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终于来了。
卫薇眨了眨眼,眼底还是蒙着雾气。
这像是某一种慰藉,又像是某一种虔诚的还愿。
她在学校里漫无目的的乱逛着。
沿着林荫道往里,卫薇经过了教学楼,经过了食堂,还有宿舍楼。
今天太阳很好,她最后在操场的看台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面前是红色的塑胶跑道,有人在不停的奔跑,汗水淋漓,却还是一圈又一圈。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执。
对于卫薇,那个少年就是她心底永远的偏执。
她失去的太快,失去的太过彻底,她年轻又固执,所以那种痛苦与无望在她的心底深深的扎根下来,最终成了一根无形的刺,谓之为付嘉。
、第五四章
卫薇没有坐太久,便起身离开。
有些过往只适合在特定的时间,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掀开一角,将那些快要发霉的陈年旧事袒露在太阳底下晒一晒。
若是经久不问,那些鲜亮的过往就会开始褪色,会在记忆中慢慢消退。
而那个干净少年是卫薇心底最纯粹的白,她不想他蒙上灰。
她没有脸再见这个人,她如今只是固执的,不想他变成时间长河里无足轻重的碎屑。那些碎屑会很轻易的被风吹散,吹得烟消云散,再没有痕迹,像是不曾发生过那样。
卫薇不想要这样。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完成一场虔诚的祭奠,祭奠过往,再烧一场纸,撒一杯酒。
卫薇背着书包,逆着人潮走出校门。
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她轻轻抿唇笑了。
付嘉,你要加油啊。
她在心里这样无声的说。
卫薇沿着街走回酒店。
她今天没有吃午饭,又感冒发烧,整个人被风一吹头晕脑胀。
在路边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卫薇饿的还是有点难受。这儿附近只有一个报摊,她去买了一瓶矿泉水。
那水冰冷,顺着喉咙入到胃里,能让人痉挛。
可景区的东西不便宜,卫薇身上没什么钱。
她这次跟陆崇文出来非常匆忙,就拿了个书包。包里面不过几百块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现在被她锁酒店保险柜。
陆崇文当时看到她这样小心翼翼,不由无奈笑了。
对于这种有钱人,卫薇不满抗议:“你不懂。”
她这两年做兼职存下几万块钱,每一笔都认认真真存在这张卡里,她根本不舍得乱花钱,就想着能够攒多一点还陆崇文钱,说起来,陆崇文生日礼物她至今还没有送…这么想着,卫薇打算再休息一会儿就回去取银.行卡,再去西湖广场逛逛。
卫薇又喝了一口水。
但还是饿。
这儿吃的东西都太贵,她舍不得。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边有一个老奶奶摆的小摊子,卖玉米、鸡蛋还有关东煮、烤肠之类的东西,还有新鲜削好的荸荠。卫薇买了半斤荸荠。她自小就喜欢吃这个东西,清甜可口,还很脆。
吃了一小半,卫薇也就回到酒店
他们住的套房还在顶楼。
不同于外面的白炽,走廊的灯光偏暗一些。
卫薇一走出电梯,晕黄的光压下来,她的头就又开始昏沉。
那种感冒和发烧让她浑身不舒服,卫薇有点懊恼,刚才应该在楼下买一盒银翘片的。
整个走廊很安静,地板上铺着柔软的羊绒毯,人踩在上面没有任何声音。
卫薇走在上面,只觉得整个人有些飘忽,耳朵里还有阵阵耳鸣。
扶着门边站了会儿,她才从包里摸出门卡。
嘀的一声,门开了。
卫薇推门而入,能看到窗纱被束在两侧,也许有风经过,那窗纱柔柔的拂动。阳光从窗口落进来,在地板上勾勒出半片明亮,直直望过去的瞬间刺目而眩晕,卫薇不得不眯起眼。
她走进来。
然后,在剩下的半片晦暗里,卫薇看到了陆崇文。
他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旁边,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身上没有光,只有一道黑色的剪影。
可卫薇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他。
卫薇有些意外。
这人今天明明应该很忙的,但现在才下午一点多,卫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回来…
立在门边,卫薇怔了怔,喊他:“崇文叔。”
陆崇文“嗯”了一声,偏头望过来,眸色沉沉。
因为在阴影里,那双眼也是没有光的,只是深邃而暗,且有些冷意。
也许能将人看穿。
卫薇又是一怔。
她慢吞吞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小袋的荸荠。
卫薇问:“崇文叔,你怎么回来了?”
