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去送她一程罢。

明哥、羽哥跟着我,担心我和腹中的孩儿被那贱人伤了,我让她们留在二楼,听到我的叫声再上楼。她们嘱咐我千万小心,不要让那贱人近身。

唐括贵妃坐在三楼屋中,披着大裘,望着窗**郁的长空,呆若木鸡。今日天色阴霾,屋中昏暗,她挺直的身背仿佛承载着浓重的悲怨与不甘,侧脸柔美,如雕如琢,染了一点点天光,更显得落寞绝望、灰暗无光。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脸,瞬间又转过去,幽幽道:“本宫还以为你不会来。”

“贵妃不肯就死,本宫来送你一程。”我淡然道,站在她的对面,轻靠书案。

“本宫承认,技不如人。”她冷淡道,美眸无神,艳丽的容光被苍白、绝望夺去了盎然生机,只剩下一张空洞、单薄的脸皮。

“以你的美貌,以陛下待你的心,若你对陛下一心一意,就不会有此下场。”

“本宫的确三心二意,那你呢?”唐括贵妃骤然瞪我,射来凌厉的目光,“听闻你与完颜雍纠缠不清,在冰窖与他相拥而眠,秽 乱宫闱。”

“秽 乱宫闱的是你,贵妃。”我并不生气,讥讽道,“贵妃与昔日家奴在宫中公然行此秽 乱、肮脏之事,被陛下捉 奸在床,不知后世如何记载大金国唐括贵妃与家奴的香艳秽事?”

她咯咯娇笑,笑声渐高,笑了一阵,渐有凄凉、无望之意。

笑毕,她妩媚地看着我,“本宫早已作古,身后名再如何丑、如何臭,本宫不知,也不想知,更不介意。”

我拊掌道:“贵妃心胸豁达,令人佩服。”

唐括贵妃站起身,站在对着朱阑的门扇前,望着那片广袤而又狭窄的长空,仿佛望见了多年前的往事,“本宫听闻,陛下御极之初就宠爱你,当年丧生于永寿宫那场大火的‘元妃’就是你。但你知道吗?早在陛下御极之前,本宫就与陛下相爱。”

我无动于衷,她与完颜亮何时相爱,如何相爱,我根本不想知道。

她沉醉在两情相悦中,眼梢点缀着幸福的微笑,“那时,虽然本宫已嫁作人妇,但陛下不介意,反而喜欢我的胆大率性与倾城美貌,时常与本宫幽会痴缠…陛下少有大志,本宫一直鼓励他,待时机成熟再一鼓作气地夺得帝位…那年冬,陛下终于不负众望,成为大金国皇帝,坐拥江山。然而,本宫已是他人妇,倘若进宫成为天子妃嫔,一定会给陛下带来流言蜚语的困扰,有损陛下圣德;再者,夫君待本宫很好,本宫不想辜负夫君,便婉拒了陛下。”

我冷笑,“原来贵妃待陛下这般情深,不过本宫怎么听说,早些年你便与家奴私通?”

她不回应我的话,兀自沉浸在那美好的回忆,“过了两年,本宫以为陛下已忘记本宫,却没想到陛下对本宫念念不忘。天德四年,陛下再次要本宫进宫,本宫自当拒绝,陛下以为本宫变心,以为本宫不舍得离开夫君,就命本宫杀了夫君。虽然本宫真心爱着陛下,但夫君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男人,本宫怎能下得了手?”

她看我一眼,有点儿沾沾自喜,停顿须臾,继续道:“不久,夫君意外被杀,本宫不知道是不是陛下命人做的,但本宫已无理由拒绝,只能进宫侍奉陛下。自此,陛下宠爱本宫,无论本宫做出什么胆大、忤逆之事,陛下都容忍本宫,因为本宫知道,陛下真心爱本宫。”

我道:“后宫妃嫔那么多,花无百日红,陛下很快就会有新宠,你忌恨这个新欢、妒恨那个旧爱,不觉得心力交瘁吗?”

“是,陛下不是本宫一人的,本宫只能忍、忍、忍!”唐括贵妃咬牙道,突然横来一记狠辣的眼风,“尤其是你,陛下秘密南下,带你回宫,还让你住在昭明殿,本宫知道,你绝不简单!”

“因此,你非要本宫的命不可?”

“对,你非死不可!”她满目怨恨,杀气滚沸,那双眸子变得灼热、晶亮,“你不死,陛下就不会回到本宫身边!本宫要把陛下心中的你拔除!”

