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咧嘴,嘴里全是鲜血。
宋志抬脚狠狠踹下去,再次踩在张帆头上,厚厚的登山靴底用力向下,往死里捻。
张帆被他压住脑袋。
他满脸充血,他眼睛快要睁不开了,他佝偻着,蜷缩着,却还是哧哧笑。
他不看陆昂,他只是对着彭汉生,一张嘴,仍旧故意挑衅。
“给个痛快呗!”他吃力的说。
“想要痛快?”彭汉生冷哼,“做梦去吧!”
宋志从靴子边抽出匕首。
“白爷。”陆昂不高兴地开口了,他皱着眉,提醒彭汉生,“这不是我的投名状吗?被你的人打死了,我还怎么投?”
陆昂说完,冷冷一笑,仿佛是一直在看什么好笑的事。
“宋志!”
彭汉生喊住黑衣男人,又使了个眼色。
宋志将匕首丢在陆昂面前。
陆昂没接,他眉眼淡淡:“我不用刀。”
“你没资格挑。”宋志操着夹生的中文顶他。
陆昂漠然不理。他转头,只一字一顿对彭汉生重复:“我不用刀。我杀人,只用枪。”
张帆被揍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伏在地上,扯着嘴角,还是哧哧的笑。笑着笑着,他眼角温热,也不知是血还是泪。
陆昂这是在冒险照顾他呢,想让他痛快上路。
因为一枪毙命最痛快,没有丁点痛苦。而拿刀子捅,很疼,得血流尽了才死,难受,人遭罪!
张帆撑着坐起来,眉眼平静。
“白爷,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你试我没问题,但能不能快点?”陆昂稍稍蹙眉,有点不耐烦了。
罗运华默了默,示意宋志。宋志从腰间抽了把枪给陆昂。
陆昂还是右手持枪,他看向自己的战友。
张帆靠着墙,最后看了陆昂一眼。他对着屋顶,努力睁着充血的眼,咧着嘴,无声的笑。竹楼的缝隙里,勉强落进几线光芒,像上帝指引的手。
指间夹着的烟快要燃尽了,陆昂直接举起枪。
他将枪口瞄准张帆的心脏。
深吸一口烟,抿着唇,陆昂扣下扳机——
“咔——”
空枪。
空枪!
陆昂脸色倏地一沉,心里陡然有什么绞起来,与此同时,宋志操起地上的那把刀子,蹲下,狠狠朝张帆身体里捅了过去!又捅一刀,再捅一刀!然后是第四刀…
每一刀都像是扎在他身上!
刀刀致命,刀刀痛楚!
握住刀柄,宋志再用力一转——
这一瞬,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山林里有风,轻轻吹过来,树影摇曳。张帆望着屋顶,张了张口,忽然,他还是咧嘴笑。
密不透光的山林里,有人扯开嗓子,断断续续开始唱歌。那声音盘旋在厚重的林子上头,铿锵有力,豪迈壮阔,气势雄浑,他在为自己送行。
“几度风雨几度——”
“去死吧!”
宋志又是一刀。
所有一切,戛然而止。

那天,他说,我叫张帆,你呢。
陆昂。
他还显摆,看,我女朋友真漂亮,我要娶她当老婆。
陆昂笑了笑。
可是,他再没有能回去,再没有娶到她。

“操.你妈!这么玩我?”陆昂抬起脚,狠踹宋志。
宋志抽出刀子,站起来。他脸上、身上全部是血。他面无表情,他就是魔鬼的帮凶。
温柔的风拂过来,拂过坐在那儿铁骨铮铮的男人。
他没有了呼吸,他永远地阖上眼。
他牺牲在这个魔鬼的世界里,他用最痛苦的方式离开。
这一刻,风愈发大了,亦愈发冷了。
冷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来为我们的英雄送行,来将他圣洁的灵魂送入云端,送去不再有痛楚的世界。

陆昂右手紧紧握住枪,垂在身侧,使劲睁着眼。
他不能哭。
他不能哭。
他不能哭。


安安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这天还是不得不回自己租的地方。
本来天气不错,谁知到了傍晚又开始下雨。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第二天仍没有停的迹象。
一旦下雨,她就接不到游客,安安转而去找新工作。
她年纪虽不大,但有自己的想法。安安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打零工了,她想找个安安稳稳的正经工作。这样等陆昂回来,两个人能过安稳日子。
可跑了一个上午,安安毫无收获。现在随便一个工作就要大专毕业,她一个高中生,别人都不爱搭理。
吃了一上午闭门羹,安安灰头土脸。中午在外面随便吃了一些,见还是下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她整个人恹恹的,索性回屋。
倒在床上,安安盯着手机看。
还是没有陆昂的消息。
安安便问他:“陆昂,还没回来么?”
