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明英突然哈哈大笑。他笑得前仰后合,如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他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就算再难受也不会表露人前,只有这一回被杀个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
阿秀默默看着他,心疼不已。明英是一颗琥珀,她入师门的时候,他还是小孩子模样,现在不过才长成一个少年,他活了万年,哪儿经历过什么情爱?她总是喊他师兄,其实他比她小太多了…阿秀绕过去,像个母亲一样地拥住了他。
“阿秀,可我连个人都不是…”
“明英,我也不是…”
这算不算世间最可悲的事,这算不算世间最残酷的话?
阿秀还来不及细想这个困惑,还来不及伤春悲秋,有个东西自她背后袭来,速度极快,块头也不小。风声呼啸之际,她迅速回身,抬手一握,就将那所谓的暗器稳稳拦住。
被阿秀握在手中的,是一块上好檀木制成的牌位,借着月色,上面刻着的几个大字正莹莹泛着哑光,端地渗人。
“纪空、纪苦、纪修之灵位?”
阿秀与明英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作者有话要说:
、回到过去
这块灵牌来的突兀,明英掠上高处来回张望,但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偏偏周围的空气慢慢涌动,蕴藏了许多的躁动不安,他知道这是一道压抑着的蠢蠢欲动,杀气浓啊。
明英一个跟头利落地翻下来,三两下窜到阿秀跟前,一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边带着她悄悄躲去院子的假山阴影处,以期能够遮住他们的身形。其实在高手比拼之间这个举动十分幼稚,不过阿秀现在受了伤形同废人,他只能这么照顾着她。
阿秀没了内力,自然不像明英可以察觉到周围强大的压力,但本能告诉她来者不善,而且今夜来的这位注定是个寻仇的。
至于寻什么仇?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这块牌位,上面泛着银色的哑光,那几个大字刻得触目惊心,实在可怕。若是盯久了就会有种幻觉,好像从那几个字上会渗出殷红的鲜血来。阿秀的眉尖渐渐蹙起,一股难耐的烦躁和惊恐慢慢爬了上来。
难道,这几个人也是她杀的?
在所有支离破碎的记忆中,阿秀只记得自己杀过一个人一个鬼,可她现在不得不怀疑,自己说不定还杀了其他的什么人,被人来寻仇了。
阿秀沮丧不已,她垂下眼,目光正好落在那三个名字上。“纪空、纪苦、纪修”,她来来回回默念了好几遍,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也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连一丁点印象都没有。阿秀气馁,再一次端详这个牌位时,陡然间冒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这三个名字列在一起,真像是一家子…
莫非她做了一件灭门惨案?
阿秀心下一凛,面色登时白了又白,“我不会这么狠心绝情吧?”
明英用手肘戳了戳她,“你想到什么了?”他压低着声音,连口大气都不敢出。来人很强,他不能掉以轻心。院子里很安静,安静的有些不寻常,明英借着假山之势探出头去勘察形势。
月色挥洒清辉一片,格外的清冷和萧肃,对面屋顶上孤零零站着一个人,他亦披着银霜,看不清模样,唯独衣袂飘飘,颇有些成仙之姿。
那人见明英望了过来,以内力传音道:“世风日下,师兄妹之间卿卿我我,如此淫~秽不堪,岂不丢了云阳子的脸?不过他自己也是个勾三搭四的情种,会教出这样的徒弟,不足为奇啊!”
听见这人侮辱师门,明英再也沉不住气,他一下子窜出去,指着那人骂道:“你个老贼嘴巴恁的不干净,有本事下来打一场!”
阿秀还在想着那三个名字,没料到情形陡然突变,她往外望去,只见对面屋顶那人乘着风飘然而至,到明英面前站定之后,他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面色一如既往的悲苦,正是那个要她命的和尚!。
阿秀一时愣住,她没有想到今夜来寻仇的,会是他!
再次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这块灵牌,阿秀脑海中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画面。那里漫天漫地都是白色,她不得不眯着眼,期望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她眯着眼,看见朝云在一片白雪皑皑之中灰飞烟灭,那里冷极了,她已经维持不住魂魄,一点点消散之际,她的嘴巴一张一翕,不知在说着什么。
在说什么呢?
阿秀仍旧眯着眼,仔细辨别,她似乎在说“阿秀姐姐,放过…”
放过谁?
