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荷见状,霍然抓住了秋长风的手,激动道:“那你怎么还要管这些无用的闲事?”捧火会笑傲海上,行踪不定。叶雨荷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绝不能找到捧火会,更无法见到捧火会宗主。她关心则乱,只想秋长风能再施才智去救自身,眼见秋长风又要剿灭乱党,浪费光阴,忍不住地心焦。
秋长风远望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他的手,似乎也有些僵硬。
叶雨荷从未见秋长风如斯表情,期期艾艾道:“长风,我说错了什么?”
秋长风转头看着叶雨荷,眼眸中有着说不出的坚定:“我管的不是闲事。”见叶雨荷不解,秋长风轻叹口气,缓缓道:“雨荷,我是个锦衣卫,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做。”
叶雨荷听秋长风突然换了称呼,娇躯微颤,可蓦地明白了秋长风用意,又是甜蜜,又是心酸。
朱允炆复辟,勾结前朝叛逆捧火会、东瀛忍者为乱海域,甚至天下可能因此陷入大乱。这件事极为紧迫,耽搁不得。秋长风是锦衣卫,锦衣卫虽在很多人眼中看似不堪,但关键之时,还要肩负维护大明安危的重任。
因此,秋长风虽不听命汉王,但遇大明危机关头,还是要和汉王携手铲除叛逆。
叶雨荷明白了秋长风的用意,也知道秋长风为何对她换了称呼。秋长风已把她当作最亲近的人,因此希望她能够理解。
秋波盈盈,泪眼蒙眬,叶雨荷哽咽道:“我明白…我理解,可你终究时日无多。”
秋长风望着那梨花带雨的脸庞,心中绞痛。终于伸手,轻轻地擦去那伤情的泪水,微笑道:“人怎能不死呢?我们这些人本来走的就是不归路,早死晚死有什么两样。更何况…”顿了下才低声道:“我的直觉告诉我,那里说不定就是捧火会的巢穴所在。”
叶雨荷一震,喜极而泣,才待追问,就见到霜降大踏步走过来,立即收声。霜降冷漠道:“秋千户,人手准备齐全了,不知你是否可以出发了?”
秋长风看了叶雨荷一眼,道:“现在即可。但我准备带叶捕头前往,不知霜降兄是否反对?若是不妥的话…”
霜降冷冷截断道:“汉王已吩咐,一切听秋千户的吩咐。”
秋长风点头,当下和叶雨荷、霜降等人上船出港。这次海上奇袭,亦求兵贵神速,所用行舟均是船身狭窄,比起秋长风来时所用大船都小了很多,天策卫两百人,分十艘船只装载,首尾相衔。
船一出港,秋长风立即吩咐:“船向南行驶二十里。”
霜降和秋长风同船,闻言一怔,冰冷道:“秋千户,我们要去的岛屿是东北。”他虽听汉王的命令,但对秋长风一直没什么好感。这次身为副手,见秋长风大战之际,还带个女人婆婆妈妈,心中难免轻视,见秋长风一说就错,更是不满。
秋长风神色不动,反问道:“不知道汉王让霜降兄指挥呢,还是让霜降兄听我的吩咐?”
霜降脸色冷然,凝望秋长风半晌,这才传令道:“转舵南行!”
