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皙伸过手来拍拍他的肩膀,像一个真正的长辈般语重心长:“你已经成年了,没必要放太多心思在感情上。”
“你喜欢过什么人吗?”许明浩抬头问他。
皙愣了愣,想了好久才摇摇头。
“喜欢一个人真的很痛苦。”许明浩说,然后放下酒杯离开了。
他从此成为波力电玩的一个管理人员,皙给了他足够大的权利,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每天在里面晃来晃去,看看有没有人打架啦、机器摆放的位置对不对啦、人手够不够用啦之类的。渐渐他也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摆设,几乎没有实用价值。
他焦虑起来,没多久就染上了酒瘾,每天都要到固定的酒吧喝上几杯。那间酒吧坐落在一条小路上,总共不到三十平,客人有限,价格也十分低廉。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听着袒懂的英文歌,朝肚子里灌下一杯又一杯苦酒。突然旁边有个声音问:“怎么你天天都是一个人?”
是女人的声音,许明浩转过头看她一眼淡淡地说:“别烦我。”
女孩笑了起来:“你还用别人烦吗?你是自己在跟自己烦。”
许明浩不由得转过头仔细打量她,她大概不到二十岁,身材苗条,面孔很漂亮。但那种漂亮…怎么说呢?就像是把最好的五官拼和起来一般,显得刻意而不自然。许明浩想了想,问她:“你整过容?”
女孩毫不介意地点点头。
许明浩转回脑袋继续喝着酒,他知道这些女孩的目的。不外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气质又突出而已。曾经他也以此自豪过,但现在才知道,徒有外表一点用处也无,像个草包。
女孩把椅子移到他的旁边去,然后微笑着看着他。如果换作别人,许明浩也许早就露出自己冷酷无情的一面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讨厌她,他只是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许明浩愣了愣,问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都把感情写在脸上了嘛,一眼就看得出来。”
许明浩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女孩举起杯子同他干杯:“来,喝了这杯酒。别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一个女人而已,何必影响到自己。”
她又热情又坦荡,有一股吸引人的魅力。这样的女孩子根本不需要整容,他想,于是问她:“你为什么整容?”
“出了一场事故,被毁容了。”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表情变得阴沉起来。但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一瞬间之后,她又扬起脸笑道:“不过也不是坏事,现在比以前漂亮多了!”
许明浩也笑了起来,她是那种能令人开心的女孩子,与曼达截然不同。
曼达是一朵玫瑰,随时都会刺到别人。
但她是他的劫,他不能不爱她。
他同陌生的女孩在酒吧里聊了一个晚上,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醉了。他们要走不同的方向,许明浩向她摆摆手告别,她也举起两只胳膊挥动着:“再见啦,许明浩!”
许明浩愣了愣,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见过面的,你忘了?”
“什么时候?”
“三年前,我们都在读书的时候。”
许明浩在脑中回忆着每一个见过的、漂亮的女孩,但始终记不起她是谁。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苏珊娜!”女孩用手卷成一个话筒的形状,朝着他大声地喊。然后转过身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她故意不告诉他真名。
但这也没什么关系,名字一点也不重要。许明浩笑了笑,也转身离开。
他看不到苏珊娜的表情,那几乎能杀人的眼神,以及僵硬的面部肌肉,如同一尊雕塑般冷酷。
此刻在花莲区的理工大学的学生公寓内,早纪正在洗一只透明的玻璃瓶。瓶子洗好后她用毛巾擦干,从旁边的桌子拿起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小截树枝。她把树枝塞进瓶子,又用一样机器把瓶内的空气抽取出来,密封。
见奥忍不住问她:“这是在干什么?”
“牛顿的苹果树。”早纪说,然后把瓶子放在书架上,满足地笑了起来。望着见奥不解的神情,她解释说:“这是当初被牛顿发现万有引力的那棵苹果树的树枝的子孙。”
“嫁接来的?”
