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宁则远冷冷拒绝,“别让林烟搀和那些事,你问问她的意思,全权代为处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的关键是找不到林小姐啊…”张穆焦急的说。
“怎么回事?”宁则远微微蹙眉。
张穆如实说:“林小姐手机关机,我从早上打到刚才,一直联络不上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宁则远心里咯噔一声,某些很不好的回忆隐隐复苏,他说:“我来找她。”语气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战栗。
宁则远给林烟打电话,果然关机。
再打,还是关机!
两个电话都打不通之后,宁则远心里着实有些不对劲。
他抓起车钥匙,立刻出门。握住方向盘的刹那,他的手忍不住颤抖,指节泛白又狰狞!
那种一次又一次被林烟遗弃的孤寂,悄悄的死灰复燃,又开始淡淡的拂过心尖——这让宁则远感觉非常不好!
他的车速极快,穿梭在滚滚车流中,有一种濒临死期的惊慌。
——
疾驰的这一路,宁则远不停祈祷,林烟别走,千万别走,可是,该死的,林烟家中真的没有人!
发现这个事实的瞬间,宁则远不由彻底怔住。
他呆呆站在紧阖的门口,忽然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好,请问林烟在家么?”宁则远艰涩地问楼下的李姐。
“阿烟她昨天早上出门,也没说去哪儿,就一直没回来…”
身子微不可见的晃了晃,在外人面前,宁则远强自镇定的道谢,转身,却又失魂落魄,离开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林烟…似乎又要抛弃他了。
她说,我讨厌你。
她说,请你别再来。
然后,林烟就走了…
宁则远好像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林烟又一次不告而别,又不见了,他根本找不到她!
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宁则远心口就被扯得生疼,所有的情绪齐齐涌上来,逼得他要疯掉。
坐在车里,努力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他使劲压了压太阳穴,给徐逸秋打电话:“找到贺榕玮前妻唐婉婉父母的地址。”
珍珠在那儿,林烟不会不要她的。
——
徐逸秋动作很快,那座城市五个小时车程…没有一丝犹豫,宁则远即刻开车过去。
他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他必须见到林烟,立刻,马上!
上高速的时候已经天黑,夜色下的高速公路,宛如一个无尽的荒野,而他不过是最无助的蝼蚁。
宁则远这段时间累极,再开五个小时的车,身体真的有些吃不消,随便找了个服务区休息。
没有城市的灯光,夏夜的星光夺目又璀璨,好像女人温婉的双眸,披星戴月大抵如此。
他好想她…
真的好想!
开车期间,宁则远不停给林烟打电话,毫无疑问都是关机,像是一道道催命符,催着他的车速彪的飞快。
他太害怕了,他真的不能再次承受失去林烟的痛苦!
宁则远想,无论四年,或是五年,或是这辈子,他都愿意等她,他最害怕的,是失去她的消息。
只要一想到林烟永远消失在茫茫人海,他就受不了,他会死的!
可没想到奔波了五个小时,宁则远得到的,却是更大的失望,无穷无尽。
原来,林烟根本不在这儿,甚至,唐家人连她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个事实令宁则远彻底呆住:林烟是珍珠的养母,如今她连珍珠都不要了,她走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和四年前如出一辙!
她怎么…这么狠心啊?
她怎么狠得下心啊?
宁则远的心被锋利的刀狠狠割着,伤口一道又一道,鲜血淋漓。
他无力的垂下头。
这样的半夜,没有人知道他快死了,或者,已经死了…
——
子夜静谧,舒曼已经睡着了,却又被陌生电话吵醒,“喂?”格外没有好气。
“舒小姐,”电话那头有人口吻很冷,却依然维持着风度,他说:“我是宁则远。”
舒曼倒抽一口气:“宁先生?”
“是我!我想问…你知不知道林烟去哪儿了?”
“林烟不见了?”舒曼反问。
听她这么说,宁则远心里有数,他说:“如果舒小姐有她的消息,还请及时通知我。”
舒曼愣了愣,忽然想到周四晚她们吃完饭遇到翁涵之和于小鱼的事,当时林烟还被翁涵之喊去喝茶…
“宁先生,有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讲?”
