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办公室里传出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伴随着一张吃惊又诧异的脸。
不过第一天上班,就被告知这个噩耗,林烟深深觉得自己被坑了,脸上表情一瞬间变了好几变,她恨不得当场离职!
看冷冰冰的林烟跳脚是件趣事,舒曼掩下笑意,这会儿只是哀声叹气:“林烟,别急啊,这个案子根本还是没影的事。宁氏这种财大气粗的公司,根本瞧不上咱们,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拿到他们发的招标函。”
这就更不靠谱了!
林烟一听就知道这事没戏,纯属舒曼在白日做梦,她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舒曼,你也知道宁氏看不上咱们,据我所知他们合作的都是顶尖的公关公司,咱们何必去招惹这尊神啊?”
一个天,一个地,根本搭不上边。
“这你就不懂了。”舒曼耐心解释其中的弯弯绕,“宁氏前段时间刚把业界头把交椅的爱德炒了,据说还是宁则远的意思。说不定他眼光清奇,能看上我们呢?而且,嘉曼这次只要竞标入围,那就是我们赚了!”
诚如舒曼所言,跻身到比自己高许多档次的竞争对手中间,绝对是打开嘉曼知名度的最好方法,这招只有益没有弊。可一听到“宁则远“这三个字,林烟便皱起了脸——她是真的不愿意再面对这个人,她也没办法再面对这个人。
林烟频频摇头,又放下身段哀求:“舒曼,舒大小姐,这事我不行,我是真的不行。”
“为什么啊?”舒曼故作不解地笑,“林烟,你原来在安信的时候,跟宁氏打过好多次交道,也算知己知彼。”
这话不错,林烟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压了压说:“这个案子我不合适。”
舒曼抱着胳膊看着对面满脸抗拒的人,她似笑非笑地说:“林烟,你不会是怕见到宁则远吧?上回我问过你了,你说不介意的啊…”
原来舒曼早早挖了坑,在这儿等着她呢!
被逼上梁山的感觉很不好…林烟跳进去就再出不来,真是有苦难言。
舒曼继续挖坑:“林烟,你都不介意了,还在乎他干嘛啊?再说,我们只要搭上负责市场营销的人就好,和宁则远根本没有关系。对了,你不是有几个师兄师姐在宁氏吗?走走这条路子呗…”
被逼得没办法,林烟一张脸愁云密布。想想高了不少的工资,再想想珍珠,她叹了一声,说:“我试试吧,不过不一定行。”
嘉曼在业界实在排不上号,就连陪太子读书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入得了宁氏的法眼?
这件事真难,难于上青天啊…
想到这儿,林烟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她苦着脸正要出去,舒曼突然喊住她,说:“林烟,你入职手续还缺一份体检报告,找个时间去一趟。”
林烟脸色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凝滞,顿了顿,她问:“能不体检吗?我又没什么毛病。”
“这是公司规定,我也没办法。”
舒曼只当她心疼体检的钱,于是说:“身体检查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公司报销的。林烟,做我们这行很辛苦,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还有啊,女人就怕什么乳腺癌、子宫颈癌,不是常有女明星的这种新闻么?平时注意点,总不会错。”
难为舒曼能够想得面面俱到,林烟却又是一愣。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的那道疤。隔着衣料,她也能感受到刀疤的狰狞与粗粝。
微微怔了怔,林烟说:“行,我找个时间去吧。”
——
嘉曼的规模真不大,所以只租了一层写字楼。
办公间敞开式的,林烟走出来的时候,几个年轻女孩聚在一起聊天,叽叽喳喳,像是春天树上的鸟儿。对比之下,她浑身上下暮气沉沉,生活过得乱七八糟,满脑子想的只有钱,真是找不出丁点的闪光之处!难怪红楼梦里宝玉说没结婚的姑娘是无价宝珠,结了婚的就是死珠子,她现在就是一颗连自己都爱不起来、厌恶的要命的死珠子。
宁氏的这个案子,林烟和方冰搭档。方冰是典型的职场女性形象,妆容一丝不苟,衣服光鲜亮丽。她与林烟年纪相仿,不过已经入行十多年。这次舒曼让她俩搭在一起,林烟有人脉,方冰有经验,不算坏。
方冰的沟通方式是快准狠,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
听完方冰寥寥几句对嘉曼的介绍,林烟知道这回的案子更加没戏。好比他们只是个草台班子,而博亚、爱德之流已经是一流的交响乐队了,根本无从比起。
拍着林烟的肩膀,方冰颇为任重道远的说:“尽力试试,不试永远没可能。”
试试,从哪儿试呢?