阿秀颦眉。她彻底闭上了眼,闭眼的瞬间,她走入了这片茫茫白雪之中,那里确实冷极了,朝云流着血泪,冲着她痛苦地喊:“阿秀姐姐,放过纪苦,放过他…”
是了,放过纪苦!
纪苦是谁?
纪苦是朝云喜欢的那个小和尚,是阿牛的转世,是这牌位上的名字!
这一串关系联系起来,阿秀倏然睁开眼,她杀的那个小和尚叫纪苦!
阿秀心中大骇。她走出假山,走到明英旁边。明英错愕,连忙赶她:“阿秀,你快回去。”阿秀也不理他,她对着和尚行了个礼,恭敬地递上牌位,道:“大师,我们又见面了。”
和尚接过灵牌,细心擦去尘灰,收回袈裟袖中,面无表情道:“小丫头,我之前对你说过,只放过你一回。你害了我三个徒弟,我等了你三百多年,今夜,便是来取你魂魄的。”和尚的声音不疾不徐,透着悲苦,却又超脱了悲苦,好似在诉说一件寻常的往事。
阿秀质疑道:“不错,我杀了人,但我只杀了你一个徒弟。”
“你忘了?”和尚问道。
阿秀回道:“还请大师明示。”
和尚叹气:“你杀了我的大徒弟、二徒弟,我最小那个弟子,却是为了你自戕了…你做的孽,还想不起来么?”
阿秀茫然摇头,她努力地想,可依旧无济于事,反而越发的痛,痛到钻心,痛到不得不放弃。
和尚双手合十,闭目念了句“阿弥陀佛”,又道:“小丫头,我可以助你看清过去,你愿不愿意?我想让你死的瞑目。”
明英暴怒,阿秀急忙拦下他,对着和尚点头,“劳烦大师了。”她有太多的不明白,亦不能再逃避了,反正她也是个魂飞魄散的结局,不如临走前,将一切都看得清楚!
客栈的房中,和尚布下法阵,命明英在旁边护法,他与阿秀盘腿坐在当中。和尚口中振振有词,阿秀闭着眼,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好像又回到了做鬼的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她的身子越来越轻,越飞越高,忽然身后来了一股推力,将她轻轻一推,便推入了一片清明之中…
“阿秀姐姐,阿秀姐姐!”
阿秀循着声音回过头,一个身着粉白襦裙、手缠披帛的小姑娘迎面飞了过来。这副打扮是朝云最喜欢的,她死前没穿上什么好衣服,死了之后化作厉鬼,就偏爱幻化出各种不同的打扮,标致极了。“朝云,你怎么偷偷溜出来了?”阿秀笑道。
朝云飞了上来,笑眯眯道:“阿秀姐姐,我是躲着哥哥出来的,咱们快走,别被他逮回去。”她边说边往后看。
这一次,阿秀悄悄下山,不死心地想要继续去寻阿牛的踪迹,而朝云自然是跟着阿秀去外面找乐子的。
说曹操,曹操到。
远远地一团滚滚黑烟追了过来,阿秀和朝云对视一笑,运起内力往山下闪去。
两个鬼影左躲右闪,好容易到了山脚下,一回头那团黑烟却离他们仍是很近。
朝云大叫一声“不好”,她嗖得一下往前窜去,动作实在快,阿秀一回头就看不到她的影子了。再仔细辨认,阿秀扑哧笑出声来。也幸亏她是鬼,没把在溪边休憩的那几个凡人给吓着了。
原来,朝云病急乱投医,直接附身到了一个鹅卵石上面。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浮出鬼影,对着阿秀招了招手,用口型说道“阿秀姐姐快来,这儿还有好多呢”,说罢又缩了回去。阿秀飘了过去,却没有像朝云那么傻地附到一个石头上面,她直接附身到旁边那个穿青衣的小和尚身上。
小和尚打了个激灵,他弯下腰鞠了一捧溪水浇脸,又喝上好一大口,这才满意地叹了一声,似乎极其满意。
随着他俯身的动作,阿秀看见溪水里倒映出一张俊俏的脸,她笑了笑,暗叹:“这小和尚长得不赖嘛。”
和尚一行六七个人,陆续喝完了水,沿着溪流继续往山外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和尚年龄最大,他回头点了点人数,大声叫道:“师弟,快点,天黑前我们得赶到七里镇。”
那个小和尚抹了抹脸上挂着的晶莹的水珠子,笑着应道:“师兄,我来了。”他捡起一旁的钵盂和斗笠,正要直起身,忽然不受控地又捡起旁边的一颗鹅卵石,好生揣进衣袖中,这才跟着那群人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是我的小呀小石头~
、小和尚
七里镇说是个镇子,其实并不大,稀稀拉拉住了十几户人家。阿秀和朝云平日闲得无聊时会在夜里来这儿逛逛,她们所谓的逛就是省力地飘来飘去,逗猫弄狗找乐子,像今天这样穿到活人身上还是头一次。
