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小刀将杯中小酒一口饮尽,“各人各不同,想喜欢可以不要理由,想不喜欢,总会找着理由的。”
薛北凡无奈,“你是要嫁不出去了,在你眼里天底下就没真心的好男人!”
小刀皱皱鼻子扁扁嘴,没答他这句,吃饱喝足跑去飘窗旁边的凉榻上靠着,继续喝小酒吹小风。
薛北凡擦擦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就见重华和晓月正合力剥一只蟹。晓月认真跟螃蟹较劲,重华却红着脸,只顾看近在眼前的搂晓月。
薛北凡笑着摇了摇头,重华何等精明一人,也会如此笨拙啊,果然一物降一物么。端着杯子也到了飘窗边,在小刀身边的凉榻上靠下。
此时,小刀手里拿着一枚极普通的玛瑙扇坠,正边晃边看呢。
“九珠龙潭里拿出来的?”薛北侧过脸,借着月光星光看过去,只看见小刀一双眼睛亮晶晶。
“嗯。”
“那么多值钱物件不拿,拿这个作甚?”
小刀翘起嘴角,得意,“这可是天底下最值钱的东西。”
薛北凡纳闷,伸手接过扇坠来看,这玛瑙石磨成泪珠状,表面光滑无雕花,纯蓝色底上有若隐若现的青色裂纹,的确是再普通不过的。左上角刻着两个篆书小字,仔细一辨,小篆字体。字迹十分清秀,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且是出自女儿家之手,刻的是——六两。
“六两?”薛北凡掂了掂那扇坠,顶多一两重,哪里来的六两?还是人名叫六两?
于是,不解地看小刀。
小刀伸手接过来,小心翼翼托在手心里,“知道什么六两重么?”
薛北凡完全不明白,只好茫然地摇头。
小刀眯起眼睛,“一个女孩儿的心就六两重,挖走一两人就死了,更何况六两都给出去,怎么不贵重呢?”
夜风一阵,听着小刀微醺后轻轻浅浅的说话声音,薛北凡脸色平静地问她,“那可是好东西,给我了呗?”
小刀一笑,收了扇坠翻个身,“才不给你。”
第18章 【大雨倾盆来】
原本,众人要连夜赶去第二站仙云山的,只是夜间起了大风,像是要下急雨的样子。这种时候连夜赶船有危险,众人只得在平江府又住了一晚。
小刀螃蟹吃多了,酒也多喝了两杯,当晚就觉得头胀胃胀,趴在床上用被褥裹着脑袋滚来滚去。
晓月也说吃多了螃蟹胃里不舒服,于是,大半夜两个丫头披着毯子蹲在厨房里,生火煮姜茶红糖水喝,搞得客栈里的客人一晚上都闻着一股老姜味儿。
次日清晨,薛北凡起床来,兴致勃勃去砸小刀她们的房门。
砸了两下,晓月开门,探头出来,对他“嘘!”
“那贼丫头呢?”薛北凡乐呵呵问,“今日无事,带她逛街买东西去。”
晓月往屋里瞧,就听小刀嚷嚷,“别叫他进来!撵出去。”
薛北凡听着好笑,伸长脖子往里张望,一眼看见差点没喷了。只见小刀坐在桌边,仰着个面孔,眼睛的位置挡着两片黄瓜片儿,手里拿着条热毛巾正捂脸呢。
“这丫头越来越神叨了啊”薛北凡感慨。
重华和郝金风也从隔壁屋子出来。
“今日疾风,一会儿估摸着也得下雨,明日动身妥当些。”说着,重华看了看晓月,犹豫一下。
这神情叫晓月看着了。
晓月就问他,“重公子有事吩咐我办?”
重华有些丧气,“晓月,你直接叫重华啊,说了多少回了。”
晓月抿抿嘴,习惯了么。
薛北凡在一旁打趣,“可不是,听着跟叫虫子似的。”
晓月叫他逗乐了,屋里小刀也跺着脚乐,身子一晃黄瓜片儿掉了,赶紧接住。
薛北凡瞅个空钻进去,“咋的了?昨晚没睡好?”说着,伸手要摘她的黄瓜片。
“别闹!”小刀要踹他。
薛北凡赶紧躲开,“眼睛肿啊?我瞧瞧?”
“去去去。”小刀撵他,“女孩儿的事你少管。”边说,边指着桌边的凉茶杯子,“那茶叶晾凉了没,给我拿过来。”
薛北凡伸手给她拿茶杯。
门口晓月就要进去,重华赶紧说了一声,“晓月,今日有事没有?”
