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和微哂,没作声,动作却无比自然顺畅,去隔壁排队替她买烤羊肉串。
店老板目睹这对小情侣的无声互动,扬着唇角将酸奶递过去。见她拆了一盒要吃,还体贴地让出了自己的椅子示意她边吃边等。
沈千盏笑了笑,道过谢,倒没真的坐下。她站在路灯下,挑了个优越的地理位置,挖一勺酸奶看一眼季清和,挖两勺酸奶看两眼季清和。
直到一杯酸奶快见底时,那支漫长的队伍终于轮到了季清和。
沈千盏和季清和相隔数米,除了一道渐渐被人群阻隔的背影,并听不见季清和说了些什么。
她漫不经心地挖着小勺子,将酸奶喂到嘴边。从一数到十,再从十数到一,反复三回,他终于转身,大步朝她走来。
“等久了?”季清和打量了她一眼,指腹擦过她沾了些许酸奶的嘴唇,牵她往路灯下避了避。
她周围客流汹涌,路人游客一茬接一茬的从她身边走过,偏偏她自己跟没瞧见一样,站在路口和一个活色生香的人形立牌似的。
“没有。”沈千盏摇头,接过他递来的羊肉串,问:“季总,习不习惯这样的环境?”
季清和连考虑都没考虑,反问她:“这里和商场有什么区别,一样人来人往,为什么我会不习惯?”
他察觉沈千盏的状态有些不对,握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仔细端详了片刻:“等累了,还是为下午的事跟我生气?”
他松手,不着痕迹地挡住从四面八方窥伺而来的视线,将她藏入自己身形笼罩的阴影之下:“我和季麟前脚回房去拿乐高,后脚阿姨就将乐高送到了季麟的活动室里。我回来听见你说的那些话……”他顿了顿,声线微压:“舍不得打断。”
“我从没听你对我说过这些。”
他不欲在这人来人往的嘈杂环境里解决私事,见羊肉串的料汁正顺着她手中的竹签滑入她的掌心,季清和微一拧眉,抽了张纸巾将她的掌纹擦得干干净净。
抬眼时,见沈千盏盯着自己发呆,曲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回家了,嗯?”
“季清和。”她用干净的手背轻蹭了下被他弹过的额头,反手牵住他。
沈千盏的手指被冰冻过的酸奶盒子熨得冰凉,牵他手时,指尖微颤,有些不自然:“睡都睡了好几觉了,牵个手反而纯情上了。”她自嘲完,微抬了抬下巴,指向酸奶铺子:“我去年来西安两次,两次都住在鼓楼附近。”
“我每天傍晚都会来这里买酸奶,看隔壁排着长队买限量供应的羊肉串。”
“我三十年的人生里,就只有两次想恋爱。一次是在这,想有个男朋友替我排队买烤肉串。第二次还是在这,就现在。”
“立刻。”


第76章 第七十六幕
去年, 沈千盏就是站在这个地方,对自己的婚姻观产生了动摇。
她想过, 三十五岁以后她身边的朋友、同事、工作伙伴都会陆续结婚,组建家庭。无可避免的,她将在这样的环境中独自承受一个人的孤独。
成年人的寂寞很多时候并不源于缺少另一半的拥抱、亲吻和亲密关系,而是很多次独自逛超市时, 缺少一个帮你提购物袋的人;想去新开的或非常喜欢的餐厅时, 缺少一个帮你占座帮你决定今晚菜单的人;也是出差忙碌时,缺少一个送你去机场或等待你归来的人。
无人可以分享你满载而归的喜悦,也无人可以担负起你忙碌生活里始终等在原地的那盏灯光。
她会在一个人的孤独中, 渐渐后悔, 后悔自己选择了独自终老。
沈千盏也想过,三十五岁后她可能难敌社会目光对单身女人的偏见轻慢, 也难敌沈父沈母不断给她施加的压力,甚至连她自己也无法再坚守当初的观念,草草妥协。
她能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就是花期过半,她的心从内而外开始枯萎腐败后,她仍未能等到自己想要终老一生的人。
即使如此,沈千盏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在事情没有到来前就先降旗投降。
她二十五岁那年,定居北京。沈母不知她背负巨债, 见她工作稳定,曾张罗着替她安排过相亲。