这种感觉和做鬼是不一样的。做鬼时,哪怕幻化成人形走在路上混在人群中间,都是虚的,而现在,却是切切实实地脚踏实地。这种感觉让阿秀有些依依不舍,“要不再多待一会儿?反正这人阳气重,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这样自我安慰几遍,她就心安理得了。不过确实如阿秀所想,这人的阳气极重,他身子里面热烘烘的,像个不停散发热意的小暖炉。但这并没有令她有任何的不适,相反待久了还挺舒服的。
说到被阿秀附身的这个和尚,他长得眉清目秀,俊俏极了。在这一行人中,他的年纪最轻,约莫十七八岁出头,是个爱玩的性子。许是第一次下山,小和尚看什么都新鲜,每每都磨蹭在了最后。
先前在溪边喊他的那个年纪最大的人,总是时不时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跟上,若是拉下太远了,那人会扯着嗓子喊一声“师弟”,小和尚应得快腿脚也快,三两下麻利地跟上,可没过一会儿依旧还是这个样子。
这一天,他们一行宿在七里镇旁边的破庙中,等安置好,便三三两两出去化缘。阿秀附身的这位动作最慢,他落到最后,只能独自一个人去碰碰运气。临近出门前,他又不受控地伸手探进袖中,将先前捡回来的那颗鹅卵石放进包袱里妥帖收好,这才重新出门。
小和尚摸着头,喃喃自语道:“真是奇怪,我为什么要捡颗石头啊?难道鬼迷心窍了?”
阿秀点点头,“真笨,你就是鬼迷心窍了。”先前朝云一直嚷嚷着说闷在袖中难受,她便先放朝云出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小和尚站在田埂上,手搭了个凉棚来回张望。前面隐隐约约有一户人家,他喜滋滋地挪过去,一边走,一边练习道:“施主好,我是过路的僧人,想乞点素食…”
将将说完,小和尚摇摇头连说不好,又道:“施主好,贫僧路过此地…”这回话都没说完,他直接哭丧着脸挠挠头,说道:“还是不好!早知道该跟着师兄他们一起去的。”这样一来,他的脚下就有些不情不愿了。
阿秀笑得乐不可支,“这人真逗,且看看他待会怎么个化法!”
可没想到这人走到那户人家门前,还未敲门,便耷拉着脑袋转身走了。
阿秀满是不解,小和尚又开始自言自语了,“刚刚这户的篱笆破破烂烂的,窗户还漏了个大洞,想来温饱不济,是个贫苦人家,我还是别给他们添麻烦的好。”说罢,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哎,去找一户稍微过得去的人家不就是了?”
这样说着,小和尚笑了。
阿秀亦笑了,这人真是…
拖着饥肠辘辘的身子,好容易找到一户看着不错的人家,小和尚轻轻敲了敲门。“谁啊?”里面有人边问,边开了门,露出一条缝隙,探出不善的目光。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好,贫僧法号纪修,今日路过此地,想…”
砰地一声,那人直接关了门,喝道:“没了没了,刚刚来了好几个和尚,烦不烦啊!”
月色下,小和尚的一张俊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反复倒腾像个熟透的桃子。过了好半晌,他尴尬地对着那扇门道了一句“叨扰施主”,这才蔫蔫然离开。
已经很晚了,他左看右看,四周黑漆漆的没什么人家还亮着灯了,只能长叹了一口气,很是泄气,偏偏肚子非常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小和尚捂着肚子,皱起一张脸。
“罢了罢了,饿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事。”
谁知他越安慰自己,肚子叫的越欢,好像跟他作对似得。小和尚无可奈何地笑了,风淡云轻的,像个落入凡尘的仙人,“那还是去喝点水垫垫肚子吧。”
回破庙的路上,经过方才那段田埂时,他忽的闻到一股香气,香中带甜,甜的诱人。他深吸了好几大口,终于耐不住肚子咕咕叫得厉害,循着香味找了过去。不过走了几步,就见杂草下面掩着两个白萝卜。小和尚蹲下身子拨开乱草,又抻着脖子来回看了看,好奇道:“先前怎么没看见呢?这儿又没有萝卜地,该不会是附近人家落下的吧?”
