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婵吐了吐舌头,继续给梅茹通发。
梅茹掩面一笑,又暗忖道,傅钊办事儿还挺快的,不过两日就寻了个由头替她办妥。若不是他,只怕自己这会儿还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转呢。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事儿峰回路转,这么精彩,居然从钱钟身上牵出赵王殿下的龌龊…当今陛下共十七子,早夭了两个,这位赵王行三,据说平日挺受陛下器重的,谁料到有这等肮脏事?
梅茹摇了摇头。
旁边,静琴将从乔氏那儿领来的白脂膏子放到小盒子里头,又道:“姑娘,太太可催着你用这些膏子呢。”
“哎——”梅茹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自从她晒成猴子那样,乔氏就不断往她这儿送东西,日日夜夜叮嘱她抹珍珠粉、抹膏子、抹玉露。梅茹这张脸都不知抹了多少东西了!这会儿她取出一点膏子在脸上抹匀。那膏子不知用什么调制的,又香又滑。抹着抹着,梅茹突然想到那天傅钊说自己变白的事,对着妆奁照了照,她不由一怔。
只见镜子里面的自己乌发柔软,双颊粉白,还有一双长开的桃花眼,怎么看,怎么和上一世有些不同了。
具体哪儿不同,梅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确实白上许多。
这算是因祸得福么?
梅茹窃喜一笑,将那膏子在双手上也抹了抹。
如今夜深了,她吩咐意婵明日找个伶俐点的小厮赶紧去郊外庄子报信,好让董氏心安。
其实董氏无所谓那钱钟如何,她已经彻底心死,旁边的和穗才真的心焦。
那钱氏这两天派人来催过她们好几次。和穗一直拿姑娘身子不好当挡箭牌,如今这借口只怕顶不住几天了…她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梅府庄子管事请和穗过去,说府里三姑娘有话过来。
那小厮一早就骑了快马过来,这会子将钱钟要吃官司又惹到赵王的事儿一五一十通通说了。
和穗一听念了句阿弥陀佛,好生谢过他们,连忙欢天喜地回房告诉自家小姐这消息。
“姑娘!姑娘!”
董氏嗔了她一眼,又低头绣花。眼见着就要入夏,暑气重,蚊虫多,她就想绣两个香囊出来,里面装上薄荷,一个给梅茹,再一个给乔氏。——如果没有乔氏点头,循循肯定没办法留她在庄子上长住的。董氏如今身无长物,只能做些小玩意儿表表心意。
和穗上前,附耳将钱钟的事儿说了。董氏闻言面色淡淡的,道:“这有什么高兴的?”
没有这钱钟,还有那李钟、王钟,她就是个孤苦无依的,还能如何?
想到这些,董氏叹了一声。
和穗劝道:“姑娘别想这么多了。”又问:“要不要再去外头走走?”
董氏身子总是恹恹的,不见大好。那位闵老大夫劝她多走动走动,别每日躺着坐着,那样可是真要出毛病的。梅府这个庄子在郊外,周围都是种田的农家,没多少闲言蜚语。董氏到了这儿,也就被和穗劝得每日去外头走走,散散心。
将绷子搁下,董氏想了会儿,道:“去庵堂看看吧。”
这附近有个尼姑庵,不大,里面不过四五个剃了头的姑子,自己挑水种菜,青灯苦佛,安稳度日。董氏去过两回,今日这可是第三回了。
和穗连忙劝道:“姑娘,你可万万不能有那种想法。”
哪种想法?
自然是绞了头发当姑子…
董氏淡淡的笑,只是道:“去瞧瞧吧。”
那庵堂约莫三里地,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近。庄子管事的自然要派马车相送,董氏不想多劳烦他,连忙推却道:“劳烦齐管事。那庵堂不远,我们走着去就是了。”齐管事还要再说,董氏已经领着和穗出了庄子。
庄子外头都是田地,这会子中午日头晒,农忙的庄稼人都回去歇着了。董氏特地挑这个时候出来,就是趁人少。
熟料这一日的日头特别晒,董氏走了半里地,整个人便晕沉沉的要往下栽,她连忙在旁边树下歇脚。这会子太阳明晃晃的,她额头上全是晶莹的汗珠子。董氏用帕子擦了擦。和穗带了扇子,赶紧替董氏扇风。歇了半晌,主仆二人才继续往前走。
约莫又走了半里地,董氏这回彻底吃不消。和穗连忙将她扶到河边歇脚,又拿起帕子去水里沁湿了,稍稍拧干给董氏擦脸。河边热气淡,还有风吹过来,董氏擦了把脸,整个人觉得舒服许多,她松了口气。
忽的,那水里有动静。
主仆二人齐齐戒备的望过去,下一瞬,就见河面上突然钻出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
那人浑身晒得黝黑,头发束着,眉眼很凶,身上是一块一块的铁疙瘩…
只怕是遇到了凫水的贼人!
