此。‘银之城’与‘青之城’究竟是不是傅说或神话,没有实际去看过是不会知道的。”
“人狼城的确是一座被谜团与神秘感包围的城堡!我愈来愈期待了!”雷瑟半是客套,半是佩服的说。
艾斯纳回过头。雷瑟无法判读他眯细的眼神,却见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别具深意的讽笑。
艾斯纳的蛇般冰冷目光与雷瑟视线接触后,向教授提出疑问,“费拉古德教授,你可以说说,为什么人狼城要冠上‘人狼’这么不吉利的怪物之名吗——”
3
蓊郁的森林在德国并非罕见景观,虽然这片大自然景致美不胜收,如今却令环绕在其中的雷瑟初次萌生毫无人气的感觉。
茂密森林的上方逐渐显露隔开德法两国的低缓山脉,枝叶往外伸展的高大橡木与尖锐如枪的枞树林立在道路两侧,致使无法从车里尽观其全貌,只能在蜿蜒、毫无变化似的森林中持续前进,唯有驶经视野稍微良好的地方时,才能确切地知道翠绿山峦就迫在左近。
离开国道之后,六辆黑色宾士鱼贯驶入一条单线道的泥土小径,既不能会车,就连路旁也没有任何标示,偶尔虽能隐约窥见林荫里似乎另有其他小路,却无法知道它们通往何方。天色愈来愈阴沉,从群树枝叶间能见到车道正上方呈现深浓鼠灰色的细长天空,就算这时突然有闪电划破天际、落下雨水,也不会令人惊讶。
费拉古德教授轻抬手掩嘴,咳了一声。
“人狼城为什么要叫‘人狼城’——艾斯纳,你要问的是这个吧?”
“没错。”前座传来艾斯纳语调平板的回答。
“名字的由来啊……”教授仿佛在整理思绪似地沉吟,“这是个好问题,不过,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先得深入剖析我们欧洲独特的中古世纪文化。在这广大的地域里,以‘狼人’与‘女巫’为代表的‘不死人’的议题并不限于神秘学的范围内,它还与基督教、民俗学上的迷信或传说有密切关联,并衍生了大部分的欧洲文化。当人类活动中的原始恐惧与幻想适当地结合了称为‘文化’的现象片段以及超自然现象时,其结合而成的东西就被人们认为是正确的历史。”
“不过就是个名字的由来,哪会包含那么重大的议题?”艾斯纳轻蔑地说。
“但事实就是如此。”费拉古德教授说完,紧接着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对了,我有说过这二十年来,我最重要的硏究主题是格林兄弟编纂的《德国传说集》中的〈哈梅林的吹笛人〉这件事吗?”
“哈梅林的吹笛人?”雷瑟再次感到讶然。费拉古德教授用力点头,“没错。你们应该都听过这个故事吧?”
“当然,我小时候有看过格林的绘本,好像还读过英国诗人布朗宁为这则故事写的诗。”
“你呢?艾斯纳?”
艾斯纳转头瞥向后座,“我到哈梅林旅行过,包括捕鼠人之家、公园铜像、结婚之家墙上挂钟表演的捕鼠人木偶剧,我都曾经看过。”
“这样,就比较容易继续说了。”教授高兴地说,“那么,对这个被称为‘哈梅林的吹笛人,’或‘捕鼠人’,或‘花衣人’的男人的传说,你们有什么想法?是单纯的民间故事?古老传说?童话?还是老人口中的地方奇谈?”