“也许。教授花重金买下来的,我央求了好久才讨到这么一点。”早纪说着,又笑了起来。她问见奥:“要喝点什么吗?”
“开水就好。”
早纪点点头,转身去了厨房。见奥在一张旧沙发上坐了下来,细细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所谓学生公寓,其实并不是给学生来住的,而是用来出租的。公寓处在校园内,每一间的格局都一模一样,大概四十平的面积,配有简易厨房和洗手间。早纪的这一间也不例外,但她特别用心思布置过,所以显得比别的房间更温馨。房间的最里面是一张床,床前用一张沙发挡着,便自动分为卧室和客厅。“客厅”内又用书架隔开,于是一半是书房,另一半做餐室。
她的房间并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浪漫可爱,一律是素色的家具,白、蓝、苍绿、浅灰。阳光透过大大的窗户照射进来,有一点地中海的风情。而书架的另一边的书桌上却摆满试管、原子模型等物品,猛然看上去俨然一个小型实验室。
见奥原本以为读大学后她会学文科,没想到她学的却是物理化学。这是一门综合学科,涉及面非常的广,普通学生听到就会头疼,早纪却津津有味。刚开学的那段时间烁乎每天都泡在实验室里,连影子也见不到。见奥问她:“别人已经证实过的实验为什么还要再做?”
“自己亲眼见到的才有可信度啊。”她说。
他一直担心她,自从高二那场事故开始,他就觉得实验是一项危险的事情。此刻看到她书架上摆放的各种瓶瓶罐罐又忍不住忧虑起来,追到厨房里说:“不是说过了不要把化学实验搬到家里来么!”
早纪正在煮茶,回头对他嫣然笑道:“放心啦,就算出事也不会多一个男朋友出来。”
见奥从后面抱住她,把头埋进她的颈间。太阳暖烘烘的,引人发梦。早纪微笑着看着窗外,公寓楼正对着学校的小花园,风景是学生宿舍绝对看不到的。她在刚进大学没多久就打算租下这里,一是因为宿舍人多嘴杂,二是因为自己副业太多,活动起来也不方便。
除了本身的学习之外,她有时也帮一些杂志写些科普性的文章,或者做一些翻译工作。见奥看过她写的那些文章,都是些深入浅出的东西,非常适合大众阅读。她是那种难得一见的多方天才,无论是语言、文学,还是生物、地理都有涉及。进入大学之后她越发受人欢迎,但除了见奥,她没有任何异性朋友。这是让见奥最放心的一点。
温存够了,见奥终于肯放开她。早纪拿着一张小小的托盘把茶端到外面去,两个人呈V字形斜斜坐在沙发上看着彼此。早纪问他:“你呢?有没有什么好新闻?”
见奥读的是法学,打算将来做一名法官,正直的、遵循事实的法官。他有些无奈地说:“每天都在背卷宗,法律是门枯燥的学科。”
“也有许多人认为科学很枯燥呢!”
“你呢?”
“科学更加纯粹和简单,比与人相处要容易得多。”早纪回答。
见奥就读的学校与理工学院并不远,但走路也得要半个小时。他们通常一个星期见三次面,看看电影、吃饭、聊天、散步…同其他情侣无异。只不过他们是最般配和最优秀的那一对。
真快,已经三年了。
他还记得三年前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场景,是在游乐场里,他带着她去坐摩天轮,在买票的时候顺便买了冰淇淋。摩天轮渐渐上升,十分狭小的空间,他们面对面。早纪像个好奇的小孩一样盯着窗外看,一不小心就把冰淇淋弄到下巴上去了。她伸出舌头来添,那时见奥忍不住站起身凑近她,轻轻地吻她。
是初吻,两个人都怔怔的。舌间能感觉到那种冰冰凉凉的甜蜜,带着温柔与眷恋。直到见奥重新回到座位上早纪也还在发呆,那神情犹如触电一般。见奥看着她笑,她好久后才说:“好甜噢。”
小车子伸到了最高处,停顿下来。窗外是寂静的都市与云烟,他们面对面默默地看着对方,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直到现在见奥也记得当时的那种快乐,很奇怪的,每一次见到她都像是第一次见到,别说厌倦,根本看都看不够。
早纪却自然得多,见他一直看着她,算说:“喂喂喂,被人看到人家会叫你色狼!”