附近只有一户人家,正是他先前没舍得化斋的那户。小和尚将两个萝卜捡起来拍了拍泥土,狠狠咽了咽口水,往那户人家去。
已经脱离人身的阿秀见到这一情形,真是要被他气得吐血。她辛辛苦苦挖来两个萝卜放在这儿,又弄出香气来,就是引得他来,送给他吃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蠢!
气急之下,阿秀以人之声唤道:“纪修!”
跑出几步的小和尚顿住身形,转了两圈,没见到一个人影。他问道:“哪位女施主在唤贫僧?”
阿秀飘了过去,逗他道:“我是专管萝卜的小仙,你不是饿了么,本仙子专程变了两个给你垫肚子啊,你还嫌弃不成?”
“萝卜小仙?”纪修看着手里的两个萝卜,一脸的不可置信,“敢问仙子有何法号?”
阿秀哧哧地笑,等笑够了,继续用人声回道:“本仙子的法号岂可告诉你一介凡人?”
“哦,是贫僧唐突了,谢过仙子赠饭之恩。”纪修双手合十见了个礼,好生谢过后,也不再客气,便笑眯眯地盘腿坐在田埂上吃起来。他咀嚼的时候,两颊鼓鼓的,像个软软的小包子,阿秀蹲在旁边,真想戳一戳。
不多时,一个萝卜就被消灭干净了,纪修满意地喟叹一声,将要咬另外一个时,阿秀又道:“慢着。”
纪修茫茫然,“仙子还有何事?”
阿秀逗他道:“这个萝卜是本仙子的托身,你可不能吃,必须得好生收着。”
“啊,仙子你在这里面?”纪修将那个萝卜举到月色下,仔细端详,少顷,他笑道:“仙子,你不会长得和这个萝卜一样白白胖胖的?”
“…”
纪修细心地将那个萝卜上沾着的尘土吹去,好生揣进袖中,道:“仙子,等到了溪边我再给你洗洗干净。”过了一会儿,他面带困难地挠头道:“哎,男女有别,这不会冒犯仙子你吧?”
阿秀无语,不禁反问道:“纪修,你是清修的和尚吗?”
“是啊,我自小跟在师父身边长大,这还是我第一次下山呢。”小和尚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继续往破庙去。
阿秀飘在他旁边,“那你从哪儿学会调戏姑娘的?”
“调戏姑娘?我有吗?”
“怎么没有?”
“…”纪修双手拢在袖中,想了一会儿,认真请教道:“仙子,难道我刚才说你白白胖胖就是调戏?”
阿秀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语。
一人一鬼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破庙去,待快到了,阿秀恶狠狠地吓唬他道:“本仙子行踪定不能对人言,你千万记得不能泄露一丝一毫,若是告诉了他人,我绝不饶你!”
纪修点头,“仙子于我有一饭之恩,我自然明白。”说罢,他又正色对着声音来源处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阿秀浅笑,这真是个单纯好骗的人!
纪修揣着一个萝卜进了庙,阿秀本想跟着他进去的,可当她飘过去的时候,甫一挨到庙门,原本安静的破庙四周突然笼罩出一层薄薄的金光,万字符咒流转其间。阿秀心道不妙,连忙闪身往外去,情急之下,她只能躲进旁边的一处林子里。
庙中紧接着奔出来一个和尚,阿秀回头打量了一眼,那个和尚手持锡杖,生的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并不是方才那一行人中的,想来应该是方才纪修他们出去化缘后才过来的。这么一想,阿秀不由得着急起来:朝云被她留在庙中,不知现在如何了!
她正方寸大乱之际,庙中又跑出来一个青衣小和尚,正是刚刚才进去的纪修。
“师兄,我来帮你。”他大声喊道:“分头行事,我去这儿,你去那儿…”他随手一指,正好是阿秀躲的那片林子,说着便拔腿过来。另外那个和尚定定看了一会儿,这才往反方向追了过去。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个小和尚时,阿秀吁了一口气。
纪修转了一圈,见师兄跑远了,才轻轻唤道:“仙子,你还在吗?”
