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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来到东侧楼梯,正要上楼时,厨师艾莉从楼上以惊人之势,伴随着咚咚作响的沉重脚步声走下楼来。她一脸可怕的模样,紧抓住福登的手腕。
“福登先生,你在做什么!你不在的这段期间发生大事了!快!快过来!在二楼!”
胖胖的她将目瞪口呆的一行人撇在身后,火速将福登带上楼去。被留在原地的雷瑟等人吓了一跳,只能面面相觑。
“艾斯纳,大事是指什么?”谢拉露出有点胆怯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没办法,我们也去瞧瞧!她说是在二楼。”艾斯纳低声回答,率先走上楼梯。(该不会是珍妮出了什么事……)
雷瑟相当忐忑,快步跟在两人身后。
上到了二楼,四周悄然无声。三人藉走廊上的壁灯在黑暗的走廊上前进,并未看到任何人的踪影。经过贵妇厅和仆役厅时不见异状,走进宴会厅的大房间一看,也没有人在。那种寂寥感更助长了雷瑟戒慎恐惧及担忧的心情。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就在雷瑟感到疑惑时,正对面西侧走廊的某扇门后传来了些许声响。那是话声与衣物摩擦声。
雷瑟打开门来到走廊,只见佣人们和宾客们成团聚在伯爵厅的门口前,堵塞了通道。大家全心一意地觑探着那个房间,脸上都写满了一样的惊恐。站在人群里的阿格涅丝和珍妮脸色惨白地抱在一起。再看看墙边,汉妮将脸埋在高大的玛古妲胸前哭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雷瑟的心就像被冰刃戳刺般,泛着冷冷的痛楚。
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年轻人回来了。来!艾斯纳,雷瑟,帮我个忙!先让女士们回到宴会厅或贵妇厅!”费拉古德教授刚好从伯爵厅走出来,叫唤雷瑟等人。
“怎么了?”谢拉以沉着冷静的口吻询问。
两人的声音让其他人也注意到雷瑟等人。此时除了伯爵夫人外,全员都到齐了。谢拉一把握住站在最前方的莫妮卡的手。
“是意外。两个人到里面来!”费拉古德教授环视众人,俐落地指示,“剩下的那个将女士们都带到那边去。福登,你也去。”
“也让我来帮忙。”布洛克断然说道。
教授默默点头。
雷瑟是最后进入伯爵厅的人。厅内建造得与位于对称位置、隔着宴会厅的贵妇厅相仿。
进入室内时,他先是嗅到一阵浓重的异味混着壁炉内燃烧的松木臭味,像是烧过毛发或毛皮之类的东西,是一种非常令人厌恶的恶臭。
室内比走廊亮多了。不但窗户开敞,有柔和的光线照进来,枝状吊灯上也点着蜡烛。正下方的桌子上还摆着煤油灯,散发朦胧光芒,壁炉上也有烛台,因空气的流动忽明忽灭。
费拉古德教授迅速朝着铺有红色桌巾的桌子和壁炉之间前进,同时以绝望的口吻说:“是女佣玛古妲发现的。”
首先映入雷瑟眼帘的,是桌子对面,横倒在石头地板上的大型老爷钟。这座钟和位于一楼骑士厅那座钟一样,古老、坚固,比他还要高大。老爷钟从对面墙边往壁炉的方向斜斜地倾倒,钟面朝下,少许的玻璃碎片往旁边飞散。钟壳的下面部分和上面接近边角的附近,有着面板破碎和龟裂的痕迹。
然而,最糟的必定不是那个。
在大时钟和壁炉间,好像有副粗壮的躯体被夹在其中,趴倒在地板上。这名身着黑色佣人服的男人,头部深入壁炉的灰烬,膝盖以下都埋在时钟底部。
“壁炉的火焰还是我刚刚才用火钳拨熄的……”费拉古德教授以冷冷的声音低声说。
看来直到刚才,那个男人的脸部皮肤和肌肉、头发都一直被火烧灼着!这就是室内发出阵阵恶臭的原因。
“是班克斯管家。他已经死了。”
第十章 第二桩悲剧
1
“真是令人难过。”费拉古德教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他是真的死了吧?”艾斯纳觑看壁炉前的尸体,以沉郁的口吻问。
人在心理上不容易接受突发事故。对于班克斯管家的死,雷瑟一时也难以置信。
“看来是无庸置疑了。”费拉古德教授静静地点头。
“我可不知道有人在这个状态下还活得成。”交抱双臂的布洛克一脸了然。
费拉古德教授微微摇了摇头,试图转换情绪,“看来现在得把大时钟抬起来,或往旁边挪开,将班克斯管家从壁炉拖出来才行。你们也来帮忙!”