陆崇文说:“担心你身体不好,所以回来看看。”
“崇文叔,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说要出去走走么?”卫薇笑着回道。
她的笑还是那么明媚,又带着孩子气的残忍。
陆崇文垂眸说:“我忘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淡,淡的近乎喃喃自语。
他是真的忘了。
谈完工作,他没来得及吃午饭,就匆匆忙忙让司机送他回来。
可回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忘了很多事…
陆崇文眨了眨眼。
那道剪影愈发萧索严肃。
他问:“薇薇,今天去哪儿了?”
卫薇愣了愣,下意识的说:“没去哪儿,就在附近走了一走,还买了半斤的荸荠。”她说着摇了摇手里的袋子。
陆崇文只是看着她。
他的眼神还是那么远,远得像是快要消散的光。
卫薇隐约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她小心翼翼的问:“崇文叔,怎么了?”
陆崇文不说话,还是看着她。
也许是一秒钟,也许是两秒,陆崇文拿起旁边的西装,起身离开。
经过卫薇时,他脚步顿了顿,却还是没说什么。
在男人沉沉打量的视线里,卫薇低下头。
她的脸忽然就红了。
卫薇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红了,而且,还很烫。
也许是因为发烧,也许…是因为说了谎话,有点心虚。
其实卫薇不应该心虚的。
她并没有说假话,她只是没有说真话而已。
可是,她就是有点心虚。在陆崇文的目光里,卫薇莫名心虚。
就好像做错了事,撒了谎明明已经敷衍过家长,但总是惴惴不安。
尤其,她跟在陆崇文身边,不应该胡思乱想的。
她那么点小心思,太过可悲,又让人觉得龌龊和厌恶,让人听着就觉得恶心。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肮脏的人。
卫薇低着头,问:“崇文叔,你去哪儿啊?”
她的心忐忑而不安。
陆崇文淡淡的回了一句:“工作。”说完这句话,他阔步离开。
久久的,卫薇还是站在那儿,低着头。
她的手里提着荸荠,像个最可怜最可悲而又不知道方向的傻子。
卫薇头越发晕。
她下楼买了盒银翘片,就着冷水喝了几颗药,裹在被子里发汗。
耳边机械的,有铃声在响,可卫薇晕沉沉的,根本懒得动。
她再次睁开眼,是因为开门的声音。
暗沉的夜里,嘀的一声,显得格外清晰。
卫薇脑袋昏沉沉的,却还是坐起来,“崇文叔。”她喊他。
客厅里传来人的脚步声,然后,那道身影停在卧室门边。
卫薇抬眼望过去,不由一怔——
这不是陆崇文啊。
清冷的月色里,这道娇娇小小的,还穿着女士套装。
下一瞬,那人敲了敲门,说:“卫小姐,是我。”——原来是林思琪。
卫薇愣了愣,连忙打开床头灯。
晕黄的灯光笼罩下来,还是让她不舒服。卫薇钝钝的说:“怎么是你?”
林思琪抱歉的解释:“陆董下午有急事飞广州,交代我跟卫小姐说一声。”她又特别歉疚的说:“之前我给卫小姐手机打过电话,但没有人接,因为陆董交代过卫小姐身体似乎不大好,所以我有点担心…”
听着这些,卫薇还是怔怔的。她坐在那儿,只是说:“他走了?”