群船转向张帆,立即向南驶去,等日到正午时,秋长风下令,让船只东行。霜降这次居然没有反对,只听秋长风命令行事。
天高海阔,阳光洒在碧海上,泛着天蓝光芒。
叶雨荷见船东行,心中微动,突然对秋长风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见秋长风凝望着天际不语,叶雨荷略带振奋道:“那无名荒岛既然是叛逆的巢穴所在,想来必定有戒备。尤其是面对东霍的方向,更会在叛逆的留意范围中。我们若从这径直前往东北,不等近岛,说不定就会被他们发现行踪。你准备兜个圈子反绕到那岛的西北。那些叛逆对那个方向自然不甚留意,我们成功的希望也就大了许多。”
她说到最后,声调提高,却是要说给霜降去听,因为她不想别人误会秋长风。霜降闻言,眼中果然有分异样,斜睨了秋长风一眼,脸色虽还阴冷,但多少和缓了些。
秋长风还是望着远方,喃喃道:“此行生死攸关,我们必须谨慎行事。茫茫海上,若错一分,只怕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叶雨荷目光清澈,如同那海面的清波:“你既然知道此行生死攸关,为何还要带上我呢?我一直以为,你会借故不让我上船的。”
秋长风缓缓转头,直视叶雨荷如梦的眼眸,突然笑道:“我眼看要死的人,拖一个垫背也是好的。”
叶雨荷微微一颤,却不像往昔般恼怒,只是轻声道:“你不用再这样了,因为我早就明白了你这个人。你看似刻薄,可从来只会为他人着想。你知道就算不带上我,我也会拼命跟你出海。既然如此,你和我一起,还能照顾我几分。”
秋长风眨眨眼睛,望向海面,故作哂笑道:“你总是把我看得太好了,你怎知我不是要你帮我拼命…”不待说完,身躯微震。
只因叶雨荷伸出柔荑,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掌道:“你为何到了如今,还不想让人看穿心思?其实相守百年也罢,只活百天也好,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秋长风手微微颤抖,反问道:“那什么才算重要?”
叶雨荷温柔地望着秋长风,缓缓道:“重要的是,我明白你的心。我希望你也能明白!”她不想说什么同生共死。她知道,秋长风若死了,她肯定也活不下去。她只希望秋长风明白,在她的心中,只要爱…哪怕一天也好。
可秋长风究竟明不明白?
有海鸥划过蔚蓝的天空,带出一道亮白的银线。
秋长风眼中好像也有闪亮,好像不懂,又好像早已明白。他不再说什么,他也知道,此刻再说什么也是多余。
他只是握住了叶雨荷的柔荑——紧紧地,如同此生的守候,温柔,可寂寞如夜。
入夜时分,快船折而北行。霜降对航海一事颇有经验,明白秋长风的用意后,甚至不等秋长风吩咐,就开始掉头转舵。
子夜,繁星漫天时,就算叶雨荷都知道,那无名的荒岛已经不远,他们兜了个圈子,终于近了叛逆的巢穴所在。
不多时,前方暗夜中已现黑影一点。
随着船只前行,那黑影渐渐变大,如同一个怪兽盘在海面。叶雨荷已看清,那是个蜿蜒数里长的海岛。岛上怪石嶙峋,树木低矮,很多地方,看起来竟寸草不生。
那荒岛上半点光亮都没有。叶雨荷见了,心中错愕,暗想这里若真是叛逆巢穴所在,为何无半点人迹,难道说消息有误?
霜降低声道:“秋千户,那里就是汉王说的无名荒岛,我们接下来如何去做?”
秋长风凝眉道:“你我前头探路,其余船只列成三排,间隔二十丈登岸。弩手准备,应付突发事变。若无事变,登岸者留守,等所有人上岸后,再进一步行动。”他并没有和叶雨荷一般的想法。汉王虽是孤傲,但绝不会拿军机开玩笑。汉王既然如此慎重,这岛上肯定会有问题。
一路行来,虽然天公作美,无风无浪,可秋长风心中却总有担忧。
他经过多年冷酷又神秘的训练,这半年来,又遇到常人一生都难遇到的险恶危机,早养成野兽一般的警觉。
他很多时候可料敌先机,一方面是凭借乾坤索的经验,另外一方面却靠本身的敏锐。
他初看到这荒岛时,内心就狂跳不已,总感觉会有极为惊怖的事情发生。但最让他惊凛的却是,他看不出危机究竟何在。
看不出的危机,才是最大的危机!
但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无论如何,他们总要去岛上看看。秋长风立即下了决定,让众人分批登岛,所列阵仗,却是为了应对突变。
霜降虽冷,听秋长风下令,也有些佩服。因为他一时之间,也绝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立在船头,身形微伏,一颗心也是忍不住地狂跳。
船上的天策卫,亦是知道危险已至,奋力划船。
快艇飞快地接近了岸边。
惊涛拍岸,卷起浪花如雪。他们登岸处,怪石嶙峋陡峭,寸草不生,地势颇为险要。
陡然间船身一震,快艇终于靠岸。霜降不等船稳,早飞身上了一块大石。众天策卫纷纷下船,手持硬弩,如狩猎的猎人般,抢先扼住地势要害。
石影憧憧,人影却一个不见。这个岛屿,竟像是荒芜的。
众人错愕间,可还是全神贯注,守护其余的人手上岸。
叶雨荷手按剑柄,沿乱石向北行去几步,陡然间感觉脚下一软,骇然纵起。不等下落时,秋长风已到了她的身边,低喝道:“怎么了?”