反正肯定不会是从宁则远那儿试!
如果去找他,林烟才真的是丢尽了脸…而且以她对宁则远的了解,这人在工作中一向冷面无私,根本不讲什么私人情分。林烟当年被他背后捅的一刀整的多惨啊,她心有余悸,根本不奢望这人会帮她一把。
至于那帮师兄师姐,林烟也不愿再和他们多有牵扯。当年两家竞争的时候,没少互放明枪暗箭,而且,林烟那段情史,他们也都是知情的…
纠结了会儿,林烟问方冰:“我们在宁氏没有什么关系么?”方冰递过来张名片,林烟一看更是哭笑不得,名片上的title是营销经理——这么说吧,一般毕业生进去就可以印这种头衔的名片——可见有多么不给力。
“这人什么身份,好不好打交道?”林烟问。
方冰老实说:“对方从来看不上我们,所以我们朝中基本无人。这个王璇的资历比较浅,但仗着自己是甲方,脾气可不小。这张名片还是我费尽心思弄到的,约着吃过一顿饭后就再没回应了。”
前路实在坎坷…林烟苦笑,她觉得自己面前有座高不可攀的山。她不过是个再渺小不过的土拨鼠,每天扒拉一点,也不知能不能扒动这尊神。
——
打着方冰的旗号,林烟给王璇发过一次邮件,又打电话约过一次,但对方都以很忙为由拒绝了。直白来说,就是看不上这种没有名气的小公司。
林烟没别的办法,既然接了这个案子,也只能厚着脸去拜访这位王璇。
宁氏在城东cbd,林烟从没有去过。
第一次站在这里,抬头仰望气派的高楼,林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尴尬,酸涩,还有一丝丝丢脸…她不由努力祈祷千万别碰上宁则远。
煎熬许久,她终于硬着头皮走进去,毕竟有求于人啊。
前台很和煦,让林烟稍坐一会儿,这一坐便是久久无期。林烟主动给王璇打电话,说的很客气:“王小姐,你好,我是嘉曼的林烟。”
“林烟…”
对方思考很久,似乎好容易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她说:“对不起啊,我现在很忙,没时间接电话。”又是推辞了。
趁她没挂之前,林烟赶紧说:“不知道王小姐什么时候忙完,我就在贵公司楼下。”
电话里王璇啧了一声,明显的不耐烦,口吻很不好:“林小姐,你事先没有跟我约,这会儿说来就来,我哪儿能随时有空啊?”
这人话说的不错,可林烟约了好几次都没约上,所以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现在被人直接点出来…林烟只觉得尴尬又窘迫。
压着心底的窘意,林烟还得硬着头皮说:“王小姐,就几分钟,不打扰你太久时间的。”姿态真是低极了。
顿了顿,她又说:“附近有家下午茶似乎不错,要不要去坐坐?”
那边稍稍停顿片刻,才状似无可奈何的答应下来,“好吧,你等会儿。”
林烟挂了电话,堪堪松掉一口气,这才是她挖土的第一步!
——
一楼大厅里,林烟背着包对着电梯方向,没有察觉徐逸秋从大门口进来。倒是徐逸秋一眼就注意到她。林烟的身形纤瘦可背却挺的笔直,极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徐逸秋不由多看了一眼。这一眼,他便愣住了。
所以,宁董口中的那个谁来了?
他步子略微一滞,就见电梯里下来个女职员,林烟主动走过去。那人年纪不大,他没见过,也不知林烟找这人什么事——这么想着,徐逸秋便多留了一份心。
林烟走到王璇面前,主动自我介绍。
王璇当面还是在抱怨:“林小姐,你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我实在很忙。”
林烟微笑,“抱歉,今天我来的确实比较匆忙,打扰了。却喝杯茶吧?”