沈千盏对这种选妃一样罗列条件挑选色相的相亲宴毫不感兴趣,拂过几次沈母的面子。后来无奈之下赴约, 体验感受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索然无味。
直到去年,她孤身立于人海中,本该六年后才出现的孤独感一下淹没了她。
她规划好的所有节奏,全被这么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甚至有些可笑的念头打乱了。
说来也巧。
就在她最耽于男色与陪伴的隔天,她遇到了季清和。
她见色起意的同时,也急于验证自己到底是人到中年生理饥渴还是真的心中孤独想要有人慰藉,竟真叫她把人翻来覆去地吃干抹净了。
沈千盏当时,与季清和萍水相逢,心里只将他当成西安艳遇的一段露水情。自然不知道季清和的心里还栽种着一片遗世独立的桃花源,对她的默许不过是将计就计,从长计议。还因此得意了一阵,觉得自己魅力非凡,第一次出手就顺利攻下高地。
但即使是那时,她也未生出就此安定的心。
否则她也不至于第二天还如约返回北京,连只字片语都未曾留给他了。
也不知是故地重游感触太深,还是下午那番露骨剖白被他听到的原因,沈千盏今晚颇有些破罐子破摔,豁出去的决心。
——
然而,季清和并未如她想象中的那般欣喜若狂。
他的表情和寻常一样,丝毫没起任何波澜。
短暂的沉默后。
远处传来女孩的尖叫,笑声穿透人群,引得周围游客纷纷侧目。
沈千盏下意识想要转头去看。
目光刚从季清和身上移开,他便低下头来,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来。
这个吻,凶悍强势,容不得她有片刻的躲闪,又狠又深。
周围有人目睹,吹着轻哨起哄。
渐渐的,驻足停留的游客越来越多,善意的轻笑与看热闹的喝彩声此起彼伏。
唯他旁若无人,将她藏在怀里,吻得投入又深情。
良久,周围人散。
他鼻尖抵着她的,握着她的手放在心口。
掌心下,他那颗心跳得急促又稳健,像燎原般,将她的掌心烫得微微温热。
沈千盏嘴唇轻抿,抬眼看他。
不期然撞入了一片深邃的星光中。
他含笑,低头去吻她的指尖,温柔又虔诚:“等你松口太不容易了。”
“早知道你这么好哄,我就该带你来西安。”他喉结一滚,又想吻她。
方才是情难自禁,眼下是目中无人。他将她压在树下,一遍遍反复亲吻,次次都是浅尝即止,偏唇纹相印,似亲吻视如珍宝的宝藏般,爱不释手。
沈千盏这会才有些害羞了。
她扯了扯他领口,忍不住低声:“别在这,先回去吧。”
季清和低笑一声,从容道:“好,回去慢慢说。”
后半句的那个“慢慢”他咬得极重,似有暗指般,连声音都透着股低沉的沙哑。
于是,从回民街到季清和市区别墅的这十几分钟像按了慢倍速播放键般,变得尤为漫长。
——
十分钟后,车驶入地下车库,停入车位。
随着自动帘卷门开合启停,到彻底复位。沈千盏没来由的呼吸一紧,紧张起来。
她对今晚接下来要发生的谈话与事情,心照不宣。
以前的睡,只是睡。放得开,就多几个姿势,不用谈情不用说爱,洒脱自在。
今晚的睡,却不止是睡。睡前起码还要交一篇小作文,就跟签买卖合同一样,得有章有戳确定好长期关系,做完这些才能以成年人的仪式快快乐乐地庆祝一炮。
想到这些,沈千盏忽然有了压力,连带着进门时的脚步都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季清和虽走在她前面,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她。
见她故意放缓脚步,也不催。
他见过沈千盏的雷霆手段,也见过她为了促成合作达成目的耍心眼使心机。正因为此,他才觉得她眼下掩耳盗铃般以为不面对就可以逃避的状态难得可爱。
——
别墅的地下车库离客厅仅一层之隔。
进屋后,沈千盏先换鞋。
季清和落后她一步,转身关门,落锁。
防盗门的落锁声太过清脆,在空荡无人的房间内显得尤为突兀。
沈千盏头皮发麻,也顾不得穿鞋了。
她此刻就像被架在油锅上煎烤的猎物,心里时时刻刻绷着弦,不知何时会被拨响又何时要下油锅。
这种不由得自己掌控的情绪太难受,沈千盏干脆站在玄关,不走了。
季清和瞧得发笑,边换鞋边明知故问:“怎么了?”