安安又淘气:“陆昂,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
今天下雨,关口那边人不多,却还是需要排队。
陆昂取回了存在储物柜的手机。
一开机,瞬间就有短信进来。罗坤的,罗红倩的,当然,还有安安的。手指停了一停,陆昂先看罗坤的。罗坤问他谈得怎么样,陆昂眉眼冷漠,简单回过去:“货不错,价钱有点高。”回复完,他这才点开安安的短信,一条条看过去。
时间顺序,由远及近——
“陆昂,你到哪儿了?”
“陆昂,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陆昂,还没回来么?”
“陆昂,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陆昂失神笑了笑,倏地,他又滞在那儿。
陆昂怔怔垂眸。
屏幕上,是安安的名字。这两个字摆在一起,他就像是看到了她,就像是她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陆昂指腹缓缓抚过去,又像是摸到了她的脸。
*
睡过午觉,安安正重整旗鼓,认真思考自己能做什么呢,忽然,枕边的手机响了。
她扑过去,一看——
安安就笑了。
她连忙接起来,“陆昂!”
她的欢快都快冲破无线电,冲到了他的眼前…陆昂默了默,问她:“你在哪儿?”
第一次从电话里听到陆昂的声音,安安觉得有些不一样。他的声音很沉,很稳,还很好听。安安耳根发红发烫,说:“我在我自己这儿。你知道吗,就是…”
“知道。”陆昂淡淡道,“我过来。”
“你过来干嘛?”安安习惯性和他斗嘴。
陆昂顿了一顿,说:“有话跟你说。”
说完,陆昂直接挂断电话。
有话跟她说?
难道是很想她,所以迫不及待过来?
安安抱着手机,倒在床上,还是傻笑。
忽然想到了什么,安安连忙弹坐起来。她房间里乱着呢,安安急急忙忙收拾。被子叠好,衣服收拾整齐,又拿笤帚将地上认真扫了一遍。她下楼倒垃圾的时候,隔壁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刚刚才醒,穿着露胸吊带裙,一摇一晃去卫生间洗脸。
安安倒完垃圾上来,那女的洗完脸,刚回来。
朝里面打量一眼,安安走了过去,想了想,又退回来。
倚着门,安安喊里面那个女人:“哎。”
那女人懒洋洋回道:“我不接女的生意。”
谁知安安问她:“那种事到底怎么做?”
“什么?”女人错愕。
安安说:“教教我呗。”

、第三六章 【修细节】

那个女人告诉安安,对付男人,要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安安看看自己的胸——
完了,没戏了。
浑身上下打量过去,安安最后摸了摸自己的颈子。
触感又细又腻,还很软。
安安的脸就慢吞吞红了。
陆昂似乎特别喜欢这里。他第一次搂着她的时候,指尖便轻轻摩挲她的颈带,而那回他压着她的时候,也是亲她的颈子,密密的亲,变着法儿的亲,他的气息又热又凶…安安手指缓缓抚过光溜溜的脖颈,她换上鞋子,拿起伞,急匆匆跑出去。
跑过一条街,街口有一家小饰品商行。
安安气喘吁吁推门进去。她熟门熟路,直接走到一个柜台边。
这个柜台卖的全部是颈带。
是的,颈带。
安安原先那条黑色颈带因为和陆昂置气,她给扔了,扔在后面的垃圾堆里,再找不回来。
如今一条条颈带摆在柜台上,材质、颜色、花纹、配饰各不相同,足够人挑花眼。手指一个个拨过去,倏地,安安停在其中一根上面。黑色皮质,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只有一个金属搭扣。
很细,很窄。
取出来,在脖子旁比了比,安安知道,就是它了。
付了钱,安安兴匆匆跑回去。
看了看时间,她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安安衣服一色过去全是那股子嚣张的作劲儿,没什么可挑的,也没多余选择。换好衣服,拎起颈带,安安冲去公共卫生间。