王璇却还是不依不挠,高傲的说:“我很忙,哪儿有空喝什么茶,有事直接说吧。”
这是要捧着她的意思。
林烟心里不悦,脸上仍旧微笑:“王小姐,我已经在那边订好了,要不要赏个脸?”
王璇蹙了蹙眉,一本正经地说:“林小姐,嘉曼我们实在看不上,你找我多少次也没用。”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拒绝下午茶,这便是松口了…林烟配合的诚恳点头:“我知道。王小姐,我只是来交个朋友。”为了生计,她这会儿脾气是真的好。
“朋友?”王璇嘁了一声,显然有些不屑。
林烟却不在意,只是努力微笑。
听到现在,徐逸秋差不多明白了个大概——如果被宁董知道林小姐在这里看公司小职员的脸色,不发脾气才怪!徐逸秋默了默,板着脸走过来。
王璇认出了他,连忙堆出一张笑脸喊道:“徐助。”
听到这两个字,林烟不由愣了一愣,她记得宁则远的助理似乎叫…徐逸秋?
保佑千万不是!
林烟镇定的转过身,脸上是职业笑容,“王小姐,这位是?”她故意问。
这位徐助板着脸的时候其实挺煞有介事的,王璇心虚,一时不敢做声。
徐逸秋对王璇点了点头,又对林烟说:“林小姐,宁董请你上去。”
对面两个女人的脸色同时变了变,林烟是尴尬,而王璇则是十分精彩,震惊,惊诧,意外…
林烟最不愿意跟宁则远搭上边,她正要拒绝,徐逸秋却不等她开口,比了个请的手势,直接将她领到董事长专用的电梯前。
——
宁则远办公室正好有人在,林烟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徐逸秋敲门进去。
对于徐逸秋亲自领过来的人,外面的三位秘书不敢大意,一位年轻点的过来问林烟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林烟只觉得焦灼,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恨不得转身而逃,哪儿还有心情喝东西。
阖着的办公室门里面,正是营销副总在和宁则远商量这次招标的事。具体的事情太琐碎,宁则远懒得过问,他只说等看最终的结果。
等人走后,徐逸秋才上前:“宁董,林烟林小姐在外面。”
林烟?
宁则远刚要放松片刻,这会儿又端坐起来,“她怎么会来?”一双眼都是狐疑。
徐逸秋将先前听到的事重复了一遍。宁则远果然蹙眉,沉峻的眼里全是不悦,徐逸秋又说:“宁董,我就做主请林小姐上来了…你看合不合适?”
宁则远深深打量了他一眼,薄薄的唇微微扬起,是个淡淡的笑意,他说:“合适。”
“请她进来吧。”
第63章 .30发|表
徐逸秋从宁则远办公室出来的一刹那,林烟的心咯噔往下沉了沉,连带着呼吸都是一滞。
“林小姐,宁董请你进去。”徐逸秋友好微笑。
林烟一贯很会假笑,可此时此刻她只能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大概比哭稍微好看一点。
默默深吸一口气,掩去心里一团乱麻的纠结,林烟已经重新换上那张冷漠又疏离的脸。
不轻不重地叩了叩门。
“请进!”
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比之平常的清冷,好像又多了一份沉稳,大概是他平时工作时的样子…
微微皱了皱眉,林烟推门而入。
入眼是黑白色的装修风格,简约而且干净,也是宁则远的一向审美品位。整体的布置和他家中的书房差不多,只不过更大一点。而宁则远就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翻着手边的文件,看不清眉眼,唯独额发柔软搭下来,削去棱角分明的那股凌厉。
这人平常工作时的样子,和林烟想象中凶残又霸道的暴君模样差距甚远,她不觉微微一怔,尤其他今天的衬衫是暗蓝色,整个人宛如一汪清冽又静谧的湖水。
听见脚步声,宁则远抬起头,一脸的沉隽与清贵,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禁欲味道。
反观她自己,乱七八糟,满头满脑的生活气。
隔着这样的距离,隔着这样的身份,就好像是千山万水,就好像是天与地。
林烟抿唇浅笑,落落大方地打了个招呼:“宁先生,你好。”她本来就是做市场的,很少怯场,也最能镇定下来唬人。
宁则远微微颔首,对她说:“林小姐,请稍坐片刻。”
客套的不得了,真是够虚伪!