被教授这么一说,雷瑟松开了衬衫的领口,布洛克脱去了外衣,挽起了衬衫袖子。而应该率先出面解决问题的福登却茫然伫立在众人后方,微微发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雷瑟禁不住咕哝。
大时钟所立之处的左方有一扇门,右边有个摆了陶瓷玩偶饰品的橱柜。最上方并排了三尊希腊风格的雕像。摺叠式的梯子倒塌在橱柜前,与尸体呈平行方向。门旁还有装了水的水桶、抹布、掸子等物。
费拉古德教授斜眼瞪向雷瑟,“大概当时他正在打扫时钟、橱柜或雕像。在一瞬间,大时钟突然朝他倒过来,或是他在梯子上失去平衡,一时想抓住大时钟也说不定。因此,时钟才朝他的方向倒过来。总之,应该是他从梯子上掉下来,头部撞上壁炉边缘的石角或位于内侧的铁制栅栏,大时钟又从上面压下来,才造成这个惨不忍睹的结果。要祈祷的话,我会希望他没有受太多苦,一下子就过去了。”
费拉古德教授指示众人行动。首先,雷瑟与艾斯纳、布洛克、福登四人,将沉重的大钟稍微挪往窗户的方向,再抓着尸体的脚或身体,将他从壁炉中拖出来。最后,布洛克以熟练的手法将尸体翻成仰躺的姿势。尸体就像人体模型一样,咕咚一声,一下子转而朝上。
“天啊!”
喃喃发出声音,在胸前划着十字的,乃是艾斯纳。
雷瑟想也没想就转过脸去,胃中一阵酸意上涌。
颜面部分如同众人所想,烧得面目全非。烧得焦红的肉屑紧紧黏黏在骷髅上,灼热的血和体液静静地流溢出来。整张脸几乎已经无法辨认,除了那副没烧完、从下巴直覆喉头的红胡子外,没有可以认得出是班克斯管家的特征。
“事故发生时,还有其他人在这个房间吗?”艾斯纳问着,却因恶臭把脸别了开去。
“没有任何人在,只有在别的房间的玛古妲觉得似乎听到大时钟倒塌的声音。那个时候她人在隔着宴会厅另一侧的贵妇厅里。因此,虽然能远远听见声响,但并未马上发现那是什么声音。在那之后就沉寂了下来,她也就不以为意。后来,玛古妲被汉妮通知说我们要回城,她手边也有别的事要找管家,才会成为这起悲剧的发现者。”
在教授说明时,布洛克大胆地蹲在尸体旁,检视头部等处的状况。雷瑟感到恶心而不忍卒睹。
布洛克回过头来,用冷静的声音说:“——费拉古德教授,和你推测的一样。在他额头左侧有个凹陷的痕迹,应该可以确定是他从梯子上摔下来的时候,头撞到壁炉边上。你瞧!壁炉的石角上还沾着他的头发呢!”
“真是太悲惨了!”费拉古德教授也再次望向壁炉的方向。
“教授,你知道事故发生的正确时间吗?”布洛克站起来。
“大约是两个小时前吧?因为是我们第一批人从郊外回来之前的事……”
“那大概就是三个半到四个小时左右罗?”
“应该是吧!”
“……再来要怎么办才好?”福登在雷瑟身后战战兢兢地说。
“什么怎么办?您这位仁兄真是靠不住!”艾斯纳朝旁边冷哼一声。
布洛克也对福登投以非常不快、轻蔑的眼神,“别说傻话!我们才想问你该拿班克斯的尸体怎么办才好呢!还有,到现在还不见修达威尔伯爵夫人的踪影,她是怎么?为什么没有到这里来?难道没有人去叫她吗?她不是这座古城最高层的负责人吗?”
“大……大概这时正是夫人午休的时间……”福登快哭出来了。
“这样的话,就快叫她起来啊!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故,现在不是悠哉睡觉的时候吧?”
