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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你知道他当年怎么过来的?我跟他那么久,我他妈什么时候看过他哭?!!”孟晨停顿了下,忽然有些说不下去,用力的咽了咽嗓子,他拿手指她,咬牙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其实,孟晨并不确定,他那天看到的徐嘉衍是不是在哭。
那晚,电视没开,电脑没开,窗帘拉着,连灯都没开,他们摸着黑畅谈,窗外静悄悄,风也安静,树也不在耳语。
三人就坐在他公寓的沙发上聊天,那大概是在美国集训很多年后,难得坐一起聊天,无关电竞,就聊人生。
从人生谈到未来,谈到创业,又谈到原始话题。
也是那晚,徐嘉衍告诉他们,他拒绝了国家队的邀请,拒绝了顶级俱乐部的橄榄枝。
他们问为什么。
黑暗中,他轮廓模糊,却依稀能看到他,他声音略沉,“花了十年打游戏,那就再花十年做游戏吧。”
孟晨:“十年后如果国人打着我们做的游戏拿冠军,我觉得比打职业帅!这个想法酷!”
大明举臂,“老大,我退役之后跟你混,这辈子就跟定你了,以后我要有儿子了,我让他打我做的游戏!”
孟晨踹他一脚,“要什么儿子,我们仨以后一起打光棍!”
“……”
大明寻着准头踹过去,“那可不行,我妈非削了我。”
两人就闹了起来。
大概是,夜太静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孟晨听见黑暗中,有人很小很小的吸了一声鼻子。
两人顿时停下来,大明也注意到了,摊手表示不是自己。
然后,他试探性地,“老大。”
黑暗中,某个方向,有人带着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就那么一声,他不敢确定。
然后,再看他,就无异了,离开的时候,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也没找到一点儿迹象,一脸冷淡地送走他们俩。
孟晨对她的偏见已无法挽回,苏盏有深刻认识,于是她收拾好东西,站起来,“看来,你是不会跟我们合作了?”
孟晨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苏盏点点头,“明白。”优雅地转身离开。
从头至尾,她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管孟晨多歇斯底里,她都轻飘飘的。
孟晨多挫败啊,这种挫败就好像一记重拳最后却落在轻飘飘的棉花上,心中的怒火无法宣泄,仿佛快要将他吞噬,如百爪在挠。
“等等。”
在她转身之际,孟晨出言喊住了她。
苏盏停了一下,慢慢转过去,“还有——”
“哗——”一声。
面上一凉,迎面泼来一杯温水,苏盏下意识闭眼,满满的一杯温水全数泼在她脸上,水渍还掺着几片暗黄色茶叶顺着脸颊的轮廓往下淌,嘴唇……下巴……脖颈……连额前几根碎发都湿了。
在她还没睁眼的时候,就听见对面孟晨把杯子一摔,怒目圆瞪,吼着:“滚!你别想再靠近他!!”