董氏吓得连忙起身就跑。和穗也吓得要命,扶着董氏仓皇往前跑。
身后那人大喊了一声:“哎!”
董氏被这人一嗓子吼过来,心里越发害怕,跑的更快了。偏偏裙裾扯绊,她跌跌撞撞的绣花鞋又磕到石子,一下子跌下去,手刮过尖尖的石子,皮都蹭破了…和穗急急忙忙去扶她,董氏哆哆嗦嗦往后瞧了一眼,就见那贼人三步两步已经从水里追上来,和穗连忙拦住姑娘跟前。
那人浑身湿哒哒的,灰色中裤紧贴在两条硬邦邦的大腿上。
董氏吓得魂飞魄散,手里连忙攥起几颗石子丢过去。
那人脑门生生挨了一记,他不躲也不跑,只是皱眉掸了掸灰。
董氏越发惊骇,形容惨白。
那人看了董氏一眼,粗声粗气问道:“夫人,这里离京城还有多远?”
…
且说梅茹终于从孟府讨到一碟米糕,她不方便走到,于是命静琴送到四喜堂,就说是谢过十一殿下。
静琴送去米糕的时候,被店家请到了二楼雅间。
雅间里,那个好说话的十一殿下在,而那位燕王殿下也在旁边坐着的,沉着脸,浑身清清冷冷。静琴一直挺怕这位的,她连忙给两位殿下请安,将米糕递上前,道:“这是我家姑娘谢过十一殿下的薄礼。”
傅铮淡淡瞄了眼那食盒,又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傅钊让后边的人接过来,好奇道:“你家姑娘怎么没亲自来道谢?”
按着梅茹的吩咐,静琴回道:“殿下,我家姑娘在准备府里二姑娘的芳辰贺礼呢。”
听她这么一说,傅钊脑筋转了转,忽然发现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
在回京路上他当时觉得梅府这位二姑娘与自己七哥极配,还说要等哥哥回京之后撮合撮合的,怎么就忘了呢?幸亏今天这丫鬟提了一嘴…想到这桩事,傅钊狡黠一笑。
待静琴退下,他拈了块米糕,话不拐弯,直接道:“七哥,其实我觉得梅府二姑娘挺不错的,她爹梅宸如今任翰林,深受父皇器重,不多几年便能入内…”
话未说完,傅铮便冷冰冰地望过去,目光似刀子。
傅钊一噎,呛到了,连忙咕咚喝下一大口茶,“七哥。”他讪讪喊了一声。
“十一弟,谁让你来说这种话的?”傅铮冷冷问道。
他心里头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刚才梅茹那丫鬟别别扭扭说什么我家姑娘在替二姑娘备贺礼时,傅铮就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提她二姐姐做什么?这会子再听傅钊一说,傅铮心里登时透亮!
这会子再见傅钊犹犹豫豫护短的模样,傅铮笑的越发冷:“是不是梅三?”
傅钊没答,只是硬着头皮道:“七哥,那位二姑娘落水是被哥哥你救上来的,而且,梅府二姑娘我亲眼见到那确实是倾国倾城之貌,和哥哥模样般配极了…”
傅铮萧萧肃肃的模样,薄唇紧抿,不说话。
傅钊又继续道:“七哥,我知道你心里头是想着周姐姐,贺家家世确实更好一些,可七哥,周姐姐心思深着呢。上回她就故意拿循循的画供人奚落取笑,害得循循丢脸,回京的路上,还拿我跟循循说事…”
傅铮勾着唇角,忽然淡淡笑了,他声音沉沉的道:“你和她倒是好!”
傅钊都能看透的心思,他会不知道?他如果不知道,看不透,他为什么要那么辛苦替她圆一个场?他落得什么了?就一句讨人嫌打发了么?
傅铮拂袖走出去,可那心口疼过的地方还是在疼。
、第 45 章
傅铮回府,下轿的时候仍攒着眉,满脸肃色。
“王爷,”见他回府,王府管事儿的连忙小心翼翼禀道,“先前一人递了帖子,说是陕甘总兵孟政底下的小都统胡三彪,如今在书房里候着呢。”
胡三彪?