“但是伯爵夫人身体很虚弱,伯爵曾郑重叮嘱过千万不能打乱她的生活步调……”
“别开玩笑了!你也考虑一下情况!”布洛克疾言厉色地喝斥。
福登将身体蜷缩到极限。
“算了吧!布洛克。”费拉古德教授介入其中,“就算她露面,班克斯管家也无法复活。我们可以处理的事情,就先把它完成吧!”
“说得也是……教授。”布洛克让步了,“喂!福登!班克斯的尸体不能先找个房间安置吗?餐厅隔壁躺了具尸体,实在让人不舒服。”
“是,是的。那么就麻烦搬到地下室去吧,那里有间没在使用的仓库。既不碍眼,又寒冷……呃……那个……我想是不是刚好适合……”
“是为了让尸体不要腐坏吧?了解。这样的话,就用那块桌巾,把尸体运下去吧!”
众人照布洛克的提议,将厚厚的桌巾铺在地板上,轻轻将尸体放到上面。然后用桌巾包起来,将尸体搬了出去。
所有人在拿着煤油灯的福登引路之下,从西边的楼梯往地下室走去。雷瑟跟费拉古德教授抓着尸体的脚,却感到十分沉重。
空荡的仓库房间位于走廊中央,在佣人的餐厅和燃料储藏室之间,还有另一个相连的房间。和地下室其他房间一样,房里连石墙和地板都露出来,什么东西也没放。众人将运来的尸体放在前头那个房间的最里面。房间的空气阴寒阵阵,带着些许霉臭味,很快就开始混进从尸体散发出来的烧焦臭味。
费拉古德教授环视室内,用低沉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福登,今晚你不在这边看守尸体吗?班克斯孤伶伶地,也会寂寞吧!”
“请别这样!教授!”福登尖声回答。
“应该要带圣经过来的。”祈祷告一段落,费拉古德教授懊悔地说。
雷瑟胸臆间被悲伤和死亡的痛楚所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令人惊讶的是,艾斯纳突然走到尸体前,以庄重的表情开始祈祷。尽管他的声音感觉不出抑扬顿挫,其他四人也自然地低头默祷。
举行完简单至极的葬礼后,众人决定离开。
在上楼途中,费拉古德教授询问走在前方的福登:“福登,班克斯管家有家人吗?”
“不,我想没有。他太太很早就病故了,听说女儿女婿也都在之前的战争里过世。”
“不必将他的死讯通知什么人?”
“是的。”
“有没有能和城主修达威尔伯爵取得联络的方式?”
“咦?”
“像是电话之类的。”
福登停下了脚步,摇了摇头,“不晓得您知不知道,这座城里是没有电话的。如果要打电话或电报,非得去萨尔布鲁根一趟才行。伯爵大人现在不在国内,只能寄信通知他这个不幸的消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还真是相当悠哉!”布洛克满脸嫌恶,发出讽刺的笑声,以手为梳将渐秃的头发拨上去,冷冷地丢下一句,“在这趟招待旅行里,当属最重要行程的古堡住宿,才不过第二天,就发生这种有人死掉的不幸事件。我们都很不走运,只能当做有人被诅咒了,也只能祈祷住在这里的几天里,不要再发生这种悲剧性的事件——”
2
那天晚餐的气氛非常苦闷沉重,众人安静得像是合口盖的贝壳。最主要的理由是关键人物修达威尔伯爵夫人叫女佣前来传达:她因忠仆班克斯管家之死受到剧烈打击,无法下床。结果就是晚餐席间女主人不在,只有客人在座的诡异状况。当然,晚餐时原应愉快进行的扮装乐趣,也随之消失了。
由于银狼城没有电话,为了寄出写给伯爵的紧急通知信函,福登叫佩达开车到萨尔布鲁根,同时交付他安排工人来修复坏掉的城门开关,以及叫葬仪社到城里来。佩达一不在,人手明显变得不足。
玛古妲与汉妮可怜得没有时间思念故人或沉浸于悲伤的情绪,必须忙于照料贵宾们的需要。管家不在,种种程序上的分歧丛生,造成艾莉虽在厨房尽力准备餐点,用餐时间还是迟了三十分钟以上。
珍妮看不过去,说自己想要帮女佣们忙,但杰因哈姆坚决反对。他的主张倒也合乎情:“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受邀的一方,可不是来服侍人的!”