“‘哈梅林的吹笛人’确实……”
雷瑟才刚开口,立刻就被费拉古德教授打断。
“不,等一下。现在的主讲人是我,你先别说话。我先简单说明发生在哈梅林的吹笛人故事吧——一二八四年的某天,哈梅林镇上出现一个穿着斑斓花衣的奇怪男子,这个男子对众人承诺,只要酬以黄金,他就能将困扰镇民的老鼠全数驱除。花衣人与镇长约定好报酬的数量后,隔天一早便吹着笛子在镇上绕行,没多久,每户人家中的老鼠都跑了出来,随着笛声跟在花衣人身后,而花衣人就这样将老鼠带到流经哈梅林镇外的威悉河,让老鼠全数溺毙。花衣人理所当然地向镇长索取应得的报酬,利欲薰心的镇长却违背承诺,拒绝付金币给花衣人,于是花衣人非常愤怒地离开镇上。六月二十六日,也就是圣约翰的祭日,正当镇上的大人们都去了教堂后,花衣人再度出现,并吹起了那支笛子。这次是镇上的孩子们跑了出来,作梦似地纷纷跟在花衣人身后,而全镇一百三十名孩子就这么被花衣人带走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后来虽有目不能视与口不能言的孩子们回来,却也无法说明其他孩子消失到何处。各文献记载在细节上虽有不同,但这就是流传在哈梅林镇上、有关吹笛人的神秘传说的大概。”
“但是,基本上,这不是只是一则故事吗?”雷瑟说道。
“不,并不是。综合哈梅林镇留下的市政纪录、镂刻于市政厅与新门上的拉丁文、教堂窗户上的画、勋章以及市长题话、格林兄弟搜集于《德国传说集》中的十几条参考文献等等,我们必须承认,它们确实都有一个共同的核心点,这么一来,有个奇怪男子一出现,多数孩子们便从镇上消失的诱拐事件就成立了,特别是日期与一百三十人,都是相当具体的数字。”
艾斯纳状似愉快地说:“我读过的小册子里面提到,世人将孩童消失一事归因于瘟疫、儿童十字军、东方殖民说等各种理由。”
“嗯,没错,除此之外,还有拐带他们成为农奴的说法,以及被吉普赛人绑架、罹患舞蹈病、死于战争、成为犹太教仪式的祭品、罹患瘟疫、大举移居等各种数不清的解释与臆测。”(编狂:舞蹈病,一种患者无法自主控制肢体动作的病症)
“儿童十字军是什么?”对历史不太了解的雷瑟问。
“所谓的十字军就是基督教徒为了从回教徒手中夺回圣地耶路撒冷而组成的军队,为了占领圣地,教会领导者不只利用大人,也利用孩子。当时的他们相信,纯真孩童的心灵能有效支配圣地。于是,单是德国就曾经派遣四万个孩子前往耶路撒冷,却几乎没有人能回来。这种结果也是可想而知,因为就连军队里的大人都敌不过回教徒的攻击,更别说那些小孩了。”
“好可怜……”雷瑟不禁低喃。
费拉古德教授默祷似地闭上眼,“十九世纪的自然科学家渥夫岗·泛恩曾就‘哈梅林吹笛人’的相关说法进行整理和分类,结果各派学说竟多达二十几种,其中东方殖民说——这群孩子移居至现今波兰境内的普洛森——的说法相当多,但根据我近年的硏究,只有这个说法不可能成立。”
“为什么?”
“在吹笛人传说中,有几个部分暗示了孩子们的行踪,譬如孩子们被带到卡尔瓦利欧山饮水、在波平堡的山中消失、在柯本附近销声匿迹之类的,这些明确的地名全都位在哈梅林镇的西南方。也就是说,东方殖民说若想成立,必须是传说中曾提到东方或东北的方位,但实际上却非如此。
接下来的这一点说不定与人狼城有些关联,希望你们能理解——若将哈梅林与柯本之间以一直线连起并延长,这条直线将会碰到莱茵河,再往前则是特里尔与萨尔布鲁根了。”
“抱歉,教授。”艾斯纳故作有礼地问,“只用方位不对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能将东方殖民说或儿童十字军的说法排除吗?”
“不只如此,艾斯纳。这两个假设都有致命的缺陷。”
“缺陷?”