林烟本想进来打完招呼就走的,她实在没办法面对这个人,也不知该说什么,谁知宁则远示意她去沙发那边坐一会儿,还让秘书泡杯茶过来。想到要和宁则远单独相处,还是在这种处处充斥着他私人气息的地方,林烟就不太自在。
她抱着胳膊,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平静的说:“宁先生,我还有别的事,如果没有要紧的,我想先走了。”
宁则远定定望过来,问:“什么事?”
“约了人。”林烟含糊其辞的回了一句。
“谁?”
“…我客户。”
到这个时候,宁则远才抿唇笑了,他说:“你的客户不就是我吗?”
他笑起来,乌黑的长眉底下那双好看的眸子好像含了水,连带着周身萦绕的禁欲气都消了许多。
林烟只觉得尴尬的要命,她还要说什么,宁则远又说:“还想着那家的下午茶?”
这一回是直接戳她的痛脚!她就知道那个徐逸秋肯定通通都说了…
林烟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真的是丢脸至极。其实工作中受些气对林烟而言不算什么,就刚才王璇的那番冷嘲热讽也没什么,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偏偏这个人说这些话,听上去格外刺耳。
女人白皙的脸庞微微有些红,在黑白两色单调的背景下,犹如浮动着的霞光。
很快,林烟恢复如初,她客套的说:“贵人事忙,不敢叨扰宁先生。”
林烟这副拒人千里的冷漠模样最让人有掐死她的冲动!
宁则远别开眼,摁下内线,让秘书去那家店买一份下午茶来。
听见宁董的这个要求,外间秘书忍不住震惊,可不过一秒钟,又镇定下来,“宁董,请问甜点需要什么口味?”
宁则远问林烟:“什么口味?”
这人要羞辱她,也没必要这样吧?林烟心里哭笑不得,却仍旧维持淡漠的脸色,她冷冷的说:“宁先生,没别的事,我真的要走了。”
可这种冷言冷语对方似乎完全不在意,宁则远对秘书说:“每个都要一份。”
真真是有钱人的口气!
林烟不禁蹙眉。
今天再次见面,她觉得宁则远身上那种强势的压迫感又起来了,总是不由分说的决定,从不问询旁人的意见,讨厌得很。
可是林烟现在不能得罪他,宁则远是甲方啊…林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嘉曼。勉强按下不自在,她坐在沙发上。
办公室很安静,除了秘书进来给林烟倒过一杯茶之外,只有宁则远翻看文件的声音。那是纸张独有的摩挲声,沙沙的,很是厚重。偶尔还有他打电话的说话声。两人再不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他也没有瞒她。可林烟不想听。她单手支头,静静望着窗外。旁边就是大面的落地窗,映出不远处的林立高楼,不胜繁华。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一位秘书进来,打断了屋里的宁静。
形形色.色的甜点摆满了大半张茶几。忙完之后,这位秘书冲林烟微笑,“林小姐,这几样是冰激凌口味,可以先尝一尝。”
秘书这样做无可厚非,可林烟只觉狼狈。
其实,无论是徐逸秋,还是宁则远的这几位董秘,看她的眼神都是将她当成了宁则远的附属品,就算已经过去四年,林烟身上还是被烙上这个人的印迹…她真是有苦难言。林烟忍不住将舒曼暗暗骂了一通,如果不是她挖下这个坑,她肯定不会再遇到宁则远,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尴尬。
林烟对这个男人是无比排斥的。如果佟旭东没有去世,如果她和佟旭东真的为了珍珠结婚,那说不定两个人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可如今佟旭东死了,林烟是真的没办法再面对他…看到宁则远,就会提醒她自己心里曾经的犹豫,她最最不堪的犹豫,真是该死!
