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纪走到廊底,自去茅房。韩姣依在柱子后,又是好奇又是兴奋地往外看。
站在月牙门旁的两个蓝衣灵仆是最近的,一个从衣服后面伸出一条又尖细的长尾,还有一个头顶上扑地一下,多出一对黑毛耳朵。从外形上来看,一个是老鼠一个是熊。韩姣看清后先是有些惊慌,可待了半晌都没有什么其他异状,她放松了心情,倒看出几分趣味来。
廊下的树木簌簌地响了一会儿,孟纪曲着身体摸了回来,看着院中对月修炼的众妖怪,脸色变得七彩缤纷的,最后幽怨地看了韩姣一眼,意思是,你怎么把我带到这么一个妖怪庄子来。
韩姣横他一眼,还是妖怪救的你呢。
师姐弟两个一个站在柱后,一个躲在树丛里,对着院中看了许久,除了妖怪修炼,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修炼已经是很枯燥的事,更枯燥的是看别人修炼——过了大半晌,两人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比院中妖怪更傻的事,连忙各自回房去了。
第二日魏老将两人请去院中品茶。
孟纪是个心思单纯的人,所有的表情都挂在了脸上,尽管韩姣叮嘱了不下三遍,他的态度依然古怪,既想要道谢,又像是喉咙里被卡主了什么,那吞吞吐吐的样子着实让人难受。
魏老显得丝毫不介意,和两人随意聊了起来。
原以为聊天不过作打发时间只用,谁知说了没一会儿,韩姣和孟纪就发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打扮地如凡俗员外似的老者,见闻之广博,简直令人惊叹。
脸色有些扭捏的孟纪都被他所说的吸引了,插嘴问道:“你说的地方都去过?这怎么可能呢。”从碧云天到离恨天,从西镜到极北,他说的一切,宗门内的弟子只在书上读过。
魏老笑道:“当然去过,我年轻时也是个血气方刚,认为天下无论何处都可去得。”
韩姣瞄了他一眼:“您有多少岁数啦?”
“八百多岁了。”魏老道,“具体的可记不清了,五百岁后,我就不记具体岁数了。”
两人都吸了一大口气,孟纪诧道:“你的修为看起来可没有这么高深。”周徇真君都没有这般高寿,但是已经到了元婴境界。眼前的老头身上灵力波动比之周徇真君差地远了。
韩姣在桌下狠狠跺了他一脚,孟纪疼地直呲牙。魏老哈哈笑道:“小弟兄说的不错,虚长这岁数,但是修为没有上去。”
“那怎么会这么长寿。”在韩姣警告的眼神下,孟纪依然没管住自己的嘴。
“我们妖族,修炼有所小成后,总有一些与生俱来的本领,”魏老三指捏着胡须道,“我族大多长寿。”
他如此坦诚了身份,两人齐齐发怔。韩姣这才明白,原来不是被他们堪破,而是主人根本没有想过隐瞒。
在庄中住了三日,除了魏老时不时来陪伴,予央看到两人就远远避开,襄则完全没有踪迹。孟纪急的团团转,几次催促离开。就在韩姣也快要耐不住气时,终于有消息传回来了。
韩姣和孟纪立刻赶去了花厅,襄、魏老和予央都坐着。
孟纪还是头一次见到襄,万没有想到对方是一个气度风流,翩翩胜过世间王侯的年轻公子,一时也给震住了。偷偷问韩姣:那就是乐于助人,法力高强的公子?韩姣无奈点头。他又问,也、也是妖怪?韩姣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在他脚上踹了一脚。
襄坐在首位,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似乎听得一清二楚,往两人扫一眼,别有深意。
两人坐下后,魏老作为主人先开口道:“僧人的踪迹已经寻到,在赤山洞附近。”他拿出一卷羊皮。韩姣接过一看,赤山洞已在月池国的境内。
孟纪立刻跳起来:“我们马上去吧。”
魏老道:“莫急莫急,这赤山洞地势极为特别,据打探消息的人说,那僧人路上曾和两个道门正宗的弟子恶斗了一番,受了些伤,这才转途去了赤山洞。要知道,赤山洞从古至今多发怪事,寻常人没有准备决不会去的。”
韩姣听得十分认真。孟纪暗自一喜,听到僧人受伤,当然是师兄占了上风。