“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与本宫一同落水,陛下只在乎你的安危,只救你,不管本宫的生死,本宫多么妒忌、多么怨恨、多么痛苦,那种生不如死的幻灭感,你知道是怎样的吗?”她走出去,站在朱阑前,悲愤,悲痛,声泪俱下。

“没过几日,你不是复宠了吗?陛下对你并非全无情意。”我也走出去,站在她左侧。

“陛下再度宠爱本宫,只是念旧情罢了,只要你在宫中,就占据了陛下整颗心。纵然陛下在落霞殿,在本宫身边,他也无时无刻地想着你!”唐括贵妃声嘶力竭地吼,陡然伸臂袭来,将我整个人摁在朱阑上,右手握着金簪,抵在我咽喉,凄厉地喊,“本宫如何甘心?本宫如何甘心?”

我仰着身子,靠在朱阑上,冷静地问:“贵妃要本宫陪葬?”

方才声泪俱下,现今杀气腾腾,变得倒挺快。

她毫无血色的脸未施粉黛,已然被妒恨与杀气扭曲,切齿道:“是!本宫不能活,就要你陪葬!”

我不惧道:“本宫为你陪葬,你妹妹与家人、族人为本宫陪葬,本宫太值了。”

楼下的护卫看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纷纷围观,吓得大叫,让她不要胡来。

唐括贵妃厉声吼道:“都不许上来!否则本宫立即将她推下去,一尸两命!”

我扬声道:“都不要上来。”

寒风呜咽,天地凄迷。

明哥、羽哥上来,眼见如此,吓得尖叫,却因为唐括贵妃的威胁而不敢上前,担心她伤了我。

她已经疯了,失去了冷静,戾气令她的脸庞变得可怖骇人,杀气让她的眸光变成刀剑,“只要你死,要多少人陪葬,本宫都不在乎!”

“这么说,本宫不得不死!除了死,没有别的选择!”我微微侧眸。

“难得你还这么冷静。”此时的她,就像一只疯癫的母兽,随时会要了我的命。

“陛下已经来了,贵妃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我看见完颜亮匆匆赶来,就要踏进落霞殿了。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十七】

唐括贵妃抬眼望去,趁此良机,我扣住她的手腕,用劲地挣起身,踹了她一脚。她发现时已经晚了,手持金簪刺过来,我闪身避开,她再度刺来,我扣住她的手,她想抽出手,却不敌我的手劲。

再怎么说,我也有几下子,跟父亲学的三脚猫功夫对付她绰绰有余。

完颜亮站在楼下,仰头望来,吼声破口而来,“贱人,放手!放开元妃!”

她略有分神,愣愣地望着他,目色凄迷;我故作和她扭打,他气急败坏,再次吼道:“你胆敢伤了元妃,朕饶不了你!”

闻言,唐括贵妃眼眸一暗,万念俱灰,呆愣须臾才激愤地挣扎。

我已准备好,将她推向朱阑,用了最大的力。

她猝不及防,整个人翻过朱阑,摔下楼,掉下去…

只不过眨眼之间,躯体落地的声音有点沉闷,站在三楼的我听得一清二楚。

明哥、羽哥奔过来,看着地面上的躯体与血迹,眼眸惊圆,吓呆了。

许是脑额触地,唐括贵妃的头部、脸部流出鲜血,触目惊心,然而她还没有气绝,双手代步,一点一滴地爬着,爬向完颜亮,拉着墨氅的一角,头微微抬起,血珠滴落。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见此惨状,我心中难受,闭了闭眼,手足俱软,瘫下来。

唐括贵妃,不要怪我,是你杀我在先,是你三番四次地害我,我才逼不得已出手。

完颜亮看她一眼,决然离开,很快就上了三楼,拉起我,紧拥着我,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肩头,柔声哄着:“别怕,朕在这里。”

“是阿眸害死了贵妃,陛下,是阿眸…”我四肢发颤,内疚道。

“是她咎由自取!”他冷冽道,语气里含有浓浓的嫌恶。

“贵妃不肯自缢,说要见阿眸…阿眸想着她许是有什么苦衷或是遗言,就来见她一面…”我悲伤道,断断续续地说着,“没想到,她认定阿眸夺了本属于她的恩宠…要阿眸与她一起死…阿眸很怕很怕…阿眸不想腹中的孩儿受到伤害,就拼命挣扎,没想到…没想到她就这么掉下去了…”