沈千盏没说话。
她踢开左脚已经换好的拖鞋,赤脚踩在入门的毛毯上,伸手索抱:“走累了。”
季清和从善如流,将她打横抱起。
她身量轻,在他怀中蜷着,极欲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偏偏她不自知,揽着他脖颈的手指不安分地蹭了蹭他耳后的那寸皮肤:“老沈的耳根子软,婚后对我妈言听计从。”
她瞥了他一眼,指尖撩了撩他的耳垂,问:“你呢?”
玄关的感应灯在两人离开后,噗的暗了下来。
季清和借着投入室内的月光,一步步踏着楼梯,将她抱入主卧。
闻言,他有片刻没说话。
直到将沈千盏放到卧室内的书桌上,他才似笑非笑地回答了一句:“我该硬的地方硬,该软的地方软,全看你怎么用。”
他双臂撑着桌面,俯下身来,吻她鼻尖:“有什么问题和顾虑,趁今晚都问了,过期不候。”
沈千盏挑了挑眉,不太确定道:“任何?”
“任何。”
沈千盏问:“几个前女友?”
“没有。”
沈千盏不信:“没有?”
三十好几,事业有成的男人,居然没有前女友?这要是放娱乐圈,她下一个问题就该问“那有几个男朋友了”。
“是没有。”他拧开书桌上的那盏台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性启蒙太早了,对女人没什么兴趣。”话落,见她面色有异,猜她是想到别处去了,慢慢补充了一句:“对男人也没有。”
沈千盏原先是想趁机听听季清和感情史的,见他的历史一清二白,瞬间没了查问的心情,正要换个话题时,他微一沉吟,补充了一句:“你要是问喜欢过几个,我倒是能数给你听听。”
沈千盏直觉他没怀好意,不愿意白白上钩:“不问。”
“没什么好问的。”
人都有过去,或年少轻狂,或肆意张扬。吃了人世三十年的饭不可能真的跟白纸一样,什么过去都没有。
她也不在乎他曾经是否有喜欢的人,眼下她所看见所了解的季清和,令她无比安心,这就够了。
季清和就着灯光细看了她一会,问:“真没有想问的?”
沈千盏摇头。
她将垂落眼前的碎发勾至耳后,舔了舔唇,半晌才说:“我这人比较谨慎,如果不是确定你喜欢我喜欢得不行,我是不愿意主动的。”况且,现在只是刚确定个恋爱关系,能走多远走多久,都是个未知数,问季清和的感情史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唯一问题了。
“是喜欢你喜欢得不行了。”他又笑,声音低低的:“知道你在北京,跟孟女士要了个中国区执行总裁的头衔,常驻北京。”
“知道你需要投资,倾家荡产,耗尽心力。”
“为了方便追你,故意把自己送到你的眼皮底下,当免费劳力。”
“一个电话打不通,虽知道你一定平安,还是忍不住临时改道,冒雪去找你。”
“明决觉得我疯了,只有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他一句句,语气低沉,像在控诉。
可惜沈千盏早不是刚满十八,懵懂无知,能被甜言蜜语轰炸得晕头转向的小女孩:“你休想骗我,不终岁这笔投资不是衡量利弊后出投的,我把头拧下来给你。”
被她毫不留情面的揭穿,季清和也不恼,他把玩着沈千盏的手指,视线良久都没移开:“你也知道其余都是真的?”
