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欺欺人地说道:“我会尽力救你…”

如眉扶她坐起身,她轻缓道:“临死前能见你最后一面,心愿已了…公主可否向狱卒要笔墨…”

我让羽哥去要来笔墨,香袭从怀中拿出两方绣着两朵栩栩如生的梨花的丝帕,平放硬木板床上,挥毫书写。她的字娟秀如花,一方丝帕上写《爱恨成灰》,另一方丝帕上写《相思苦》,没有落款,但我相信,上官复认得这是她的绝笔。

写到最后一个字,正要收笔,突然,她口吐鲜血,喷在两条丝帕上,绽放如红艳的夏花。

如眉连忙搂住她,焦虑地叫着“小姐”,泪流满面。

写两曲曲词,耗尽她的心力与最后一口气。

香袭拿起两方丝帕,折好,放在我掌心,嘴角的血渍衬得她的面色越发雪白,“此生最后一个心愿…劳烦公主为我办成…”

我点头,心痛得揪成一团。

“假若公主见到上官大哥…请公主将丝帕交给他…”她剧烈地喘气。

“若我见到他,一定交给他,你放心。”我收下丝帕,心中又酸又痛,泪水涌出。

原来,这两支曲子,是她为上官复而写、唱。

苦恋多年,得不到任何回应,唯有她一人辛苦地爱着、想着、念着,孤单,悲酸,苦涩,绝望…爱也好,恨也罢,一切都成灰,无望到尽头…相思也苦,不相思也苦,若能放下,就能解脱,只是作茧自缚多年,哪能轻易抛却那一身的情债…因此,成灰了,也是苦…

这一切,都是因为上官复。

上官大哥,她的深情与痴心,为什么无法让你感动?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四十二】高潮

香袭笑起来,虽是那般虚弱、轻微的微笑,却美丽、纯洁得如同雪域白莲,“解脱了,真好…”

眸光渐渐涣散,慢慢阖上,再也看不见瞳孔的颜色…

如眉泪落如雨,抱紧她。

痛,无法克制;泪水,潮水般涌出。

——

香袭离世,如眉撞墙自尽,我求八虎暗中将她们好好安葬,他答应了。

这夜,完颜亮很晚才来,我已睡了,却被他刻意弄出的声响吵醒。

他冷郁道:“她死了?”

原本不想质问他,因为他本就是凶残成性的人,杀一两个人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我翻过身,背对着他,“你一清二楚,何须问我?”

他脱了衣袍,躺在我身侧,“一个弱质女流,竟然为你身涉险境,朕小瞧她了。”

我冷勾唇角,不语。

他扳过我的身,俯视我,眼眸清寒,“她死了,你伤心难过,恨朕恨得咬牙切齿,是不是?”

“多此一问。”我冰冷道。

“那就恨吧。”

下一刻,完颜亮霸王硬上弓,如同昨晚那般,撕裂了那已破碎的身心。

次日,三道圣谕传到后宫。其一,晋昭仪耶律氏为丽妃;其二,晋琼林苑宫奴唐括氏为昭仪;其三,元妃冷氏迁入鸾宫,不得出宫半步。

唐括氏不是得了失心疯吗?难道是假扮的?就算是假扮的,完颜亮为什么再次册封她?故意如此,刺激我?

心已死,就连恨都懒得恨了,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如何伤我、刺激我,我都不会在意。

因为,万念俱灰。

明哥、羽哥却气愤得很,嘀咕个不停,说陛下究竟怎么想的,不明白陛下为什么又宠幸那贱人,说唐括昭仪太可恨了,竟然装疯卖傻,说这回她又该得意了。

她们劝我不要灰心、丧气,只要我花一点心思在陛下身上,就能夺回陛下的心。

一笑而过。

越一日,八虎亲自来合欢殿,护送我去鸾宫。

只有明哥、羽哥跟我去,合欢殿宫人都留在这里,而也速被调到别殿任护卫队长。

还是元月,鸾湖冰冻三尺,和上次一样,绳索绑在身上过湖。鸾宫已布置好,除了上次见过的贵物、珍宝,添了些日常用物。纱帘、帷幔随风飘扬,平添几分森冷、阴寒之气。

那时那刻,完颜亮温柔宠溺的话仿佛回荡在耳畔,此时此刻,只有我一人,心字成灰。

“元妃,不会有闲杂人等来此,元妃也不能踏出宫门半步。”八虎传达完颜亮的旨意,“一楼有一个厨娘,负责元妃每日的膳食。明哥、羽哥近身服侍您,小六、小七近身保护您,寸步不离。除此以外,鸾宫再无其他人。”