林思琪还是抱歉:“是的,陆董最近工作比较忙。”
卫薇扯了扯嘴角,“哦”了一声。
“卫小姐,你身体怎么样?”林思琪继续问。
卫薇笑了笑,说:“我没事。”又客气道谢:“麻烦你了,林小姐。”
“应该的。”林思琪微笑。她说:“那我不打扰卫小姐休息,你在这边有事都可以联系我…”
卫薇也不知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见林思琪要走,她“哎”了一声,有些话想问的,却又好像不用问了。
卫薇垂眸。
她将床头灯关掉,坐在那儿。
黑夜里,是一个蜷缩的影子,还是像个可悲的傻子。
卫薇第二天回上海。
她没有跟林思琪说,而是悄悄退了房,然后将房间的账单结了。
这种顶层套房一点都不便宜,贵的要命。卫薇刷卡的时候,有点肉疼。
可一想到自己欠陆崇文的债,这些又好像是九牛一毛。
她坐上回去的高铁,才给林思琪发了消息。
然后,卫薇关机。
她闭着眼靠在座位上,还是感冒难受,鼻塞的厉害。
整个车厢很吵,尤其对面坐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不停的哭,哭的卫薇脑袋越发昏沉,连一丝安静都没有。
小男孩的妈妈凶他:“不许哭!”
那小男孩不服气,指着卫薇面前山一样的纸巾说:“妈妈,这个姐姐也在哭呢。”
卫薇连忙纠正:“小朋友,姐姐是感冒。”
从高铁站下来,卫薇直接回了学校。
那个时候寝室几个人都在,不知在聊什么,见到卫薇进来,齐刷刷的戛然而止,只盯着她看。
在窥视与打量的目光里,卫薇走进去,走到自己的床边。
她坐下来,看着桌上的专业课本,收拾了一下去自习。
一路上卫薇看着前面,可那些窸窸窣窣的轻言细语还是不停的往她耳朵里钻,像是无数只虫子在不停的啃噬她。
卫薇抿了抿唇,脚下步子更快了一些。
她整个人头晕脑胀,什么都学不进去。
卫薇在安静的自修室睡了一觉,睡起来还是难受。
她不得不去校医院,扁桃体发炎,医生给她开了两瓶点滴。
输液室里不算安静,人来人往,卫薇挑了个窗口的位置坐下来。
她无所事事,将手机摸出来,开机。
那上面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任何电话。
卫薇忽然想,如果她死了,只怕也没有人会在意。
那一瞬,她望着外面,望着无垠的天际,忽然有一种一跃而下的冲动。
她本来是向着太阳而行的生命,热烈的像火,如今只想安安静静的,把自己埋起来。
卫薇变得愈发沉默。
她本来就是个沉默的孩子,现在可以一整天、一个星期都不说话。
那些闲言碎语飘在耳边,她坐在教室里,走在人群里,孤独的像个鬼。
卫薇周末的时候还是回陆崇文那儿。
他没有回来。
公寓里空空荡荡的,只有灰蒙蒙的光。
卫薇坐在那儿,只是坐着,不知该做什么。
很快,这个十月过去了,十一月这座城市变得愈发萧索。
第二个星期卫薇回来,陆崇文还是不在。
卫薇知道陆崇文在广州的工作安排只有两天,可是,他已经这么久没回来。
顿了顿,她给林思琪打电话:“林小姐,请问陆先生回上海了吗?”
林思琪抱歉的说:“卫小姐,陆董前两天回来过,不过又直接回北京了。”
“哦。”卫薇这样答着,挂掉电话。
她坐在那儿,看着空荡荡的一切,却都不是她的。
这儿很高,高的她站在窗边,就能跌下去。
卫薇怔怔看着。
她周末还有家教的兼职,卫薇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过去。
她的这场感冒像秋雨一样,陆陆续续一直没有大好。头晕脑胀的从那户人家出来,卫薇走在人群里,裹了裹衣服,脑袋很重。
旁边是奶茶店,空气里飘着甜甜的味道,很香,很暖。
这一瞬,卫薇忽然无比想喝热一点的东西。
脚步顿了顿,她走过去,对着眼花缭乱的招牌发呆。
从高二那年家里出事之后,她就没有再喝过这些东西,她没有钱,也不想乱花陆崇文的钱。
“小姐,要喝点什么?”店员笑眯眯的问。
卫薇还是不知该如何选择,她仰面恍恍惚惚的看着,忽然,身后有人喊她,“卫小姐。”
卫薇怔怔扭过头去。
是一个穿西装的男士。
他彬彬有礼的问:“卫小姐,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虽然有礼,却透着疏远,让人不舒服。