“让他们叫好了,反正我外号这么多,也不怕再多一个。”见奥说。
也只有跟她在一起,自己才会变得这么活泼。他想。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早纪问道。
“嗯,我总觉得你们学校的菜比我们学校的好吃…”说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短信提示音。他打开看了看,眉毛不经意地皱在了一起。
“怎么了?”早纪问。
“学校里有事情,我要先回去一趟。”见奥站起来大步地向外走,早纪跟在后面,一直送他到电梯口。此刻是下午,乘电梯的人并不多,见奥走进去关上门,过了会儿又打开,看到早纪还在外面,便探出头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会早点来找你的。”
“好的。”早纪眯起眼睛来微笑,露出了深深的酒窝。
从理工大学到政法学院抄近路的话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所谓近路是两所学校侧门相对的一条小道,只有一米宽,两个人并肩走都有点困难,再加上平时无人打理,那里长满了荒草,角落里堆积着垃圾,时不时的还会有蛇或者老鼠出没。
见奥大步地跨过那些草丛,打开已经被废弃的铁栏侧门,朝站在那里的人说:“有什么事?”
一双罗马式的牛皮高跟鞋踩着草丛缓缓而来,那当然是曼达。她穿着一条墨绿色的吊带裙,裙摆很大,一直垂落到地上,看上去仿佛是电影里的道具,女神或者王后之类的穿着。平常人根本就没有勇气把这种衣服穿上街,但她是江曼达,她什么都敢穿,也都能穿出自己的味道来。
她一只手摆弄着裙摆,似是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身体对见奥说:“只是想跟你说话。”
“可是我不想跟你说话,”见奥恢复了一贯的冷漠,面无表情地说:“我也不想见到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不想见到我么…”曼达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忽而又笑了起来:“不想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奥愣了愣,他没想到这一条。
是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从三年前开始,算开始不定期地来找见奥。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候是深夜,他出门上学或者放学回家的时候,冷不防就看到她站在角落里等着自己。见了面也不一定交谈,通常都是曼达自顾自地倾诉烦恼,见奥则一言不发。也有时候她也不说话,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过一会儿见奥再转过头时,她已经不见了。
后来见奥升了大学,搬到学校里面去住,曼达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他的电话号码,常常会发短信过来。内容简而又简,诸如“今天看到母亲,却没有打招呼”之类。见奥一开始以为她接近自己只是因为无聊,渐渐又觉得不是这样。她像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替身,以取代谁的方式存在着一般。
但是,是谁的替身呢?
这一次她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远处的理工学院说:“我在想,到底要不要退学。”
见奥沉默地听着,心底里一如既往对隧示厌恶。
“现在念的大学是父亲花了很多钱送进去的,我这种人念不念书倒是无所谓,反正什么也袒进去,只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已。但不念书又没事可做,实在是很无奈。”
她脸上显出寂寥的神情来,见奥站在一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再抬起头看着她。
“你要跟女朋友约会吗?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见奥依然不出声。
“我也想有个恋人,曾经算是有一个,他对我很好,人也很可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同他亲密起来。”
曼达说完,叹了口气离开。她所到之处必然会引起大量的回头率,但是她谁也不看,仿佛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般,周遭环绕着一种极其孤独的氛围。见奥盯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觉得她令人同情。
一开始他也想对她复仇,当然,杀人或者蓄意伤害不在他的参考之列。伤害一个人的办法其实有很多,语言的攻击、心理的暗示,如果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布一个局搞到她身败名裂。然而相处多了之后他发觉,她对这些根本不在意。名声也好利益也好,她似乎并不重视。
如果什么都不重视的话,又该能拿她怎么办?
