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这俩也吃饱了。
向园把吃剩的菜倒一起,怕他们无聊,问了句:“你们要不要唱歌,那边有话筒,可以切换卡拉OK模式。”
其余人兴趣泛泛,只有失了恋的高冷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猴子似的蹿到电视机面前,切换屏幕,随后又指挥施天佑关了灯,只留下客厅墙边上的一盏小壁灯,泛着黄晕,光线昏弱。
瞬间进入了KTV画质。
整个客厅回荡着高冷的鬼哭狼嚎。
《伤心的人别听慢歌》、《伤心太平洋》、《分手快乐》……
尤智踹他一脚,“给我点首《恋爱ing》。”
高冷面无表情:“滚。”
向园把东西收拾好送进厨房,刚推开门,瞧见一个身影弯在洗碗池边上,水声哗哗淌。
这厨房很窄,一米多宽,长型结构,搭了个琉璃台,几乎没剩余多少空间,那么大高个儿戳在那儿,莫名看起来有点委屈。
徐燕时把所有的碗,都一一沥干,整整齐齐地摆在窗台上等风干,人靠着琉璃台,抽了支烟等了会。
那男人动作熟练得让她有点心疼,所谓的穷人孩子早当家,是他在讽刺自己?在家被父母压榨么?看起来不太像。不过那身影,太有安全感,让向园全然忘记刚才在厨房发生的不愉快,甚至,有点开始不切实际地想,如果家里有这么一个男人,好像也不错?
“过来。”男人低头掸烟灰忽然说。
原来早知道她在,向园走过去。
“还生气?”他把烟叼回嘴里,睨着她。
“不是,我只是觉得,别人怎么想我都可以,但你不能这么想我。”
她说的是徐燕时讽刺她关系户的事。
“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想你?”徐燕时把烟掐了,眼底的笑意褪去,忽然有点冷淡是怎么回事。
厨房昏暗,没开灯,就着窗口外的一点月色,拢着两人的身影,月影倾斜,挨得近,地面上的影子像是两条刎颈相交的黑天鹅。
见她沉吟,他又漫不经心将双手揣进兜里,似是有点不耐烦地补充:“你这边拒绝了我,又从他车上下来,你告诉我,你这是给谁机会呢你?”
啊?!
什么鬼?
向园倏然抬头,大脑哐当一声,有点莫名地看着他,“你说早上的事?”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你有快感是不是?”
“你这一天都因为这个?不是因为别的?”
徐燕时:“你还有别的?”
……
“老杨走了,我升了。”
徐燕时:“知道。”
向园一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上去找李总销假,他跟我说了,说你一升部长就把李驰给调走了,做事太冲动,不考虑后果。”
果然。
昏暗中,月光如水,客厅外高冷魔音绕耳,这狭窄静谧的空间犹为珍贵,向园仰着头,看他那双深沉却亮的眼。
“我想过的,甚至想过那么做黎沁所有的可能反应,如果她拿杨平山压我我该怎么办,如果她当场要我难堪我该怎么办,每一种可能性我都想过千千万万遍,我手里有足够的筹码,我才会那么做。”
徐燕时囫囵捣了下她的脑袋:“你这是求表扬?”
向园一笑,“那你真的不生气?我真的怕你生气。我老实跟你说,我确实有关系,只是这关系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
徐燕时打断:“我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个。你早上也要跟我说这个?”
“对啊,不然还能有什么事,”想了想,向园还是解释了一下,“早上路先生,是我迟到了,刚好在电梯里碰见,他说顺路送我而已。”
“哦,”徐燕时做作地别开头,“不用解释。”
“……”
“那你明天别喊我扔垃圾了。”
——
客厅外高冷还在孜孜不倦地鬼狐狼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魔音震耳,他跟尤智交替着给对方切歌,一首首悲喜交欢的情歌环绕在房子里。
最后不知道是谁点了首《男孩》,刚才剑拔.弩.弓的气氛瞬间消弭散尽,两人勾肩搭背地坐在沙发上齐声高唱。
“忘不了,你的爱,但结局难更改……给你一个期待的未来……”
歌声潺潺,向园下意识看了眼,沙发一旁的徐燕时,他人松松地窝着,他今天刚从上海回来,马不停蹄就回公司上班了,一天折腾下来,此刻似乎极尽疲倦,向园这才注意到,“你剪头发了?”