她还是一脸平静,用手轻轻抹了一把脸,淡淡离开,“好。”
真当苏盏离开的时候,孟晨却忽然跌进椅子里,失魂落魄。
……
要怎么样的相遇,才能显得不那么意外。
苏盏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就看见他从车上下来。
距离上次,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
临近中午,阳光肆意,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蹬着一双皮鞋正往她这边走来。
没有上次穿的正式,连衬衫扣子都只扣到第二颗,一贯的松散闲适。
他边走边揉头发,似乎刚睡醒,眼睛还微微眯着,表情如往常的旁若无人。
相比较苏盏此时的狼狈,显然他好太多,下意识的,苏盏微微侧脸,往边上避了避。
徐嘉衍是迈上台阶的时候发现苏盏的。
脚步微微停了一瞬,下一秒,又恢复如常,他把手插进裤兜里,从容地往前走。
经过身边的时候,苏盏心跳如擂。
徐嘉衍没有停顿,面无表情继续越过她。
不知是什么在作祟,苏盏下意识伸手拉住他。
人停下来了,他没看她。
两人并肩站在门口,他不说话,她也不说。
那双手腕温热,握上去的时候,熟悉的感觉仿佛重回掌间,她心安,好像回到多年前,仿佛,心口吊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这么多年了,终于落地。
这样的安宁并没有维持多久。
下一秒,他拧腕,意图挣脱,苏盏使劲了浑身的力气,牢牢地握着他。
她唤他:“徐嘉衍。”
以前吧,她总喜欢徐嘉衍徐嘉衍的叫,连名带姓的叫,语调是微微上扬的,嗓音清亮好听。
这一声不知是唤起了两人多少的回忆。
连徐嘉衍都有一瞬茫然。
这个名字听过太多遍了。
比如高兴的时候,她喜欢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得意地一下一下唤着;难过伤心的时候,也曾窝在他怀里,闷闷地叫他名字;生气的时候,瞪着眼喊他的模样;情潮上身,在他身下软着嗓子,一遍遍求他的模样。
而情绪百转,全在里头。
他眼神看向别处,低低地,“嗯。”
插在裤兜里的手,不由得收紧了拳头。
这一刻,春回大地,惠风和畅。
在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真的最后还想再问一句。
苏盏仿佛如鲠在喉。
片刻之后,她找回自己的嗓音,细若游丝:
“上个月,你是不是去过谢山墓园……”她顿了顿,抿唇咽了下嗓子又说,“去看过一个叫苏菡的小姑娘?”
“没有。”
然后他就离开了。
……
徐嘉衍上楼的时候,程序部几个小伙正聊的热火朝天,丝毫没察觉他的到来。
“副总这辈注定找不到女朋友了卧槽!这样的极品都给他轰走了!”
“人家说不定家里有个天仙,你肯定不知道,搞不好孩子都两三岁了。”
“不会吧,不行,我觉得这事儿不靠谱,肯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就是那样儿,你没看那姑娘出去的那狼狈样儿?普通关系能弄成那样啊?又是泼水又是摔杯子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一男生说着余光就瞥到一道不详的身影,忙溜回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都停下来,转头一看。
我的老天哎!
老大回来了!
吓得屁滚尿流,直接作鸟兽散状。
徐嘉衍拎了其中最老实一小孩,问他:“发生了什么?”
小孩不敢半点儿隐瞒,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汇报给老大听,隐瞒了赌注的事情。
徐嘉衍抱着臂靠在墙上,拧着眉听他说完,眉头越锁越深。
这帮小孩谁都不怕,最怕他,因为他要是跟你严肃起来,谁都不敢说话,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小孩小心翼翼地挑着眉望他,“老……老大。”
徐嘉衍回神,拍拍他的肩,“知道了,你进去吧。”
……
第52章
52
孟晨连桌子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办公室的门就被徐嘉衍推开了。
他一愣,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喃喃道:“你怎么回来了?”
徐嘉衍慢慢关上门,扫了眼一地的狼藉,眼神渗着寒气,声音倒还是平缓,“项目谈得怎么样了?”
“拒绝了。”孟晨不看他,低着头扫碎玻璃渣,“不怎样,剧本太难看了,估计就是一烂片。”
他插兜长身玉立斜靠着墙,白衬衫衬得他身材挺拔颀长,一双长腿一览无余,冷嘲:“剧本烂到你要泼人一脸水?”
孟晨猛地抬头看他,随即又低头,不甘道:“这么快就告状告你那儿去了?”
徐嘉衍淡淡盯着他,不说话。
他咬牙,泄愤地将扫帚往边上一扔,“你们见面了?”
依旧是沉默。
孟晨手掐着腰,重重吐了一口气,“你他妈还有没有点出息了?!”
徐嘉衍不再看他,转身走到沙发上,往后一靠,“我跟她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
孟晨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气吐血,“你这辈子就栽这么一女人手上,你他妈是不是傻?!!”