晓月问小刀。
小刀正啃黄瓜片呢,咯吱咯吱嚼着摇头,“没有,今天闲着。”
晓月就回头看重华。
重华像是还鼓了把劲,问晓月,“一块儿出门吧?”
晓月不解,“出门办事么?”
“呃…”重华干笑,“也没什么事。”
晓月摸不着头脑,随后反应了过来,“莫不是,不能让人知道的事?”
连郝金风那么呆都明白过来了,忍着笑往屋里走。
“晓月啊。”小刀插嘴,“重华铁定想买东西拿不定主意,叫你给帮忙呢,正好,你也去买点儿东西呗,女孩儿要懂得花银子。”
晓月问重华,“就这个事儿啊?”
“嗯。”重华有些笨拙地点头。
晓月一笑,“好啊,那不是苦差事,还能玩会儿。”
“能能!”重华赶紧点头,跟鸡啄米似的,“山上还有庙会,也去吧?听说很热闹。”
“好啊。”晓月一口答应,乐呵呵回屋。
重华跑去屋外握拳——终于约出来了!
“哈。”小刀托着腮帮子,从杯子里往外捞茶叶末子,边自言自语跟身边薛北凡说,“重华比起你和沈星海,那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啊!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百样米养百样人,浑人身边也有明白人。”
薛北凡让她奚落惯了,也不回嘴,靠在桌边问郝金风,“郝兄今天什么消遣?”
郝金风正襟危坐,“今日平江府衙门会堂审几个案犯,我要去听一下。”
“好主意。”薛北凡搓搓手,问小刀,“那就剩下咱俩了,咋办?”
小刀瞥他一眼,将茶叶末子倒进罐子里,拿个铜勺捣碎,“凉拌呗。”
“咱俩也出去逛逛?你得了那么多银子,没理由不拿出去花,是不是?”
小刀捣碎了茶叶末子,捞出来抹脸,边往窗外看,“阴天哦?”
“不会下雨的。”薛北凡怂恿她,“这平江府可好东西多,那巷子小街都好几百年前留下来的,不逛可惜!”
“自然是要逛的,不过不跟你一块儿。”小刀说着,美滋滋将红纸宝伞拿了出来放在手边。
薛北凡一撇嘴,“又撑这伞啊?你还真信这伞能招姻缘的破事儿?”
小刀捣鼓了一脸的茶叶末子揉来揉去,顺便白了薛北凡一眼,“不要你管!”
薛北凡叹气,兴趣缺缺,“算了,大爷我自己喝酒去。”
郝金风倒是很好奇那把红伞,“这伞能招姻缘?”
“嗯。”薛北凡拍了拍伞,“这把红伞据说是姻缘伞,当然了,传说而已,也不见得就灵,不就一把伞么。
…
吃过早饭,晓月和重华一起出门了,重华拿着一把油纸伞,晓月提着个小篮子,准备买好些东西。
两人前脚出门,郝金风后脚赶奔衙门去了。
小刀洗掉了茶叶末子,扑上些香粉,薛北凡啧啧称奇,“别说,这茶叶末还挺有用,小脸白里透红的。”
小刀淡施粉黛,拿着红伞乐呵呵出了门。
薛北凡也走出客栈,就看到小刀一袭白裙,上身穿个鹅黄色小褂,腰间挂了那块“六两”玛瑙扇坠,晃晃悠悠往前走。
直到小刀走远,薛北凡无奈摇头,脸上惯有的笑容也不见了,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走过一座高高的石头拱桥,上了平江府最高的一座酒楼。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薛北凡跟伙计要了一坛最好的梨花酒,靠着窗台自斟自饮…双眼望出去,远处是平江府前流急水勇的大江,后边是小家碧玉的小桥流水人家。
天空依旧乌云压顶,人有些气闷,就等着那一场大雨赶紧落下来,好冲去各种或有或无的浮尘,让人清静下来。
重华和晓月一起走在大街上,两旁是热闹的商铺和买卖摊位。
晓月也不知道该买什么,重华不敢去拉她手,只是轻轻扶着她手里的篮子,带她一家家铺子走过去。晓月多看一眼的,他必定抢着掏钱。
晓月有些奇怪,“重公…”
重华一挑眉。
“重华…”晓月赶紧改口,“你也喜欢这个?”