见奥有一点束手无策。
一定有一些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才对,他想,得慢慢花时间找。
他转身,重新回到理工学院去找早纪。早纪正在操场里散步,她手里拿着一个分贝测试器,在跑步的学生经过时按动一下,记录下来,等他们跑远了再记录一次。见奥问她:“这又是什么?”
“多普勒效应。”栓出一个专业术语来,见奥无奈地摇摇头。她对科学,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
他们一起朝食堂走去,风一阵阵地吹来,空气里有轻微的、不易觉察的香味。那种香不是自然香,而是经过人工调配与制作出来的香。甜美、青春、还有一点清凉的迷惑感。早纪低下头,把香味连同空气一起吸进肺里。
那味道她再熟悉不过,这是曾经,曼达最常用的香水。
普通的大学生,恐怕不会花这种大价钱去买一小瓶香水吧?
当然也会有,但是恰好都很有钱、恰好都爱这一款香水…这个几率太小了。
早纪微笑着眯起眼睛来,曼达,是你吗?
真没有想到她们已经三年没见了,一开始只是不想她再打扰自己,但巳她更加决绝,整个人都消失不见。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高考结束那天她独自一个人去群星影院看电影,心里始终带着期盼,以为她会突然走进来,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去。
然而没有。从此都没有。
她重新成为一个陌路者,早纪变得同别人一样,要在闲言碎语或者八卦周刊上才能看到曼达的消息。她像一个梦幻般归于虚无,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开始总是不习惯的,渐渐的,也习惯了。高考结束之前早纪跟见奥都升入大学,她忙着学业,忙着认识新的同学及老师,忙着开始新生活,曼达终于成为往事。
但是没想到,她会重新嗅到属于曼达的味道。
在见奥身上。


第十章 你有没有发现
早纪:“其实你,就在我的周围吧?有时候我走在路上,觉得你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可是看来看去却找不到你,你是在故意躲着我吗?这个城市其实很小,生活了这么多年,走几步就能遇到一个熟人,我们却从来没有碰到过,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我们在刻意躲着对方。三年过去了,你还好不好呢?有没有改变一点点呢?我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此刻心里只有满满当当的幸福感,如果可以真想分你一半,可是我知道你不会要的对不对?你有没有发现,你不幸福,是因为你始终都在抗拒幸福呢?”
曼达念的那所大学是一所风景极美的私立大学,学生各人一间宿舍,她读音乐系,小时候学过的一点钢琴现在又派上了用场。她搬走的那一天母亲恰好搬回家里,两个人在院子里面对着面,曼达穿麻料的长衣长裤,母亲穿湖蓝色礼服裙。父亲像个搬家工人一般提着几十只箱子进进出出,佝偻着背,十分卖力。曼达冷眼看着,真是无法想象一个男人可以这样地去讨好一个女人,难道他忘记当初她是怎么对待他的了吗?
曼达却忘不了。
她拖着一只小号行李箱从房间里走出来,江水声看到算在一旁小声地向周若海解释:“曼达升了大学,以后要住在学校里。”
周女士只是点点头,像是在听无关紧要的人的消息。接着她走进大宅之内,院子里只剩下江水声和曼达,江水声尴尬地对曼达笑笑说:“她大概还不习惯,你别往心里去。”
“对噢,这么多年都不记得自己有个女儿,当然不习惯!”曼达讽刺地说了一句话,看到父亲公司的司机将车子驾驶过来,便一言不发地钻了进去。
其实她宁可有一个后母,真的。曼达想,如果江水声喜欢的是别人,他会比较幸福,自己也不会那么痛苦。
可是他偏偏喜欢上这个花蝴蝶般的女人,这个冷漠的,没有心的女人。
好在就要离开这个家了,眼不见心不烦,念书有念书的好处。
不久之后她到达学校,毕竟是高级私立大学,宿舍内一应俱全,她只需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好即可。衣发鞋子、化妆品,司机在一旁帮着忙,曼达检查宿舍里的设施。对面的音乐教室有人演奏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曼达愣了一下,思维一下子就回到了多年以前。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饲得有人天天弹奏这首曲子给她听。而等饲事后家中再也没了钢琴声,她问母亲:“妈妈你会弹钢琴吗?”