始终没避开他挖的坑的沈千盏:“……”
“耗尽心力是真的,”季清和抬眼,与她对视:“独家投资的风险太大,我不耗尽心力,未必可以做到。”
沈千盏张了张唇,话在嘴边变了几变,仍坚持跟他唱反调:“那也只能说明你早有预谋。”
“我没追过女孩,不是你也不会再有别人。”他嗓音忽暗,说:“你别污蔑我的真心。”


第77章 第七十七幕
他这后半句, 忽的软了声调,一箭穿心。
沈千盏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 季清和是花了多少心思才软化了她的尖刺,磨平了她的棱角。
这些仅是他说了的,还有许多他没说出口的,例如:解她饭局所遇刁难之危, 免她危机公关的腥风血雨之困。
每一件, 她都记得。
这些年,所有人都只看得见她的权势与话语权。“金牌制片人”的光环之下,沈千盏背负的是所有人觉得她无所不能的压力重担。
她不能出错, 不能做不到, 不能无法解决。
弱者可以犯错,可以无能为力, 可以随时放弃。他们的失败可以轻易获得谅解,获得怜悯,获得宽容,唯独她不行。
她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人嘲万人骂。
与她利益相关的反方,会拿着她所谓的黑历史肆意攻击,牟取好处。
与她同一阵营的,只会可惜她被拿捏了把柄, 命令她务必解决,不许危及项目。
她的风光背后,是如蝼蚁般被摆布的命运。
有的是人等着她重新跌入谷底, 好再来狠狠踩上一脚,看她万劫不复,挣扎求生。
没人知道,她不爱喝酒。
为了应酬,她不得不适应酒桌文化,陪资方尽兴。日积月累,喝酒成了习惯,连她自己都忘了,她曾经是那么的厌恶酒精。
也没人知道,她原先并不是现在这种性格。
她的内心住着个文艺调的小女生,话不多,梦却不少。满嘴的热爱生活,向往世界,可真正拥抱了这个世界,才知人心可畏,并非每个角落都有阳光拂照。
在遇见季清和以前,她过得就像海上浮萍,既要明哲保身还要平衡三方关系。
资方撤资、商业交易、资本倾轧,她在这些身不由己里独自披矛拿盾,不能显露一丝胆怯。
可直到遇见他,沈千盏才知道,她也可以被人保护。
她不用特别强大,路再难走,到了悬崖深渊的尽头,她仍有一条退路,能护她从枪林箭雨中,全身而退。
沈千盏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她凝视着季清和,眼里的光渐渐明亮,像悬在渡口的灯笼,将万顷池水映得波光潋滟:“行吧,自己招惹的,自己负责。”
季清和没接话。
他喉结轻滚,似再难压抑对她的渴望,低头吻她。
这次名正言顺,他有意纵火,不再在意交融的快感,极尽耐心地与她厮磨。
一瞬间,沈千盏像是回到了去年西安的那晚。
从决定发生关系到发生关系的过程其实很短暂,她去酒柜取酒助兴。
为了壮胆,沈千盏特意开了瓶烈酒。
连酒盏都没用上,开瓶后,她直接含着瓶口,吹了一口。酒香浓郁,像何处点燃了香薰,弥漫着淡淡的苍梨香。
她将酒瓶递给季清和时,他顺手握住她的手腕,含住了她的嘴唇,从她口中渡了一口酒液。
好像从那刻起,她就醉了。
醉得不想梦醒,只想与他共赴云雨。
那晚也像现在一样,他的强势,将她衬得渺小如他掌中之物,任他予取予求。
她的身体仍记得当时的感触——她在他身下发颤。
从亲密相触起,她就难以自抑的浑身发烫。
所有的感官在瞬间集中到一处,满室黑暗中,她只看得见他眼中欲来的风暴似要吞噬城池,碾碎尘埃。
他偏偏不急于攻破城门,让她如砧板上的鱼肉,眼睁睁看着刀锋凌驾于头顶,却不知它到底何时才愿意落下。
要是沈千盏对接下来的事一无所知也就罢了,偏偏她知道要发生什么。在刀锋彻底落下前,她一次次描绘着城破之际的销魂欲死。
身体传来的感官,是他置于她双腿的腿根处,一遍遍上阵磨枪。
几次临到关口,他便恶劣撤兵,将她一颗心悬之又悬,吊在半空,始终不给个痛快。
后来她终于如愿,他意外于她是第一次。
等她适应后,将她从桌上抱至床上,再不复方才的孟浪,一点点极近耐心的开疆拓土。
沈千盏从头至尾,都没感受到几分痛苦。只有他眼中压抑的风浪,在她跌宕起伏后,一朝之间爆发,拽着她的脚腕,将她一并拖入深渊,共同沉沦。
今晚的时间,也像被无限拉长。
他吻着她的嘴唇,含吮,轻咬。听她呼吸渐渐急促,他眼中含了深邃的笑意,目不转睛得看她一步步被他引导着,深陷漩涡。
而他,就在那轮漩涡之中,搅弄风云。
——
一幕戏罢,沈千盏精疲力尽。
刚才在书桌上,她后背被蹭得发麻发痛,这会只能跟只软脚虾一样,趴在床上平复剧烈的心跳。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须臾,水声停了,季清和腰间围了条浴巾,赤脚步出。
卧室内只亮着一盏台灯,床畔昏暗。
他在床侧坐下,给她喂了口温水:“背还疼不疼?”