傅铮略一思量,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书房里,胡三彪根本坐不住,紫檀木的椅子上面仿佛长了钉子,他挪挪这儿动动那儿。案几上面是一套青花缠枝纹茶盅,胡三彪喝了一大口也不觉得解渴。
傅铮走进去的时候,胡三彪正扣着茶壶猛摇呢。见到傅铮,他连忙起身见礼:“燕王殿下。”胡三彪生的是浓眉大眼,孔武有力,傅铮原先在营中见过的。微微颔首,傅铮道:“胡都统坐。”
胡三彪是孟政的亲兵,这次回京探亲,孟政他顺便让他带个口信给傅铮,内容和之前的克扣军饷一事稍有关系。这会子把话带到,胡三彪就受不了这些文绉绉的繁文缛节,忙不迭起身告辞。
傅铮在书房略坐了一会儿,吩咐石冬去备轿。
“殿下这是去哪儿?”石冬问。
傅铮淡淡道:“贺府。”不知想到了什么,长眉轻蹙,傅铮改口道:“不去贺府,进宫。”
…
傅铮入宫的时候,那位胡三彪正好归家。他为了讨生活,离京七八年,一直没回来,实在想念家里老娘想的紧。按记忆摸到胡同口附近,东瞅瞅西瞅瞅,不知对不对时,迎面遇到一个书生。那书生半旧青衫,见到胡三彪楞了一下,下一瞬,惊讶道:“胡大哥!”
他一开口,胡三彪也认出来了:“周兄弟!”
两个人狠狠抱了一下,胡三彪道:“娘的,老子七八年没回来,到处都不认识了,门口那开棺材铺的老头是自己死了么?”又问:“周兄弟,我娘呢?”
周焕章哈哈笑,指着里头道:“胡大哥,你家还在那儿呢,胡大娘日日念叨你。”
说话间,周焕章领着胡三彪归家去。
胡三彪家如今就剩一个老子娘,身子骨还算不错,正自己在灶房做饭呢,听到外面动静出来一看,怔了怔,操起旁边的笤帚打道:“还知道回来!还知道回来!”胡三彪也不躲,只傻乎乎笑着受着,胡大娘打累了,将笤帚一丢,问道:“儿媳妇呢?”
胡三彪满不在乎的回道:“急啥啊,等老子再杀几个胡人。”
胡大娘气道:“那我啥时候能抱上孙子?”
胡三彪不说话了。
胡大娘唠唠叨叨了一整天娶媳妇的事,胡三彪不回来还好,操心不到,现在就在眼皮子底下,胡大娘说:“这两日就把娶媳妇的事定了。”
“急啥啊?”胡三彪还是这么回。
胡大娘又是一顿猛揍。
这天夜里,胡三彪躺在床上,不知怎的,想到了白日在河边遇到的那个小娘子,怯生生的,娇滴滴的,怕他怕的要命,还拿石子儿那种不顶用的小东西砸他,她跌在那儿,手心里还刮破了…可惜啊,就是个妇人打扮,应该已经嫁人了…但胡三彪一闭眼,还是那小娘子又惧又怕的声音:“京城不远,快马半日就到。”
这么一想,胡三彪心尖尖有点痒痒,底下胀胀鼓鼓的,更加难受。他坐起来,掏出难受的玩意儿,自己哼哧哼哧动起手来。快纾解的时候,胡三彪啐道,他娘的,真该娶个媳妇!
翌日早上吃烙饼的时候,胡三彪说:“娘,我要娶媳妇。”
胡大娘倒是一惊:“一晚上就变卦?”
胡三彪没说话了,吃完烙饼,又卷了几张包好牵着马出门,胡大娘在后头喊:“那我找媒婆相看了啊。”
“不急,我先自己去看看。”胡三彪头也不回的答道。
“你去哪儿看?”胡大娘在后头追着问。
胡三彪也不答,快马出城,不过半日,又到了那河边附近。稍稍找人打听一下便知道这儿是京城定国公府的庄子,胡三彪啥也不干,就坐在那条道上等人。日头中移,又到了昨日那个时辰。这会子日头晒,根本没什么人。他目力不错,远远的,就看到一主一仆。那走在前面的小娘子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白纱裙,走起路来跟仙女似的,真他娘的好看!
大约昨日受了惊吓,今日这主仆二人也不敢走太远,更不敢靠近河边,很快就回去了。
胡三彪悄悄跟上前,一看——
这二人直接走进定国公府的庄子!
嘶了一声,胡三彪暗道不妙,这可人的小娘子不会是定国公府里哪位公子的夫人吧?
