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光影稍暗一点的地方,原本扎在后面的头发已经散下来了,将将扫过肩膀。她这样低着眼俯视他,发梢就微微落下来,拂过侧脸。
似乎有些碍事,在一片静谧之中,安安抬手,将那些恼人的头发拨到耳后。
她的脸庞就完整露出来。
是分外好看、分外漂亮的眉眼,眼儿亮,鼻尖俏,自然,还有红艳艳的一张唇。她一贯是牙尖嘴利的,可那张唇却意外的软,软的不可思议,软的像最美味好吃的糖,像这世间最让人不舍的流连,是这世间最珍贵的绝色,还有一味沁入心脾、渗入骨髓的甘甜。
这道甘甜比起嘴角的轻轻碰触,更令人怔愣,更揪着心,也更…让他难受。
枪伤的火药味还留在陆昂身上,那种贯穿的疼还在撕扯着他,还在不断提醒着陆昂,就算是受了这样重的伤,以陆昂现在的身份,他连去医院的资格都没有。所有一切都只能简单处理,他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掩埋。
他是在搏命。
他是在走一条危险到极致的路,稍不留神,他就会粉身碎骨。
偏偏他什么都说不了。
如今这种疼意还在使劲往心底里钻…陆昂低下眼,掐灭烟。手在身侧停了一停,他摸出兜里的烟盒。可今天的这盒已经空了,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阖上盖子,他将烟盒轻轻握在手里。
再抬头时,陆昂终于开口喊她:
“安安。”
这两个字自他的舌尖流淌而出,字正腔圆,有几分郑重,还有几分莫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因为长久得不到回应,安安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凝重。
陆昂仍凝视着她,忽然问:“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么?”
极少会有人这样问她,就连从小长大的计超都没有…安安猝不及防愣了一瞬,下意识回他:“赚钱。”
“替你爸还钱,替你妈交医药费?”陆昂这样打探。
安安冷笑,“才不是。”她摇头纠正他。
“那你赚钱是为了什么?”陆昂眸色还是深邃,还是暗沉。
安安便告诉他:“我想出去,我想离开这里。”
“去哪儿?”
“去北京!”安安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想当明星。”
这是安安从小的梦想,从她第一次在电视机里看到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开始,她就做这样的梦了。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她怕被安国宏嘲讽,她怕被段秀芳教训,如今竟然直接告诉了陆昂,安安稍稍有些窘迫。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敛去窘境,安安直视陆昂,有些戒备又有些怀疑的问:“你打听这些干嘛?”
“我可以安排你去北京。”陆昂并不是在开玩笑。
对着面前的陆昂,安安脸色倏地沉下来:“陆昂,你打听这么多,是不是就想找个借口打发我走?”
“是不是就不想我跟着你?”安安愈发冷然。
“是,还是不是?”安安只这样问他。她只要这样的答案。
那些字眼随着凉意飘入耳中,陆昂默了默,说:“是。”
他说完,低头打开手中握着的烟盒。
里面是空的。陆昂这才想起来,烟抽完了,他先前已经看过一次。陆昂将烟盒团在手里。
“因为你们在做坏事?”安安挑得半明。看到那个偏僻的牙科诊所,看到罗坤身上那么多血的时候,安安就猜到了,猜到他们可能的身份。
安安镇定地告诉陆昂:“我不在乎这些。陆昂,我只想跟着你。”
她再度表白,她的韧劲可怕。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团了团烟盒,陆昂终于冷冰冰抬起眼,“可我不想要你。”
毫不客气!毫不犹豫!
顿了顿,他又冷冰冰地提醒她:“你一直都知道的,是你在死缠烂打。”
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就是如此,如今还是未变,他心里永远没有她的位置,哪怕她这样亲他…安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陆昂亦迎着她的视线,唇角紧抿。
他的声音越发不耐烦,亦越发冷厉,“我送你走,已经是好心。你以为我和罗坤是什么好人?我们都不是。”陆昂冷笑着,这样告诉安安。
他又垂眸,嘴角笑意还是冷:“别说什么在不在乎,等你哪天死了,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所以,你走不走?”