两旁的碎发都削了,衬得人格外精神,轮廓格外干净利落,仿佛回到了年少时那清爽模样,向园有些恍惚,觉得时空交错,坐在身旁的这个男人,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侧着脸问她:“很奇怪?”
“没,”向园快速喝了口水,说,“比以前好看。”
囫囵灌了口两大口水,似乎终于将她喉尖那微痒的滋味给消下去了,问了句:“你早上起很早?你要不要去我房间休息一下?”
五点起的,不算早。
“不了,人太多。”他抱着胳膊笑得不行,“下次单独。”
向园僵住。
不过,那一天,似乎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分水岭。
她升了部长,尤智恋爱,高冷分手,似乎看起来都在往不同的方向走,而徐燕时……
尤智说,那天之后的徐燕时,像是沉睡的雄狮,揉着惺忪的睡眼,在盛满阳光的墓室里缓缓觉醒。
就像那天歌里头唱的。
所有遗憾的,都不是未来。不必再重来。
只要还没死,一切都不算晚。
我的女孩,我回来了。
拼尽我仅剩的热血,送你一个,只属于你的理想世界。
第四十二章
跟徐燕时学了这么些日子的基础编程下来, 向园才明白, 什么叫大材小用、杀鸡焉用宰牛刀。
通俗点说。
西安分部, 目前这点工作内容, 别说他,向园就这么个把月的时间,听他讲讲原理,分析分析数据,她现在差不多都懂了, 而涉及到导航仪的一些设计,其实也就是专技内容,技术部会有专员负责, 这块以前是高冷跟李驰管,导航仪的仪表设计也很简单, 之前跟韦德合作的几次,总部都有出一些模板,只需要根据对方的需要和性能测试,进行小部分调整就可以。
她学的比较粗浅,前部长老杨压根不懂什么是代码, 人家照样稳稳坐着部长好几年,向园这都算勤奋的, 她学个基础框架, 至于剩下的专业技术部分, 再往下学,那水就深了。
而编程代码大部分时间都用不太到, 除非需要测试导航仪内部的软件系统,才需要写程序。如果这块东西,不是徐燕时在教,向园觉得自己就算花上一辈子的功夫,她估计自己也学不明白。
徐燕时讲得很简单,顺便还给她普及了一下,卫星点位测定的原理。
“定位点,其实就跟伞兵跳伞一样,人机分离的时候,从高空往下看,整个大地就是个靶,靶心位置是伞兵需要降落的位置,尖兵落点跟靶心距离一般在十米左右,中等兵,大概十米外五十米内不等。GPS的定位跟韦德系统的定位,差距就在这里。”
“GPS十米?”
两人当时在公司,他笑,人往后靠,去开电脑:“韦德的定位,可以精确到厘米。GPS的单位还是米,这就是我那天说的,有些东西,一开始不如人家,不代表现在。”
向园忽然起了些鸡皮疙瘩,“那为什么大家还愿意用GPS?”
“GPS的专利是公开的,韦德专利是保密的,很多低成本小公司可以随意复制GPS,入门快。”徐燕时在电脑上随便一搜,百度页面就跳出无数家GPS定位公司,指给她看,“韦德现在公开的商用系统不多,以后慢慢会多起来。”
恍惚间,向园又想起那天在老庆那里写程序的时候,电视机里忽然播放了一条午间新闻,“韦德卫星导航,宣布将在年底发送第二十颗韦德三号卫星,将于2020年前,完成韦德导航系统的部署……”
老庆那时还挺感慨的,一脸惆怅地抽着支烟,呆愣愣地看着电视机画面里播放着以前卫星发射那星火冲天的瞬间,喃喃地不自觉对她一旁的徐燕时说了句:“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你现在……”
“有时间想过去,不如想想将来。”
老庆恍然醒悟,意识到向园还在场,立马闭了嘴。
尽管向园露出一种可怜巴巴、那双眼睛闪着求知欲的精光,老庆也狠心地视若无睹。
向园有一种始终被隔在两人的屏障外,心下有些失落。
谁料,徐燕时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别多想,以后有空再告诉你。”
她一点头,结果有空本就是个遥遥无期的词。
徐燕时一直都没空,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想到这,向园回神,没忍住好奇:“看起来你对韦德很向往?那为什么在这家公司呆了这么久?其实我想以你的能力,去哪里都可以?”