对着镜子,安安郑重戴上新买的颈带。
搭扣扣上的一瞬,呼吸微微有些局促。手指勾着颈带边,安安左右动了动脖子。
很快,她就适应了。
白皙的脖子,细细窄窄的黑色颈带,将她重新勾勒得魅惑。
*
几人顺利入关,司机主动向陆昂示好:“昂哥,小昂嫂在哪儿,我送你过去吧。”——先前陆昂给安安打电话,他都听到了。
陆昂点点下巴:“就停前面吧。”
“还在下雨呢…”司机担忧地打量外面。
今天的雨有点大。雨刮器来回不停的刮,但根本没用。那些雨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打下来,让整个世界跟着陷入昏暗。
“没事。”陆昂并不在意。
“那昂哥你拿把伞,在后备箱里头。”
“不用。”
听他这样坚持,司机便不再多说其他,他在路边停下来。陆昂下车。
罗运华狡猾的眼珠转了转,努力试图和缓关系。——陆昂这次在彭汉生那边不仅顺利过关,还验了一批新货。具体他们怎么谈的,罗运华不清楚,因为罗坤防着他呢。
而这三天,罗运华一直盯着陆昂。可盯了这么久,他没发现什么破绽。所以,他打算先和陆昂打好关系。至于别的,以后再说。
“小陆,往后多照顾生意啊。”罗运华舔着脸,打招呼。
陆昂冷冷一笑。对着罗运华,他仍旧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这是在笑他呢!被戳中痛脚,罗运华心里万分恼火。没什么可出气的,他只能骂司机:“还不快走?”再回头时,陆昂已经离开了。
他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背影被大雨浇得一并模糊。
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跟过去看看。”罗运华吩咐司机。
司机不得不照做。
陆昂走得不快,经过路边超市,他推门进去。再出来时,这人手里多了一包红河和一小罐清凉油。
也许是雨势太大,陆昂没有着急离开。站在超市门口,他拆开烟,慢条斯理点了一支。
烟雾慢腾腾往上,连带时间也似乎被一起放缓。罗运华跟得有些不耐烦了,突然,陆昂转眸,不偏不倚直视过来。
他的眼漆黑,有一种可怕的穿透力。
虽隔得远,还隔着车窗玻璃,但这一瞬,罗运华却莫名头皮发麻。然后,他的手机就响了。
果然是陆昂。
罗运华尴尬接起来。
那边,陆昂轻笑:“五叔,跟踪我啊?”
“哪有?”罗运华信口开河,满嘴跑火车,“打算下来买点…”
没等他说完,陆昂已经挂掉电话。
嚣张的要命!
听着嘟嘟嘟的忙音,罗运华骂了声“日”,催促司机赶紧走。
车开过去,溅起大片水花。
陆昂只仰头,面无表情地注视面前的倾盆雨幕。
铺天盖地的雨将天与地都隔绝开,让这个世界彻底变得混沌,让他耳边终于安静,让他终于可以…难受。
沉默地抽了一口烟,陆昂双眼慢慢猩红。
为张帆,也为无数牺牲的战友。
陆昂深刻明白,将来有一天,他可能也会回不来,他可能也会无声无息的离开人世。
陆昂不怕死,从他肩负起使命的那一刻,他就清楚最坏的结果。
陆昂怕的是,他死了,让活着的人空等,难受。只要这么一想,他就觉得煎熬,而且越发煎熬。
一支烟灭,陆昂双手插袋,重新走进这场雨里。
他得去找安安,他不想…以后让她空等,让她难受。
*
快到安安那里,雨势居然开始一点点收住,但天色依旧昏暗。那些厚重的云压在头顶,遮住了光,整个世界像一个无法挣脱的巨大牢笼。
过了东洲烧烤摊,陆昂沿着斜坡往上。忽的,他停住了。陆昂意外抬头。
远远的,是他看到了安安。
安安撑着伞,站在那儿。
宽松的外套罩住上半身,底下是一贯窄窄的黑色皮裙。
两条腿纤瘦而白。
她的背后是大片晦涩与灰暗,那些阴云张牙舞爪,唯独她艳丽、明媚,亭亭玉立。
叫人移不开眼。
那边,安安一扭头——
她就对他笑了。
“陆昂!”