“至少让我陪在伯爵夫人身边!”
珍妮虽努力抗拒着叔叔,这个要求却遭到伯爵夫人婉拒,说有爱丽丝在身边,她不要紧。
在晚餐席间,即使所有人共聚一堂,餐桌上依然死气沉沉,进餐显得缓慢冗长。没有笑声,只有沉郁的氛围流动着。桌上没有话题,就算有也随即变得难以接续。由于众人情绪低落,对豪华菜色一点也不觉得欣喜。鲜有的对话如同参加葬礼时,压低了声音悄悄进行着,仅有食器的金属声偶尔空洞地在广阔的室内响起。
福登从用餐前,不断就这次不祥事件轻声向宾客们道歉,甚至到了罗唆的地步。女佣们显得手忙脚乱,常常延迟上菜,用餐步调持续缓慢。然而谁也没有抱怨,连雷瑟也感到刀叉太过沉重。
“与其说是晚餐,不如说是宵夜吧?”
在主菜上桌时,布洛克边用餐巾擦着嘴边挖苦,然而这也是事实。
“就算是理查三世临终用餐,也比这个来得热闹分”
莫妮卡说着无聊的冷笑话,没有人发笑。连正倾慕着莫妮卡的谢拉,也仅出于绅士的义务,对她投以不安的一瞥。
雷瑟凝视着桌上烛台摇曳的细小火焰,重新思量起一个人生命的重量,以及人生的短暂匆促。就在这时,坐在隔壁的艾斯纳朝他凑过脸来。
艾斯纳微微扭曲着嘴角,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耳语:“如何?雷瑟?说不定已经开始了!”
雷瑟不懂对方在讲些什么,“已经开始?什么?”
“杀人啊!应该就是那么回事吧!”艾斯纳斜眼朝桌上一瞥,若无其事地说,“我昨天说的话你没有注意听吗?就是在这个旅行团当中,说不定混有杀人犯的事啊!班克斯管家的死就是其中一桩吧。你也小心一点喔!如果不想落得跟他一样下场的话。”
“不会吧……”雷瑟吃了一惊,无法好好回应。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样的话,你可要睁亮眼睛,早点找出混在这群同伴当中的警察,现在只能寄望他了。这才是自救之道!”
说完这些话,艾斯纳再度以若无其事的表情,转回头去吃自记盘内的食物。
雷瑟却陷入强烈的困惑,有种像是一个人被丢下的感觉。班克斯的死确实是令人伤痛的事件,但如果演变成杀人案,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难道说这座城里真有血腥的事情正在进行?
……这是谎言吧……我才不会相信呢……但……艾斯纳却是自信满满的样子……为什么他能说得这么确定?班克斯的意外,是在我们从野外回来前发生的,不是吗?
还是说……并非如此?在早先回来的人里,说不定有人有时间犯下罪行……真是这样的话,就的确有人做出这种恐怖的事情,潜隐在席间……装作一副没事样,隐藏了起来……
也许珍妮的恐惧真实化了……吉普赛人的占卜也说中了……不不……那种愚蠢的事情,应该不是真的才对……
雷瑟疑心生暗鬼的心态遽发,顿时惊疑不定。他不时悄悄窥看桌边被寂静包围的一张张脸,却怎么样也无法看破某人形容有异。
餐桌上一片静寂的另一个理由,是费拉古德教授难解的沉默。一向握有话题主导权的他,不知何故默默地饮着酒。看他的面容,会觉得他好像在冥想,又蹙起额头,一副凝重的表情。
待吃过甜点,最后的咖啡上桌,已经过了九点钟。到了这时,费拉古德教授才开口发言。
“福登,我们的明天以后的行程有没有变化?班克斯的死是相当令人悲伤的事件,这趟旅行的计划是否因此产生什么改变呢?”
“没有没有。我对各位实在感到万分抱歉,预定的行程没有任何阻碍,请大家安心。明天有个来自慕尼黑的四重奏乐团——‘阿玛迪斯室内乐团’会进城,届时将安排他们在中庭举行演奏会。他们是技艺出色的音乐家,我想非常值得欣赏。雷瑟先生可能也知道他们吧?”