“知道了。”

“元妃若有什么需要,可对小六、小七说,她们会联络奴才。”

我点头,八虎笑道:“元妃若无其他要求,奴才这就回去向陛下复命。”

明哥、羽哥都看着小六、小七这两个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的宫娥,然后看向我,似在问我,陛下为什么派这两人近身保护我。

她们不是保护我,而是监视我,防止我逃跑。

小六、小七身形高大,比一般的金国女子还要高大壮硕,面庞冷硬,不具女子的柔美,冰冷、凶恶之相令人不敢亲近。我一眼就看出,这二人武艺不俗,否则也不会被派来“保护”我。

贞元三年元月,我住进鸾宫,过着真正的与世隔绝的日子。

住在世上最豪奢、华丽的宫殿,却了无生趣、心如死灰,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这是一座牢笼,坚固而奢华的监牢,这辈子就老死在这里吗?我应该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还是…

第一夜,小六守夜,羽哥陪着我。翻来覆去到半夜,终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夜,刚吃过晚膳,完颜亮终于来了。

他身着一袭玄色常袍,披着墨氅,站在殿门处,凝视我,眉宇阴郁。

小六、小七退出去,下楼守候;明哥、羽哥也退下,守在殿外。

我走到殿外廊道上,望着夜色下黑漆漆的山林、旷野,他跟出来,站在我身侧,一时无言。

寒风呼掠而过,鬓发纷乱。

“住在这里还习惯吗?”许久,他暗哑地问。

“习惯又如何?不习惯又如何?”

“你能不能好好和朕说话?”完颜亮的声音里含有薄怒。

“只怕很难。”冷言冷语、恶劣的态度只会激怒他,只会让自己吃苦,可是就是克制不住。

他扣住我的手腕,阴鸷地瞪我,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

对峙良久,他忽然道:“你可知,朕为何晋封丽妃和昭仪?”

我勾唇冷笑,不置一词。

他兀自道:“丽妃服侍朕多年,也该晋晋位分了。昭仪多次害你,朕废黜她,她在琼林苑装疯卖傻,朕早就知道,却不予揭破。前些日子,朕去琼林苑散心,偶然遇到她。她仍然装疯,不认识朕,朕告诉她朕早就知道她是装的,还说会晋封她为昭仪,让她回落霞殿。”

虽然心存疑虑,但是,他与妃嫔的事,与我无关,我不想知道。

完颜亮阴冷道:“她多次害你,其实朕都知道。朕之所以将计就计,无非是想得到你的心,可惜,这招并不高明。朕晋封她为昭仪,却再也不会宠幸她,让她尝够被弃冷宫的孤独、绝望滋味。”

是这样的?

晋封了,让她风光地回到昔日的寝殿,让她以为再次得到圣宠,让她满怀希望,实际上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一夜又一夜地等待,直到绝望,直到崩溃,直到在寂寞的深宫老死。

这应该是世上最残忍的惩罚。

其实,我与唐括昭仪的遭遇差不多,住在华丽的牢笼,日夜煎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熬到心死、魂灭。唯一不同的是,她盼望得到圣宠,而我,根本不想、不要。

他这么做,是为了我而惩罚唐括昭仪?

心中冷笑。

完颜亮扮过我的身,抬起我的脸,凝视我,眸光深沉。

半晌,他抱起我,直入寝殿。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四十三】

完颜亮隔三差五地来,每次都留宿在此,毫无例外地折腾我,如此,过了一个月。

有时半夜醒来,盯着躺在身侧的男子,看着这张毫无防备的脸庞,很想亲手掐死他。只要他死了,我被五马分尸也无妨。然而,在他睡着后,小六或小七就会守在寝殿的暗处,防止我偷袭、杀死他,因此,我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每当望着空旷而冷寂的殿堂,就会想,此生此世就困在这里了吗?每当望着广袤无垠的长空,总会想,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每当望着夜幕上璀璨的星辰,常常想,会有人来救我吗?