“没错。如果这两个假设成立,那么,将孩子们从哈梅林镇送往别处的理由是什么?根本没必要让他们从这世上销声匿迹啊!你们想想就知道了,光凭孩子们是无法进行这种大规模的殖民行动的,因为十三世纪的交通并不像现今这么发达,人们无法轻易远行。
至于儿童十字军更是愚昧无稽。十字军的组成乃是基于社会的一致认同、从而成形的一种英雄式行为,并由教会领导,因此,教会或修道院怎么可能对此不留任何纪录。我想我之前也说过,中世纪时,会写字的人只有少之又少的特权阶级,而且,这些人几乎都是教会或修道院的僧侣。既是僧侣,他们对于肩负宗教使命的十字军应该不可能完全没有任何记载才是。”
“原来如此,你说得的确没错。”艾斯纳以难得一见的称许表情点了点头。
“所以,那些孩子们消失的理由一定有不可告人之处。”费拉古德教授强调地说。
第五章 通往人狼城之路
1
“那么,有没有办法推测哈梅林镇实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雷瑟完全被这个话题吸引,像个学生似地问。
就连利己主义者化身的艾斯纳似乎也被奇妙的发展挑起了兴致,在前座明显地伸长了耳朵,等待答案。
费拉古德教授满脸欣喜,与雷瑟视线相接,“我就发表一下我珍藏的学说吧!虽然是非常单纯的结论,却会令人眼睛一亮,具有明快且充分的说服力。
这个结论就是,有个渴有某种非凡力量——可能是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与权势的人,基于某个特殊理由而带走小孩,而带走小孩的方法可以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来思考,其一,使用中世纪在暗地里广为流传的黑魔法,另一个方法则是用金钱买下他们。”
“靠魔法与金钱?”雷瑟讶异地回问。
“没错,不论在哪个时代,这两个方法都很有用。”费拉古德教授从容地说,“若是用魔法,那就一点麻烦也不会有,因为在文艺复兴时期之前的中古世纪,人们尤其打从心底相信魔术、魔法这种超自然的力量,甚至,这个事件或许也能用集体催眠来解释——笛声是引诱孩子们加入舞蹈行列的暗号,而那种有目的性的暗示早在驱除老鼠时就已布下了。证据就是刻在哈梅林新门上的拉丁文,那上面写到带走孩子们的人时,既不是用‘捕鼠人’,也不是用‘花衣人’,而是清楚地写着‘魔法师’,而十六世纪一位名叫范杰利伍斯的神学家也在自己的著作《不可思议之征兆》中,将吹笛人认定为‘恶魔’。”
“这有点令人难以置信。”
半转身回头的艾斯纳轻蔑地说,教授却一点也没有不高兴。
“欸,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嗯。”
“至于金钱……最初,我对这个传说感到怀疑的一点就是,当孩子们从哈梅林被引诱出走时,为什么所有的大人全聚集在教堂?没错,后来是有人加上商讨祭典活动等煞有介事的说明,但其中的疑点是一目了然的,与之相较之下,如果是某个有权力的人命令众人集合,应该会是更合理的说明。”
“对了!就是镇长!”雷瑟大声说,“包括与花衣人的交易,全都是镇长一手主导的!”
“确实是如此,某个需要大量孩童的神秘人物与镇长订下了买卖儿童的恐怖密约,证据就是某些文献中提到,唯有镇长的女儿因为年龄较大等不知名的原因,后来得以只身一人归来。”
“这很合理,但是,不论有多少钱,为什么硬是要做出这种蛮横无理的事?而且,其他那些父母难道都没有任何怀疑或不满吗?”
“并非如此,能将所有谜题解开的关键就在这里,那就是‘饥荒’与‘疾病’,这两个时代的产物。我之前做过欧洲——尤其是德国——在十二世纪至十三世纪发生饥荒次数的统计,发现那时几乎每年都有地方发生饥荒,说得严重点,作物欠收、饥饿与疾病等灾厄在中古欧洲是不断反复发生的,这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从孩子们消失时,正好是哈梅林镇发生严重饥荒这一点来考虑,事情就简单多了,而镇上会出现许多老鼠,很明显就是因为饥荒与疾病导致的不卫生。
这时,正巧某个有权人士为了某个目的而需要大量成员,并因此搜购儿童。这个人给了哈梅林镇长非常多钱,同时,可能也承诺了会给孩子们幸福,让他们衣食无虞、有地方住、接受教育等等——在这些有关吹笛人的传说中,有几则提到孩子们穿过地底到了世外桃源,很明显就是在说这件事——正因为如此,镇上的大人们终于同意这件事,因为他们能自我辩解说,卖掉孩子,是为了孩子们的幸福。然而,即使如此,做父母的为了钱卖掉自己的孩子总是一件可耻的事,怎么也不可能公开,于是,这件大事最终便以荒诞的故事形式教会或宫廷提出报告。
但是,不论下过什么样的禁令,所谓的‘秘密’总是会从某处一点一滴地泄露,若将这些说法汇集起来,便形成了‘哈梅林的吹笛人’这个传说。”
听完费拉古德教授的说明,雷瑟深受感动,他孩提时读过的不可思议又阴森诡异的传说,今日竟能由教授口中以合理学说毫无矛盾地解开真相。
但艾斯纳丝毫不为所动,连珠炮似地提问:“那么,教授,那个有权势的人是谁?隐身在吹笛人身后的真正犯人,到底是什么人?”