夜里风又凉了一些,安安打了个冷战。先前为了替陆昂洗衣服,她将外套直接脱在了地上。安安走过去,捡起来,穿上。
陆昂那件带血的上衣还漂在清水里。
浮浮沉沉,她还没洗干净。
那上面的血根本洗不掉了。
安安看也没看,只是沉默地转身离开。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砰地一声,用力关上。
老旧的院子里,只剩陆昂一人坐在台阶上。
耳边还是隔壁隐约传来的电视机声,勉强送进一些烟火气。
他低着头,良久,陆昂起身,走进身后的房间。
打开莲蓬头,陆昂照例汇报进展。
“你这不是胡闹么?!”得知他以身犯险,受了重伤,耳边是上级的严厉警告,“陆昂,你这次擅自行动,有没有考虑后果?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
陆昂没想过么?
陆昂想过的。
做他们这一行的,最怕疏漏。就算一个字、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可能致命。所以啊,为了圆安安那个谎,陆昂不得不这样做,用命来博取信任。
这一招险,但对罗坤有用…
这是最信任他的兄弟…
陆昂无力地垂下头。
身后的水声还在继续。
静默办秒,陆昂说:“老大,我这边还有件私事…”
“私事?”那边意外。
陆昂“嗯”了一声。
那边就气:“你知道你现在多危险么?陆昂,你在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卧底,你在冒险!还考虑私事?”他再度这样提醒他。
一个真实的身份,意味着将来无穷无尽的危险,意味着会牵扯所有的人。
他根本动弹不得。
陆昂沉默了。
他的手心里还团着那个烟盒,陆昂摊开掌心看了看,他倚着墙,镜子里照出他的脸。冷漠且冷硬,唯有被少女触碰过的地方,稍存几许柔软。
*
这一天被陆昂狠狠拒绝了两回,罗红倩无比郁卒。她到家时,罗坤已经回房休息。上到二楼楼梯口,身形顿了顿,罗红倩脚尖一转,走过去敲门。
“哥。”罗红倩闷闷喊了一声,推开门。
房间里,罗坤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有点鼻青脸肿,看着吓人。他如今躺床上,问她:“怎么了?”看着妹妹新换的造型,他似乎又明白过来什么。
罗红倩低着头,回他:“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她心事重重的要走,罗坤喊住她,问:“倩倩,今天你带丝丝来诊所,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红倩默了默,抬头,对罗坤说:“哥,你不是对她挺有意思的么?”稍稍一顿,她说:“这样她就不能离开你了。”

、第二六章

夜愈发深沉,安安外套没有扣,她双手插在兜里,灰头土脸离开。
这条路,她来时跑得气喘吁吁,心急火燎。与陆昂不过一个交锋,她就再度败下阵。
她在陆昂面前啊,总是输得一败涂地。
真不知他有什么好!
让她、还有罗红倩都变得这么蠢!
安安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小石子滴溜溜转,她心里不痛快极了,又上前踢一脚。
抿着唇,眨巴眨巴眼,安安用力蹬向前面。
街上没什么人,医院那边也过了探视时间,安安留心前后。见没有人跟着她,安安极快地穿过两条街,再经过一条窄巷,最后停在一户普通人家的后窗口。
左右再看两眼,安安抬手敲窗。
没等多久,屋里灯便开了,窗户也一并打开。
计超兴匆匆探出憨里憨气的脑袋,高兴道:“今天这么早下班?”