他喝声未毕,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霜降也赶了过来,眼中厉芒闪动。原来乱石的夹缝中,竟有具尸体被夹着。方才叶雨荷一脚踩在尸体上,感觉有异这才纵起。
那尸体是渔夫的打扮,看似在水中浸泡了多日,都胀了起来,容颜有着说不出的恐怖狰狞。
叶雨荷虽也见过不少死人,可见到这尸体的狞恶,她还是不由得向秋长风靠近几许。
秋长风看了尸体几眼,向霜降望去。霜降明白秋长风的意思,低声道:“是汉王派来的人。他…难道是因为船只失事,被淹死的?”
霜降见荒岛没有半分生息,又见先前的同伴这般,亦是心中困惑。
秋长风摇头道:“绝非淹死的。淹死之人会手紧腹胀。这人虽浸泡多日,看似溺毙,但手散小腹不胀,显然是被人杀死丢在这里的。”
霜降心中凛然,握紧了双拳。
叶雨荷也看出这点,低声道:“天策卫被人杀死抛尸,说明这岛上真有问题。我们该怎么办?”
这时天策卫高手尽数上岸。秋长风望着那蜿蜒诡异的荒岛,心道这荒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真的要搜寻,眼下这些人一晚也不见得搜完。更何况,众人对这里地势并不熟,敌人若有埋伏的话,这两百天策卫会不会也像金山那样?
正沉吟间,霜降沉声道:“有人也好,无人也罢。趁这月色,我们总要搜搜!”
秋长风缓缓点头,说道:“霜降兄,烦你点出三十硬弩手守住船只…”
霜降愕然:“岛屿不小,我们人手本缺,为何还要派人守船?依我之计,不如集中所有的人力,趁夜搜寻就好。”
秋长风皱了下眉头,缓缓道:“可敌人若趁我们入岛之际,毁去船只,那我等如何回转?”
霜降脸色微变,望着秋长风,半晌才道:“还是秋千户想得周到。好,我立即分配人手。”
秋长风心中却感觉有些奇怪,因为霜降久在汉王身边,绝非鲁莽蠢笨之辈。按常理来讲,秋长风提出建议开始,霜降若是谨慎,就早该明白秋长风的意思,可霜降好像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秋长风屡次能死中做活,就是因为想得更多。不过他虽想到这点奇怪的地方,却不说出。等霜降分配完守船人手后,秋长风又让霜降将其余一百多人分成四组,有三组分别从西方向东、北、南三方向搜进,若遇异常,马上回转禀告,若真遇敌交手,立即放烟火为讯。
秋长风吩咐完毕,和叶雨荷、霜降却带最后一组人手,直奔近海岸岛屿最高处,以策周全。霜降除初时有些异样外,对秋长风的吩咐均是照做。秋长风看不出任何问题,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这荒岛上树木稀少,众人上了岛屿最高处。举目望去,几乎能一览岛上半数地势,亦能看到三组天策卫缓慢向三个方向搜索。
不到半个时辰,三组天策卫相继有消息传来,已搜寻岛屿小半数的地域,天策卫尚未发现一人!