福登会对雷瑟提出这个疑问,是因为他也是音乐家。
“当然知道。正如其名,‘阿玛迪斯室内乐团’是个擅长莫扎特曲子的弦乐四重奏乐团,特别是他们记谱演奏的功力相当有名。此团备受风雅人士赞赏,我认为确有一听的价值。能够听到他们表演,我很高兴。”
“正是如此。他们可是超水准的一流演奏者呢!如果方便,雷瑟先生也以钢琴加入演奏,变成钢琴五重奏的话,那就太棒了!”
“有钢琴吗?”雷瑟吃了一惊,询问福登。
福登露出尴尬的表情,“不,真抱歉……其实没有,讲到这点才临时起意问的。”
突然间,莫妮卡不知是当真还是开玩笑地插嘴说:“福登先生,与其听古典乐,还不如披头四的新曲子好听!”
“我了解了。”费拉古德教授玩味似地慢慢说,“所以,关于这趟旅行,明天以后就没有什么问题或需要担心的事了?”
福登颔首,“是的,完全没有。因此明天上午音乐会之前,会为您详细介绍城里的武器房的展示物品以及各房间的美术品,甚至考虑让各位参观位于地下室的酒窖,那里有各款酒中逸品。”
“那倒不用了。若有走廊或与展示的壁毯相关的来历说明、或历史性的资料,倒想请你让我们看看呢!”
“这样的话,稍后我将请示伯爵夫人。我想伯爵大人应该保存着纪录才是,里面有许多有意思的作品!毕竟伯爵大人可是非常一丝不苟的收藏家——”
“所谓的收藏家,一般来说都是一丝不苟的吧?”布洛克以辛辣的口吻说。
“是的。”福登像个被骂的孩子般畏缩了起来。
“哼!我们这群人该不会也是这位伯爵大人收集的东西吧?过没多久,就会被剥皮,像那些壁毯一样挂在墙上展示……”
“您……您真爱说笑……”
对于布洛克的讽刺,福登一脸哭丧。
过了不久,还没喝够的人移往隔壁的等候室,晚餐于是结束。雷瑟感到今晚无论如何非喝个大醉,遂在“接待室”待到最后。他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两点了。桌上烛台的蜡烛已完全烧尽,积了厚厚一层蜡泪。
雷瑟作了恶梦。泥沼般的黑暗将他包围,隐身于深处的怪物对他虎视眈眈,红光跃动的眼睛闪烁着。毛茸茸的怪物像小山般巨大,有着一对利爪。从那大口喘气的嘴里,飘来一阵腥骚味;甚至用跳跃的姿势,朝着雷瑟飞扑而来……
他因梦魇而惊醒,从床上坐起身来。因酒精作祟,脑中像填塞了小石子一样沉重,眼皮也像是用浆糊给黏住了似的。他在昏暗当中倚靠着床铺,脖子倏地垂向前方,试图平复因恐惧而带来的亢奋。
好想喝水。
因为饮了过量的酒,喉咙干涩不已。他的手碰到原来放在毛毯上的长罩衫,慢慢套上袖子。房里寒意阵阵,他发着抖拢起了长衫的前襟。
(得把灯点上……)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手往五斗柜上摸索着,马上就找到了火柴盒。他将火柴棒取出,擦了一根点火。
小小的火焰和硫磺的臭味一同燃起,散发出令眼睛作痛的锐利光芒。乍然的晕眩使他再度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睛时,火柴棒已经燃烧了一半。他拿起位于五斗柜内侧的煤油灯灯罩,将火移往当中的灯芯。透过微被熏黑的玻璃,可以看到渐渐转大的火焰。
红色的灯焰无言地映照着地板、门扉、墙壁、壁毯和天花板等处。由于头脑尙未十分清醒,他觉得室内犹如一个昏暗的洞窟。
雷瑟从窗边小几拿起水壶,紫水晶的水壶里却没有装水。这也是班克斯管家之死造成的弊端。正是女佣们疏于职责的证据之一。
雷瑟在床上坐直了身子,从枕边取出怀表。他让油灯传来的光线照在表面上,确认着时间。
……现在是上午四点半……今天是几号……十一号星期四……不,现在是半夜。日期已经变了……已经是十二号星期五……十二号……说到十二号,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是什么……音乐会吗……不,不是那个……是别的事情……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
出现了一个可疑的声响。
他确实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