“…嗯,我在。”阿秀静默了一会儿,出声应道。
纪修随意招了招手,“快来,我有个东西给你。”
阿秀正好飘在他上头,她垂着眼定定看着他,问:“什么东西?”
纪修摊开手,白皙的手掌上是个玲珑小巧的鹅卵石,他抿着唇笑了笑,说:“这是你的么?”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的问话,天地间刮起一阵寒风,纪修不得不眯起眼。待风停之后,落木萧萧之间,他看到一个红衣女子踏着满地枯叶而来。她留着齐眉穗儿,掩映着一双悠远的远山眉,微微笑着时不经意地露出虎牙。
“你就是…萝卜小仙?”纪修询问道,不过一会儿,他自顾笑了,“仙子,你是不是管的胡萝卜?要不然怎么穿这么红啊?而且一点都不白胖!”
“…”
作者有话要说:
、阿萝
纪修搁下手里的小石头之后,就回了庙里。离开前,他忍不住提醒:“萝卜,我二师兄修为极高,他这个人…不太好说话,你快走吧,以后都尽量避着他一些。”
阿秀心里暖暖的,却在他后面抗议:“本大仙不叫萝卜!”
“知道啦,阿萝。”纪修回过身冲着她笑,又挥挥手她速速离开,他可不确信那个一心除魔卫道匡扶正义的二师兄会不会识破他的奸计。眼前这个女鬼心善,他不想害了她。
头顶柔美月色,脚踏满地枯叶,小和尚一身青衣,笑容温暖,衣袂飘飘,颇有仙风道骨之姿。这是阿秀这几百年来见过的最美最圣洁的画面,她亦笑了,“后会无期!”说罢,她的身子轻旋,化成深秋的一道寒风。寒风将那颗小石头卷起,拱着两个鬼,往更远更安全的地方飞去。
也不知掠出去多远,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阿秀才重新幻化成人形。将石子放在地上,她道:“朝云出来吧。”话音刚落,一股青烟从石头尖上冒了出来。青烟渺渺之中,朝云缓缓露出身形。 “阿秀姐姐,那个和尚法力好强。”她惊魂未定,此时连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显得十分后怕。
阿秀宽慰了好一通,才让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原来,他们一行出去化缘之后,破庙就来了个手持锡杖的和尚。他一眼识破附身在鹅卵石中的朝云,也不顾她的苦苦哀求,依旧施法将她定在里面,又在破庙四周设下结界,誓要将她置之死地。此后没多久,阿秀便撞进了结界,那个和尚追了出来。趁着这个机会,另外一个小和尚替朝云解了咒,又将她带了出来。
事情说完,朝云仍是极度愤愤,她很是咽不下这口气,“阿秀姐姐,我非得要找那个该死的和尚算账!我既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又没主动招惹他,不过是个孤魂野鬼罢了,他凭什么就要打着降妖除魔的旗号这么对付我?”
阿秀知道朝云话中“另外一个小和尚”指的是纪修,她心里好生感激了他一番,又劝道:“先前我们小看了这一行人,他们各个道行不浅,以后还是绕着走,切莫轻举妄动。”
朝云嘴里喏喏答应下来,可一转头阿秀不过打了个坐,歇了几个时辰,她就不见了踪影。
以朝云不服输、比自己还要冲动的脾气,估计是去找昨夜那个凶悍和尚报仇去了。阿秀暗道不妙,连忙赶去那处破庙。结果现在天光虽然微亮,庙中却已经是人影空空。阿秀颦眉,只好沿着七里镇继续寻找。
没想到运气还不赖,从破庙去七里镇的路上,她居然在昨夜的田埂处见到了慢吞吞落在最后的纪修,他一边打呵欠,一边揉着眼睛,显然是没睡醒。
飘在空中仔细观察了一番,确认只有他一人时,阿秀才显出人形。“纪修”,她悄悄唤了一声。
纪修被唬了一跳。他还只当自己又饿出了幻觉,这一夜,纪修不下数十次听到那个所谓的萝卜大仙唤自己的名字,待亲眼见到阿秀时,他才相信她真的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