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我道:“赵璩好面子,出手一向阔绰,自个儿花的,府里用的,还有其他花销,那点儿俸银怎么够他用?再者,父皇罚他一年俸银,他更是缺银短两了,就动了歪心思,弄个铺子,请人看着,他不就有银子花了吗?”

“照此说来,倒是有可能。眼下你兄弟那边是什么情况?”赵瑷问。

“那公子说,再宽限三日,三日后再不卖,就…”上官复担忧道。

“不如这样,皇兄,你向父皇禀奏,让父皇知道赵璩仗势欺人的恶行。”我提议道,“再纵容赵璩,还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遭殃。”

“暂时不要让父皇知道,赵璩一定会将所有罪责推给那管家的儿子,撇得一干二净。”赵瑷的两指摸着下巴,想了片刻,眼睛一亮,“我有个法子,应该可行。”

他示意我和上官复上前,低声说了一遍,免得泄露天机。

这法子,的确不错,只是还不能惩戒赵璩,真气人。

——

日头西坠,西天的晚霞仿佛一片云彩的海洋,彤红绮艳,绵延无际,气象万千。夕阳的辉光洒照下来,五彩缤纷的花苑仿如披了一袭橘红色的轻纱,宫墙也笼着红艳的薄纱,妖娆如血。

回沁阳殿的路上,宫人来报,找到香袭了。

我匆匆赶往晚清轩,她正在那里抚琴。

晚清轩位处偏僻,人迹罕至,她选择在那里抚琴唱曲,不出奇。

终于赶到了,我缓了步子,轻手轻脚地靠近小轩。琵琶的乐音悦耳动听,流畅如水,又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更如一汪清泉汇入心田,拂去心头的烦躁与郁结,令人不自觉地静下来,听这清扬动听的琵琶曲。

在这花事繁盛的暮春,晚清轩没有一丝一毫的花色,只有重重叠叠的绿意;浅绿,翠色,碧色,深碧,各色的绿,满目的绿,让人心境平和。

怀瑾也陶醉了,与我站在小轩前,聆听这天籁之音。

琵琶音慢慢消失,紧接着,响起的是另一曲,曲风完全变了,是凄伤的调子。

前奏之后,清丽、纤细的歌声随之响起:

秋雨与风雪

雪白衣袂

伊人为谁妩媚

为谁憔悴

*

琵琶与琴瑟

清歌一阕

何时与君诀别

与君共醉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三】

月太冰凉

冷了眸光如碎

一世只盼相依偎

永远相随

*

夜太漫长

老了相思成悔

泪水纷飞

心似伤悲

*

暮风吹拂,吹起小轩四周垂挂的翠色薄纱,我看见,翠纱如水飞扬,一个白衣女子坐在轩中,琵琶斜倚,纤纤玉指灵巧地抚弹,容光秀绝,神色淡然,眉目静婉,眼眸流露出一抹凄绝的伤。

绿意如波,围绕着这样动人的女子,空中回荡着令人心伤的旋律与歌声,美极了。

*

繁华落尽了 春去了

爱恨已成灰

青丝落尽了 人去了

等待轮回

*

恩怨忘记了 玉碎了

凄美了相约

冰冷了谁的心扉与娥眉

*

这样悲伤的曲子,也只有香袭独特的歌喉才能唱出韵味。

歌喉如黄莺的啼鸣,轻灵纤薄,脆弱中带伤,柔美中含痛,令人的心不自觉地揪起来,随着她的歌声想起那些悲伤的往事。更绝妙的是曲子的词,凄婉中带着一点点绝望,思念中含着一点点伤怨,令人回味无穷。

想起完颜雍,想起那些或开心、或悲伤、或醉人的往事,不禁伤感起来。

宋帝就是听了这曲子动容的吧,然而,他为什么会震动?难道他想起什么悲伤的往事?

一曲唱毕,余音袅袅,绵绵不绝。

我正沉浸在伤感中,忽然,响亮的掌声惊醒了我,原来,有人和我一样,在小轩外听曲。

一抹白色身影进了小轩,紧接着,传来一道熟悉、朗润的声音,“澜儿,进来。”

父皇!