沙发上的人并不理他,开始闭目养神。
那样子,跟刚才的苏盏一模一样,孟晨有种错觉,这分开三年,这两人的性子怎么越活越像了?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开始数落起他来。
“嗯,她说在一起,你们在一起,她说分手,对不起我不爱你了,你就分手,然后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现在人回来了,别告诉我,你又舔着脸上赶着跟人说,宝贝儿我还在原地等你。你他妈要是这么没出息,我分分钟掐死你……”
“还有,她有个笔名,还挺有名气的,叫南璇,这些你都知道吗?你们俩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跟你说过吧?她根本就没真心对过你,就你傻逼。”
“说的再难听点,她以前公司那老板你知道么?两人什么关系你知道么?都传她是他情人!当初那房子也是人给她租的,也是,不喜欢她,谁能下那么大手笔啊,你啊!醒醒吧!!!老大!!!”
“说完了吗?”徐嘉衍缓缓睁眼,目光淡淡望过去。
孟晨一愣,一时之间被他看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只见他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抄进兜里,牢牢盯住他,说:“把她电话给我,这几天跟我去道歉。”
卧槽你大爷——
“没她电话。”孟晨执拗地偏着头。
徐嘉衍本就比他高半个头,此刻更是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孟晨摊手:“真没有,昨天联系也是她助理联系的。”
“那把她助理电话给我。”
孟晨踹一脚茶几,烦躁地说:“跟前台要去,前台预约的!”
他转身,又停下来,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歉的话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
徐嘉衍开门出去。
孟晨抓狂地挠了一把头发。
……
苏盏正站在市一中门口来回张望。
门卫大爷见她眼熟,好像来过几次,不过都在门口张望,始终都没进去过。
这不,今天又来了。
大爷觉得她可疑,背着手走过去,喊她:“小姑娘,找谁?”
苏盏听见声音回头,恭敬道:“您好,我等人。”
大爷在这儿做了几十年的门卫,里头都什么人,门儿清着呢,哪儿那么好糊弄,板起脸色来,说:“我可在这儿盯了你半个钟了,我就瞅着你眼熟呢,找谁啊,你跟我说说……”
苏盏迟疑着没说。
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打扰她,纠结了两个月,始终觉得这东西还是应该给她,可万一她有新生活了怎么办。
大爷又逼问了两句,口气越发凌厉,横竖着眉眼,中气十足地在她耳边恐吓,“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报警了,到时候让警察审问你去……”
大爷嗓门洪亮,已经有不少眼光停下来看她,苏盏怕引来更多人,还是说了声,“我找韩文文,韩老师。”
大爷狐疑地打量她一会儿,之后转身,走回门卫处,大概往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又走出来对她说,“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吧,韩老师下班马上下来了。”
苏盏点点头,“那麻烦您了。”
了解清楚后,大爷横竖觉得这姑娘看着伶俐又漂亮,就是有点不爱说话,倒也没再管她,自顾自回门卫室坐着去了。
有路过相熟的学生会跟他喊两句,嘻嘻哈哈地说:“李大爷,又抠脚呢?”
大爷从椅子上站起来,卷起袖子,追出去骂骂咧咧:“就你话多,咸吃萝卜淡操心,好好上课去,赶紧把你那五十九分的卷子藏藏好咯!别又让我看见你挨教室门口罚站!”
男学生冲他比了个鬼脸,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
韩文文很快下来,走到门卫处,“李大爷,谁找我?”
大爷冲她指指苏盏,“就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韩文文疑惑地朝她看来。
苏盏迎上去,朝她微微俯了俯身,礼貌道:“韩老师,您好。”
正如李正所说,韩文文很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又大又有神,灵气满满,她打扮温雅得体,头发扎成一个马尾,只留额前一点碎发,真的是挺漂亮的一姑娘。
韩文文看到苏盏也是,眼神惊艳又疑惑,自己并不是认识这么一漂亮的姑娘,她的漂亮有点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也礼貌地报以微笑:“您好。”
午时的阳光洒在两人周身,仿佛被一层光笼罩,温和而又安静。
苏盏不知该怎么开口,怕自己太唐突,打扰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见她沉默,片刻后,反倒韩文文率先开口了,“你找我有事吗?”