“请说。”
舒曼将周四晚的事略略提了,只听电话那边有片刻的安静,然后男人冷冷的道了声谢,舒曼还要说客气几句,那边就挂了。
电话里只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像是暗夜里急促的鼓点。
无端端让人害怕。
——
又是五个小时!
宁则远回到z市的时候,已是周日清晨。
“先生。”管家没有想到宁则远这个时候从外面回来,不觉一愣。
宁则远淡淡看了他一眼,“老夫人醒了没?”
“已经起了。”
沉峻的眼底波澜不惊,宁则远淡淡的说:“给她订一张今天回去的机票。”
听到这话,管家实在措手不及,他疑惑地看向宁则远,想再次询问确认,谁知宁则远正好冷冷望过来。
他一夜未睡,这会儿深邃如海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宛如妖冶的花枝,缠着他,吸着他的血!
“阿则,你什么意思?”翁涵之听到这个决议怒不可遏。
宁则远刚刚洗过澡,短发湿漉漉耷拉着,挂着水珠,没有什么生气,更像是快窒息而死的孤魂。
“妈,就是送你回去的意思。”他冷冷的说。
“为什么?”翁涵之质问。
宁则远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吃早餐,“国内环境不好,操心的事也多,不适合你休养。”语气平静的可怕,简直不像他!
“阿则,你…你疯了?”翁涵之气急,“你居然混账的跟你父亲一样!”
宁则远淡淡抬眸,笑了笑,说:“我和他不一样”
他笑起来很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宛如从湖底攀附起来的千年阴灵,再没了生机,他的魂,被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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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很阴,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很闷,让人不舒服,不自在,不痛快!
宁则远阖眼躺在阳台摇椅上。这个摇椅很宽,他手长脚长却只躺在窄窄的一侧,空出的那一大片突兀极了。
晦暗的天空下,他的皮肤更显得白,甚至呈现出某种病态,薄唇紧抿,宛如凌厉见血的刀锋,英俊的脸庞绷着,衬得下颌棱角越发分明,整个人无端端落下一团阴鸷,更显晦涩。
偶然间有闷热的风咸咸吹来,吹乱了他乌黑柔软的短发,吹得他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让这个一向挺拔、无坚不摧的男人看上去有一点令人心疼的脆弱。
他就那么静静躺着,仿佛身边还有一个人在,仿佛要在虚幻中一直躺到天荒地老。
“先生,老夫人已经走了。”
“嗯。”
男人的声线清冷,宛如在寒渊深潭里滑过,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宁则远缓缓睁开眼,一贯澄明如清澈湖水的眸子里此时覆着一层淡淡的雾,如烟,如水。他轻轻眨了眨眼,薄雾散了,只剩冰凉刺骨的漠然,让人看了恐怕心寒。
如今的他太过冷静,太过镇定,他所有的情绪,不论好的、坏的,本该是张在弦上的箭,直刺人心,却一下子通通收回,再不肯轻易示人,令人捉摸不透,只觉隐隐不安。
捻了捻眉心,眉眼沉峻,更添了一份骇人的阴郁。
“有没有她的消息?”宁则远淡淡的问。
“还是没有。”管家如实答。
林烟的身份证没有住宿和购票记录,银.行卡也没有任何金钱支出,在这样一个现代社会,简直匪夷所思,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虽然已经知道林烟受过的难堪,可是这个女人消失的太过彻底,让他片寻不着,让他痛苦万分,让他彻底疯了!
幽黯的眸色渐沉,有一股冷冽的恨意纠缠其中,宁则远只恨不得今生今世再不愿听到那个揪心的名字。那两个字已经是一把刀,直接扎在他的心口,稍稍一动,便是痛彻心扉,魂飞魄散。
“报警。”他冷冷的说,一个成年人无缘无故失踪两天,足够立案。
他要找到她,用尽所有的办法!