“应该是个非比寻常的恶魔。”
费拉古德教授的干脆回答令雷瑟倍感震惊。
“恶魔……教授的意思是,恶魔想要孩子们的命?这听起来就与故事没什么不同!”
“我说的恶魔只是一种比喻,你若无法接受,不妨将他想像为某个具体对象,譬如修道士、某个诸侯,或者是伪皇帝弗里德里希二世。”
“其实,你也不知道真相吧?”艾斯纳挑衅似地说。
“你说那什么蠢话!”费拉古德教授的声音如雷震耳,“我几乎已掌握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甚至还拿到了一些确切的证据!”教授似乎觉得自己的专业权威受到侮辱,生气了起来。
“既然如此,能请你告诉我们那个人究竟是谁吗?”
“不,今天不行,我只能点到为止……”教授突然开始含糊其辞。
艾斯纳转过身,脸上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也是啦!若只是猜测,要怎么说都行。”
艾斯纳的轻蔑说词立刻见效。不服输的费拉古德教授猛然直起上半身,抓住身前副驾驶座的椅背。他硕大的臀部一动,皮制的车椅随即发出唧唧哀鸣。
“我有不能说的理由!我这份名为〈中世纪欧洲文化表层的象征——吹笛人〉的硏究还有另一位共同研究者,他叫西蒙·贝鲁纳尔,是一位法国学者。你们或许听过他的名字,因为他是研究法国历史的第一把交椅。我们预定在明年的学术硏讨会中一起发表这篇学术论文,所以我不能在这时告诉你们答案,而且我和他也还有两、三个必须达成共识的地方。”
“你们也会意见相左吗?”雷瑟同情地说。
“唔,总之……”费拉古德教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你可能会觉得我很愚昧,在我方才提到的假设中,其实我是站在魔法说这边,但是这种事不可能当作学说来发表,所以才会对外采用某个具有权势的人暗中与镇长共谋的说法。”
“你在开玩笑吗?”雷瑟惊愕地反问。他觉得自己已无法再信任这位好好先生的人格了,他是这么有名的知识份子,却说什么魔法是实际存在的东西,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我不是在开玩笑,你们会怀疑我的为人也很正常。”费拉古德教授举起胖胖的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声音仿佛喉咙哽了痰似地嘶哑,“就连我自己当初意识到这一点时,也曾认为我是不是脑袋不正常了,但是,说不定真的有个令人恐惧的‘恶魔’一直屛息隐身在欧洲历史的背后……”费拉古德教授的言词中不知为何带着一股焦躁。
艾斯纳仍不以为意,微带嘲讽地说:“那么,你说的恶魔是谁?”
“我刚才说了,所谓的‘恶魔’只是个比喻!”教授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像要确认苏格兰呢上衣的质地似地,将手抚上领口,“不过,‘哈梅林吹笛人’这则传说与欧洲民间的‘狼人’传说有密切关系,从这里便可引申至‘人狼城’——我们的目的地——之名的起源。因此我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在寻找人狼城的确切位置,如果可以,更希望能亲自走访一趟,因为我有不论如何都想亲眼确认的某件事,若是能得到确认,我就能告诉你们那可怕的‘恶魔’的真面目了……”
2
费拉古德教授交叉起双臂,深深地靠进椅背中,他闭上双眼,疲倦地叹了一口气。雷瑟微微将视线瞥向窗外,发现周遭的森林颜色愈来愈显深浓,墨绿色的林木层层叠叠,只差没从小路两侧覆盖驶往山上的车子。
在山脚下又驶了一小段路后,前方的车子打了个信号,弯进右边的岔路。那里立了一根崭新的圆木棒,一个乐谱大小、上面有着箭头与‘银狼城’字样的木牌就在眼前。如果没有这个标志,一定不会知道前方这道陡峭的上坡就是通往银狼城的道路。
“教授,我们快到了!”雷瑟轻声说。
费拉古德教授懒懒地睁开眼,肩颈稍稍向上抬起,茫然应道:“啊……什么事,雷瑟?”