安安眉飞色舞地从斜坡上跑下来。宽松的外套没有拉,两侧衣摆被风吹起,宛若鸟儿舒展开的自由羽翼,年轻飞扬。
这一幕还是美。
陆昂只站在那儿。
安安几步冲过来,一下子抱住他。脑袋在他胸口胡乱蹭了蹭,安安仰头,仍旧笑得开心。她的笑颜袒露在他的眼底,虔诚又信任,却让人心里难受。
“陆昂。”
她又软绵绵喊他,一双眼亮亮的,期待着同样亲昵的回应。
扯扯嘴角,陆昂说:“我身上湿。”他将安安扯下来。
安安也不在意,她将伞递给陆昂,自己抱住他的胳膊。
她的手实在太凉…陆昂皱了皱眉,问她:“你在这儿做什么?”
“等你啊。”安安自然而然的回答,还不忘对他撒娇,“陆昂,我想早点见到你。”——或者说,她一刻都等不了了!安安早早蹲在楼底下,她想往斜坡底下多走一段,又担心陆昂从另一头过来。几番犹豫,她只能等在中间。
她的声音甜,她的情话也甜,丝丝缕缕往他心底里钻…陆昂默了默,抽出胳膊,摸摸她的头。视线往下,掠过安安的颈子,陆昂顿住了。
安安颈子里多了条颈带。
黑色皮质的,没有多余纹饰,只有一个金属搭扣。
察觉到他停留的视线,想到“投其所好”这四个字,安安脸颊稍稍发热,连带颈子里也飞起羞赧的红云。她一边拉着陆昂胳膊往上走,一边叽叽喳喳掩饰自己的心虚。安安说:“昨天看到的,觉得好看就买啦。”安安又说:“我们快上去,外面好冷。”
仍是傲傲娇娇的小模样,还知道故意转移话题,陆昂轻笑一下。
可这笑意转瞬即逝。
陆昂抿了抿唇,终开口:“安安,我就不上去了。”
“啊?”安安一愣,疑惑转头,“你有别的事?”
陆昂摇头:“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完就走。”
他的表情是久违的严肃,安安看在眼里,忽然扭头往楼里去。
她放狠话:“要说就去我房间说,你在怕什么?”
他明明对她很好,他还替她教训刀疤男,偏偏要这样疏远…安安恼火。她气势汹汹,她头也不回,她不给他别的选择。
等听到身后跟着的脚步声,安安才弯了弯嘴角,但很快她又板住脸。
*
楼道里没有灯,两人一前一后,上到二楼。穿过走廊,走到尽头。安安摸出钥匙,在前面开门。
隔壁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倚着墙,意味深长地打量陆昂:“是你啊。”
听到别的女人和陆昂搭腔,安安就更不高兴了。
她蹬蹬蹬故意重重走进房间,背对着陆昂,还是恼火。揪了揪手,安安默念“一…”,还没到“二”,陆昂便走了进来。
手扶住门边,安安将门关上。
*
门一关,就显得逼仄而暧昧。
安安房间本来就小,陆昂身高腿长站在那儿,便越发局促了。安安拿余光扫了扫他,视线瞥到陆昂湿漉漉的t恤,还有他短短的发根往下滴的水,她又心软。
脱下外套,安安一言不发,走到衣柜旁。
“安安。”陆昂试图喊她。
安安低着头,凶巴巴道:“别说话,现在还不想讨厌你。”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陆昂转眸,打量这个房间。
房间很小,是个单人间。
正中央一张弹簧床,旁边一个衣柜,靠窗的地方有把椅子。
这就是安安所有的一切。
简单而寒酸,她过得不容易。
陆昂默然走到窗边。
窗户开着,外面淅沥的雨丝飘进来,飘到陆昂身上。
陆昂低头摸出烟,咬在唇边。
那边,安安背对着他,不知在衣柜里找什么东西。
约莫过了半分钟,她终于转过来,直接将手里的东西甩给陆昂,恼道:“快擦擦。”
那团东西恨不得直接砸陆昂脸上,全是她的小脾气。不知情的,以为她丢过来一个炸弹。陆昂眼疾手快接住,才发现是条毛巾。
粉白条纹,底下还有小小的花边。
像这个纯真又美好的世界。
粗粝的指腹摸过去,很柔软,软的不可思议,软软的在他心尖上戳。陆昂握在手里,微微有些失神。
安安只当陆昂介意,她冷声呛他:“这是干净的,我没用过!”