“嗯。”重华满脑子还是晓月嘴里说出来的“重华”两字,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举着个朱钗,“喜欢啊。”
“那咱们买两个?”晓月掏银子的时候,重华没来得及赶上,因为一句“咱们”,他觉得自个儿有些晕。
…
薛北凡在三楼的飘窗边喝着酒,远远看着晓月和重华了。两人越走挨得也越近,重华没外人的时候倒是还挺活络的,没那么腼腆。
薛北凡拿着酒杯,忍不住笑了一笑。
这时候,就感觉身边有人,转过脸,一个婀娜身姿靠近。
薛北凡继续喝酒,没细看身边人长相。
“总听人说北海薛北凡是个快活人,从来没个愁云惨淡的时候。”那女子微启朱唇,声音宛转,“若不是笃定是你,我还真不敢上来说话…怎么这样一幅吓人脸色?”
薛北凡端着酒杯,眼光落到了远处街巷间忽然闪过的一抹红色上,嘴角不自觉扬起。
“可算笑了啊。”身边女子拿着酒坛,将他手中空了的酒杯倒满,“笑一笑才能看出薛二公子的风流人品来。”
薛北凡依然没说话。
那女子凑近一些问,“莫非是哑巴?”
薛北凡双眼始终看着前方巷子里那红色一抹,笑着摇头,“又没下雨,打什么伞啊,丫头想姻缘想疯了不成。”
“莫不是喝醉了?”女子不依不饶,话没说完,“唰”一声,眼前一道雨幕扫了过去。
薛北凡的杯子还在手中…刚刚倒满的酒杯里,酒水瞬间被雨水取代,湿了手,也不知道是水还是酒。他怔怔站在窗台前,看着眼前忽然下起来的大雨。
“哎呀,神了,你怎么知道下雨?”身边女子伸手一拍薛北凡胳膊,“薛公子,进去避避雨么?”
薛北凡看着手里那一酒盅的水,莫名笑了。
身边女子单手轻轻叩着飘窗的木质窗台,“薛公子好大的架子,我在这儿站了半天,你可是看雨不看我。不过…”她话锋一转,巧笑吟吟,“能这样笑给我看,也胜过万语千言了。”
薛北凡忽然一转脸,对她笑起来,那笑容与之前不同,女子看得有些受惊。之前的笑若是真,这回的便是假…
这人同样一挑嘴角,前者笑得好生动人,后者笑得叫人心寒。
“不巧,不是笑给你看的。”薛北凡将酒盅放到桌上,对眼前无端被羞辱了恼羞成怒的女子道,“我就看不上白给的。”
这女子也是江湖一有头有脸的美人,何曾受过这气,一跺脚,“薛北凡,你欺人太甚。”
薛北凡乐呵呵扔了银子下楼,很不给面子也很无礼地对那女子一摆手,“去找个不挑食的吧。”
“你!”女子气得直咬牙,呸他的,谁说薛北凡喜欢女人来着,他根本不把女人当回事!这个自大傲慢,不解风情的臭男人!
…
小刀正在一条两边有青石砌墙、墙上爬着紫蕨的巷子里,踩着地上湿透的桃木板,仰着脸看二楼窗户口一个目瞪口呆的小胖娃。
且说刚才,小刀晃晃悠悠逛进这古巷,一眼看到二楼窗台前一个虎头虎脑的胖男娃,正在玩一只芦苇叶编的蚂蚱。瞧见她了,那娃娃端详了一会儿,歪过头奶声奶气叫了一嗓子,“小女子。”
小刀叫他逗乐了,单手一叉腰,仰着脸问他,“小胖子,谁教你这样叫人?”
小娃晃了晃光溜溜的脑袋,“爹爹说,不盘头,有刘海的漂亮姑娘叫小女子,我娘那样的叫母大虫。”
“你爹娘呢?”小刀乐忍着笑问。
“爹爹做买卖去了,娘煮饭呢,今晚我家吃饺子。”这娃估计跟大人说话说惯了,老头老脑,张嘴笑,上下还缺两颗牙,直漏风。
小刀瞧着他乐得厉害。
这会儿,一阵风过,她赶忙撑起伞,“跟你娘说,让她收衣服去。”
小胖娃仰脸看看狭长墙壁当中挤进来的一线天空,灰蒙蒙,没云…立马晃脑袋,“懵人呢,才不会下雨。”
雨字刚出口,“哗”一声…
小胖墩手里了的蚂蚱都湿了,就听屋子里一个大婶喊话,嗓门中气十足,“胖虎,帮娘收衣服来!”