“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须内疚。”他安抚道,“我们的孩子不能受此惊吓,朕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完颜亮揽着我下楼。

唐括贵妃躺在地上,鲜血染了一地,渐渐漫溢开来,就像一朵硕大的盛夏红花,凄艳绝伦,妖红怵目。护卫、宫人站在四周围观,有窃窃私语者,有避开不看者,有冷目旁观者,但因为没有完颜亮的旨意,没有一人胆敢上前救治她。

我止步,不忍道:“贵妃还没死,传太医救治她吧。”

完颜亮看那染血的躯体一眼,全无昔日的恩情与怜悯,冷酷无情道:“无须多此一举。八虎,让人抬她进殿,不必传太医,不许宫人伺候,她能熬多久就熬多久。”

八虎应道:“奴才遵旨。”

——

未免我受惊过度、影响腹中孩儿,完颜亮传来太医为我诊脉。太医说我只是受了一点惊吓,孩儿无恙,他才放心。

这夜,他留在合欢殿陪我。我提了两次唐括贵妃,求他传太医去救治她,他说,既然已赐她自缢,救治了她,她还是要死,不如不救。见他态度坚决,我才不再提。

睡至半夜,我被可怖的梦魇缠住,不断地尖叫,他叫醒了我。

我紧抱着他,心跳剧烈,气喘如牛。

“只是做梦,不怕不怕,朕在这里,没事了。”完颜亮温柔地哄着。

“好可怕…陛下,真的好可怕…”我颤声说着,断断续续,惊惧得全身发抖,“贵妃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可怖极了…她的额头还不断地流血,流到阿眸的脚边…接着,她张开血盆大口,质问阿眸为什么害她,阿眸步步后退,她步步进逼,要吃了阿眸…”

“只是噩梦,你很安全,朕陪着你,会保护你…”

“陛下,是阿眸把贵妃害成这样的…是阿眸,是不是?”

“不是你,是她咎由自取…”

“不,是阿眸…贵妃要吃了阿眸,修容也要杀阿眸…”我惧怕得迥异于寻常时候的样子,“修容认定是阿眸害死了贵妃,要为贵妃复仇…她举着一把匕首,追杀阿眸,一尸两命,为她姐姐陪葬…”

完颜亮握着我的双臂,锁住我的目光,郑重道:“阿眸,听朕说,那贱人的死与你无关。是她自作孽不可活,她背叛朕,就该死!”

我犹疑道:“真的吗?”

他重重地点头,我害怕道:“可是,为什么阿眸会做噩梦?为什么梦到她们要杀阿眸?”

他低笑,摸摸我的头,“傻阿眸,那是因为你受惊过度。”

我偎进他的胸膛,“阿眸还是害怕…”

他轻抚我的背,“朕每夜都陪着你,保护你。”

在他耐心、温存的安抚下,我乖乖地闭眼,在梦中冷笑。

翌日早间,我起身时,完颜亮已经去上朝。羽哥服侍我洗漱、梳妆,道:“一大早,贵哥来报,天蒙蒙亮时,唐括贵妃殁了,唐括修容一直陪着。”

“到底是姐妹,修容理当陪贵妃走完最后一程。”

“奴婢担心修容…”

“走一步算一步了。”我盯着镜中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气色不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肃,“本宫要去隆徽殿一趟,素净便可。”

在明哥、羽哥的陪同下,前往隆徽殿。

时值十二月,已接近年下,不过今年闰十二,多了一个月。徒单皇后正在指挥宫人为后宫妃嫔准备、分配过年的用物。见我来到,她连忙将我迎进寝殿,笑道:“大殿堆着那么多木箱、杂物,连站的地儿都没,咱们就在寝殿说话吧。对了,你身怀皇嗣,须静养安胎,本宫免了你请安的礼数,你怎么又一大早地来了?”