襄悠然说道:“我陪你们走一趟吧。”魏老点点头,予央急道:“我也去。”魏老立刻呵斥道:“你去凑什么热闹。”予央一双美目往襄看去,口中道:“给公子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襄先看了韩姣一眼,见她自顾想着心事,转头对予央道:“不必了。”予央大急,还要辩说几句,但见襄的眼眸沉沉如同深潭一般,立刻就不敢多说了。
孟纪道:“不用公子费力了,我们师姐弟就行啦。”襄长身而立,不轻不软地说道:“赤山洞十分古怪,你们从未去过,还是由我带路吧。你们师兄师姐安危尚不知晓,多我一个也可以帮上忙。”孟纪被它堵住后话,只好允了。
魏老送了两人好几张干里地行符。稍作整理后,三人就结伴上路了。
千里地行符用上之后,千里路程都变成了坦途。其实以襄的能耐,带着两人飞去时间会更快一些,但是他有意隐瞒,韩姣也装作不知。
每人用了两张符后,终于到了赤山洞。
虽叫做山洞,其实是一个葫芦谷,从山间小路而上,有暗河从山腹中流出。两山相连的地方,形成一个门洞,远远观去,怪石鳞峋,十分险峻。
可惜三人到达时,日沉西山,晚霞都无,暮色已降临。孟纪想要冲进去,被韩姣训了一句:“浪费灵力做无头苍蝇,赶去被妖僧杀吗?。”他一口气泄了下来。三人在半山坡上生了火,打算休息一晚再进山。
苍穹很快被遮上了夜幕,秋末时分,树丛草林里只有寥寥几声虫鸣。
韩姣靠着石头睡地迷迷糊糊的,忽然感到头发被人掬起,怔忪地往上一望。只见襄坐在石旁,火光将他的脸庞勾勒出来,光彩熠熠,让人惊叹。
韩姣蹙眉看着他。
他低下头来,凑到她的耳边,口气轻昵地问道:“这一路你都不和我说话,为什么?”

逐风流 第七十九章 夜话
韩姣微微仰头,在火光摇曳中注视他。俗语有云“灯下观美人”,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其中的意味。襄的绸傥风流仿佛在火光下被无形扩大了十倍,让人生出目眩神迷之感。何况他离得如此之近,轻微的吐息都拂到她的脸上。
这一霎那,韩姣不自禁地出神,他说的话飘过耳边,飘渺不真。
“嗯?”襄发出低沉的一声。唇角略弯,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显得心情愉悦极了。
韩姣低声开口道:“那个庄子里的人,都是你的属下吧?”
襄略一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你对那里很熟悉,守庄的阵法,布置,里面的人,”韩姣慢慢说道,“这里是碧云天,有一处让你这么熟悉的地方,一定是你曾经布置下的,而且信任有加。还有庄子里的人,灵仆连看都不敢看你,庄主魏老对你毕恭毕敬。就连在花厅里,你也是坐在主位上。”
襄将她的一络头发绕在手指上,柔顺滑腻地就像一根丝带,他悠然道:“你都看出来了。”
韩姣心中暗哼。
他又道:“那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我并没有刻意瞒你。”
韩姣轻轻闭上眼:“都夜了,明天再说吧。”
襄闻言狠狠扯了一下她的头发,在她呼痛前又温柔地替她揉发顶,眼神温柔又怜爱,仿佛前一刻的动作并不是他做的。
“既然已经亲眼看过了,你就该知道,妖魔并非你所想象的那么可怕,”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不容逃避,“他们一样有血有肉,同样需要修炼才能得道。在他们之中,有博学多才的,有温和可亲的,除了修行方法,和普通修士没有什么不同。”
韩姣揉了一下眼皮,无奈道:“那又如何?”
襄微眯起眼,韩姣又呢喃道:“好和坏,和我有什么关系。”
风忽然之间就静了下来,木柴在火中发出噼啪的一声,响在两人的耳旁。襄忽然笑容敛去,面无表情。他的手从她的头上移开,在石上一敲,并没有声响。
韩姣心头狠狠漏跳了一拍,无端感到有一丝紧张。
“没良心的小东西,”他微睐,“名门七宗教出来的弟子就是这样?过河就拆桥,眨眼不记他人的恩惠?”