小胖娃张大一张嘴,好容易回过神来,将那蚂蚱对小刀丢了过去。
小刀抬手接了,娃娃对他竖大拇哥,“小女子,神人!”
“人”字儿还有些漏风,说完,跑后头去了。
小刀打着伞,提着那只小蚂蚱,继续逛巷子。一拐弯…差点掉河里。拍拍胸口站稳了,就见前边是条小河,河上一座低低平平的小拱桥。这桥也怪,这半边浸在水里,那半边却占着半条马路。
小刀瞄见桥下有人,想着,可能是江南多雨水,所以特意这样造桥,好给人避雨的。
打着伞走上桥,就听桥下有人说话,“桥上打红伞那个小美人。”
小刀扒着桥栏杆探出身子往下看,就见桥下有人仰着脸,脸上细细密密的水珠,他抹了一把,凑到小刀伞底下——可不就是薛北凡么。
小刀打着红伞低头瞧着桥下的他。
薛北凡仰着脸,抱着胳膊问,“姻缘撞见了没?”
…
第19章 【十里秦淮】
红纸宝伞的纸很特别,雨珠打在上边会有叮叮咚咚的水声,站在伞下的人才能听着。
小刀打着伞,靠在桥头的栏杆上,看桥下仰着脸的薛北凡,“你不是喝酒去了么?”
“一人喝酒没意思 。”薛北凡指了指桥下,压低嗓门跟小刀说,“这儿停着只小蓬蓬船,船家估计吃饭去了。”
小刀抿嘴,“你想干啥?”
薛北凡一跃从岸上跳上小船,拿起船尾的篙子轻轻一点岸边,船就缓缓出了桥洞。他回头对小刀招手,“来来。”
“要死了你,偷人家的船。”
“划一圈就还给他呗。”薛北凡怂恿小刀,“不坐船看不到这江南美景。”
小刀想了一想,腾身一跃,裙摆在空中划出了一圈好看的荷叶边,轻轻盈盈下了桥。稳稳落在船尾,抬手轻轻一拍船篷,“船家,撑船。”
薛北凡一笑,挽起袖子撑船往前…
窄窄的穿城小河,两边是灰底白墙、黑瓦木窗,水上一半房子,水下一半影子,挤着两头的天光,与岸上看到的景致大不同。
小蓬蓬船的船头,站着红伞白裙的小刀,船尾是轻轻巧巧撑船的薛北凡,四周是安安静静的雨声。
船儿刚刚打了个弯,小刀就听到远处有人奶声奶气吆喝,“小女子!”
小刀抬起红伞,露出脸来,只见不远处一所宅子对着河面的窗户口,一个小胖娃正端着个蓝边大碗,碗里热腾腾的饺子,手里举着筷子对她招手。
小刀晃了晃手里的小蚂蚱,水汽蒙蒙湖面上,轻舟小船红伞下,小刀对刚才的小胖墩笑得甜美,一双大眼睛,瞧得那小孩儿叼着个饺子傻愣着发懵。
这会儿,一个胖大婶从男孩儿身后走来,拧着耳朵就带了进去,还隐隐听到数落声,“什么小女子,你就知道跟你爹学,迟早变成二流子!”
小刀含笑压下伞盖。
身后薛北凡边撑船边看她,小刀的脸叫红伞给遮去了,从后头只看到好看的裙摆衣袖随着河上的风雨,轻轻飘动。
小刀也回头瞧了他一眼,薛北凡头发被小雨染湿了一层,黑衣也是…于是显得更黑,脸倒是干净了不少,似乎洗去了那一层笑意和世故,空留下一种隐隐可以称之为俊美的东西?小刀没待看明,就赶忙转回了头。
小船打破水中完整的倒影,静静前行。
又沿着河道弯了几弯,宁静中就传来喧嚣声,原来已接近街市。
在经过堤岸时,莫名就有个红衣女子从酒楼里冲了出来,站在河边,“薛北凡,你个有眼无珠的,本小姐请你喝酒你不,在这里当船工…”
只是她话没骂完,船已经穿过桥洞,走了个无影无踪。
小刀回头似笑非笑瞧他,“那么大个美人儿请你喝酒都不去啊?”
薛北凡一笑,“今日这天气不适合喝酒,适合饮茶。”
…
没一会儿,船回到桥头,就看到一黑大个正在岸边急得团团转,一眼瞅见薛北凡他们了,伸出指头就指,“偷…偷船的!”
薛北凡和小刀对视了一眼,赶紧留下一锭银子在船头,纵身一跃上岸,撒腿就跑。
“别跑!”船家跳着脚嚷嚷,两人已经躲进巷子里!