我跪下来,诚恳道:“嫔妾负荆请罪而来。”

她大惊失色,连忙扶我起来,“这可使不得,你的胎儿不足三月,不能跪,万一出了岔子,本宫可担待不起。快快起来,明哥羽哥,快扶你们元妃起来。”

羽哥不动,回道:“元妃当真向皇后负荆请罪而来。”

“那也要起身再请罪,一切以皇嗣为重。”徒单皇后坚持扶我起身,“元妃就当是为了本宫好,坐着说吧。”

“让皇后费心了。”我站起来,与她一同坐下,“是唐括贵妃的事。”

“本宫略有耳闻,却不清楚个中详情,你且慢慢说来。”

唐括贵妃与昔日家奴阎乞儿秽乱宫闱,被完颜亮捉奸在床,我简略道来,个中细节略过不提,她闻言,惊震得双眸惊圆,捂着胸口,作出骇然之色,“想不到…想不到贵妃身受恩宠多年,竟然背叛陛下,做出如此污秽肮脏之事,不知陛下多伤心、多气愤…”

我道:“那是自然。陛下气极,当着宫人的面,差点儿扼死贵妃。嫔妾好言相劝,陛下才跟嫔妾回合欢殿歇息;嫔妾知道陛下悲愤难忍,便竭力安慰,陛下的心情才好点儿。不过陛下不想让宫人、妃嫔知道内情,就命八虎处置那个家奴,让嫔妾处置贵妃。”

接着,我说了贵妃不肯自缢、见我时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事,徒单皇后越听越惊骇,握住我的手,叹道:“难为你了。”

我面带歉疚,诚挚道:“如今贵妃已殁,这件事也算有个了结,然而,这件事属后宫事务,应由皇后处置。虽说当时陛下有旨,但嫔妾终究僭越。嫔妾违反宫规,冒犯凤威,嫔妾甘愿领受惩罚,还请皇后降罪。”

徒单皇后笑容可掬道:“本宫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本宫不觉得什么,你不必歉疚,也不必觉得冒犯本宫。事出权宜,既是陛下有旨,当时又事出紧急,你代本宫处置贵妃,本宫还要多谢你呢。所幸有你陪着陛下、开解陛下,为陛下、为后宫压下这件宫闱丑事,妥善解决,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本宫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皇后这么说,嫔妾不胜惶恐。”我垂首道,战战兢兢,“嫔妾真的不是有意僭越…”

“本宫明白,你的秉性、为人,本宫一清二楚。”她拍拍我的手,“好了,莫再自责,若因此伤了腹中孩儿,本宫的罪过就大了。”

“谢皇后饶恕。”我与她相视一笑。

“对了,唐括修容住在哪里?”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十七】

 

“暂居昭妃的蕊珠殿。”

“她和贵妃是同胞姐妹,姐妹情深,本宫担心…”徒单皇后打住不语,满脸忧色。

“嫔妾也担心,她不会放过嫔妾,必定会为贵妃复仇。”我忧心忡忡,惧怕得无所适从,“昨晚做噩梦,贵妃要吃了嫔妾,修容举着匕首追杀嫔妾,好可怕…”

“只是噩梦罢了,你也不必太担心,本宫会向陛下进言。”她和蔼地安慰道。

“谢皇后。”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皇后这么帮嫔妾,嫔妾当真无以为报。”

“本宫无以为报才是,你救了本宫和太子,本宫不帮你帮谁?”她温婉地笑,“放心吧,本宫对陛下说,对修容妥善安置。”

“皇后待嫔妾这么好,嫔妾铭记在心,日后必定为皇后肝脑涂地。”我感动道,一副知恩图报的模样。

“你与本宫已是姐妹,不要再说这么见外的话。怀胎头三月要谨慎当心,你安心养胎便是,不要胡思乱想。”徒单皇后目光温和,语声亲切。

我应了,她再叮嘱几句,便让我回去好好歇着。

回合欢殿的路上,明哥问:“元妃,皇后会对陛下进言吗?会怎么说?”

羽哥担忧道:“皇后仁善慈祥,善待妃嫔,但会真心帮元妃吗?”

我也不知道她是否真心帮我,拭目以待罢。

——

朝上传来消息,有朝臣上奏,说昭妃阿懒的夫君曹国王属近亲长辈,完颜亮不可纳她。

这日午时,他来合欢殿用午膳,面有不悦,有点儿心浮气躁。

我斟了一杯清酒,端到他面前,“天冷,陛下喝点儿酒暖暖身。”

他看也不看,一饮而尽,我问:“可是大臣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陛下不高兴?”

宫人退下,他举杯,又一杯酒落腹,“有大臣指责朕,说昭妃是朕皇叔的妻,朕不该纳她。”

我默默吃着,不语。

“怎么不说了?”完颜亮更不悦了,眸色冷暗,“你也觉得朕不该纳昭妃?”