可林烟并不知道这一切。
她如果知道宁则远这样兴师动众,只为找到她的下落,大概会觉得这人太过大惊小怪。
当然,如果被宁则远知道林烟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他应该能真的被气死!
z市附近有座大越山,山高谷深,群峰错落,是一众驴友选择徒步的好场所,林烟这几天就是来这儿徒步放松下心情。
其实,林烟怎么可能还像四年前那样不顾一切的离开?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还有珍珠要养,已经不可能说抛开就抛开的。林烟不过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身心俱疲,所以才趁三天的休假出门散散心,避一避烦恼的世事。
所以,宁则远不过是太过在乎林烟,太害怕再次失去她,所以才乱了分寸,才将自己逼到那个地步,逼得他又爱又恨!
——
林烟以前是个小资文艺青年,爱到处玩,也很喜欢旅游,大越山她来过不下十次,可谓轻车熟路,自信满满,偏偏这次失了算!
山间的天气变化多端,原本晴空万里,到了周日上午居然突降暴雨!
林烟当时在一片河滩上休息,没想到这雨来的又急又猛,河水陡然暴涨,迅速漫过了脚踝,情况有些不妙。
屋漏偏逢连夜雨,林烟自持对这儿熟悉,再加上这次来大越山的决定十分匆忙,她这次出来的装备勘称简陋到了极致,连最重要的gps都没有!在这样漫无人烟的山野里,根本没有基站,手机连信号都没有,作用还不如一个手电筒。
快速收拾完东西,林烟准备撤离。
这一带她比较熟悉,也遇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所以还算比较镇定。
只不过雨势太大,河滩的地势又太过平坦,根本没什么遮挡,林烟一个女人身形单薄又瘦弱,这会儿纵然穿着防水服,也抵挡不住瓢泼大雨浇下来的刺骨凉意。不过走了十多分钟,她就冻得瑟瑟发抖,嫣红的一张唇发青,整个人止不住轻颤。
林烟实在太冷了,想到包里只剩一条巧克力和一个面包,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抱着胳膊埋头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像一座漫无边际的牢笼。
在这样苍茫的天地间,人就显得格外渺小,微不足道。
看着一重又一重的雨幕,林烟又累又冷,喘不上气,再也走不动,她忽然好绝望。
眯了眯眼,林烟想:自己不会死在这儿吧?
其实林烟一点都不怕死,这个念头一起,她甚至感觉到了一种解脱的快意!她甚至连一丁点遗憾都没有!
如果真要说抱歉,大概就是对不起珍珠…
想到珍珠,林烟心底酸酸涩涩,眼底倏地就湿润了,那种生与死的选择让她难受,纠结又挣扎。
林烟没有再往前走,只是随便找了树下的石头靠着休息,打算听天由命。
这棵树有些年代了,很高很粗,根脉盘根错节,树叶层层叠叠,亭亭如盖,一时间挡掉许多雨水。
捋了捋潮湿的头发,她将唯一的一条巧克力慢慢咀嚼吃了,很甜,很香,让人想哭。
在这样一个绝望到想要放弃生命的时候,有这样的美好作伴,林烟心里忽然很安宁,是她快要忘掉的安宁。
她好像是从那片安宁中来的,如今又要去了,再没有任何烦忧。
——
周一,宁则远终于收到林烟的下落。
“宁董,有林小姐的消息。”徐逸秋敲了敲门,急匆匆进来。
呼吸蓦地一滞,心突突的跳,宁则远强压下心尖传来的痛楚与悸动,蹙眉问:“在哪儿?”
“在大越山。林小姐去那儿徒步。”
宁则远怔住,一时错愕,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那么担惊受怕,那么痛苦不堪,那么难受自责,甚至将自己逼成这样,没想到这个女人只是、只是…去徒步。
就好像他祭出所有,献出所有,而那个女人轻飘飘的,轻描淡写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杀死了!
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他所有的害怕与担心,彻底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他真的能被林烟气死!
