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叔。”卫薇终于喊他,小心翼翼的试探。
陆崇文笑了笑,安抚道:“回去上课吧。”
卫薇不动,还是那样看着他,固执而倔强。
女孩眼里湿漉漉的,仍旧像某种可怜的小动物,让人心里软极了。
陆崇文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快去吧,别耽误了。”声音柔柔的,软软的,似乎已经没有在生气了。
卫薇这才心下稍安,她直起身。
忽的,旁边窜来一个人,叫道:“就知道你们两个有一腿!”
卫薇一怔,望过去——
是付嘉的母亲。
陆崇文蹙眉下车。
这个女人在办公室里就不对劲,他留心到了,没想到现在冒出来。
付嘉母亲还是在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你们两个的龌龊事情就不要随便牵扯到我儿子身上,他根本承担不起!”
又指着卫薇说:“就你这样还想跟我儿子在一起?”
残忍如刀子一样迎面而来,卫薇呼吸一滞,她僵硬的低下头。
陆崇文挡在卫薇前面,面容沉峻,眉眼间全是不悦。
“这位女士…”他冷冷开口,正要怒斥什么,身后的卫薇扯了扯他的衬衫,又轻轻唤他:“崇文叔。”
陆崇文明白卫薇的意思。这是她喜欢的男孩的母亲,她不希望他为难这个女人。
沉默片刻,陆崇文转头对卫薇说:“赶紧回教室吧。”
卫薇不动,只是低着头说:“崇文叔,你先走吧。”
她还是担心他会为难这个女人…
两个人僵持着,陆崇文顿了顿,一言不发的坐回车里。
后视镜里,卫薇就站在那儿,身影越来越小。
固执的让人心疼,又让人难受。
陆崇文沉默的移开眼。
*
陆崇文没有直接回公司,而是去王清予那儿。
王清予最近难得正经上两天班,见到他来,明显非常意外:“陆哥哥,你怎么来我公司了?稀客啊…”
“滚!”陆崇文不耐烦的坐下来。
“呦,心情不好。”王清予笑的意味深长,又故意拿话揶揄他,“也是,你这几天心情都不好。”
陆崇文不愿理会这些,他只是低下头,懒洋洋的点了支烟。
白色烟雾缭绕升腾起来,男人漆黑的眼眸就冷冷藏在这些后面,显得越发深邃,越发遥远。
“王小二,你帮我查一个人的底细,找找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陆崇文冷漠的说。
一听这话,王清予有些好奇了:“谁啊?惹到你身上来?”
陆崇文说了个名字,王清予完全摸不着头脑:“樊平?这人是谁?听都没听过。”又好奇道:“你干嘛不自己查?陆哥哥,你要弄他可比我简单多了…”
陆崇文吸了一口烟,淡淡的说:“我不方便。”
王清予听明白了。
他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看来这回准是又替你那小女朋友跑腿!”说到这儿,他就来气:“陆哥哥,你累不累啊?养个女人,跟养个女儿似的,又得哄着,又得瞒着,上上下下什么都打点了,得罪了多少人呐,还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啧啧,我看着都替你累!”
“哎,你跟姓卫那小丫头最近到底怎么样?她是不是要高考了?”王清予笑着问。
陆崇文瞥了他一眼,将烟掐灭了,起身说:“这事儿今天就替我办了,别让我催你。”
“知道。”王清予爽快答应下来。

、第三七章

王清予这事办得很快,当天晚上就给陆崇文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头他气愤抗议:“就这么一个人,你还让我费劲?他在外头欠下一屁股债,都不用我花心思,身上早就不干净了,还以为多难的事儿呢…”
陆崇文只是笑,懒洋洋回道:“行了,你看着办吧。”
那边王清予还在嚷嚷,陆崇文嫌烦,直接把电话挂了。
已经有些晚了,他这会儿还在公司加班。
陆崇文在椅子上沉沉坐了一会儿,眉眼里有些倦色,良久,才按下内线叫林思琪进来。
老板还在加班,员工是绝对不会走的。
林思琪敲门进来:“陆董,有什么事?”