他耷拉着脑袋回家,那会子胡大娘正喜滋滋的在跟媒婆说话呢。见到媒婆,胡三彪冷着一张脸就要轰她走,胡大娘怒:“这呆子又是在发啥疯?”
胡三彪一言不发,倒头睡在炕上,闷着脸睡大觉。
…
傅铮这日又入了趟宫,从宫门出来,正好遇到贺太傅回府。
贺太傅年岁已大,头发花白,但整个人精神矍铄,一双眼盯着人的时候全是老辣、深藏不露。见到傅铮,贺太傅笑呵呵道了声:“殿下。”
“老师。”傅铮见礼。
理了理袖袍,贺太傅道:“听卿儿说,那几坛酒麸子还是殿下在平凉府的时候亲自去买的。这酒是真香,如今府里还剩下一坛,老夫邀殿下一起尝尝?”
贺太傅会找他,傅铮是料到的。昨日他得了孟政的消息本该去找贺太傅商议——毕竟这差事他还是受贺太傅举荐的——但傅铮没有去,反而直接入宫面见父皇。今日上朝的时候贺太傅才知道这事,无论事情大小,定会找机会跟他说道说道。
傅铮心里有数,面色仍是淡淡的,道了一声:“好。”
贺府里,听闻傅铮今日随外祖父从宫里过来,周素卿心头一喜连忙派了个丫鬟去外祖父书房外头候着,又叮嘱道:“待见到慎斋哥哥,就留他一会子,说我有得了好东西请他品鉴。”
贺太傅没有在书房,而是领着傅铮去园子。这会子正是晚杏开得最浓的时候,贺太傅还没绕到正题,只是说拿杏花酿酒的事。文人么,总爱附庸风雅。傅铮安静的听着,偶尔说几句话。
那丫鬟在书房没等到人,听到人说殿下在后面花园,于是又悄悄过去盯着。熟料刚探了探脑袋,就被贺太傅眼尖看见。
傅铮和周素卿是青梅竹马,那帮人都知道,待今年年底周素卿及笄,二人可能还要议下亲事。如今在贺府里面,贺太傅也没那么多规矩,何况,他还是傅铮的老师。
贺太傅招过来那丫鬟,问道:“何事?”
那丫鬟也不敢看傅铮,只是说:“小姐得了些好东西,想请殿下品鉴。”
贺太傅哈哈笑:“既然是这种风雅事,有什么可藏得?让卿儿将东西拿过来,我这个老头子也一道开开眼。”
丫鬟回去如此回了周素卿。
知道外祖父的用意,周素卿浅浅一笑,让丫鬟拿着东西一道跟去园子里。
如今晚杏最浓时,风过处,那人长身玉立,立在沉甸甸的花枝底下,眉眼精致的仿若用狼毫一笔一画勾勒出的工笔画。
周素卿怔了怔,脸微微的热。
“外祖父,慎斋哥哥。”
她款步上前,借着洋洋洒洒的花雨,一双眼看了看傅铮。
傅铮只微微颔首。
“卿儿得了什么宝贝?”贺太傅问。
周素卿道:“外祖父,我前些日子去乔先生那儿,得了几卷书,写得真是不错,还怪有趣的。”
“哦?”贺太傅一听有了兴趣,“拿来给我瞧瞧?”
丫鬟托着漆盘上前。
贺太傅拿了一卷,自顾自看起来,好似不存在。傅铮负手立在那儿,不言不语,周素卿这才大着胆子看他:“慎斋哥哥,你不瞧瞧?”
傅铮闻言这才拿起另一卷。才翻开一页,他便知道这是谁写的了。放眼整个京城,只有梅茹的字长成这么一个稀奇古怪却又无比讨喜的模样,也算是自成一派。
傅铮拿得这卷正好是小食。里面写的是有意思,活灵活现,光是让人看着就仿佛闻到了那股子味儿,窸窸窣窣的从书页里飘出来,都让人想尝尝了。思及那小丫头惦记着吃的娇憨,还有积食之后的着急,傅铮轻轻弯了弯嘴角,转瞬面色冷然的将书放回去。
周素卿笑道:“慎斋哥哥,你觉得写得如何?”
傅铮道:“有趣,确实不错。”
周素卿道:“我上回在乔先生那儿见到,觉得这书若是只被乔先生一人收着,实在是可惜,不如让大家都知道,岂不是好?”
好么?