秋长风心中不安,可还能沉住气。叶雨荷却已按捺不住,向霜降喝问道:“汉王不是说…这里会是叛逆的巢穴,怎么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
霜降脸色真的比霜都要冷,他身为汉王手下,见叶雨荷竟敢质疑汉王所为,才待呵斥,陡然间神色一变。
一道烟火竟从岛屿东处的荒山射出。夜幕中,耀目中带分惊心动魄。
霜降一见,立即喝道:“去支援。”他话音才落,人已到了数丈之外。天策卫诸人一见,立即举步跟随而去。
秋长风见状,心中苦笑,暗想汉王虽说让我主事,但这些人当然不会听我号令。事到如今,他当然也顾不得这些小节,见敌踪已现,才待追去,突然止步,扭头望过去。
叶雨荷竟还站在原处,可却望向北方。
秋长风略有奇怪,他当然明白叶雨荷执意来此,就是为了寻找捧火会余孽,为他解毒。有敌踪现出,按理说叶雨荷应该是第一个冲过去才对,为何她竟动也不动?突然瞥见叶雨荷的脸色,秋长风心中一寒,因为他从未见过叶雨荷有如此难看的脸色。
叶雨荷不是个胆小的人,可她眼下却是脸色苍白,眼中带分惊怖,一只手握住了剑柄,却没有拔出剑来。
秋长风立即问道:“你难道看到了什么?”他见到叶雨荷一副见鬼的表情,盯着北方一处嶙峋岩石,感觉叶雨荷必定见到了什么。
不想叶雨荷身躯一震,只是缓步向北行了数丈,突然解下剑鞘,击在了岩石上。
那些岩石看起来质地都极为坚硬,剑鞘击在上面,纹丝不动。这本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但叶雨荷脸上又露出了极为古怪的神色。
秋长风忍不住皱眉道:“雨荷,你做什么?”
叶雨荷霍然抬头,看了秋长风一眼,神色迷茫道:“没…没什么?”突然看到那烟火的余烬在空中散落,“啊”了一声道:“那里有事,我们快去看看。”她举步就走,转瞬奔出数丈。
秋长风总感觉一来到这荒岛,不但霜降有了问题,就连叶雨荷都变得古怪起来。他想到这里,忍不住的心惊,但还是跟了上去。
这时明月西沉,荒岛之中更显朦胧。有海涛击岸,如吼如怒,海风吹拂,如哭如泣。此情此景,秋长风饶是胆壮,也不由得兴起股无力之感,只觉得乱石树影都动了起来。
叶雨荷突然止步。
秋长风没有料到,差点撞在了叶雨荷的身上。见叶雨荷脸色发白,秋长风一阵心痛,还能轻声道:“又怎么了?”
叶雨荷紧咬贝齿,只是痴痴地望着秋长风,良久后才道:“长风…我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我就算和你一起死在这里,今生也无怨了。”她素来冷漠,但经秋长风几次生死相救,又知秋长风是数年前的那个人,早对秋长风倾心。但若不是这荒岛气氛迷离压抑,她怎么也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秋长风有些错愕,但眼中更多的却是感动:“我…”他本想说,我就算性命不顾,也要保你的周全。你难道不知道,在我心中,你远比什么都要重要?
可不等他开口,就被叶雨荷伸手掩住了嘴唇。
天地似乎静了片刻,抑或是许久,叶雨荷才道:“你也信我的,是不是?”
秋长风嘴唇感觉着那手指的暗香和冰冷,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
叶雨荷目光迷离,低声道:“那我若说,我刚才见到那岩石竟活了起来,甚至有鬼冒了出来,你会不会信我呢?”
她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惊悚之意,她眼中也带分急于求证的神色。
原来她方才竟然见到了鬼!
烟花炸放的那一刻,叶雨荷却突然见到北方不远处的岩石动了起来,然后就有个鬼脸露了出来!
那实在是十分怪异的感觉。她感觉那个鬼狰狞丑恶,虚无缥缈,好像就像是径直从岩石中走了出来。
而那岩石,在月影海风下,好像也幻化成精,居然活动起来。
她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眨眼的工夫,鬼怪就已不见。她方才敲击岩石,不过是想看看那岩石是否真的变成了石精。可让她失望的是,岩石还是岩石,鬼也再没有出现。
她觉得见到的是幻觉,因此不能对秋长风说出见到的一切。可她又感觉到不踏实,终于还是忍不住向秋长风说了出来。
秋长风静静听完,脸上居然没有半分不安的表情。他只是立在那里望着叶雨荷,脸色却开始变得苍白了起来。
叶雨荷见到秋长风表情,反倒有些不安道:“长风…你…不信我?”
秋长风缓缓转身,目视十数丈外黝黑的岩石,缓缓道:“我信你说的。”叶雨荷只感觉心情一松,听秋长风又道:“可我不信你看到的是鬼!”