拿出支票夹,陆崇文低着头写了一张支票,边写边吩咐说:“思琪,你帮我去办件事。”
他今天的字有些龙飞凤舞,似乎跟他的心情一样,有些不耐烦。
签上自己的名字,陆崇文特别交代道:“别告诉任何一个人,让对方也记得保密。”
“好的,陆董。”林思琪没有多问,只是接过支票。
视线不经意拂过上面的数字,林思琪默然,还是没有多问。
这天陆崇文到很晚才走,还是司机送他。
“陆先生,去哪儿?”司机问。
陆崇文看了眼腕表,顿了一顿,说:“去愚园路。”
他在那边还有一栋别墅,他这几天都住在那儿。
*
陆崇文今天还是不在。
卫薇下了晚自习回来,看着空空荡荡的公寓,听着悄无声息的一切,她忽然有些难过,又有些委屈。
她好像做错了什么,可是下午的时候,陆崇文还笑着摸过她的脑袋,跟以往一样,卫薇以为他已经不生气了。
他还说,如果真想和付嘉谈恋爱,也等上大学吧。
卫薇那个时候想着,等回来跟陆崇文解释一句的,可是,他不在。
他还在生她的气。
他生气的时候,不会发脾气,只会不理她。
立在门廊底下,卫薇怔怔发呆。
或者,陆崇文大概是真的不想理她了,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公寓里,不管了…
她欠他的那些债,这人大概也不要了。
卫薇低下头,忽然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她更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儿。
卫薇复习不进去一个字。
她对着那些书,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团乱麻。
忽然,有开门的声音,卫薇一愣,连忙趿着拖鞋跑出去。
陆崇文回来了。
站在细碎的门廊灯光下,整个人眸色浅浅的,透着说不出的疏离与凉意。
见到卫薇,他弯起唇角,淡淡笑了笑。
那份笑意还是让人心凉。
卫薇怔怔站在那儿,不敢上前,只站在那儿看他。
也不敢喊他。
陆崇文走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我回来换件衣服。”
公寓里有他的衣帽间,西装、衬衫、领带、体恤衫分门别类的放着。
卫薇还是一怔。
陆崇文往卧室走,她不知所措,也只有傻乎乎跟着走过去。
他身上还是今天的那套深色西装,靠的近的时候,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
他一直抽某个牌子的烟,卫薇原来觉得呛人,可今天却隐约有一股清冽。
陆崇文脱下西装外套,正要解衬衫的扣子,忽然停住动作,偏头看向卫薇。
她站在那儿,还是像个傻子。她望过来,目光像是落在他的身上,却又有些明显的飘忽涣散,全是心绪不宁。
陆崇文没有再解扣子,他只是收出几件换洗的衬衫,又往外走。
卫薇还是又傻乎乎的跟着他走到门口。
她直觉上似乎应该说一点什么,可是,她怕他,她不敢跟他说话。
陆崇文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头笑了笑,说:“差点忘了。薇薇,明天是你的生日,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卫薇心头猛地一紧,一双眼盯着对面的男人。
她的眼是迷惘的,浑噩的,失去了原来的簇亮,就是个迷了路的孩子。
除了钱,他给不了她任何的东西。
就连和他在一起,她都是不堪重负的,她甚至被人唾弃。
卫薇原本是一株迎着骄阳热烈生成的树,她的生命肆意而美丽,纯真而干净,她令人向往,她让人想要永远藏起来。
可是,那就不是卫薇了。
她在他的手里枯了。
她的枝叶凋零,她的生命褪色,她原本就是个孩子,却被他折磨成了一个傀儡。
他是有罪的。
陆崇文还是沉默。
良久,他才笑着说:“薇薇,我卡在那里,你知道的,喜欢什么自己去买。”
卫薇还是愣愣站在那儿,看着他。
陆崇文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温柔无比。他说:“我走了。”
顿了一下,又像个长辈一样的叮嘱说:“没几天就要考试了,先别想别的。不过——”他笑:“心理压力也别太大,就算考得不好,我说过的,会送你出国去念书。”