卫薇下意识的摇头。
“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他说,“陆先生的母亲想见见你。”
立在初冬的凉意里,卫薇忽然觉得冷,那种冷意渗到心底,她听见自己愣愣的说:“稍等,我想买点东西。”
、第五五章
卫薇买了杯奶茶。
店员问她要喝什么口味,卫薇愣了愣,只是回答,她想喝最甜的。
那种甜味飘在冬日冷冽的空气里,闻上去特别的诱人,特别的温暖。这种暖意萦绕在四周,她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小心翼翼的触摸到。这一刻,卫薇无比想喝暖的还有甜的。
因为,她觉得冷。
当这种甜暖入喉,进到胃里,卫薇眼眶不知为什么有点湿润。
她坐在车里,望着外面繁华的世界。
天色已经暗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落在地上,是一团接着一团的晕黄。
交织在一起,那也是网。
十一月的天气开始变凉,这车的保密性太好,暖气哧哧往脸上吹,卫薇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她只觉得空。
那种空很安静,静的掠过人的心,不舒服。
她像是坠进一个黑洞,此时此刻,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
还是不舒服。
直到车停下来,卫薇才恍恍惚惚的,重新听见外面的声音。
像是风吹过,沙沙的响,又像是沉沉的雨,落在心里,还像是车轮碾过遍地枯叶,轻轻的,有什么东西在被碾碎。
卫薇坐在车里,手里捧着那杯奶茶,她没有动。
有人给她开车门,卫薇望过去——
是一个面带职业微笑的女人,一丝不苟的秘书打扮。她对卫薇说:“卫小姐,你好,请跟我来。”
话不多,言简意赅。
卫薇眨了眨眼,跟在她的身后,机械下车。
面前是一栋老旧的海派洋房。
斑驳的铁门,豁然开朗的庭院,还有白瓦灰墙,坐落在这座城市的最深处,一切的一切,都是印在这座城市血液里的矜贵历史。
而卫薇背着书包,穿着最普通的大衣和牛仔裤,手里还捧着杯奶茶,像个最可笑的闯入者…终究格格不入。
她注定只能遥望。
怔怔看了看,卫薇低头走进去。
房子里面是欧式装修,大片干净的白,越发衬得她可笑。
卫薇脑袋不由垂的得更低。
前面的那位陈秘书适时回头,对卫薇交代说:“卫小姐,陆先生的母亲在偏厅等你。”
卫薇愣了愣,钝钝抬起头来。
偏厅的门就在咫尺之遥,她定定看在眼里,一颗心没有缘由的,开始忐忑而不安。
卫薇跟着这位陈秘书走进去,然后,就见到了陆崇文的母亲。
或者说,她早就见过的,在电视新闻里。
有一次卫薇调台的时候正好看到陆崇文的父母,她才看了一眼,就被经过客厅的陆崇文关了电视。卫薇当然抗议,那个时候陆崇文懒洋洋的说:“有什么好看的?你还不如看我…”他附身亲她,亲的卫薇没有了力气,只能乖乖搂着他的脖颈,任他为所欲为,可卫薇心里却还是在想,陆崇文和他的母亲真的很像啊,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只是陆崇文是慵懒和漫不经心,而陆母更多的是温婉与和善。
如今,陆崇文的母亲就这样在她的面前…
卫薇耳根蓦地一红,她怔怔愣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见到卫薇,陆母反而微笑着起身,主动说:“卫小姐,你好,我是崇文的母亲。”
她说话的声音很柔软,像一个寻常的长辈。
卫薇略微有些窘迫,她连忙说:“伯母,你好。”
“卫小姐坐吧。”陆母点了点头示意。
有人替卫薇拉开座椅。
卫薇浑浑噩噩的坐下来,还是手足无措,连书包都傻乎乎的背在身上。
陆母笑:“卫小姐,要不要把书包放一下?”
卫薇的脸腾地涨红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尴尬而且紧张。
陆母应该看出来了,她于是抱歉道:“今天这样贸贸然请卫小姐过来,我实在过意不去。”又问:“卫小姐还没吃晚饭吧?”