安安“嗯”了一声,借着计超的力气,她翻过窗台,利落地跳进屋。
这儿是计超家。自从租的房子被安国宏发现了,安安每晚就来这儿凑合过夜。
安安跳下窗,刚落脚,就听到外边老人哼哼的难受声,像是某种快要窒息的喘息,又似无助的求救与濒死前的害怕。计超指指外头,压低声道:“老头儿那边离不开人,我先过去。”
“好。”安安点点头。
门一开一关,安安便看到计超爷爷已经被挪到堂屋的床板上了。夜里天凉,老人身上压着几床厚厚的被子。
计超爷爷肚子里头也长了个瘤子,医生说已经窜得到处都是。老人家省钱啊,就不想治了。疼得时候吃上几片止痛药,他打定主意硬熬过去。但现在也熬不过去了,应该就这两天的事。
计超父母一个不在了,另一个早就改嫁,根本没人管他。计超的亲人只有爷爷,当然,还有安安。他和安安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安安常挨安国宏的打,安国宏喝了酒或者赌钱输了,就拿安安出气。那个时候,计超就抢在前面,恨不得能替她多挨几下。安安要是在家没饭吃,计超就带她回来偷吃。老爷子看到了,也不点破,只坐在门口抽水烟,看他们两个小孩相依为命…老头儿要是走了,这世上就真的只剩他们俩相依为命了…鼻子里酸酸的,安安开门出去。
“你出来干嘛?”计超体贴她工作辛苦,“快去睡啊。”
安安坐在他旁边。看着眼前风烛残年的老人,她说:“过来陪陪爷爷。”
两人并排坐着。
夜那样子深,那样子静,只有老人无意识的痛楚呻.吟,也许是在说疼,也许是在说着其他。计超揉了揉眼睛,忽然闷闷开口:“安安,老头儿一直想要个大点的、舒服点的棺材,你哪天陪我去看看?”他憨头憨脑的,买东西一向被宰。安安自然点头,也闷闷的说:“好。”
这么说完,两个人又陷入安静。
生老病死虽是常态,不可避免,但总归是一场别离,且这场别离永不会再相见。
这世间,她马上只剩计超这个朋友、亲人了。至于安国宏和段秀芳…那天安国宏一个巴掌扇过来,狠狠扇在了安安脸上,也扇在了安安的心里,那么疼又那么重,扇掉了他们父女之间最后的一点恩与情。只有母亲的性命,将这个家勉强维系住。
安安眼底也发酸。眨了眨眼,她忽然也问计超:“你觉得,我搞个假身.份证去北京好不好?”
“去北京…”计超挠挠头,恍恍惚惚的,最终只说了两个字,好远。
是呀,那是地图上遥不可及的一个地名,离他们这儿有好几千公里,实在太远太远了。计超他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那样一个繁华的大都市,他只在电视上看过天.安门。
怔愣片刻,他还是像过去那样担心:“人生地不熟,你去了怎么弄?还有,假身.份证…安安你想被警察抓哦?”
听着计超傻乎乎的担忧,安安失神笑了笑。
其实安安也知道,她的人生已经被困在这个地方,她怎么走?
她根本走不掉。
她就是安国宏手里的一只蚂蚱,一个不停被吸血的机器。
何况段秀芳还躺在医院里,还等着她赚钱、救命。
想到赚钱的事,安安脑袋便开始疼了。
她原本豁出去了,不就是卖么,不就是陪男人睡觉么,安安时常开解自己,陆昂不要她,她还可以卖给罗坤。之前罗红倩说罗坤做旅游开发,她当他是有钱老板,可现在——安安只想离罗坤远远的。
安安不笨,看到诊所那一幕,她就知道自己闯了祸,惹到不该惹的人!
陆昂说,他和罗坤都不是什么好人。
安安现在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这两个人于安安而言,终究是不一样的。
让她跟着陆昂,安安义无反顾,她就是中了这个男人的毒,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怕!因为待在陆昂身边,安安只觉得安心,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让安安继续跟着罗坤,安安就犹豫了,她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她必须找个机会离开罗坤。
安安这样打定主意,一时又庆幸,罗坤今天在诊所里并没有为难她,还让她安全离开。也许她就是个无名小卒,也许罗坤大度,根本不在意,安安如此安慰自己。灵感一闪,她忽然又意识到,罗坤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陆昂之前替她瞒下来了!她要是躲上一年半载,人海茫茫,罗坤怎么找她?
这样想着,安安意外欣喜。
但转念再一想,连安国宏都能找她出来,罗坤势力那么大,她能躲到哪儿去?
这几个念头不停在脑子里打架,安安第二天总是心神不宁。就这样煎熬了一整天,她卖完化妆品,慢吞吞去意兴阑珊。
看到土豪金的夜总会招牌,安安身影顿了顿,还在犹豫呢,胖子已经迎面过来,他说:“来了。”
“嗯,来了。”安安面不改色的点头。她正要往后面的化妆间去,胖子指指一个包厢,告诉安安:“罗哥今天来了,你去招呼下。”
罗坤来了…
罗坤来了!