韩姣哽在那里无法言语。这情形实在奇怪极了,离恨天的人居然来教她知恩图报。她吐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们帮了我,我当然不会忘怀,如果有可能,我也想回报他们。可除此之外就没有了。他们为人好或不好,他们留在碧云天做什么……这些事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知道更多。”
襄一直耐心地听她说着,神色不变,眼神却渐渐深凝。
她被困在大石与他的身躯之间,火光只能照到她一半的脸颊,玉雪一片,即使是沉在阴暗处,也仿佛能透出光来,细腻的肌肤好像白瓷一般。她朦朦胧胧的样子,似乎还有些睡意,细密的睫毛连成一把小扇,说话时轻轻一颤。
襄觉得心底一阵阵发痒,想要好好揉她一下,捏她一下,或者是亲她一下……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直到听完她一番话,他露出玩味又自嘲的笑容。
这小姑娘,聪明的地方让人欣赏,机灵的举止让人欢喜,还有这自私的个性,让人恨地有些牙痒。
“那我呢?”他又凑近了些,看着她的睫毛急促地颤动了起来,“你也打算和我划清界限,从此就当作陌路人?”
他的举止实在暧昧到了极处,低头那一霎,韩姣还以为他要亲过来,吓得猛眨眼睛,脸色飞红,使劲把头撇到一边,可过了一会儿,又发现他只是看着她,曜石一般的瞳眸里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戏谑。
她顿时感觉被耍了,脸颊上的红晕一直蔓到了耳根上,抿着唇忿忿不说话。
“说呀。”襄心痒难耐,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韩姣轻轻拍开他的手,坚定地说道:“你这样的大人物,本来就与我界限分明。”话一出口,她就感到积压在胸口的一块大石挪走了,轻松许多。
襄皱起眉道:“你知道什么?”
韩姣看着他:“离恨天的妖王总共只有五位,叫襄的只有一个。那天你现身毁了三界镜,身份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吧。”
“是啊,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襄轻轻笑了,“我是一个被夺走身体的人,现在那个人还成为了魔主,所以小姑娘害怕了,赶紧与我划清界限,省的日后被拖累了。”
韩姣被他说的更加脸红,诺诺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执拗地问。
韩姣长长吸了一口气,不去看他,这才说道:“像您这样的境界地位能力,我能帮上什么忙呢?”她一张口,一直想说的话就滔滔不绝,“我只是很凑巧地七年前遇到了失去身体的您。除此之外,我只不过是一个微小的道门弟子,灵力不强,法术不高,就是去试炼也没有把握。再给我百年的时间,我也不一定能帮上您的忙。而且您也不缺少部下吧,就是摇旗呐喊的人,也比我有本事多了。我并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但是报也需要有价值,倘若牺牲了我,丝毫效果都没有,那我何必做这种无谓的牺牲呢。况且您也不需要。”
说白了,她就是不想被牵扯进去。这种高阶修士之间的恩怨,岂是她这小人物能参加的。所以她装作不知不明,不理不睬。
而且她还有一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担心。有得必有失,当总是得到,难免会有一种深刻的忧虑,某一日会不会猛然失去更多。
她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已经长久,现下忍不住就倾吐了出来。
襄道:“说到底,还是要撇清关系,小丫头,现在不觉得太晚了。”见韩姣睁大眼,他笑笑:“把离恨天的妖王带入碧云宗内藏匿七年,你觉得碧云宗的峰主长老会原谅你?”
韩姣僵住了身体,看他笑着说出这么坏心的话,忍不住长吸一口气道:“你……”目光一转,她又自持镇定道,“之前我又不知道,何况峰主长老怎么会知道,要是你去告诉他们,宗门内只会怀疑你的用心,把这当做一个陷阱。”
她机敏地真叫人惊叹,襄哈哈大笑了两声,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捏了一把:“想让他们知道多的是办法。”
韩姣瞪他,想了一想道:“和我这样的小人物过不去,说出去都要笑死人。”
襄不吃她的激将法,一头低下,靠在她的身边。那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灵体,让她打了一个颤。他一手环在她的肩膀上,任由她怎么挣扎都不放,温柔又诱惑地说道:“碧云宗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真么忠心,傻姑娘,功法道术,我可以教你更好的。不要你摇旗呐喊,也不要你冲锋陷阵,你这么害怕干什么。”
韩姣心里直打颤:“那要我做什么?”