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冷冽,沉峻,宁则远示意徐逸秋继续。
徐逸秋说:“这两天山里暴雨,林小姐迷路,正好遇到巡山的民.警,听说昨晚才被救下来,在医院住了一晚。那边本来打算今天送林小姐回来的,看到报案信息,于是希望…林小姐的家属过去一趟。”
大越山离z市不过八十多公里,开车去一趟非常方便。
挺秀的长眉轻蹙,男人眼底那汪澄澈的湖水此时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凉意,像是浮冰。
沉默片刻,宁则远板着脸,冷冷的说:“让他们把人先扣着。”
徐逸秋哑然。这唱的是哪出戏啊?宁董不是最着急那位林烟小姐了么?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可宁则远脸上只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
林烟不喜欢医院,看到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她就浑身难受,出院之后本以为可以离开了,没想到又被接回派出所。
林烟很奇怪:“同志,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她的手机彻底淋坏了,谁都联系不上,只怕公司的人会着急死。
“暂时不行,有人报案说你失踪,我们已经通知对方,必须等他过来。”格外的公事公办,略有点不近情面。
失踪?
林烟十分错愕,她出来不过短短三天,怎么就变成失踪案?
再细细一想,林烟就明白了,肯定是宁则远报的案,这世间好像也只有他一个人在乎她了。
这么一想,林烟心里好涩,涩的难受,她呆呆坐在那儿,格外沉重。
这儿是山区,雨没有停,温度一如既往的低。林烟之前的衣服湿透了,这会儿身上只有薄薄的t恤和牛仔裤。坐在穿风的大厅里,她冷的要命,捧着杯热水,却依旧哆嗦,只觉得像是在受刑,格外煎熬,却还不能抱怨。
从上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天黑,宁则远才堪堪过来。
他到的时候,林烟坐在长椅上,整个人缩在一起,宛如个可怜的猫。
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她愣愣抬头看了一眼。
夜色深沉,男人的五官分明,气质清冽,那双眼睛特别的亮,却也特别的凌厉,凶悍,蕴着浓浓的怒意。
林烟心头一跳。
他的视线冷冷扫过来,不作任何停留,便到里面与民警客气道谢。
林烟垂眸,继续安静地看着地上的方砖,直到视线里出现了男人的皮鞋,她才又重新讷讷抬起头,动了动嘴角,却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吧。”宁则远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外面。
还在下雨,那人手里只有一把伞,他一言不发的递给林烟,然后,一个人往雨里去,孤寂,清傲。
他穿了件黑色的外套,这会儿领子竖起来,有一股极其压迫人的阴鸷气势在。
林烟轻轻颦眉。她觉得,这个人和前几天又不一样了,如果原来的宁则远身上有温暖的光明,那么现在的他一团黑暗…
开车回去,一路无言,只有最后林烟发现不对劲,她问:“这是去哪儿?”
“回家。”
回…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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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着倾盆大雨,车前雨刷来回刮着,却收效甚微,勉勉强强能看清前路。
一路的车速不快,下了城市高架,再过几个路口,就是他们以前的家了…
忙碌了一天,又驱车去外地赶了个来回,宁则远是真的有点累。他一手支着手,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坐姿略显出这个男人少有的慵懒和疲惫。那张俊脸从先前起就一直淡漠如常,这会儿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看不出什么波澜。
但林烟却不由的头皮发麻,她整个人很不好!
这个时间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来实在太过暧昧——宁则远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我要下车!”林烟横眉,冷冷抗议。
“嗯。”
宁则远没有说别的,只淡淡回应了这么一个字,声线清冷,宛如夏夜呢喃的风。
车缓缓停在路边,林烟解开安全带,不顾外面的大雨正要下车,谁知这一刹那宁则远突然狠狠踩下油门,车速瞬间提起来。
他的车加速只要短短几秒,惯性使然,林烟措手不及一下子被狠狠甩在座椅上,被撞得头晕眼花,痛的要命!
“你?”林烟气急。
男人眼角余光轻轻拂过来,全是能够冻煞人的冷意,威严,愠怒,不容置喙,偏偏口吻还极度平静:“你下车吧,我不拦你。”
可是,他说话间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哪儿是真的给她机会下车?