我走进小轩,摸不准他眼下的心情,恭谨道:“儿臣参见父皇。”

“不必多礼。”宋帝掀袍坐在石凳上,对香袭介绍道,“香袭,这是朕的女儿,沁宁公主,上次你们见过了。”

“公主。”香袭略略点头,眉目清冷,不行礼也不友善。

她初来乍到、不知礼数,我也不喜欢守宫规,因此,她待人冷淡还是不喜欢我,我不介意。

宋帝的眼角眉梢浮起淡笑,问我:“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嘿嘿笑道:“儿臣听闻,香袭姑娘的歌声是天籁之音、九天仙乐,儿臣心向往之。刚才,儿臣从资善堂出来,还不想回去,就到处走走。走到附近,儿臣听见犹如山涧清泉的琵琶声,循声而来,没想到是香袭姑娘在此弹唱。父皇,香袭姑娘的歌喉与曲子,真真是仙乐妙音,美极了。”

“算你有见识,也有耳福。”他笑道,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微微起伏的绿意碧波中,“你可还记得,去年朕初次见你的那日,在西湖湖畔,就是香袭在那小亭弹唱?”

“儿臣自然记得,因此,儿臣才钦慕香袭姑娘的歌艺。”

“香袭,今日怎么有心情在晚清轩弹唱?”宋帝颇为愉悦,面上布满了笑容。

“晚清轩并无寻常花苑的胭脂色,只有浓郁的翠色、连绵的绿意,清幽寂静,也无人打扰。香袭在这里坐了片刻,心境平和,忽然有了弹唱的兴致。”香袭从容道来,嗓音细薄而冷凉。

他呵呵笑道:“原来你喜欢晚清轩,朕就将晚清轩赐给你,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她凝眸注视他,直言道:“陛下的赏赐与隆恩,香袭不能接受。”

宋帝惊奇地问:“为什么?”

香袭的眉目始终恬静无波,“香袭一介歌女,出身寒微,进宫只想唱曲为陛下解解闷,不想招惹是非。若陛下想香袭安好,就当香袭是一个平凡的歌女,不必费心、费神,也不必赏赐什么。”

闻言,宋帝似有所悟,“也罢。今日你有兴致,不如再唱一曲罢。”

香袭眸光微垂,静声道:“兴致已无,香袭身子有点不适,先行告退,望陛下恕罪。”

话落,她径自起身,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履离开。

“香…”宋帝伸臂,想叫住她,因为错愕、惊讶而迟了,佳人已远。

“许是香袭姑娘真的身子不适,今晚父皇陪儿臣用膳,可好?”我连忙岔开话题。

那抹淡如烟、薄如纸的倩影早已不见踪影,他仍然望着,目色怅惘,似乎并无怒气。

许久,他才回过神,面上才浮现一丝不悦。

我含笑道:“父皇,儿臣觉得香袭姑娘特立独行,不畏权势,不媚高位,虽然沦落风尘,却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亭亭玉立,铮铮软骨,清冷孤傲,说不定她是那种外冷内热的女子,也说不定有朝一**终于看到父皇的真心,被父皇的真情感动,对父皇就死心塌地。”

“你说到哪儿去了?”宋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正色道,“她是唱曲的风尘女子,朕对她怎么会…朕留她在宫中,只是欣赏她的歌艺,你不要胡思乱想。”

“好,儿臣不胡思乱想。”我抿唇淡笑,“不过,儿臣觉得吧,虽然她高傲了点,却是极有心气的,与父皇那些妃嫔很不一样。”

“她的确与众不同。”他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眸光悠悠。

我想起那悲伤的曲调,“对了,父皇,方才香袭姑娘唱的曲子叫什么?”

宋帝的脸庞浮现丝丝的伤色,“叫《爱恨成灰》。”

爱恨成灰?

曲调凄婉,歌词凄美,连曲名也这么悲,有一点点刚烈、决绝。香袭究竟经历过怎样的男女情事,才会写出、唱出这样悲痛欲绝的歌?而这支曲子又让父皇想起了什么?

我小声问道:“这支曲子让父皇想起了某些往事?”