陆母越是温柔,卫薇心里越是莫名忐忑。
她好像是做错事的小孩,终于被人抓到了,终于要现出原形…卫薇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抓着那杯奶茶,像要抓个浮木。哪怕那奶茶已经渐渐凉掉,不复暖意,她却只能抓着它。
心底沉沉地,荒荒凉凉。
卫薇低头回道:“我已经吃过了。”她也许太久没有说话,声音里不由自主的带着一股涩意。
涩的人难受,心里发酸,像有一股弦越缠越紧,还是不安。
卫薇垂眸。
顿了顿,她终于问:“伯母,你找我来,是因为…陆先生么?”
在外人面前,在他的家人面前,她只能这样喊他,她没有资格。
“是的。”
陆母笑了笑,无奈的说:“今天请卫小姐过来,确实是为了崇文。”
卫薇“哦”了一声,没说话,只低着头,安静的听着。
陆母缓缓的说:“其实这些年崇文在外面的事我们做父母的都知道,只是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他。我想,卫小姐也清楚他的脾气。崇文他爱玩,没个定性,身边来来回回的人不少。只是,他现在年纪不小了,我们做父母的自然希望他结婚,能成个家。”
陆崇文要结婚的消息,卫薇是知道的。
她还是垂眸,机械的点点头。
“卫小姐。”陆母又说,语气仍柔柔的,“虽然你才十八岁,但有些事情也应该明白,像你们家这样的情况,我和崇文的父亲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卫薇安静的听着,神思有些飘忽,她悄悄的想,自己家到底是什么样。
母亲出轨自杀,父亲锒铛入狱,剩她自己一个人,还不得不依附一个男人苟活…
握着那杯奶茶,卫薇低头不言不语,耳边,还是陆崇文母亲的声音。
“卫小姐,当年崇文为你父亲做了一些事,已经让我和崇文父亲非常为难。现在,你的父亲还在狱中,我们要考虑的更多。”
“所以,我特别抱歉。”
她并没有为难她,相反这样直接说出来,卫薇并不难堪。
卫薇愣愣的,说:“伯母,你不用抱歉的。”
陆家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反而是她给陆家带来了许多的麻烦,她一直都知道的,只是偶尔会下意识的逃避。
一颗心沉了又沉,卫薇又说:“伯母你误会了,我和陆先生不是那种关系,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结婚,我、我只是…”
她只是来还债的,她一直都清楚。
可是,在陆崇文母亲面前,后面的那些话她忽然有点说不出口,她好难堪。卫薇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掏空了,很空。
她怔怔坐在那儿,莫名有些难受。
大概是这场感冒还没好,所以胸闷得难受。
陆母语重心长的说:“卫小姐,你是个好孩子,还这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
是啊,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她从来不知道方向。
滚滚红尘里,她一直活得像个迷路的傻子。
一直生活在自卑与众人的歧视里,她小心翼翼,她连一丝奢望都没有。
卫薇垂下眼,静静的,没有说话。
陆母接着说:“卫小姐,我这里可以送你出国继续念书…“
“不用的!”卫薇连忙摇头。
既然她和陆家没有任何关系,她就不能再接受这些。那些债她已经还不完了,她再没什么可给的。
陆母微笑,她说:“卫小姐,请你不要着急拒绝,还有你的父亲呢——”
卫薇的心蓦地又是一沉。
果然,陆母说:“卫先生在狱中身体不是很好,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安排他保外就医。”
卫薇脑袋里嗡嗡的响,还是很空,她的唇嗫嚅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就听陆母说:“如果你跟崇文提离开的事,他也会帮你这样安排好。”
卫薇怔怔的,觉得自己越发空了。
她好像感冒的厉害,头晕目眩,浑身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呆呆坐在那儿,呆呆的,心脏就那么无力的跳着。她的神思昏沉,脑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半晌,她才低低的说:“我都明白的。”
“谢谢你,卫小姐。”陆母道谢。
卫薇摇头。
谢她什么呢,卫薇不知道,她没法思考。
卫薇钝钝的起身告辞,她的手里还捧着那杯奶茶。
已经彻底凉掉了,她的掌心冰凉。
陆母要安排人送她回学校,卫薇客气拒绝:“这里离我们学校很近,我走过去就好。”
又道谢:“谢谢你,伯母。”
“好孩子。”陆母拍拍她的肩膀说,“以后在外面遇到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力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