小刀喘匀了气,见船工没追上来,打着红伞继续往前走。
薛北凡跟上,蹭她的伞。
“去去!”小刀撵他走,“你别进来,这伞一个人打的。”
“小气什么,我也撞个姻缘什么的。”
于是两人一个躲,一个追,往回走。
…
重华和晓月从庙会出来的时候,东西已经拿不下了,篮子早就装满,重华一手提着,一手小心翼翼打着油纸伞给晓月遮雨。
晓月走了一阵子,忽然问重华,“薛北凡,是想利用小刀么?”
重华微微一愣,看晓月。她一双眼睛清澈,没有拐弯抹角,是直接在问。重华无奈笑了笑,“这世上没什么是绝对的。”
晓月摇摇头,表示不明白,听不懂。
“就好比说你出个门,愿意只是为了买东西,可巧合的是一拐弯撞上了意中人。”重华神色柔和,“那你说,究竟是去买东西的?还是去找意中人的呢?”
晓月皱了个眉头,像是有些明白,又像是没明白。
重华仗着胆子挨着她肩膀,低声说,“其实你们一点都不了解薛北凡这个人。”
“少主说他是看不透的人。”晓月回话,“小刀会吃亏么?”
重华轻摇头,“吃亏的未必不占便宜,占便宜的也未必不吃亏,世事无绝对。”
“你讲话和少主一样好深奥。”晓月也不再追问了。
重华的笑容更温柔了些许,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一般,“我跟你家少主有些地方挺像,你没发现而已。”
“当真?”
“嗯。但有些地方,却完全不同,好比说…”
之后的话,重华的声音太低了,或者根本没说出口,晓月没挺清楚,隐隐约约,似乎有个“你”字…一切都如这江南小雨一样,蜻蜓点水,过后,就不着痕迹 。
小刀和晓月他们几乎是同时回到了客栈的,此时,雨也停了,云开雾散,天气转晴。
郝金风早就从衙门回来了,众人一商量,赶路要紧…于是就趁着下午太阳正好上了船,离开平江府。
上船前,郝金风问小刀要不要跟王碧波告别个,小刀赶紧摆手,“别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银子都拿着了。”
薛北凡也紧着点头,吩咐船工赶紧行船。
小船顺利离开了平江府,不辞而别。
在江上行了三天,相安无事。
第四天的傍晚,眼看着就接近金陵城了,仙云山据说是金陵城城西的一座小山。
说起金陵,那可是好地方,小刀蹲在凳子上,怀里抱个猫,拿着纸笔正在开长长的单子。
晓月在一旁磨着墨看她,“小刀,哪儿来的猫?”
“刚刚瞧见在灶台上眯着呢,瞧这胖的。”小刀收起笔,将腿上正打滚的那只虎皮小胖猫拿起来捋顺毛,“我总听娘说,金陵那地方可好,秦淮风光 ,富饶秀丽,据说还出美女呐。”
晓月下意识的,转脸看了薛北凡一眼。
薛北凡有些冤枉,晓月听了小刀那丫头胡说八道,这回是彻底拿自己当淫贼看待了。
“金陵城别的我不知道,有个浑官倒是真的。”郝金风一说起这个就有些上火。
“是那个金陵供奉蔡卞吧?”重华冷笑了一声。
“正是。”郝金风点头,“供奉一职本就是为宫中皇亲以及朝中大员搜罗宝贝的,乃是肥差中的肥差,金陵原本也富饶,他还负责采购皮毛、丝绸以及美食,捞了不少油水。”
小刀托着下巴,“果然好差事啊!”
“仙云山一带是金陵城最偏僻的山区,荒山野岭的,至多仙云山瀑布附近有零星那么几个小村。”薛北凡伸手抓过那只让小刀搓得直打滚的小胖猫来,“龙骨五图也有可能已经被蔡卞找到。”
众人都觉得,的确有这可能。
入夜时,船拐进了宽阔的秦淮河,满湖如织穿梭的画舫、两岸璀璨华灯、高楼亭台鳞次栉比,那可真是香车宝马玉人顾,往来谈笑无白丁啊。
小刀跑出船舱上船头深吸了一口气。
薛北凡笑着问她,“闻着钱味儿了没有啊?”
小刀瞟了他一眼,盘算着自己随身带着好多银子呢,女孩儿不能声色犬马,好歹也要玩遍这十里秦淮,好好体会下啥叫锦绣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