他笑起来,好看的眉眼还是懒洋洋的。
卫薇心里莫名揪了一下,她怔怔眨了眨眼。
门开门阖,很快,又剩她一个人。
卫薇站在那儿,站了好久,才重新回到桌边。
她什么都看不进去,最后伏在桌上,卫薇闭上眼。
眼前一片漆黑。
她就这么趴了好久好久,再睁开眼时,已经凌晨三点多。
这屋子空空荡荡的,没有丁点声音。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十八岁的生日。
卫薇回到卧室。
床头灯开着,灯罩是深蓝色的天鹅绒,裹着里面的那团晕黄,散发着沉沉的光。和次卧的一样。
卫薇靠在床头,怔了怔,她打开床头柜。
里面很空,只有一本叶芝的诗集。
封面是诗人的黑白肖像,头发凌乱,桀骜不驯。
她翻开,第一首诗就是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卫薇小声的念着。
她用手机把这首歌放出来,一个人在暗沉的夜里,听着。
在悠缓而淡淡哀伤的歌声里,她坐在那儿,抱着膝盖,头埋在里面,还是安静的听着。

第二天,卫薇依然面无表情的按时去学校。
走进校门口的时候,她忽然顿住脚步,疑惑地往后面看了看。
樊平站的那个地方空了。
准确的说,自从昨天下午陆崇文来过之后,卫薇就再也没有见到樊平。
这人再没有骚扰过她,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卫薇怔住。
樊平是什么卑劣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
他没有要到钱,怎么可能收手?
他没有要到钱,怎么可能放过卫薇?
就像一年多以前,他也缠着她要钱。
他没有要到钱,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后来,还是因为遇到了陆崇文,他才消失了很久…
想到这儿,卫薇蓦地浑身颤了颤。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自己一直在努力忽视、或者说从未深思的问题。
樊平为什么会消失?
卫薇又颤了颤。
那个答案在她嘴边呼之欲出——
因为,陆崇文给他钱了!
卫薇还是想要战栗,她愣在那儿,愣在五月的骄阳底下,慢慢僵硬。
这天下午下课之后,卫薇向老康请了假。
她没有上晚自习,而是急匆匆的去了一个地方。
那条老弄堂。
她要找樊云珍问个清楚。
卫薇走了四十分钟,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漫长无比。
付嘉母亲的摊子还在。
看到卫薇,她漠然的移开眼。
卫薇也没有心情再应付这个讨厌自己的女人,她只是心焦想见到樊云珍。
樊云珍还住在那个狭窄的不到十五平的单间里。
房间里没有人。
卫薇重重敲了敲门,依然没有人应,她很急,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没有樊云珍的号码,只能站在底下的楼梯口等。
那楼梯口仍然很窄,昏沉的太阳光在她身后落下浅浅的一点,影子斜斜的,慢慢拉长,直至消失在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樊云珍终于回来。
手里还卷了几张钢琴课的报名资料。
见到卫薇,她愣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卫薇已经直接开口:“陆崇文是不是给你们钱了?”
她声音淡淡的,冷冷的。
一瞬间,樊云珍脸色有些尴尬的滞楞。
她没有说话,卫薇却都明白过来。
“你们怎么…能要他的钱?!”
她的手颤抖着,她的身体战栗着,连她的唇都在微微发抖,这句话从牙缝中挤出来,愤怒而绝望。
樊云珍沉默了一会儿,说:“既然薇薇你都知道了,能不能求求陆先生放过你舅舅?你舅舅今天被抓进去了…”
卫薇冷笑。
“滚蛋!通通滚开!”
她浑身只觉得冷,只觉得这些人面目可憎,她恨不得要杀人了…
卫薇走出老弄堂,给陆崇文打了个电话。
他接的不快也不慢,他的声音在丝丝电波里,听上去仍是慵懒的腔调。
陆崇文问:“薇薇,什么事?”