这辆濒临失控的车在滚滚车流中、在茫茫大雨里迅速穿梭,所有的楼房、树木、雨滴疾驰后退,像电影中不断切换的快镜头,看得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因为父亲的去世,林烟最害怕人飙车,总有一种身临其境的绝望。她此时此刻的脸色苍白如霜,死死咬着唇,那张嫣红的唇彻底失了血色。浓浓的绝望压下来,她的呼吸陡然急促许多,一颗心悬到嗓子眼里,眼底止不住的阵阵晕眩,她很想吐。
干呕了几声,林烟下意识紧紧抓着安全带,可宁则远的车速不减,反而更加快了,快到跟不要命似的!
不可思议地盯着身旁的那个男人,像是在看一个陷入疯狂的魔鬼,一个从地狱中出来准备狠狠报复的魔鬼!
他疯了,彻底疯了…
而宁则远全程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冷峻地盯着前面。
浓浓的夜幕下,男人的气势骇人,侧脸阴鸷,下颌凌厉,眼角眉梢间全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他活生生被林烟折磨了这么久,煎熬了这么久,为她担惊受怕,为她痛苦难受,为她辗转反侧,可这个女人却一声不吭的跑去徒步,徒步也就罢了,还差点死在那儿,再也回不来…
再也回不来…
只要这么一想,宁则远便头疼极了,像是有无数的针在扎一样,气愤难耐!
林烟究竟知不知道疼惜自己?她怎么能这么儿戏、这么任性、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居然连死都不怕!
男人的面目有一度的狰狞。
怨愤,痛苦,煎熬,折磨,怜惜,爱,恨…所有的情绪糅杂在一起,砰地一声,齐齐爆发出来,从他心上重重碾过!
他真的想掐死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停车!”林烟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惊心动魄,她忍不住吼道。
“做梦!”宁则远从心底萦绕出来的戾气更重,整个人一团黑暗。
车内有瞬间的静谧,林烟深吸了一口气,她松开安全带,转身就要开门跳下车——是真的不要命了!
宁则远将所有的门都摁上锁,然后,眉目平静地望过来。
“林烟,你一心想要死是不是?你在大越山的时候,是不是就不打算活着回来了?是不是连珍珠都不要了?是不是?”他冷冷质问。
这几个“是不是”突然戳中林烟当时不堪又挣扎的荒唐心思,她不禁微微一怔。
宁则远忽然笑了,他说:“我陪你。”
男人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没有一丁点的犹豫!
林烟眼睁睁的看着仪表盘上那个指针直接彪到最高,那一刹那,引擎轰鸣,车辆像是直接贴着地面滑过去,大雨滂沱,根本看不清前面,只是明晃晃白茫茫的一片…
像是指引他们向前的死亡之光!
林烟眼前蓦地闪过父亲当年撞得支离破碎的那扇前窗,那上面还沾着血,滴滴答答,满是猩红!
濒死之前,父亲肯定也看到了现在这刺得睁不开眼的一幕,他当时会不会害怕,会不会绝望…
“不要!”
她突然尖叫起来,连忙死死抓住男人的胳膊。她的双手颤抖着,浑身不住战栗,一颗心突突狂跳,全是密密的恐惧——那是因父亲死亡种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扎进了林烟的骨子里,抛不掉的。
“不要…”
她垂着头,低低哀求。
车速慢慢降下来,停在路边,林烟的手蓦地无力,从男人胳膊上一点点松开,垂在膝头,交握在一起,无助极了。柔软的长发从肩头滑下来,挡住女人大半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有纤细的眼睫轻轻眨了眨,柔弱,让人怜惜。
宁则远终究不忍,他叹了一声,捉住林烟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指尖摩挲着,他说:
“林烟,别再轻易做傻事,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哪怕是无数次的离开,都要努力平安回来!
宁则远不怕等她,只怕永远没有她的消息,只怕林烟哪天突然想不开走了,剩他一人孤零零在这世间…
——
下车的时候,林烟还是低低垂着头,整个人痴痴傻傻的,似乎还陷在刚才的惊慌之中,这会儿讷讷跟在宁则远身后,没有生机,像只到处飘荡的孤魂野鬼。
如果不是被男人牵着,她恐怕连怎么走都不知道了。
当跨入那道陌生又熟悉的大门时,林烟这才缓缓抬起头,一双定定望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