一抹痛色在宋帝的眸心泅开,迅速弥漫,泪光晶亮。他怅然道:“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些往事…伊人为谁妩媚,为谁憔悴…夜太漫长,老了相思成悔…凄美了相约,冰冷了谁的心扉与娥眉…”

十几年前的往事?谁的往事?

他喃喃道:“湮儿,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朕?”

湮儿!娘亲!

我震惊地呆住。

原来,这曲《爱恨成灰》让他想起了娘亲,让他悲痛的人,是娘亲!

——

三日之约已至,我来到“九重天”酒楼。

在雅间等了半晌,完颜雍如期现身。

一袭玄色长袍,广袂飘拂,腰间悬一枚古朴的碧玉,宋人衣袍使得他多了三分飘逸,丰神俊朗,风姿湛然,宛若临安城所有世家闺秀的春闺梦里人。

茶水和茶点已上,伙计掩门退下,屋中只剩相顾无言的二人。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我为他斟了一杯热茶,自顾自笑道:“大哥,这是这家酒楼最好的蒙顶茶,你尝尝。”

他依言饮了一杯,我又让他尝尝糕点,尽量不冷场。

忽然,他握住我的手,“三妹,我不饿。”

我有些慌,没来由的,“那稍后再吃。”

完颜雍坐到我这边,面对着我,眼眸深沉得有如无底深渊,“我收到消息,陛下有意迁都。”

“迁都?迁到哪里?”我诧异地问。

“应该是燕京。”他沉重道,“陛下很快就会下旨,在燕京广建宫城。”

“为什么迁都?”心中很乱,仿有柳絮漫天飞舞;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

“上京位处东北苦寒之地,距离中原太远,鞭长莫及,管制起来很是力不从心。迁都燕京,对于掌控、统辖两京、黄河一带大有裨益。”

“那…”

“迁都是家国大事,事关江山社稷、千秋万代,陛下应该是深思熟虑过了,也征得朝中重臣、元老和宗室的同意,才会行事。”完颜雍眉峰微敛,“不过,据我推测,陛下决定迁都,还有一个重要的缘由。”

“什么?”我不敢想,不敢猜。

“因为你。”

他静静地凝视我,这张俊脸无半分笑意,深沉得令人心里发毛。我怔忪地看他,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似乎在抖。

为了我,完颜亮决定迁都燕京,有什么好处?可以更及时地知道我的消息?可以迅速地赶到临安?还是可以让他觉得燕京与临安其实并没有多远?或是可以让他更便利地掳走我?

我竟然笑起来,也许比哭还难看,比面临死亡还惨烈。

完颜雍执起我的双手,问:“你怕了吗?”

我怕吗?是的,我怕完颜亮,怕他再次秘密南下掳走我,怕他不放过我…很怕很怕…

他的手慢慢往上,握着我的臂膀,“别怕。”

也许是他沉稳的话给了我信心,也许是他的手臂给了我力量,我慢慢平静下来,“假若他再次提出和亲,我怎么办?”

他唇角微牵,想以微笑让我放松一些,“放心,你父皇不会应允的。即使宋国拒绝和亲,陛下也不会冒然挥军南伐。”

“为什么?”

“大金国的军士骁勇善战,尤其是宗室子弟和太祖旧部的后代,最为好战嗜杀;不过这些年,他们从宋国掳掠了不少战利品,日子比以前好过许多,吃得好,睡得香,安逸得很。你想想,温饱了,享受了,还有什么理由去征战攻伐?”他的目光犀利得洞穿人心,分析得似乎很有道理,“如今的他们,只想在家中过太平、安逸的日子,打杀、攻伐之事,淡化了很多。”

“你的意思是,金国的将士根本不想南下伐宋?不想打仗?”

完颜雍颔首,“假若陛下提起伐宋,未必一呼百应。”

我涩然地牵唇,那又如何?就算所有人都反对,完颜亮还是会另想办法的吧。

他的手指轻抚我的墨丝,“别担心,我会尽平生之力护你周全。”

就算他有这份心,可是,完颜亮的心计、城府在他之上,他如何护我?不是我不信他、鄙薄他,而是,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大哥,还记得我在桃花坞说过的话吗?我的心意没有变,你呢?”我热切地看他,“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四】

“三妹,你了解我,我从不轻言放弃。”他的眸光越发沉了,仿有千斤重,“我希望,像现在这样,握着你的手,心意相通,直至我们垂垂老矣,携手赴黄泉,死生同在,生死不问。”

死生同在,生死不问。

美丽的誓言,真挚的心意,穿越了生死,令人无法不感动。

可是,大哥,你与我相隔千里,一年之中能有几时像现在这样执手相看?一生之中能有几次携手同在?又有可能一起慢慢变老、共赴黄泉吗?