沈千盏没脸回答,香肩微耸,露出半片白皙的后背,让他自己看。
他开了灯,顶圈一层照明灯光下,她肩胛至后背整片皮肤都被磨得发红,触目惊心。
他看着不忍,低头吻了吻她的蝴蝶骨:“我去拿点药。”
沈千盏看不见自己的后背,闻言,半撑起身,扭头去看。这个姿势将她的腰窝弧度尽显,女人特有的身体曲线流畅得像副远山起伏的艺术品。
季清和眸色一深,不动神色地将被子压回她的肩上,下楼去找药膏。
涂完药,后背的火辣痛感终于缓解。沈千盏趴在他怀里,忽然嘀咕了一句:“不说男人二十五岁以后,水平普遍下降,怎么到你这,这句话一点也不适用。”
季清和垂眸看她一眼,替她掖好被角:“你比较希望我水平下降?”
也没有。
她只是捡了便宜还卖乖而已。
她不接话,季清和也没再追问。
谁也没说话。
卧室里,一下安静下去,只余窗外风声呼啸,似正酝酿着一场雷暴。
他勾了一缕她的长发绕在指尖把玩,顺便提起明天回无锡的事:“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到无锡刚好傍晚,明决这趟会和我们同行。”
沈千盏嗯了声,在他颈窝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有个事,跟你商量下。”
季清和猜到她想说什么,先她一步发问:“想把我们的关系先藏起来?”
他语气平静,似早猜到她的打算。
沈千盏没从他的话里听出他有情绪,但料想他心里多少会有些意见,想了想,委婉地措辞道:“‘藏’这个字用的有点过分了,我是想《时间》杀青前,尽可能低调,以免影响剧组工作人员的工作热情。”
“工作热情?”季清和抬起她的下巴,和她对视了一眼:“你那些花名单的工作热情?”
沈千盏:“……”
她哪来的花名单?
似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季清和松开她那缕发丝,托着她的腰将她往上抱了抱:“听说组里的男演员有一半是你照着自己的喜好挑进组的?”
沈千盏顺势,半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吃醋啊?”
她一句话,以攻为守,将他未出口的话全堵了回去。
季清和挑挑眉,眼神与她交锋数秒后。右手伸入被下,从她肩背滑过,结结实实地拍了一下她的臀。
下手倒不重,只是这一招出乎沈千盏的意料,她愣了几秒,脸一下涨得通红。
“我醋劲大。”他打完又去揉,声音低低的,似警告又似随口说说:“下手容易失了分寸,你眼里心里只有我,才能世界和平,安稳度日。”
“记住了?”
记住个鬼。
沈千盏将手肘支在他胸口,突发奇想:“假设哪天你从别人口中听说,我的房间夜夜有男人造访,你会怎么办?”
季清和反问:“还需要从别人口中听说,光是我自己就看见过不少回。你房间哪晚是空着的?”
沈千盏笑。
她看着季清和,越看越喜欢,喜欢到忍不住低头亲亲他:“认真点,模拟情景呢,你刚还说,我今晚问什么你都会回答。”
季清和想了想,没考虑太久,说:“我不会从别人口中了解你,你说没有,就是没有。”
沈千盏又笑,继续追问:“那……剧组有人追我呢,穷追猛打的那种?”
“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件事在有苗头时,就被掐灭了。”他答完,又在她臀上一捏,说:“你对我,不就这样?”
沈千盏心虚得干笑了两声,她那不是没想到会有今天嘛。
更何况,要不是经历了这些,她哪能看到他的真心?就算她当初早早答应了下来,感情也未必会一帆风顺。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以投资为条件,豢养我,反而会弄巧成拙?没准,我们就因为猜忌、不坚定或者我的自尊心,越走越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