“不会。”母亲想也不想就说。
那么琴是谁弹的呢?
也许是隔壁的邻居。她想。
离开苏见奥之后她独自去食堂吃饭,说是食堂,其实装修与外面的餐厅差不多。这所学校不缺有钱人,一客冰淇淋就敢卖三十块。曼达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远处有人认出她来,放低了声音窃窃私语。嘶加理会,低着头把牛排切成小块。
这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猛然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那女孩子长相十分精致,五官随便拿出来均可做样板。曼达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她,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她皱着眉看她,她却十分自来熟地坐到她对面问:“你的衣服很漂亮,可以告诉我是在哪里买的吗?”
女孩微笑着,一脸纯真。曼达毫不客气地说:“不可以,请坐到别的位置上去。”
“为什么?这里有人吗?”女孩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觉察不出她无意与人交流。
不过在大学里这样单纯的人也不多见,曼达不愿使她为难,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苏珊娜。”她说:“我是华侨,刚回来不久,中文名不太会读。”
“你听好,苏珊娜。”曼达一字一顿地说:“这里有很多座位,你可以坐到别处去,想聊天想交朋友奉陪的人很多,但是别来烦我。”
苏珊娜一脸不解:“为什么?我觉得你很漂亮啊,想和你做朋友。”
曼达迟疑片刻,才低下头去冷漠地说:“不,我不需要朋友。”
入了秋之后天气就变得凉爽起来,夜晚的温度已经降到了10度以下。近两年的气候越来越不寻常,还不到开暖气的时节,半夜睡觉只好盖加厚的被子。皙的公寓在18楼,风非常大,他刚把手伸出被子之外就打了个冷颤。看了看表,凌晨2点半。他不耐烦打开灯,床头的电话还在用力地响着。这部电话是他的私人电话,知道号码的没有几个。
“喂,什么事?”他语气十分不爽。
“是我,早纪。”对方说:“现在有事找你。”
皙顿了顿,早纪平常很少找他,莫非是有紧急的事?他说:“来我这里找我,地址是…”
挂上电话后他从床上跳下来裹上厚厚的睡衣,又从制冰机里拿出几块冰塞进嘴里,这才清醒过来。
与早纪已经合作了两年,但见面的次驶会超过十次。要求也是她提出来的,不见面,不通电话,不参加任何性质的会议,所有的工作任务都有传真和快递交代。她的警觉度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即使是有事情需要联络,也必然会挑午夜这种时刻,并且用公用电话。
皙关上了卧室的门,拔掉了房间内的电话线耐心地等待着早纪,没多久门铃就响了,皙打开门,差点没笑出声来。只见早纪戴着长到背部的假发,穿丝绸的连衣裙,戴着一件皮草的披肩,下身是黑色鱼网袜,红色的高跟鞋。
她摘下白边的大墨镜,甩掉鞋子坐到沙发上去。皙忍不住哈哈大笑,讽刺地问:“明星私会情人?”
早纪却并不理会他,一脸严肃地从包内拿出一叠纸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皙接过去看看,是昨天传真给她的任务,内容是窃取理工大学钟伟真关于“以太”的研究资料。皙抓了抓头发道:“有人花大价钱买这些信息,我对‘以太’这种东西一无所知,但东西刚好在你学校里才派给你。怎么?有什么问题?”
早纪皱了皱眉,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说:“‘以太’是物理学术语,19世纪时人们认为光是一种波,而以太是光传播时的介质,后来被否定掉了,但现在仍然有不少学者认为它有存在的可能性,于是加以研究。”
皙仍然是一头雾水。
早纪接着说:“学术这种东西不比商业,商业有输有赢,学术却是你若潜心研究,一旦有了成果就会扬名立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