“刚才出现一个‘银狼城’的标志,车子已经转进要到城里的路了。”
“原来如此,终于快到了吗……”费拉古德教授将圆滚滚的脸凑近车窗边。
雷瑟从对面车窗专注地看向斜前方,仿佛想望见树梢上的山顶。前方山路仍是单线道,车子在浓密的树林里沿着山的外侧九弯十八拐地前行。
“已经到这里了,离银狼城应该没剩几公里了吧?”费拉古德教授回过头询问司机,但对方只是盯着前方,含糊地敷衍一声,让人猜不透那代表什么意思。教授接着又问,“对了,雷瑟,我刚刚讲到哪里了?”
雷瑟看向费拉古德教授,发现他的脸如今仿佛熟透的苹果般红润。不晓得是不是中午喝的葡萄酒作祟,他看起来似乎很想睡觉。
“讲到吹笛人与人狼城的关联。”
“哦!是了。抱歉!抱歉!”费拉古德教授摸着喉头,微微松开领带,忍住了呵欠后说,“我刚才有个地方忘记说明了,是什么呢……是了,欧洲有捕鼠人传说的地方并不限于哈梅林。十六世纪时,波登湖北侧的梅斯科西与修瓦贝格也有鼠害,那时也有‘捕鼠人’出现、赶走老鼠的文献纪录;格林兄弟这本《德国传说集》中,接在〈哈梅林吹笛人〉后的是一篇名为〈捕鼠人〉的故事;还有,听说法国的德朗西村在一二五〇年时也出现了捕鼠人,而老鼠就溺死在附近的河川。”
“也就是说,这些罕见的事件并非特定的人所为了?”
“嗯,可以这么说。问题是在于‘捕鼠人’的真实身份也是‘吹笛人’这一点。换句话说,他们是在中古欧洲被称为流浪乐师或流浪艺人的人,这种人被当时的教会与社会视为贱民阶层,所以其中大概也会有吉普赛的乐师吧!不论到哪里,这些人多半都会带着奇妙的动物一起流浪,而其中的代表就是‘役狼人’。”
“役狼人?”雷瑟反问。
费拉古德教授撑开惺忪困倦的眼,“你没读过乔治桑的《法国田园传说集》吧(编注:乔治桑,1804-1876,法国著名女作家、浪漫主义者、女权主义者)?乔治桑在书中将役狼人分为一个独立章节,并有描绘男子带着许多匹狼、吹着风笛漫步在荒野的版画;蒂尔博物馆中,也有谬里耶一幅名为《役狼人》的画作;约翰·法利欧编纂的《亚尔萨斯的地方传奇》中,则有旅人被狼奖击的奇闻;十九世纪的德国马戏团里,更有训练狼以表演技艺的役狼人。
基本上,德国与法国都是森林之国,因此境内一直有许多狼栖息。刚才说过,当作物欠收、饥荒、疾病发生时,常有老鼠出没,狼也是一样。饥荒发生的原因若是气候不佳,那森林里就更别提了,因饥饿而变得凶暴的狼于是出现在人类村落,进而发生多起袭击人类的事件。一般人认为狼是不会攻击人的动物,但是,当它们染上狂犬病,或因饥饿而危及其生存时则另当别论。在法国,就曾发生过狼群蜂拥至因瘟疫而灭亡的镇上;当时满地散乱的人类尸体正好是它们最好的食物。”
“役狼人就是巫师吗?”雷瑟将话题拉回。
“是的。”费拉古德教授迟缓地点了点头,“他们对狼群施法,让它们尾随在自己身后、领它们参加魔法仪式。在那非作歹的巫师里,很明显就有化身为人类的恶魔混迹其中。”
“真的是恶魔?不会吧……”
听到雷瑟带着怀疑的话语后,费拉古德教授从鼻子哼了一声,“十七世纪荷兰的贝克牧师说:‘魔法必须相信才得以存在。’这话应该是真的,但是,你知道吗?对这句话反感的并非那些恶魔或巫师,而是基督教这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