不希望有人来救我,我一人深陷在此就足够了。

鸾宫只有六人,鸾湖湖畔却有无数的护卫和禁卫,从鸾宫楼上观望,密密麻麻,而且白日、夜晚轮流巡守,森严得异乎寻常。

如此看来,完颜亮的部署非常精密,即使有人想救我,也无从营救。

观察了一个月,所得的结论是: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逃出去。纵然我能够制服小六、小七,纵然我顺利地坐船到湖畔,我也无法逃过那些护卫、禁卫的眼睛,更打不过他们。

这年夏秋,我逃过三次。第一次,小六被我打晕,我正要跳入湖中,小七及时赶到,抱住我。第二次,我跳入湖中,被小六、小七救上来。第三次,我算准了宫人送来蔬果的时辰,分别击晕小六、小七,躲在船中,船行驶到湖畔,我乔装成内侍上岸,却被护卫识破。

三次逃跑,完颜亮都知道,除了暴怒还是暴怒。

第三次是在九月,他的怒火最盛,差点儿扼死我。我晕了,他吓坏了,立即传太医来。

极度的震怒之后是极度的喜悦,他欣喜若狂,因为我怀了他的骨肉。

欲哭无泪,上苍为什么这么作弄我?为什么让我怀上他的孩子?一年多来都没有怀孕,为什么这次就怀上了?

他搂着我,笑容如阳光灿烂,赏了所有人。

当即,他命这个太医半月来一趟鸾宫,为我诊脉,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便是诛九族的死罪。

宫人都退出去,只剩下他和我。

“阿眸,这是我们的孩子。”完颜亮轻轻摸着我平坦的肚子,龙心大悦,笑得合不拢嘴,“无论男女,朕都喜欢。若是男孩,便是大金最尊贵、朕最器重的皇子;若是女孩,便是大金最美丽、朕最疼惜的公主。”

“你觉得孩子能平安出世吗?”我故意这么问。

“有太医照看胎儿,还有宫人近身服侍,能有什么问题?”他温柔地安抚,“无须担心,朕不会让我们的孩子受到丝毫伤害。”

“太医不是说我气血不足、郁结于心吗?不是说郁气攻心不利胎儿成长吗?”

“太医会好好调理你的身子,很快就会调理好的。”

“是吗?”

“阿眸,你不开心?”

“我乏了,睡了,不想有人打扰。”我下了逐客令。

完颜亮面色一变,眸光冷沉,看我半晌才道:“你好好歇着。”

为了我腹中的孩子能平安出世,为了让我心境舒畅,他不得已迁就我的脾气,做出让步。

掌心覆在小腹上,仿佛感受得到腹中的小小胎儿正在孕育成长,我问自己,生下孩子,还是将孩子扼杀在腹中?

想了三日,犹豫了三日,终究不忍心,到底是一条生命。自从跟着师父学医后,我的梦想便是行医救人,怎能杀死自己的孩子?不为完颜亮生下孩子,而是为了这个小小的生命,既然他与我有缘,我就不能遗弃他,更不能杀他。

完颜亮时常来看我,见我想生下孩子,终于放心。

他对我很好,每次面对我都笑容满面,浑然忘了以往的恩怨、仇恨;即使我冷面相向、冷言相对,他也不在意,顶多转过身,默然不语。冷淡一阵子,他又笑呵呵的,从不与我怄气、吵架。

我知道,他这么迁就我,全是因为腹中的孩子。

远离了后宫,再也没有人害我、伤我,我有我的恩宠,她们有她们的圣眷,互不相干。

华美的鸾宫,是一座豪华而死寂的坟墓,埋葬了所有的喜乐。

——

十月,皇太后至中都,居寿康宫。

这个皇太后,就是完颜亮的嫡母,也就是在上京想置我于死地的徒单太后。

虽然鸾宫如同与世隔绝的孤岛,但这是宫中大事,也无可避免地传过来。早在九月,完颜亮亲自出城迎接徒单太后和金太祖、金太宗的梓宫,在臣民面前表现出一副孝子的模样。然而,他亲口对我说,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徒单太后入住寿康宫,徒单皇后在瑶池殿设宴为她接风,据说所有妃嫔都到了,只差我一人。

我也不愿再看见那些与我无关的人。

这日,完颜亮致奠梓宫于东郊,鸾宫忽然冒出一个人,一个我完全想象不到的人。

吃过晚膳,我发现,小六、小七、明哥和羽哥都晕了,不省人事。我大惑不解,立刻为她们把脉,她们昏迷应该是饭菜中被人下了迷 药,但我为什么没事?