心隐隐的痛,我道:“大哥,你知道的,无论是宋国皇宫,还是金国皇宫,对我来说,都是华丽的囚笼。我想放远江湖,云游四海,或是寻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世而居。假若有你陪着我,朝听翠鸟啼鸣,午听暖风吹拂,夜赏星辰闪耀,平淡快乐,一生足矣。”

“这种云淡风轻、充实快活的日子,我也心向往之。”完颜雍的眼眸溢出款款柔情,“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三妹,我在桃花坞说过:当我觉得有资格娶你、能够给你平安喜乐的时候,才会对你说:我要你。”

“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久以后?一年?三年?还是五年?”我气急道,又辛酸又悲愤,心中百味杂陈,“你可以等,可是我等不了,父皇会给我选驸马,完颜亮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你究竟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可是,你想过吗?就算我们隐居避世,逃得再远,躲得再隐蔽,陛下还是会找到我们!”他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语声忽然拔高,“天下之大,大不过心,只要有心,就可以找到我们。我很了解陛下,以他的性子,他绝不会放过我们,就算将整个金国、宋国翻个底朝天,就算烽火、硝烟毁了整个天下,他也要找到我们!”

“是!他决心找到我们,但我总有法子不让他找到!大哥,你信我,我有法子!”我也提高音量,竭尽全力说服他。

完颜雍皱眉看我,眉峰如刀,凛然之气迫出;因为激动,他的面颊有点红。

就这么看着我,他的眸光那么沉、那么深,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无从揣测。

面红耳赤,心中却冷凉无比;我明白了,他不会和我一起隐世,他放不下现今所拥有的一切。也许他对我的心意是真的,也许他真的想娶我、与我一生一世携手到老,也许他已为我们的将来做了打算,也许…但是,此时此刻,他不愿为了我放弃他所拥有的身份、地位与家人!

良久,他眸色深重,以诚恳的口吻道:“三妹,隐世就是逃避,并非最好的法子,也未必能躲避一世。眼下并不是最坏的时候,再等一阵子,可能就有转机。”

我冷然一笑,“一阵子?究竟是多久?你可以给我一个确切的期限吗?”

完颜雍苦笑,“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三妹,躲,逃,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若你信我,我会竭尽全力做到我想做到的,你可以在宋国等我,等我功成的那一日。那时,我会明媒正娶、迎娶你,成为我完颜雍的女人。”

不可否认,他的情意是真挚的,他的心意是火热的,可是,等他愿望达成的那一日,也许我已嫁为人妇,或者已被完颜亮掳囚。

我想问:大哥,完颜亮是金国皇帝,手握生杀大权,心思阴毒,手段狠辣,你能斗得过他吗?也许这辈子他不会放过我了,你想从猛豹的口中夺人,除非你更狠、更绝、更毒。

狠、绝、毒,你能做得到吗?

“我可以等,也愿意等,可是父皇不会等,你的陛下也不会等。”我凄然道,“迁都燕京便是明证,大哥,你是否想过,完颜亮下一个举措将会是什么?”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希望你明白,假若我无力保护你,就是要不起你,逃得再远、躲得再隐蔽也无济于事。”完颜雍紧握我的臂膀,语重心长地说。

“只要与你在一起,就算是粗茶淡饭、粗衣布裳,我也甘之如饴。”

“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不是我不愿意,而是,隐世根本行不通。”

“我明白了,不必再说了。”

眉骨酸热,热泪盈眶,我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极力忍着…

也许大哥说得对,隐世不是最好的法子,完颜亮会搜捕我们,就算将天与地颠倒过来,他也要找到我们。可是,难道我就乖乖地待在大宋皇宫等着他出招?就不能从临安消失,身入丛林山野,避得了一时是一时吗?说不定我选择的隐世之处足够隐蔽,他派出的人就是找不到呢?冒险一次又有何妨?