叶雨荷一怔,心道若不是鬼,怎么会如此缥缈地从坚硬的岩石中走出来。她心中困惑,才待发问,就听有个声音淡淡道:“两位如今才来吗?”
叶雨荷遽然变色,望向前方的岩石,嗄声道:“就是这个鬼。我方才见到的就是它!”
怒涛卷岸,明月惊风中,霍然有个缥缈的身形从坚硬的岩石中走出来,五彩的鬼面,神色狰狞。

第九章 身 份

叶雨荷浑身颤抖起来。她虽是捕快,但毕竟是个女人。这种荒岛,陡然见了这种情形,不要说是女人,只怕男人也早就骇得喊起来。
秋长风竟然没有喊,他简直不是人。他的神经也如铁炼过一般,早就坚逾金石,蓦地见到那鬼好像从地下冒出,他除了脸色更显苍白,居然还能平静问道:“你在等我们?等我们做什么?”
那个五彩鬼面的妖怪向秋长风招招手,轻飘飘道:“秋长风,我乃阎王座前无常。知你中了青夜心,虽用刀断四脉法续命,但难改命数。如今你阳寿将近,阎王爷特命我拘你前往地府。”
孤岛荒深,那鬼说话断断续续,实在是鬼气森森。他举动飘忽,远远望去,让人只感觉这里已非人间。
那岩石突然活化,难道说…那里就是地府的入口?
叶雨荷虽是害怕,闻言心中大痛,突然上前一步,嘶声道:“该死的是我,你要是索命,就找我好了。”她心中绞痛,不止一次地在想,当初秋长风若不是救她,就不会中了青夜心。她欠秋长风实在太多太多,如果真有选择,她宁可中毒的那个是她。
如此迷离惊怖的场所,她突然变得说不出的软弱和疲惫。而很多人,往往在这种时候,才会现出真情。
那鬼儿不为所动,只是道:“阎王注定三更死,谁都活不到天明,秋长风也不例外。叶雨荷,你…改不了命运的。”
叶雨荷凄婉欲绝,还待再求,就听秋长风冷漠道:“她不能改命…那你呢…行不行?”
那鬼儿似乎从未想到秋长风有此一问,略带错愕,一时间竟无法作答。命运难揣,天意难违,就算是无常,显然也没有改命的能力。
秋长风目光如炬,盯着那鬼儿道:“但我知道,你实在有改命的能力。”
那鬼儿嘎嘎笑了起来,并不作答,但笑声中似乎也有了不安之意。叶雨荷闻言却是心中震颤,不解秋长风为何如此肯定。
秋长风目光一直不离那鬼儿的身上,突然又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那鬼儿见到秋长风的冷静,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诧异道:“在哪里?地府吗?”
秋长风这次回答更是奇怪:“不是地府,是在神庙。”叶雨荷还是不解,那鬼儿立在那里,似乎连笑都已经忘记。秋长风凝望那鬼儿,缓缓道:“你做人不明智,做鬼也不高明。叶欢,你真以为可以骗得过我吗?”
那鬼儿一震,失声道:“你…”鬼儿的脸色好像也变了,那一刻变得极为的难看。
鬼是叶欢!