“我说为了你你信么?”他人靠着,慢慢吸了口烟,半开玩笑地慢悠悠地丢出一句。
向园当下惊骇,心中如巨石盘压,这种毁人前途的事情可不想就这么背上黑锅,脸色难堪:“你别开玩笑,再说我才刚来,你又不知道今年我会来这家公司。”总不可能知道她跟老爷子的关系?
绝不可能。
徐燕时这才笑了下,恢复清冷,眼神也冷淡了:“来这里是巧合,留在这里这么久,不是我不想走,是我走不了。我签合同的时候,公司预付了我五年工资。加上当时想去总部的研发室,每一年都看到了机会,然而每一年都出了岔子,连高冷都说他从没见过我这么倒霉的人。”
“预付?你当时要那么多钱干嘛?”
“还高利贷。”徐燕时轻描淡写,倒也不遮掩。
当年如果去韦德,他估计得不吃不喝攒十来年,才能还上这笔钱,而当时,陈珊想挖他,苦于找不到机会,恰好出了封俊那档子事,显然是调查过他,主动提出提前预付五年工资给他。
当然集团没有这项业务,也没有这种人情味,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钱是陈珊以私人名义出的。所以他当时尽管想走也走不了。
“你借高利贷?”向园震惊,“打赌吗?”
徐燕时靠着座椅,掸了掸烟灰,电脑里程序跑完,他把烟叼进嘴里,快速敲了几下键盘,盯着电脑,挑了下眉:“打赌?”
向园要解释,可能是她想多了,徐燕时终于告诉她:“是我爸,年轻时做生意欠的,躲了好几年,最后被人抓了,要剁手,我拿钱去赎的。”
他从小运气就不太好,有些人是锦鲤,他是乌鲤。属于那种做题两个不确定答案,二选一,都是蒙错的那种,所以他对自己非常严格,学习绝对不能一知半解,他知道自己运气没有别人那么好。
向园大概就是那种从小运气爆棚,答题卡往脚上一丢,随便踩一踩,打出来的分数可能都比同桌绞尽脑汁做出来的卷子分数都高,当然前提是她同桌成绩也不好。
锦鲤是无法理解世界上还有这种倒霉孩子,能摊上这么个家庭。
“你妈妈呢?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跟你妈打过电话说的还是英文?”
“他们俩没结婚。她是个华裔,我爸那时候在国外跑生意,两人就谈上了,怀了我,把我生下来之后就自己跑回国外去了,现在也有家庭了。”
“所以徐成礼?”
“我爸为了给我上户口,跟他当时的秘书结婚了,生下了徐成礼,结果秘书卷了公司所有的钱,跟人跑了。我爸破产,欠了一屁股外债。”
“……”
这也太惨了,向园动容,忍不住一拍桌子:“没事,以后我罩你。”
——
转眼年终,北京下了场大雪,随处可见绒松的雪球。皑皑白雪棉亘千里,寒风如一条巨蟒逶迤在山野,穿过喧嚣的城市,广阔的平原。一路骤风狂雨、拔树倒屋而来。
陈珊辞职的消息从北京传来。作为徐燕时在东和集团唯一的靠山走了,西安这边流言四起。平日里对徐燕时看的顺眼、看不顺眼的,全然秉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以前好歹还有个陈珊在撑着,现如今陈珊都走了,黎沁对他更是弃如敝履。徐燕时本人对这些飞短流长的话语倒不太上心,一门心思扑在技术部的工作上。
在新一周的部门会议上,黎沁甚至是特意将李驰的事情拎出来,强调:“李驰这件事,也希望你们引起警惕,毕竟你们向部长严格,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也希望向部长能做到一视同仁,底下有员工犯错,该调就调,该开除就开除,可千万别厚此薄彼,我说对。”
随后又明里暗里讽刺了一句,像徐燕时这种靠山倒了的,就更应该夹起尾巴做人,千万别让向部长难做。
黎沁那态度,也看出来了,陈珊在,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陈珊走了,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徐燕时现在的状态,真如尤智说的那样,全然是刚睡醒的惺忪状态,对什么反应都慢,也不太在乎,似乎还在慢悠悠地打探这个世界。
散了会,向园想去找黎沁,还特意绕过所有人,结果被徐燕时结结实实堵在后门,所有人散光,会议室门口只剩他们俩,他抱臂倚着门框,低头瞧着她,“上哪儿去?”