她煎熬了一整天,还是躲不过…安安心里咯噔一下,试探问道:“那我唱歌怎么办?”
“罗哥来了你还惦记唱歌?”胖子只觉得好笑,“肯定是去陪罗哥啊。”
安安脸色僵了僵,她跟着胖子去到包厢。推开门,包厢里面没别人,只有罗坤坐在正中间。他靠在沙发座上,一条腿搭着,幽蓝的光束摇来晃去,偶尔扫过正中央的这人,身影愈发显得阴鸷。他示意安安:“过来。”
身后,门已经关上。
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安安笑了笑,镇定的坐到罗坤身边。
“罗哥。”她喊他。
安安一坐定,罗坤便抬手搂住她。男人胳膊有点沉,他的手沿着安安圆润的肩头慢慢揉摁着,意味深长。这种碰触令安安身体陡然变得僵硬,她正盘算借口,罗坤似乎好心问她:“被诊所的事吓到了?”
听他主动提起,安安还是镇定的摇头,说:“没有。”
罗坤笑了笑,那只手沿着安安脊骨往下,到了她的腰。他慢慢摩挲她的腰,还是问:“那你今天也不来看我?”他的指腹也有茧子,比陆昂的更加粗糙,甚至刮起一阵痛意,安安却不得不维持笑意。
忍住想要狠狠战栗的冲动,安安弯起嘴角,赔笑道:“今天太忙了,罗哥,是我不对。”
“忙什么?”罗坤注视着她。
安安便说:“商场那边嘛。”
罗坤一听便皱眉,啧一声,他不耐烦道:“还做这些干什么?既然老子看上了你,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走出去,别人还得喊你一声嫂子,不好么?”
嫂子?
安安现在哪儿敢接这个身份?
她躲都来不及!
笑了笑,安安客套推回去:“我怎么当得起?”
“有什么当不起的?”罗坤掐她滑腻腻的腰,凑到她脖子边,说,“原先我还在考虑,不过你现在看都看见了,那肯定走不掉了。”
“走不掉”这三个字意味深长啊!
从罗红倩处心积虑领着安安走进牙科诊所的那一刻起,诚如罗红倩所言,安安就再不能离开罗坤了。
安安她看到了,她猜到了,自然就不能放她走。她只能被留在罗坤身边,不管用什么办法禁锢,她是再也走不掉了。
至于该怎么禁锢呢,罗坤有他自己做事的法子。
安安心里颤了颤,但对着面前笑盈盈的男人,她面上还是无比诚恳的说:“罗哥说笑了,我可没有要走。”
“那就好。”
罗坤笑呵呵的,这会儿手沿着后背往下,往她皮裙里探。
那是安安最柔嫩、娇软的弧度,那也是少女最诱人的曲线,他的手往下,安安顿时汗毛直立!幸好安安的皮裙很窄很紧,罗坤的手卡在那儿,他有些不满地扯了一扯,骂道:“妈的,你穿的什么?”安安浑身还是僵硬,她的后背不由自主挺在那儿,怎么都放松不下来。看她这副样子,罗坤有些扫兴,掐了掐安安的脸,他说:“去吧,今天我也没法办你!”他也伤得鼻青脸肿,估计身上也不大好。
又说:“改天找个时间,再好好试试你。”
“谢谢罗哥。”安安勉强松去一口气,她起身要走,罗坤却又扯她的胳膊——
“安安。”罗坤陡然这样喊她!
像是挨了一记闷棍,安安脑袋晕了一晕,她僵在那儿,扯着嘴角,也不知自己笑得还好不好看。
罗坤又故意说:“你最近住在哪儿,是你那个朋友那儿么?”
他的面容还是淡漠,光束偶尔扫过来,一张脸微笑着,阴晴不定。
原来他通通都知道了!