“知道。”
陆昂眨了眨眼,转头,对着窗外。
玻璃窗上倒映的,还是他疲惫的眼。
他手里仍握着那条毛巾。她刚刚找了那么久,就是想找条干净的毛巾给他。像那天清晨她气喘吁吁跑来,只为给他送一条长命缕。这种暖意贴着人心,真叫人不舍。
又眨了眨眼,陆昂回头,狠下心,第三次喊她:“安安。”
安安最讨厌他这样!
蹬蹬蹬走过去,使劲将毛巾抽回来,安安发脾气:“不给你用了!”她还生气:“陆昂,你今天究竟想说什么?又要送我去北京,还是不要我了?”
要说的话通通被她抢白…陆昂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沉默两秒,他说:“安安,你以后别跟着我了。”
“然后呢?”安安咄咄逼人的盯着他。
在她的视线里,陆昂淡淡垂眸,他说:“我们分开吧。”
分开?
轻轻默念这两个字,安安鼻子就发酸,眼底发胀发热,好难受。她不说话,她只是盯着陆昂。
整个屋子是难捱的安静。陆昂倚着窗,低头抽烟。
这样的寂静里,安安忽然开口了。却不是哭,也不是闹,她只是冷静的问:“陆昂,你这次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
陆昂沉默的抬起头。
安安便又直白的问他:“陆昂,你是不是担心你死了,我一个人过不了?”
陆昂:“…”
安安面容倏地变得凝重,“陆昂,你走的那天,我就说过的。”他走的那天,她说,如果你死了,我立刻就忘掉你。如今,安安还是这样说:“陆昂,如果你死了,我不会记得你,我立刻就忘掉你。可是你没死,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不管你是瘸了瞎了还是缺胳膊断腿,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陆昂!”安安大声告诉他,“我就是喜欢你!”
迎着陆昂的视线,安安双手一抻,直接脱掉上衣。
她里面是柔软的棉质背心,白色的,那样纯洁,贴着她的乳。
安安坦然站在那儿。
直视陆昂,安安问他:“你来不来吧?”
她问他,来不来赴这一场危险又缠绵的爱情,来不来完成这一次生与死的约定。
用他的命做赌注。
陆昂静静看着安安。
他倚在窗边,他指间还夹着一根烟。白烟袅袅升腾,直往他眼睛里呛。
陆昂慢慢抽了一口,他缓缓吐出来。
掐灭了烟,陆昂直起身,脱掉上衣。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余晖淡淡照进来,照在陆昂宽展赤.裸的背上。
他背上有伤,他腰上也有伤,那是他的勋章,是他们共同的勋章。
他站在余晖里,那由肌腱衔接的一条条肌肉血脉偾张,狰狞张狂,通通是他,全是他。
他就是陆昂。

、第三七章

安安忽然就脸红了。
她问他,你来不来吧?
陆昂用这样的行动回答了她。
他决定来赴这一场危险又缠绵的爱情,他决心来完成这一次生与死的约定。
以他的命做赌注。
他活着,他们永不分离,他死了,她就忘掉他。
彻底忘掉!
让他哪怕有一天离开,也走得毫无负担。
安安忽然想哭。
她贪婪地注视面前的男人。
陆昂站直了,整个房间就更显小了,还有些莫名的热。
这种热意来自这个男人又硬又坚实的身体。
那一块块肌肉沿着他的腹部而下,并着两侧性感的腹股沟,一起延伸至牛仔裤下…那儿神秘又傲慢,是他身为一个男人最最嚣张的根本,是他的利器,他的挞伐。
想起之前隔壁女人说的那些,什么粗长,什么够硬之类的,安安有些不敢直视陆昂。
陆昂拿起那条毛巾,擦了擦头发。
他不说话,可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被他操控,包括安安。
这样的沉默里,安安心跳得很快。她像是砧板上的一条鱼、一块肉,明明是她提出来的,可临到阵前,她却像是被吃的那个。眼神胡乱飘了飘,她终究还是看向陆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