估摸是又来抓她去一对一教学了,最近这人怎么盯人这么紧迫,“今天休息一天行不行?”
“不行。”徐燕时直接拽着她的手,不由分说把人拖回技术部,“你的脑子,少学一天,得补两天。”
……
会议室,两人面前各摆着一台电脑,窗外是飘扬的鹅毛大雪,像撕碎的柳絮,在空中乱舞。
向园气鼓鼓地坐着,面前开着台程序在跑,在赌气。
徐燕时瞥她一眼,不知道从哪找出一块巧克力,丢过去。
向园低头一看,还在气他不让自己去找黎沁:“不吃。”
徐燕时挑眉,捞回来,往自己嘴里一塞,“等会别喊饿。”
十点,向园真的饿了,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徐燕时整个人松松地窝在椅子上,控着鼠标胡乱一晃,表情冷淡地看着电脑,另只手在键盘上一敲,无情地说:“没了。”
“……”
幽幽叹了口气。
她注意力只能重回电脑,电脑上飞快滚动的代码似乎卡了下,正费解地在找BUG,想问,瞧他那冷淡的模样,又不想主动开口,干巴巴地坐了一会儿。
“啪嗒”一声,忽然一个黑色的巧克力块蹦到她面前,大约是他扔得有点用力,没掌握好力道,那巧克力弹了两下,笔直朝她胸口扑来,然后稳稳地落在她软绵绵的胸脯上,卡在衬衫口上。
……
气氛尴尬凝滞,徐燕时也没注意,见她僵着脸,丢完东西,下意识瞥了眼,才瞧见这尴尬的一幕。
他无声无息地微微侧开头,声音发紧:“最后一个。”
向园低下头,不动声色拿下来,低低地嗯了声。
向园找了个借口去厕所,双手撑在洗手池上,沉思了片刻,拧开水龙头,鞠了捧水摸了把脸,这才抬头看着镜子,心中的火似乎消了些下去。其实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很简单,工作、编程、再聊聊同事。
徐燕时也不再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大多时候,都挺轻松愉悦的,向园觉得这样的状态很好很舒适。偶尔会被他的一些举动给吸引,他真正吸引她的时候,并不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而是跟尤智高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抽烟、或者聊天,单单是站着,那混在男人堆里的从容自如及男人味,认真工作时的孤独寂寞,都非常吸引她。
最吸引她的,还是他那股聪明劲以及君子深藏若虚的谦卑感。
向园其实之前想过,如果他再跟自己表白,就怕自己一个耽于美色撑不住了,好在,他近几日表现很绅士。
——
向园一走,会议室冷清异常,窗口开了条小缝,风涌着窗帘在空中飞舞。
徐燕时难得敷衍了事地敲了几行代码,整个人有些脱力地往后一靠,低着头静了半晌,再次抬头时,随手把电脑关了,转头给自己点了支烟,烟雾弥散,整个人松下来,思维也慢了。
他想起前几日,在上海,碰见封俊。
第四十三章
他在上海经历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 是碰到封俊。
上海会议第三天, 封俊代表国外一家软件巨头公司出席。徐燕时那时坐在台下, 毕云涛激动地拽着他的胳膊语无伦次道:“我靠,这次会议居然连维尔都来了?”
维尔,国外IT前八。
“这个小伙挺帅的,名字也还挺应景的,封俊?”