他俯身要去亲她的脸颊,仿佛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是呀,要你做什么呢?”
“你干什么——”一道大喊截住了他的动作,孟纪从火堆的另一旁跳了起来,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圆脸涨的红紫,一手已经摸到了板斧的手柄上。
“小师姐,你、你没事吧?”他结巴道,“他……他做什么?”
韩姣刚才在冰火两重天中挣扎,被孟纪这么一喊,顿时觉得松了口气。襄笑笑,对孟纪视而不见,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说道:“好好睡吧,我来守夜。”
孟纪狐疑地看着他,直到他走到火堆的最外围,远离了韩姣,他才松了一口气。此时也没有立刻重新躺下,他想到刚才醒来,看到石头旁的两人,从背影看,相依偎在一起,其实场景并不香艳,却让他莫名的心跳失速,面红耳热,脑子热浪一冲,他就跳起来了。
“师姐。”想了半天,他从火堆旁挪了过来,躺在韩姣的上方,“我,我陪你一起睡吧。”
这话说得颇有歧义,念在他说话一向不经脑子,韩姣忍了,疲惫的轻声道:“睡吧。”
孟纪躺下没多久,就连连翻身不停。
韩姣感到精神疲惫极了,又被他的动静惊扰到,叹息道:“你还是睡回去吧。”
孟纪转头过来,纠结了一会,问道:“小师姐,你和他是不是……”
“不是。”韩姣道。
襄回头对两人看了一眼。
“那他怎么,”孟纪满头雾水,“你被他欺负了吗?”
韩姣戏弄他:“是呀,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给你报仇。”孟纪哧溜一下又要炸毛。韩姣一把拉住他,“骗你的,疯了你。”她一边说着,一边往襄那处看了一眼。只见他倚树而立,笑的别有深意。
“我觉得他不好,”孟纪忽然正经道,“小师姐,他比季城还靠不住,你可别和他好。”
襄目光转来,冷冽中自现锋芒。
韩姣一头冷汗,捏了孟纪一把,阻止他继续得罪襄,心里默默回答:我知道。

逐风流 第八十章 转变
第二日早熄了火,三人就起身要深入赤山洞之中。
山腹之中是个巨大的湖泊,湖水碧绿澄清,宛如玛瑙,湖水直贯穿山体。要想入洞,就必须走水路。
韩姣和孟纪已掐起了提气术,打算临水进洞。
襄从旁倒垂水面的斜柳上摘了片叶,吹了口气,叶落在湖面上化成了只轻舟。
孟纪见状瞳目不已,这才知道此人法力高强,远在他们之上。
轻舟无风自动,带着三人在湖上穿行,速度奇快,在绿色的湖面上划出道白浪。横穿后直到了洞口附近,轻舟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这山洞的入口有石峰林立,倒缀在山体上,两旁又有各种奇怪的花木,大多叶细枝长,堪堪垂到湖面上。
洞口的光线比较暗,当轻舟驶入时碰到根倒垂的枝叶,忽然间,那长长的树叶卷了起来,韩姣往树上看去,只见卷成团的叶子忽然膨胀,又伸展开,狠狠化成了蛇,张着嘴,露出獠牙往三人咬来。
乍眼看去,满树的叶条都变成了细小的绿色长蛇,这场景直叫人头皮发麻。襄随手弹,扑来的蛇都在空中碎裂。只有两条小蛇,扑到了孟纪的身上,把他吓地如银丸般弹起,险些将船掀翻。
襄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眼。
韩姣给了孟纪个同情地眼神。
入洞之后,里面漆黑片,耳边只听到水声潺潺。襄手扬,道流光盘踞在轻舟的上方,霎时让人眼前亮。这山腹中的洞宽宏而深广,头顶上都是倒耸的钟乳石,绵密如林,有的险峻有的磷峋,让整个山洞显得幽深而诡异。时不时还有水滴从石柱上滑下,落在水面上滴答滴答,于静谧中格外惊心。
韩姣抬头看去,见了这样幽森的景色,暗自惊叹。
轻舟又驶入十来丈,回头往来路看去,山洞口已经隐然不见。山洞里微微有风,拂到身上都是凉飕飕的。直以来,几人都没说话,此时孟纪忍不住开口道:“这里真是有够阴森的。”他说话的声音极轻,在安静的洞中却显得格外清晰分明。
襄低声道:“要小心。”