韩文文今年二十九,父母都是传统家庭,从小在优越的生活环境中,可她本人很温和,修养家教都极好,始终保持着柔和的微笑看着苏盏。
苏盏咽了咽嗓子,没有说话,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握了握,然后缓缓递到她面前,摊开手掌。
韩文文一愣,低头看了看,一个透明的小瓶子躺在她的掌心,瓶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草戒指,在阳光下,散了光,竟然有点刺眼,她一眼就认出这东西出自谁的手笔。
大脑轰然一声,来不及启唇,眼泪就落下来,大颗大颗的。
“你认识李正?”
苏盏点头,“我当了两年的志愿者,在缅甸的时候,跟他认识的,这戒指是在缅甸做的,他挑挑捡捡拔了好多草,才做了这么一个。”
韩文文捂着嘴痛哭起来,断断续续,话不成话,“他还说什么了吗?”
“……”
苏盏不知该说什么,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只会让她更痛苦。
身后忽然响起两声短促的喇叭声,两人转头望去。
苏盏愣了。
车子就停在她后面,光看车牌就有点眼熟,等车窗降下来,看到驾驶座上的人影,徐嘉衍一只手压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正往她们这边看来。
两人在视线对上的一瞬间,苏盏猛地转回来,心跳如擂。
韩文文抹了一把眼泪,对她说:“你稍微等我一下好吗?”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韩文文已经朝那辆车走去。
她弯在车窗前,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徐嘉衍一贯的面无表情,韩文文朝她这边指了指,他的视线也随之转过来。
几秒后,韩文文又朝她走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韩老师,您有弟弟吗?”她有些失神,答非所问。
韩文文啊了声,还是回答了她:“嗯,有一个。”
苏盏大脑一片轰然,如遭电击,几秒后,她深深朝她鞠了一躬,“不好意思,我打扰您了。”
韩文文笑笑,“不,我得谢谢你,真的,这东西对我很重要。”
苏盏一愣。
韩文文拉着她,看了眼校门口寥寥无几的几辆电瓶车,“你没开车来吧?我们送下你。”
苏盏下意识拒绝。
韩文文说:“上车吧,我有很多话想问你。而且,这里不好打车。”
她被韩文文拉着往那辆车上走去,每走一步,她脚步如同灌了铅,前进的过程中,她看见徐嘉衍已经点了支烟在抽,他的样子永远跟以前一样,不,三年不见。
他成熟了很多,棱角更凌厉。
韩文文跟着她一起坐进了后座。
驾驶座上的人,把烟掐了,转动钥匙,手扶在换挡杆上,低声问韩文文,“她去哪儿?”
“你家住哪儿?”韩文文随之问她。
苏盏淡声,“你们去哪儿,沿路随便找个出租车多的路口把我放下就可以了。”
“我们时间还早,你说个地址吧,给你送过去。”韩文文说。
苏盏不再扭捏,“凤霞路口。”她报了单位的地址。
徐嘉衍一言不发地打了转向。
韩文文给她解释,“他这人就是这样,不太理人的,你别介意。”
苏盏摇头。
她一早就知道,知道的比她还早呢。
静了片刻。
韩文文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一直没说话的人,忽然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们一眼,勾了勾嘴角,“不知道叫什么你给人拉上车?”
韩文文争辩:“但她认识李正!”
前面的人不说话了,冷笑。
韩文文又问了她一遍,“你叫什么?”
苏盏脱口,“苏盏。”
“哪个zhan?”
“灯盏的盏。”
前方又有人哼笑一声,“不就是金盏花的盏么?”
苏盏不说话。
韩文文说,“好,我记下了。你这个年纪不应该是大学刚毕业么?怎么会跑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当志愿者?”