听到他声音的刹那,卫薇突然不颤抖了,她平静下来,只是说:“崇文叔,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怎么了?”陆崇文还是懒洋洋的问。
他似乎在饭局上,背景有些嘈杂。
卫薇顿了顿,说:“我有事跟你说。”

、第三八章

卫薇回到公寓,整整走了五十分钟。
她有点累,浑身虚脱。
她在附近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这会儿坐在沙发里沉默的吃完一个,才勉强有了点力气。
卫薇起来去洗澡。
她走得满身都是汗,头发也被濡湿,几根长发黏在脸上,很不舒服。
主卧的浴室极宽敞。
还有一个靠窗的大理石浴缸,将窗帘拉开,可以俯看整座城市的繁华。卫薇从来没有泡过。她今天却莫名想试试。
卫薇褪下校服。
这两天天气已经开始变热,她却还在穿长衣长裤。
卫薇原本身形偏瘦,这段时间被陆崇文强迫喝各种乱七八糟的汤,她的身上居然长了一点肉,却也刚刚好,匀称而生机勃勃。她的皮肤一直很白,长发乌黑,披在肩头,在热气氤氲缭绕之中,整个人透出少女独有的粉色,美好而清澈。
卫薇泡完澡,换上睡裙。
这件睡裙是棉质的,白色,宽宽松松穿在身上,越发衬得裙下的两条腿纤瘦而笔直。
也许是泡过澡,缺氧,卫薇仍然觉得虚脱而无力。
厨房还剩一个饭团。过了这么久,又干又硬。卫薇就着热水吃了。
胃里有了饱腹感,她的心终于没有那么慌。
盘腿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她给陆崇文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背景声音还是喧哗而嘈杂,男男女女一大堆,卫薇完全可以想象那个场景。
“崇文叔。”她喊他。
陆崇文“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卫薇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声音软软的,小小的,带着乞求,拂过心尖,很不好受。
陆崇文走出去。
他在阳台上点了支烟,低头深深抽了一口。
电话里还是寂静。
卫薇也不说话,只等他的回答。
缓缓吐出烟圈,陆崇文说:“这儿散了,我就过去。”
卫薇说:“那我等你。”
“不用。”陆崇文拦道,又说,“你自己看书,然后早点休息。”
“不,我还是等你。”卫薇这样固执坚持着。
就是个孩子。
陆崇文终于无可奈何的笑了,他说:“听话。”
男人的声音入耳,一如既往的慵懒与宠溺。
卫薇默了默,还是说:“我就等你。”
陆崇文低低的笑,笑意柔软而温暖。他吸了一口烟,说:“行,我早点过来。”又说:“赶紧去复习功课。”
“嗯,知道。”卫薇终于肯乖乖听话。
陆崇文挂了电话,将烟抽完,才转身进屋。
别人招呼他:“崇文,打牌啊?”
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陆崇文说:“你们玩儿吧,我先走了。”
王清予拿眼瞟他,不怀好意的笑道:“瞧这急急忙忙的样子,必然是佳人有约啊。”
陆崇文没搭理他,只是阔步往外走。
今天是卫薇生日,他得去买一份生日礼物。
其实他就早准备好了,只是,他给不了她任何的东西,除了钱。
事实上,她连他的钱都不要。
*
卫薇复习功课。
跟陆崇文打完电话,她的心好像安定了一些。这一回,她终于看得进去书了。那一个个字和符号跳进眼里,顺利连成句子,组合成它该有的意思,卫薇心下更安。
她今天状态不错,用了一个小时做完整套物理卷子,居然只错掉一道选择题,扣掉五分。
爱斯基摩人驾雪橇去捕鱼,那人突然跳下来,问与雪橇的距离多远。
好傻的题目。
卫薇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遇到陆崇文的那天。
那天,老康在黑板上画着两个方块,一个是a,一个是b,相向行驶,问还有多久能够相遇。
卫薇怔怔发着呆,忽然,外面有人开门。
伴随着开门的声音,她的心咯噔一下莫名紧了紧。卫薇慢慢的站起身,定了定神,她趿着拖鞋走出去。
陆崇文已经走进来。
他身上是暗蓝的衬衫,黑色的西裤,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整个人站在那儿,清隽又雅致。
晕暖的灯下,他冲她笑。
那份笑意在好看的眉眼间流淌、徜徉,酿出微薄的酒意,能勾的人醉了。
卫薇走过去,唤他:“崇文叔。”
陆崇文仍是淡淡的笑。