徐燕时下意识抬头, 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他当下有些恍神,脑中思绪杂乱。
灯光璀璨的会议厅,散了会, 两人迎面相碰,徐燕时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封俊没心没肺地跟他打招呼,不等他反应,三两步大步流星迈过来,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大拥抱,又觉得不够似的, 在他肩上猛锤了几拳。
“我没想到你也会来。”
徐燕时被他紧紧箍在怀里,双手抄兜, 低头嗯了声。两人找了个地方吃饭, 徐燕时全程话不多, 吃得也不多。
封俊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是个话痨,乱七八糟扯一堆,也没问出一句重点。
餐厅在顶楼,玻璃建筑,从里头望出去,直接能看见东方明珠塔,还有霓虹闪烁的灯火。
气氛一瞬沉默,封俊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忽然沉了声,问他:“你有没有兴趣到国外的公司?老窝在那也不是办法,相信我,你要是来,我可以帮你推荐——”
他说话永远都是这样,相信我,balabala,真相信他了,做不到,他认怂比火箭发射都快,对不起啊,这次出了什么什么意外。都是富家子弟的臭毛病,父母惯的。
徐燕时以前觉得没什么,年少的时候,浮躁点,不靠谱点儿,都行。都如今都快三十了,说话还是那副腔调。他微微拧眉,“封俊,我对国外的IT公司没兴趣。”
两人当年为这件事也大吵过好几次,每次都不欢而散。
封俊说白了有点崇洋媚外,总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对中国人的研究和设计都抱有一种嗤之以鼻的态度,他高谈阔论地永远都是扎克伯格的创业史。自己要成为中国的扎克伯格。
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果然还是跟往常一样,把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紧张了。
“why?”封俊有点ABC口音,“你母亲也在美国啊。”
连说话喜欢夹带英文的习惯都没变,徐燕时将目光投向窗外那光怪陆离的城市,彻底冷下脸,侧脸紧绷着,下颚线冷硬,片刻后,他回过头,直视他:“她不是我母亲,我再说一遍,我对国外的it公司没有兴趣。”
“你知道维尔一年创收是中国几个百度?”
“你还记得梁教授说的么?”
封俊不说话。
徐燕时:“你知道中国有多少科学家,愿意放弃国外的高薪,回国发展吗?”
封俊是利己主义者,“所以,即使国外有高薪和绿卡,你也不去?那边医疗条件、教育设施、哪样不比国内强?”
徐燕时嗤笑地低下头,“可能我没什么抱负。”
“ok,”封俊像是认了般地连连点头,“你总得结婚?以你现在的条件,怎么结婚?你能给她什么?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样的,我承认我没你那么成熟稳重,也没你长得帅,但如果,你跟我,现在两个人,以现有的条件,让女孩选,你认为,还会有人选你?就算女孩选了你,你甘心让她跟着你?十年后,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怨你?性格好有什么用?小孩看病不用钱?小孩上学不用钱?你想想,你们如果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消磨尽了对彼此的爱和耐心,那个时候,这个女孩,会不会想起我?她会不会到死都在后悔,当初没有选择我?你甘心吗?”
那瞬间,说不动容是假的,更何况他想追的是向园,这个姑娘,从头到脚,从头发丝到脚趾头,身上每个地方每一寸,都透着一种金贵。
他想养她,娇贵的养,不能因为跟了他,降低生活品质。
这也太不男人了。
封俊会议结束就回美国了,徐燕时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封俊自讨没趣,便也没再多提出国的事情,最后只丢下一句,你如果到美国来记得找我。
第二件事,回程头晚,陈珊决定离职,告诉他一个秘密,他说向园是老董事长的亲孙女,妈妈也确实是她老师,一个很有名的航天科学家。其实之前的信息点加起来,徐燕时大多能猜到一点。只是没敢往那边猜,知道后倒也没太大的惊讶。
“向园这小姑娘也挺可怜的,”陈珊说,“母亲只关心自己的科研成果,父亲只关心自己的画卖得好不好,每次她得了奖,或者画了画,想跟我老师分享一下,老师也都没什么心思听,三两下囫囵应付过去就什么也不管了。”
两人当时从饭局回酒店的车上,徐燕时问:“她父亲呢?”
“她父亲更是,有一次,自己的画被人抄袭了,在画室里大发脾气,小姑娘特懂事,为了安慰她父亲,端着盆刚洗完的水果送进去,直接被她爹给摔了。怎么说呢,两个到底也还是太年轻,她父亲那时候才二十五岁,比她母亲小三岁。自己都没成熟,更没做好当人父母的准备。自己的情绪都顾不上了,小孩的情绪哪顾得着。爷爷奶奶看不过去,就把两孩子接过去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