苏盏避开后视镜里的视线,平静地说:“随便走走。”
韩文文:“主要做什么工作?”
“队医跟战地记者。”
“那李正呢?你们怎么认识的?”
那都是很久远的回忆了,“都在一个队里,自然就认识了。”
其实在一个队里,大家平时也很少接触,都忙着打仗,谁还有工夫瞎侃。
韩文文说,“总有一个契机吧?”
苏盏瞒不过她,“有一次我被动物袭击,李正救了我,然后他教我如何在丛林里躲避动物袭击,之后就熟悉了。”
韩文文点头,“他就这样,很热心,也很坚强。”
苏盏也点头,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他特别坚强,我记得有一次,他中弹,队里麻醉剂不够,为了给其他队友省下麻醉剂,他就没上麻药,直接让队医给取了,全程没喊过一句疼,连队医都哽咽了,说这么多年,没见过他这么血性的男人。”
“你知道吗?如果他能回来,第一件事他肯定跟我喊疼,哪儿哪儿都疼,他浑身都是伤,在别人面前他喜欢逞能,可每次休假回来,他就跟我说,哪儿哪儿都疼。我说,那你别当兵了,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他说,他这辈子就是个兵。”
韩文文说着说着,就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
苏盏微一抬头,就看见后视镜里那双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中有铁。
“后来你们还去了哪?”
苏盏回视他,说:“索马里,南苏丹,他牺牲在南苏丹。”
然后是一阵寂静的沉默。
韩文文吸了吸鼻子,说:“你怎么都去最危险的地方?”
“因为没人去。”
“受过伤吗?”
“嗯。”
“哪里?”
“中过枪。”
她看着窗外,淡淡地说。
第53章
53
那次的记忆其实并不久远,就在李正牺牲的前一个月,她在索马里造袭,子弹打穿她腹部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就如此牺牲在索马里的战火下,结果,李正带着队友搜遍整个土坡,找到昏迷的她,带回队里。
李正找到她的时候,她失血过多,意识昏迷,脑子混混沌沌。
当李正托起她的时候,她虚弱地去抓他的手,气若游丝:“李正,我跟你说……”
李正打断她,“你现在不能说话,你得留着点儿力气。”
她总觉得自己那时候要死了,腹部不断冒着血泡,身下已经疼得没了知觉,浑身轻飘飘的没有力气,心里害怕啊,到底还是二十四岁的小姑娘。
李正抱着她往回走,后面是漫天的硝烟战火。
她小声地问,“你打游戏吗?”
李正看了眼怀里的小姑娘,如实回答她,“打得少,在部队,没什么时间打。”
她嘴唇越来越白,李正严肃起来,“你真的别说话了!”
她真的没有再说了,大概也是没有力气开口了。
在炮火连天,枪林弹雨中,李正抱着她往大本营冲,身后尘土飞扬。
走了一段路,耳边总是传来一阵低语。
李正趴下耳朵去听,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小姑娘在喃喃地反复念着,“爱是恒久忍耐,爱是永无止息……”
“我有所爱人,隔在远远乡,请保佑他安康……”
“请保佑他安康……”
“徐嘉衍……”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取弹手术很顺利,除了收尾的时候。
苏盏是在缝合的时候被疼醒的,因为体质特殊,局麻对她没有什么效果。
疼醒的那瞬间,每一针都结结实实扎进她的皮肉里。
那一针针跟扎在她心里似的。
小姑娘疼的眼泪都出来,哗哗往下淌,怎么都擦不掉,不过,她没喊过一声疼,就仰着头,咬着唇死死忍着,额上、脖子上全都青筋。直到嘴唇咬出了血泡,队医看着都心疼,跟她说:“小苏,你喊一下,喊一下会减轻疼痛,而且,以后生孩子比这还疼呢。”
大家意图减轻她的心理负担。
但小姑娘闭着眼躺在担架上,浑身都是汗水,愣生生就是不叫一声,她咬着牙说,“没关系,能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