他将外套搁在沙发上,抱歉道:“今天有事,耽搁了。”说着,拿出一个方盒,递给卫薇:“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祝贺你终于长大。”又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随便挑了一个。”
卫薇当然不要。
陆崇文顿了顿,笑道:“你真是傻。不用跟我客气,我对别人也这样。”
说完,他还是笑,嘴角弯弯的,眉眼低垂,落在那个礼物上面。
那个方盒包装精美,是某个牌子的固定颜色,卫薇认得。
她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拆开。
里面是一对小小的耳钉。
细碎的钻,在晕黄的灯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不是贵的离谱,但也不便宜。
卫薇看了看,有些遗憾的说:“崇文叔,我没有耳洞呢。”
她还是不要。
陆崇文说:“那先留着吧,以后说不定能用上。”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了一停,然后又是淡淡的笑。
他的笑意轻轻浅浅,卫薇总觉得和平时不一样,透着陌生的疏离。
沉默片刻,她说:“崇文叔,我也有份礼物给你。”
“哦?”陆崇文偏头,眼底微微有些好奇。
卫薇仰面对上他的视线,认真恳求:“崇文叔,请你不要拒绝。”
她难得这样郑重其事,不知要卖什么关子…
揉了揉她的脑袋,陆崇文说:“好。”
将客厅的灯通通关掉,卫薇转身回卧室。
陆崇文听她的话,坐在沙发里安静的等着。
卫薇悄无声息,进去很久,久到陆崇文担心她出了事,正准备起身过去看看,他才听到脚步声,轻轻的,一步接一步,向他走过来。
不知为何,陆崇文从中听出了几分小心翼翼,还有些战战兢兢。
那声音仿若掠过心尖的绒羽,让他心生柔软。
终于那脚步声走到客厅。
陆崇文抬头望过去,倏地,又极快撇开眼。
“卫薇!”他有些生气。
卫薇却不说话,她只是站在那儿,一.丝.不.挂。
清冷灰蒙的月光下,少女的胴.体娇羞而芬芳,纯洁而干净,是最美的花蕊,却也是最诱人的毒.药。
卫薇看着陆崇文,一言不发。
陆崇文却只是低着头,半晌,终于摸出烟。
他的手有一丝颤抖,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却根本无济于事。
一室安静。
卫薇仍是安静的看着他。
屋里没有开灯,陆崇文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背后是繁华落寞的夜色,高楼林立,流光溢彩。他的眉眼低垂着,看不清表情。指间夹着一支烟,也许有风,白色的烟雾在沉默中慢慢消散开,他整个身影藏在后面,渐渐淡了。
“崇文叔。”卫薇唤他。
陆崇文终于抬眼。他刚从饭局回来,眼底还残留着一抹猩红酒意。
那点红隐在无尽的黑暗里,晦涩不明。
很快,他还是垂下眼。
卫薇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就那么仰望着他。
“崇文叔,你说过不会拒绝的。”卫薇小声乞求。
陆崇文将一旁的西装外套拿过来,沉默的披在卫薇肩头。
卫薇还是伏在他的腿边,仰面看着他,一字一句慢慢的说:“崇文叔,我欠你实在太多了,你就赏个脸吧。”
那抹猩红的酒意越发狰狞,那点红越发涩。
良久,陆崇文钝钝摸着她的脑袋,说:“薇薇,我什么都不要你还,你要是想离开,现在就可以走。”
卫薇眼中有一些胀,胀得好难受。
她不习惯欠人的东西,从来都不习惯,更不要说欠陆崇文这么多。
她怎么可能走得了?
卫薇去握他的手。
男人的指尖微凉,她慢慢的握住,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她将那根未完的烟抽出来,在烟灰缸里掐灭,卫薇握着他的手,只是仰望着他。
她的眼很黑,陆崇文根本不敢看,他偏着头。
“崇文叔,”卫薇仍是轻声喊他。
“薇薇,你太年轻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
“我知道的!崇文叔,我都知道。”卫薇捧着男人的手,“只要一想到欠你那么多的债,我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我根本没法学习、没法考试了。崇文叔,我求求你了,就赏个脸吧,别让我这么不安…”卫薇说着,眼圈儿一红,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