傅铮不觉得好。
那小丫头写的东西流到外头,就算得了好名声,以后一旦被人提起,也会多加一句她是借周素卿的名声起来的,而且,恐怕更多的人只会惦记周素卿的才学好、品性高、慧眼有加、温婉大方。
对那小丫头有什么好处?
空得一个不知屈居多少人之下的才女名号么?
傅铮觉得,这事儿对于梅茹,就没有丁点好处,也许还被人说不学无术…
若那小丫头真想得个才女名号,还不如他寻个机会亲自来抬她,也比周素卿提的这档子事靠谱。
傅铮心底冷笑,这会子淡淡回道:“沛瑾你觉得这样好,只恐怕没问过写书之人的意思。”
听他语气不赞同,周素卿愣了愣,仍笑着问道:“慎斋哥哥,你可知道这是谁写的?”
傅铮道:“知道这做什么?与本王何干?”
被他这么一回,周素卿脸色稍稍有点挂不住了。
、第 46 章
上回梅茹跟傅钊说自己在替二姐姐准备芳辰贺礼,其实她比二姐姐先过寿,一个是六月,一个是七月。
梅茹这两日已经拿到了董氏托人送进府的香囊贺礼。装着晒干的薄荷叶子,系在腰间,风一吹过清清爽爽,别提有多舒坦了。梅茹的这个香囊角落边还是绣着小小的“梅三”字样,乔氏的则绣得规规矩矩工整许多。对着香囊,梅茹就有点想瑶姐姐了。
她在乔氏跟前磨蹭:“娘,我想去庄子里住两天,这两天热的夜里睡不着觉呢。”梅茹素来畏热,如今才六月份,盖着滑丝薄被,都能沁出一身密密的汗。
她说的是实话,可小心思也有,乔氏当然猜出来,这会子直接说道:“她娘家可是托人送了口信来,这两日定要去庄子接她回家呢。”又道:“循循你若真想避暑,娘送你去山里头的别院,不比那庄子凉快?”
一听这话,梅茹脸迅速垮下来,那钱氏怎么阴魂不散?偏偏这是瑶姐姐的娘家,她总不能求傅钊去对付…
梅茹暗忖,就不能有个好一点的男人去董家求亲么?
若是由着钱氏这个见钱眼开的主相看,只怕挑的全都是歪瓜裂枣!
想到这些,梅茹气急。
回房练了一会子字,她的一颗心还是静不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那边厢,钱氏派来的马车已经停在梅府庄子外头。钱氏今日亲自坐镇,两三个彪悍婆子看着,死死盯着她们主仆二人,无论说什么非要接她们回董家去。梅府庄子上的人不便多插手,董氏也不想麻烦他们,跟管事道了谢,转身就要登车。
那车里钱氏阴仄仄的坐在那儿,一脸不善。
“姑娘!”和穗喊道。
董氏平静嗔道:“好了。”
“姑娘!”和穗匆匆拦住她,急的要哭,此时已经不管不顾,直接说道,“姑娘,这回还不知道要给你找个什么黑心人家呢!你可不能回去!”
“你这个小蹄子在说什么呢?”钱氏在车里头骂,“快给我撕了她的嘴!”又恶狠狠吩咐道:“还不快把姑娘扶进来?”
那几个彪悍的婆子得了令,立刻过来,拽手的拽手,掐人的掐人,和穗憋了一肚子火气,这会儿不甘示弱,也拼命抓花了一个婆子的脸。那婆子吃了一记痛,愣了愣,下手掐得越发重。
董氏则被两个婆子连推带搡的往车里头拽,踉踉跄跄的,差点磕到车辕上面,但一直不言不语,面色平静,可那双眼分明已经死了。
一旁躲在旁边的胡三彪实在忍不住了,他大喝一声:“住手!”
那帮婆子正扯得开心呢,陡然听到一个大男人的声音,跟钟似的响,耳朵嗡嗡的,一时吓得齐齐住了手。
就见到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拔腿奔过来。那人步子极大,三两步跑到跟前,将拉扯董氏的一个婆子一推,“干啥动手?”他力气大,这么一推,那婆子一屁股跌在地上,摔得砰地一声响。除了一言不发的董氏,其他人登时愣住,只呆呆盯着这个山野粗鄙汉子。
钱氏最先反应过来:“你谁啊?”
胡三彪蛮不在乎道:“你管老子是谁?”
被这么一噎,钱氏气得浑身抖如筛糠,她登时骂那些婆子:“还不快扶姑娘进来?!”
胡三彪生的高大威猛,这会子护在娇小的董氏前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钱氏又骂道:“你到底是谁?跟我家妹子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