她不想再和这人牵扯不清的…
就算是走投无路,她也不想求他,也不想他可怜她,施舍她。
红茶香气甜醇,蒙在林烟迷茫的眼底,像是层拨不开的雾。
林烟心事重重,连宁则远坐在了对面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
她抬眼静静望过去,那人逆着光,英俊的眉眼有些模糊,只有薄薄的唇是红色的,好似一把清冷的刀,还沾着血。她低垂下眼,视线落在各色甜点上,无声煎熬。
林烟今天穿了条墨绿色的连衣裙。因为是丝质的,所以很贴身,这会儿裹在身上,完全勾勒出底下纤瘦的身形。头发盘在脑后,她低下头,宁则远便能看到她的发间别着个团花样式的发卡,碎金下,闪着光。
他忽然想,只要轻轻抽出发卡,那头柔软的乌发就会滑下来,那样会衬得眼前的人更温婉,也更加好看。
这样的打量其实很冒昧,也很唐突,宁则远刚要移开视线,林烟忽的抬起头——
目光猝不及防的撞在一起,林烟瞬间明白他眼里的意思,一时冷漠如霜的脸上也不禁泛起淡淡的红晕。
下流!
她皱了皱眉,努力平静的说:“宁先生,我今天来贵公司是真的有工作上的事,没有想要打扰你。”她很怕这人以为自己是特地来找他的。
拢着唇干咳一声,宁则远说:“我知道,大概听逸秋说了。”稍稍停顿片刻,他问:“你现在在哪儿上班?”林烟说是嘉曼,“嘉曼?”宁则远蹙眉重复了一遍,他真的是闻所未闻。
看他那副表情,林烟就知道自己这回的案子更加没戏——她本来也没有想求他——所以她便说:“宁先生,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样子倔的不得了,连句低声下气的话都不肯对他说。
宁则远无奈笑了,他说:“林小姐,你宁愿跟个无关紧要的职员磨嘴皮,怎么不愿求求我啊?”
这话太过无耻自大,林烟终于没绷住,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宁则远微微俯身,清隽的眉眼在碎金下一点点显露出来,那汪澄澈的湖水越发潋滟。
他问:“林烟,为什么?”声音低沉悦耳,宛如优雅的弦。
如果求宁则远有用的话,为了公司,在最后、只能是最后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林烟不介意试上一试。可这人在工作中明明一向公私分明,最不会徇私,现在居然还问她为什么!
林烟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她反问道:“宁先生,求你有用吗?”
薄薄的唇弯弯上翘,宁则远难得揶揄:“你倒是了解我。”
“不敢。”林烟冷冷说道,“当然,也希望宁先生不要插手这件事,听说一位与你关系匪浅的女士在博亚公关。”——进了这个圈子,想不知道这个新闻都难!
宁则远自嘲般的笑了笑,认真回答她:“林小姐,此次招标是营销部门内部的事,我不会干涉和插手,你别多心。”
得到这句话,似乎该说的都说完了,林烟起来客气的道别,宁则远也跟着起来。他个子高,站起来的时候,一下子便挡住背后的万丈金辉,浑身上下镀着淡淡的光晕,宛如从太阳里面走出来一样。林烟眯了眯眼,说:“宁先生留步。”
“林小姐。”宁则远却又如此唤了她一声。
林烟以为他要说什么客套话,于是停住脚步等他继续,谁知他却慢慢走上前,在离她还有两步的地方顿住。
宁则远垂眸,不客气的问:“你上回说要谢我的,怎么谢?”
林烟没有想到他会提这个事情,不觉一愣。滞了一瞬,她冷冷的说:“宁先生,抱歉,我现在身上实在没多少钱,等过段时间还钱给你。”她能还的也只有钱了。
听她提钱,宁则远这回倒是没再生气,他略略抬手,修长的手指正好拂过林烟发间。
林烟吓了一跳,她慌忙往后避了一避,却依旧逃不开这人胳膊的长度。林烟恼怒不已,双眼愤愤,怒目而视。
“宁先生,请自重!”
话音刚落,她盘好的头发蓦地散落下来,发丝纷纷扬扬,像一场漫天的雨。宁则远适时收回手,只见他的手里便多了一个不怎么值钱的水钻发卡。
那些柔软的头发没有预兆的散下来,林烟一瞬间脸颊、耳朵都烫的厉害,堪堪借着头发挡一挡。
“你…!”
她瞠目结舌,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这会儿又气又恼,漠然的一张脸是彻底破了功。
宁则远双负在身后,淡淡的说:“这样扯平了,不用再谢。”
很快掩饰掉惊慌无措,林烟冷冷又牙尖嘴利的回他:“宁先生,那发卡是地摊上十块钱买的,只怕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