终于,泪水滑落,湿了脸庞,冷了心房。

大哥,你有你的考量与打算,你拒绝与我一起隐世、在万丈红尘中消失,是不舍得现在拥有的身份、地位与亲眷,还是觉得隐世这条路行不通,抑或是其他我所不知道的原因,我弄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了。

罢了,罢了,既然你已给了答复,我也无谓强人所难。

见我如此心灰意冷,完颜雍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急忙解释道:“三妹,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而是…我想给你最好的,不想你跟着我吃苦,你明白吗?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好不好?”

“我不怕吃苦,什么都不怕;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上苍最好的赏赐。”心,越来越冷。

“三妹…”

“罢了,不必再说了。”仅存的一点希望,就此破灭。

他凝眉看我,我也看着他;可以瞧得出来,他极力想说服我,让我安心地留在宋国,安心地当大宋公主,等他来娶我。他满目焦急与忧切,目光凝定,虽然有些慌,但还是坚持他的想法。

完颜雍沉沉道:“听我说,三妹,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在乎…”

我站起身,“你想说什么,我猜得出来。既然你我的想法不一致,那么,就此别过罢。”

类似的话,不想再听了;就算他是对的,我也觉得再无必要纠缠下去。

他也站起身,握住我的手腕,“三妹,只是暂别,是不是?”

我挣出手,清冷道:“既然你已作出选择,那便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情急地拉住我,气苦道:“你要我怎么说才明白?”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淡然道,“你尽快北归吧,对你而言,临安不是久留之地。”

“你会等我的,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怎么努力,完颜雍也不松开我的手。我看着他,有泪欲涌,他见我这般泫然欲泣,才慢慢松手。

道一声“珍重”,尔后,我仓惶逃离。

走出酒楼,泪水轰然滑落。

——

去年,在燕京,他要我留在他身边,伴他一生,我拒绝了。因为,他已是完颜亮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不能再连累他,让自己成为置他于死地的因由。

而今,在临安,我要他与我一起隐退,避世隐居,他婉拒了。

世事真奇妙,也很荒唐,时隔没多久,人心的变化竟然这么大!他想要的时候,我拒绝;我想要的时候,他拒绝。我闹不懂自己的心,也看不透他的心,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捉弄我们?

我和完颜雍有缘再聚,彼此的心意未曾改变,却因为一点点误差而错过一生吗?

不知道,是自己错了,还是他错了,或者,本就不应该将情愫系在他身上。对我来说,他那般遥远,仿如隔着万水千山,仿佛千百道鸿沟阻隔了我们。想和他在一起,像凡夫俗子那般,有情人成为眷属,过一种平淡而充实的日子,却那般艰难。

也许,终究是无缘罢。

一夜无眠。

泪水从眼角滑落,渗入软枕;泪眼干涸,没多久又湿了,不断地流,流着,流着,天就亮了。

大哥,是我强人所难吗?还是你不舍得放弃?是我自作多情吗?还是你不理解我的心?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绝宠【四】

昏昏然地躺到午时,才起来洗漱用,吃完又继续睡。怀瑾和怀瑜不敢问我究竟怎么了,小心地伺候着,忧心忡忡。

这夜,还是睡不着,我和怀瑜各抱着两坛酒来到高高的城墙上。

夜风呼呼,旗幡猎猎作响。站在城墙上,仰望苍穹,星辰闪烁;俯瞰灯火璀璨的宋国皇宫,那连绵起伏的殿宇在灯影的妆点下,巍峨壮丽,旖旎迷离。

守卫请我下去,我粗声恶气地将他们赶走,向北眺望。

即使望不到那人,这么望着、想着,心中也会好受一点。

酒入愁肠,没什么感觉,却上瘾似的不停地灌入咽喉。

“公主,您已经喝了一坛酒,不能再喝了。”怀瑜苦苦地劝,聒噪得很。

“你别管我,回去!回去啊…我要在这里喝个够…”

“您已经喝得够多了,再喝就伤身了。”她想抢我的酒,我推开她,她后退三步才站稳,“公主,听奴婢的劝,明日再喝吧,明日奴婢陪您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