“陛下觉得自己没错,便无须理会朝臣的指责与谏言。”我淡淡道。

“这么说,你也觉得朕错了?”他抓起我的手,迫我面对他,要我认真回答他。

“陛下想听真心话吗?”

他颔首,我含笑问道:“陛下想当为后世敬仰、赞美的明君,还是想当遗臭万年的昏君?”

他脱口道:“朕…”却又突然噤声,缓缓道,“朕自然想当明君,可是…”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曹国王是陛下的皇叔,属近亲,陛下强纳曹国王的发妻,无论是金国还是宋国,都会被臣民诟病,有损陛下圣德…”

完颜亮不屑道:“朕纳皇叔之妻,又不是第一个,你爹娶你娘,也是如此。”

心神一震,我追问:“陛下说什么?爹爹娶娘亲…”

他本不想说,我央求再央求,他才肯说:“你娘嫁你爹之前,是…你爹皇叔的妾侍。”

不!不可能!

什么皇叔?什么妾侍?不可能…

“你不要这样。”他握着我的臂膀,拥我入怀,“不要胡思乱想,你爹娘已是上一辈的事,你不必在意。”

“不!”我推开他,“陛下告诉阿眸,不是这样的,那不是真的…”

“是,朕骗你的。”完颜亮忧色重重,“你不要胡思乱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安胎,为朕生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子。”

我靠在他肩头,纷乱的情绪渐渐平复。

连续三四日,半夜里我总会从噩梦中惊醒,惧怕惊慌,心神不宁。每每如此,他总会紧搂着我,温柔地安慰我,哄我睡觉。

有一次,他喃喃自语:“皇后说得对,即便修容不加害你,只要她在宫中,你受惊过度,就难以康复。如此一来,你与朕的孩子如何平安出世?”

这么说,徒单皇后果真帮了我,向他进言,让修容出宫。

两日后,昭妃阿懒和唐括修容离宫,金国后宫以冷元妃最得圣宠。

完颜亮守诺,每夜都在合欢殿陪我,我时常劝他去别殿走走,陪陪徒单皇后、耶律昭仪或者大姝妃。他总说,待我腹中的孩儿稳固了,再去看她们。

我问过耶律昭仪,她说上官复还没联络她,想必他不在中都。我恳请她联络一下她的兄长,问问是否见过上官复,她答应了。

假若宋帝没有派上官复来救二哥与我,那么,只能靠自己了,凭我一人之力救二哥。

徒单皇后告诉我,完颜亮的寿辰是正月十六,将会赐宴禁中,与文武百官同乐。届时,每个妃嫔都会备好贺礼,进献给陛下。

我备什么贺礼比较好?

一个巧妙的想法,在心中萌生。

——

贞元二年,元月初一,赐宴神龙殿,文武重臣、内外命妇济济一堂,共迎新一年的到来。

徒单皇后的宴案设在完颜亮的一侧,接下来便是我的宴案,为妃嫔之首,大姝妃、萧淑妃等人自然恨得咬牙切齿,时不时射来怨毒、不屑的目光。

放眼整个大殿,盛世锦绣,繁华风流,众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或欣赏歌舞,或窃窃私语。

有些外命妇恭贺我喜得皇嗣,完颜亮春风得意,喜不自禁,笑声沉朗,饱含情意的目光绵绵不绝而来,令人脸红心跳。

酒宴正酣,我以身子不适为由,提前离席,回合欢殿歇息。

换了一件黑色大氅,我匆匆前往地牢,只有羽哥陪着我。

途径梅苑时,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相见的女子。

十亩梅苑乃宫人精心培植,汇聚珍贵品种,在这寒风凛冽、霜雪寒天盛放,为萧疏、肃杀的冬日增添几分丽色。未至梅苑,便有清远的芬芳缭绕在半空,沁人心脾,随风轻扬。

站在梅苑圆洞门前,羽哥笑道:“元妃,蜡梅开得正好,不如进去看一眼吧。”

暗香浮动,笼罩全身,仿佛自己也变成一个香喷喷的人儿。附近有几盏宫灯,昏黄的灯影迤逦而来,并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再者,今晚月色清朗,辉光遍洒,月白的光色驱散了浓重的夜色,目力所及之处,皆看得清。

从门口望进去,一整片梅花绽放如霞,云蒸霞蔚一般,诱使人不由自主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