对了,我的膳食和她们的膳食不一样,因此我没有事。

是什么人要迷晕她们?当真奇怪。

有脚步声。

我望过去,站在橘红灯影下的男子是谁?

身着一袭侍从袍服,豪俊的脸膛好像抹了什么,比以往更黑了,让人不易发现他的身份。

他静静地凝视我,微颤的眸光在迷离的光影中摇曳。

大哥…

我缓缓起身,想走过去,却移不开双足。完颜雍箭步奔来,握住我的手,“三妹…”

这一声“三妹”,浸透了多少痛悔与怜惜、多少深情与爱意?

他的瞳孔黑如子夜,仍如往常那般纯净;他的眼睫纤长如翅,他的鼻梁高耸如山,他的双唇柔软如瓣,他的脸庞仍如往昔那般粗豪而俊,令人无法不心颤。

他目不转睛地看我,我亦如痴如醉地看他。

这一刻,永远凝固。

时光不要流逝,也不要前进,就在这一刻,无人打扰我们。

只有他与我,心心相印,魂魄相依。

缓缓的,他拥我入怀。

我靠在他的肩头,闭上双眼,眉骨酸涩,心中悲酸而又甜蜜。

就这样静静相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念,什么都不怨,心静而安,恍然如梦。

是的,这只是一场梦,终究会醒。

完颜雍松开我,拉我来到寝殿,站在窗前,“放心,我下了很重的迷 药,这一整夜,她们不会醒,无人知道我来过。”

“醒来后,小六、小七会怀疑,向完颜亮禀奏。”我担忧道,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对了,我可以说,是我在饭菜中下 药,说我本想逃走,考虑再三,最终没有走。”

“是我考虑不周,但是我一定要看看你。”他气愤地握拳,“三妹,他竟然把你囚禁在这里!”

“住在这里也好,远离了那些心狠手辣的妃嫔,远离了是非。”我着急地问,“大哥,你为什么回京?倘若完颜亮发现你的行踪,不会放过你的,你怎能冒险进宫?”

“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他自信道。

完颜雍娓娓道来,元月那晚,完颜亮没有派兵追捕,他们三人在汴京分道扬镳,赵瑷和上官复南下,他留在汴京。原本,他担心完颜亮暗中派人追杀他,却没有,还在四月下旨,让他到东京辽阳任留守,还封他为赵王。

完颜亮非但不杀大哥,还封他为赵王,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或者是因为我的求情才放过大哥?

大哥在中都有密探,听闻我被囚禁在鸾宫,就萌生了回京看我的念头。六日前,他秘密回京,勘察、筹谋多日,终于想出一条妙计——趁着完颜亮前往东郊致祭的良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鸾宫,见我一面。

每日送蔬果来鸾宫的内侍有二人,大哥的下属以重金收买了他们和厨娘,让大哥躲在船中,乘船至鸾宫。接着,他躲在灶房到入夜,让厨娘在膳食中下迷 药,如此,他就能顺利地见到我。

第二日,小船再送蔬果来,大哥秘密地上船,离开鸾宫。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四十三】

虽然完颜雍一再强调不会有事,我还是担心。就算我说是我下 药的,小六和小七也不会全然相信,一定会立刻向完颜亮禀奏。倘若完颜亮当夜回来,他就有很大的危险;倘若完颜亮没回来,他就能安然离开。

“三妹,若能全身而退,便是上苍的怜悯;若不能,那便是我的命。”完颜雍一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表情。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惴惴不安,他冒这么大的风险进宫,只为见我一面?如此简单?