秋长风本不信鬼。他见到那鬼的时候,立即认定那是人假扮的。但那人是谁,他还不敢确定,但一听那鬼说刀断四脉之法的时候,他脑海中就灵光闪动,立即肯定那人就算不是叶欢,也多半和叶欢有关。
除了叶雨荷外,知道秋长风中毒的人,也只有叶欢才会出现在这里。
见到那鬼脸五彩,秋长风似曾相识,突然发现这个鬼儿好像和青田那鬼面人有几分相像。一念及此,他立即想到,在青田时遇到的那个鬼面人,很可能是叶欢。
叶欢一直搅乱大明的江山,在青田参与日月歌的争夺,再正常不过。
秋长风想到这里,冷静出言试探时,见鬼儿有异,心中倏冷。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做错了一点。他若是一人的时候,揭穿叶欢的真相可反客为主,查明真相,但他不该在叶雨荷面前提及叶欢。
秋长风话音才落,那鬼儿震骇之际,叶雨荷就蹿了出去。
那鬼儿竟是叶欢。叶雨荷听到这里,立即恍然明白了一切。这岛上多半有密道,叶欢是从密道中走出,只有叶欢才知道秋长风中了毒,所以装鬼索命,也只有叶欢才能为秋长风解毒。叶欢持有金龙诀,因此叶欢可以改命,制住叶欢,抢回金龙诀,一样可以为秋长风改命,救回秋长风。
叶雨荷怕鬼,但不怕叶欢。叶雨荷拔剑。
锵啷声响,剑发凤鸣之声,剑泛白光,清冽雍然。光芒柔和,如出水芙蓉,可杀气凝寒,似北风凛冽。
谁都没想到叶雨荷有这么快的身手,秋长风亦没有料到。他心知不好时,已伸手去拉叶雨荷。他知道那鬼儿若是叶欢,必定会有埋伏,他不想叶雨荷冒险。
可差之一线。
那青影带着白光,几乎在电闪之间,就刺到了那鬼儿的身前。
鬼儿突然不见。叶雨荷一凛,生死关头,立即发现鬼儿身后的岩石早就移开,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她几乎想都不想,长剑潋滟,追刺入洞口。
洞中多半会有机关,叶雨荷当然知晓,因此她一定要盯住那鬼儿,不让他启动机关。洞口幽暗,她一入洞口,立即发现前方有黑影晃动,听到脚步声响,毫不犹豫持剑急追。
片刻间,叶雨荷只感觉追出了最少数十丈的距离。
她追不上叶欢,但叶欢也逃不出她的视线。
叶雨荷追命之际,心中也忍不住的有分骇然。她从未想到过,这无人荒岛的下面,竟然有如此洞天。
她追出数十丈的距离后,只感觉越奔前方反倒越宽阔,这条路好像竟是没有尽头的。
陡然间,有光华一现,前方遽亮,亮得刺人眼目,恍惚间,她好像进入了一间宽广的石室。
这地下,怎么会有石室?叶雨荷来不及多想,立即微眯双眼,俯身连出三剑,剑刺前方和左右两处。她这完全是本能的自卫反应,认为叶欢借助地利,发动了机关,很可能随即对她反击。
她三剑刺出,均是刺在空处,立即觉得不妙。闪目之间,发现一道人影,突然间没入了左手处的墙壁之中。
人怎么会没入墙壁之中?
叶雨荷心惊,但几乎随之就跟着冲了过去。墙壁内定有机关,就如方才那岩石中有入口一样。
她人未到,剑先至,一剑刺入了墙壁,锵的一声大响,纯钧入了墙壁半尺,发出刺入金属的声响。剑是宝剑。叶雨荷一剑刺出,一颗心却沉了下去。墙竟是实心的,墙上只有面铜镜。
叶雨荷觉察到这点时,迅疾拔剑,心思转念间,立即明白上了叶欢的当。
方才光芒初现时,叶欢的确在逃,逃向铜镜相反的一面。叶雨荷只注意铜镜,被幻象误导,追错了方向。眼下她可以肯定叶欢逃向了相反的方向,那面墙壁上定有机关,可她是否还来得及补救?
叶雨荷想到这里,就要举步。无论如何,她总要拼命一试。就在这时,她脚下陡然一软。那种感觉来得极为突兀,好像是地面遽然裂出道口子,又像是地底突然钻出个洪荒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叶雨荷不但一颗心沉了下去,整个身躯也是倏然下坠。有陷阱,叶雨荷想到这里的时候,陡然间落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
坠入黑暗之时,她心中居然没有半分惊怖,脑海中只闪过那苍白的脸庞…
她已尽力,她有遗憾,遗憾的不是她先秋长风一步而去,而是还未能为秋长风挽回将死的命运。
火光一闪,秋长风手持火折子,站在了铜镜前。铜镜中的秋长风脸色苍白如旧,持着火折子的手却有些发抖。
石室黝暗,没有半分光亮。秋长风来到了石室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叶雨荷。但他不能不止步,因为前方没有了去路。
叶雨荷追踪叶欢,秋长风接踵而至。他也知道这地下甬道中多半会有危险,但他怎能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