韩姣和孟纪还不明所以,看他站到了轻舟的头上,行驶的速度也慢了许多,猜想是发生了什么古怪。过了会儿,韩姣感到六识的范围越来越小,几乎除了舟上,其他地方用神识都已感觉不到。
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隔绝修士的感知。
韩姣和孟纪的神识还很弱,襄受到的影响最大。从入洞时他已感觉有些不妥,到了此刻,他用神识已探不到三丈以外的距离,这才知道赤山洞历来古怪诡异果然不是误传。
轻舟忽然摇晃了下,韩姣和孟纪各扶住船的边,襄沉声道:“这里水浅,不能再行舟了。”
韩姣望了望四周,除了流光能照到的小块地方,其他都是黑漆漆片,甚是渗人。听到襄说要弃舟,她和孟纪各自瞅准了块水面突出的石块,提气跃了上去,又祭出流光两道。
襄飞起,脚下的舟已变回了柳叶,他踏着水面往前而去,两人就跟在他的身后。
“这里的确非常古怪,”襄边临水而行,边说道,“你们跟在我身后,不要走岔了。”
在水面走了许久,眼前如个无底洞,似乎永无止尽。
孟纪忽然低低惊喊了声:“水……水下有东西。”
韩姣本就被他突兀的声音惊吓到了,再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发白。她虽然修行多年,但依然是颗平常人的心,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怎么也无法轻易消除。她低头看去,用流光照,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暗黑片的水下,有数不清的、州蚪似的东西在游走,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水域。
韩姣感觉腿不自觉地哆嗦了下。她宁可去面对凶猛的鳌来,也不想面对这种又小又多不知名的生物。
“别怕。”襄忽然折返来到她的身边,“我就是自己掉下去,也不会让你掉下去。”
黑暗中他调笑的声音格外清晰,韩姣庆幸此刻乌七麻黑,尴尬也瞧不出来。不过被他这么说,心理上倒确实轻松不少。
水声流淌,很快进入个狭小的洞口。三人穿过,眼前豁然开朗,到了另个山洞,四面环壁,似乎走到了死路。襄抬头看了眼,眼睛微眯,飞而起,凌空站在上方,招呼道:“在这里。”
韩姣和孟纪都提气跃起到半空,仔细看去,原来山壁上有十来个洞口。
“这么多,”孟纪惊疑,“应该是哪个?”
襄闭目了片刻,眉头皱起,摇头道:“感觉不到,看来要进去看看才行。”
这邪乎的地方,韩姣暗自咬牙,仔细看了看每个洞口,没找到任何痕迹。襄见了她的举动道:“我刚才已经看过,十个洞口都是样。看来你们的对手非常狡猾。”
这点韩姣和孟纪深有体会。
神识无法伸展,要知道里面的情形,只有进去了。襄没说话,孟纪早就焦躁难安,韩姣于是下决定道:“我们个人个洞,进去看看吧。”
孟纪迫不及待说“好。”然后就要往里钻。襄却身形闪,来到韩姣的身边:“我陪你进去。”韩姣摇摇头:“这么多洞,要个个进去,还是分开行事吧,节约点时间。”
襄慵懒地笑了下道:“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若不是你,我怎会来。
韩姣轻柔地说道:“他们是我的师兄师姐,要是不救出他们,我不会走。”
暗色中襄面无表情,良久之后终于道:“那好,你带着这个,若是有危险,扔了之后我会马上来救你。”
他在她手心里塞了块石头样的东西,和他的手般冰冷。韩姣知道这和宗门内的萤石作用样,接过后捏在手中,转头又叮嘱了孟纪,遇到危险时定要通知。三人这才各自寻了个洞口走了进去。
这些个山洞位于山腹之中,底下又有暗河流淌。洞虽然位置极高,也是潮湿滑腻异常,地上壁上都生有暗苔,空气中弥漫着丝泥土湿腥味。
祭起的流光只能照明眼前三步,韩姣走的异常小心,每步都仔细地观察四周,就怕在着狭隘窄小的空间内会突发什么异常。
走了许长的段后,潮湿的感觉渐渐淡去,洞穴也变得宽大,有了人工开凿的痕迹。韩姣正走着,忽然听到极轻微的声。她立刻停下脚步,隐去流光,贴在岩壁上,掐着敛息术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