“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我和二弟平安离去而跟他走,那时,我恨不得杀了自己…三妹,是我无能、我没用…这个大哥,太窝囊了…”他痛楚而内疚,“这些年,我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想救你,却无能为力…”

“遇上完颜亮,是我的命,与人无尤,你也不必内疚、自责。”我苦笑。

我被完颜亮囚着,他比我更难受。他心痛、怜惜我,又痛恨自己无力与完颜亮相抗衡,将我所受的苦楚与屈辱都算在他自己身上,因此,他无法不恨,恨完颜亮,更恨自己。

完颜雍的俊眸浮现淡淡的血丝与浓浓的伤痛,“很多时候,我在想,你我相识六七年,阴差阳错,聚少离多,是你我无缘,还是命运使然?我想救你,却有心无力;无论是你的安危,还是我这一生,我都无力掌控。因此,我经常问自己,这辈子是否注定了无所建树?是否注定了不能护你一世无虞?”

我道:“大哥,你想得太多了。完颜亮弑君夺位才当上皇帝,残暴不仁,阴毒狠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要对付他,就要比他更阴毒、更狠辣、更卑鄙,否则,只有被他算计、迫害的命。”

他瞳孔微缩,“你说得对,在他看来,天底下最卑鄙、最无耻的事都是对的。与他相提并论,倒不如当一个愚钝之人。”

我莞尔一笑,他的眼眸迸射出锐气,“三妹,我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做到。纵然流尽最后一滴血,纵然耗尽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救你出去;只是,你还要等我一些时日。”

“五年,十年,我都会等;大哥,我相信,那一日很快就会来到。”

“三妹,只有你懂我。”他紧握我的手,感动得眼眸潮湿。

是的,我明白他。

今时今日,他能够潜入鸾宫见我一面,已属不易。或许,他能救我出去,能带我出城,但能逃多远?能逃到哪里?躲在哪里?完颜亮会像一只疯狗,穷追不舍,誓不罢休。

因此,他不会冒这个险,除非有十足的把握,不再落入完颜亮的掌心。

然而,这谈何容易?

当年,在临安,我求他与我隐居避世,他坚持己见,不肯与我隐居山林,也是因为如此。

完颜亮是丧心病狂的暴 君,怎样才会放过我?

完颜雍眸光略沉,伸臂拥我入怀,“三妹…”

我抱他的腰身,沉醉在这宽厚、结实的胸膛。

人世间,也只有这个宽广、厚实的怀抱能让我身心放松,让我觉得踏实。

紧紧相拥,久久的。

天在上,地在下,天地之间,只有我们,以及一起跳动的心、一起飞翔的魂。

许久,他松开我,在我唇角轻轻一吻,怜惜在心头,轻柔如春风,似有淡淡的花香。

今夜,我想与他同床共枕。

他没有拒绝,躺在我身侧,握着我的手,相视微笑,共度宁静而甜蜜的一夜。

他正人君子的风度,令人折服。

看似淡如水,实则深若海,相顾亦缱 绻。

——

次日,完颜雍顺利离去,没有发生突发状况。

天还没亮,他就醒来,躲到灶房。天亮后,小六、小七、明哥和羽哥苏醒,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依照之前的编排说。小六、小七将信将疑,搜查整个鸾宫,没找到可疑之人,只能作罢。

之后,小船回程的时辰将至,我故意将小六、小七叫到寝殿,对她们说:“昨日之事,我不阻止你们向陛下禀奏。不过,若我矢口否认,陛下未必相信你们,而且,明哥、羽哥会维护我,说你们无中生有。”

小六道:“陛下命奴婢二人近身保护元妃,就会信奴婢二人。”

我笑,“我怀着陛下的骨肉,倘若陛下信了你们的说辞,大发雷霆,伤了我和腹中的孩子,事后陛下懊悔,照样追究你们。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掂量。”

所幸,这日完颜亮没有回宫。后来,许是她们觉得无凭无据的事即使禀奏了也无用,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没有向完颜亮禀奏这件事。

事后一月,没有传来大哥出事的消息,终于放心。

金贞元四年二月,完颜亮改元正隆,是为正隆元年。

正隆元年四月,我生下一男婴,完颜亮为孩儿取名为完颜元睿。

分娩那日,从午时开始痛,很快,他带着产婆、太医和医女赶到。腹痛一阵阵的,越来越厉害,直至子时,孩子才呱呱坠地。他一直陪着我,即使产婆和太医一再劝说、让他出去等候,他就是不出去,守在床头为我打气,始终握着我的手。

产婆包好孩子后,他抱在怀中,满目幸福,满面微笑,开心得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