安安到底年轻,这会儿打了个冷战,心里突然变慌,罗坤便慢悠悠提醒她:“你以后就是我的人,早点搬我那儿。如果有看中的房子,我买给你。”
“哪儿要罗哥破费?”安安硬挤出一个笑脸。
罗坤这才拍拍她的腰,说:“去吧。”
待安安走出去了,罗坤打了个电话,安排道:“去弄点货,纯度高点的。”
——这便是罗坤做事的法子。
*
从包厢里出来,罗坤掐过、摸过的触感还是滞留在腰间,像是某种渗人的警告。
安安在意兴阑珊如坐针毡,好容易唱完歌匆匆离开,她直接跑回计超家。安安不敢走前门,怕被隔壁的安国宏发现。她敲了敲后窗。这一次,过了很久,才有人开窗。
房间里没有开灯,计超只探出脑袋,拉她进来。
安安跳进来,还没站定,计超脑袋已经扭过去了。安安只觉得奇怪,她板过计超的脸——
“怎么回事?!”安安吓了一跳。
只见计超鼻青脸肿,眼睛被揍得整个胀血,都快睁不开了。
计超还是别开,闷声道:“被人打了。”
安安仍将他的脸扳回来,“被谁打了吗?”这是她的朋友,她的亲人,她不免心疼。计超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就是今天回来的路上,被人堵住了…”
安安忽然安静下来,脑袋又是一晕,她还是想到了罗坤。
这个男人用这种方式提醒她,让她安分一点。
这个男人,并没有开玩笑。
想清楚的这一瞬,安安浑身发凉。
这一次,她真的走不掉了。
原先安安只是安国宏手里的蚂蚱,如今,她又成了罗坤手里的提线木偶。
安安坐在床边,捂着脸,无力的弯下腰。她的腰间,还是罗坤掐出的青紫色,触目惊心…
*
罗坤最近心情却不错。虽然陆昂受了伤,但罗运华那老不死的同样元气大伤。他直接抢下他一大半的生意,罗运华连个屁都不敢放,所以吃吃饭的时候罗坤心情很好,到处散钱。拿到钱的女人各个喜笑颜开。安安坐在他旁边,罗坤直接将钱塞进她领口。
安安尴尬地笑了笑,罗坤已经凑过来,说:“我那边有好东西,晚上去我那儿。”又说:“你那个总好了吧?”
安安最近身体不方便,他知道她是第一次,没伺候过男人,冲着那么好看的脸和娇娇软软的身子,他也不舍得乱折腾。罗坤勉强忍耐。
这会儿听他这么问,安安僵了一僵,说:“还没有。”
“还没有?”罗坤便沉下脸,冷哼一声。
安安还是耷拉着脑袋。
其他人见状,便提议说:“罗哥,咱们去找点别的乐子啊。”
“什么乐子?”罗坤问。
那人便提议道:“罗哥,既然要打那个老不死的脸,干嘛不去他的地盘?他最近就躲在那个新修的温泉酒店里,咱们过去专门找他晦气,再说了,昂哥正好也伤了嘛…”
罗坤拍桌子,哈哈笑:“也是,就气气那老不死的!”他转头看向安安,不耐烦道:“你就别去了。”她不方便,去了也扫兴!
安安低着头,却说:“罗哥,我也想去。”
罗坤只当她示好,便再没意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车去罗运华的温泉酒店,耀武扬威。
安安坐在后座里,眼皮子轻轻跳了一跳。
*
陆昂接到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小院子养伤。
枪伤带来的副作用正慢慢显示着巨大的威力,饶是陆昂身体底子好,也只是勉强撑着。
没有正规的医疗条件,没有干净的养伤环境,更没有人照顾。
幸好没有伤到要害,否则他得废掉。
其实后来,罗红倩还是来过一次。
那是第二天,陆昂完全下不来床。他生物钟一向准时,六点,准时到让他头疼。
陆昂那会儿最先动了动肩膀,没劲,他就知道糟糕了。
对着天花板,陆昂难得放空,发呆。时钟一点点往后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开门走进院子。
脚步轻,是个女人。
那人搁下了东西,居然打来水龙头,在水池边洗衣服。
那件带血的t恤还漂在水池里。
昨天安安洗了一半…
陆昂愣了愣,坐起来。他所有的肌肉都在白色绷带之下,有些狰狞。穿上衣服,陆昂慢慢走到外面,看向外面的人。
罗红倩是找胖子拿到了老房子的钥匙。
水池里的衣服泡在那儿,她刚搓了一下,身后就传来脚步声。罗红倩回头,就看到陆昂站在门边。他难得有些怔愣。这人上身是一件t恤,底下是运动长裤,贴着陆昂结实有力的长腿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