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略有诧异,“这可是个机缘,你竟平白错过?”
冉刻求立即道:“谁说不是呢?可当初徒弟和师父说及此事时,曾说过有两个缘由让徒弟不能拜僧璨为师。”
“你说什么一来…二来…但究竟什么原因并未提及。”孙思邈回忆道。
冉刻求赞道:“师父高人,过耳不忘。”
谄媚拍完马屁后,又做出忠心的模样,冉刻求道:“当初我并不知道师父的身份,这才隐瞒内情,如今师父问了,我当然会说了。一来呢…僧燦大师当初不便在邺城久留,我若拜他为师,当下就要离开邺城。我舍不得蝶舞姑娘。”
他虽有脸红,但还很诚恳道:“这二来呢,要拜僧燦为师,就一定要当和尚,而且不能还俗。我家就我一个,我若当了和尚,岂不绝后了?我当然不肯。”
孙思邈心道,你当初说自己是个孤儿,怎么又知道身世了?
不待发问,又听冉刻求道:“僧燦大师当初苦苦哀求…不是,是劝我当他徒弟…我就是不愿。张三,你怎么了,疼得很辛苦吗?”
张三的确辛苦,只不过是憋得辛苦,他听冉刻求颠倒黑白,若非肩头还有疼痛,只怕早放声大笑起来,闻言龇牙咧嘴道:“的确很痛。王五,你没中箭,又怎么了?”
王五垂头不让众人看到脸色,闷声道:“我肚子疼。”
冉刻求不再理会两个兄弟,倒记得自己编到哪里,继续道:“僧燦大师无奈,只能放弃收我为徒的念头。但说良徒难找,说有个叫孙思邈的…也就是先生也在找徒弟,僧璨大师当下决定,为免我误入歧途,暂时代孙先生收我,让我日后见到孙先生,直接叫师父就好。”
眨眨眼睛,终于挤出点泪水,冉刻求上前一步,叫道:“师父,自从那以后,徒弟天天盼着能见到你,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当知道你入狱后,徒弟我心急如焚,这才联络帮手来救你,老天保佑,终于让徒弟顺利救出了师父。师父,你放心,我以后跟着你,定然发奋习武,日后击败斛律明月,为你讨回今日这公道。”
他看起来又要拜下去,孙思邈闪身避开,摇头道:“我不会收你为徒。”
冉刻求本以为自己这番瞎话有情有义、有亏有欠,就算铁石心肠都能打动,不想孙思邈无心无肺的样子,愕然道:“为…为什么?难道僧燦大师没和你说这件事吗?”
孙思邈不待回答,一旁的慕容晚晴冷冷道:“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你拜师要打败斛律明月,偏偏你这个师父并不敢得罪斛律明月。”
众人听她对孙思邈出言不逊,脸色均变。冉刻求这次心思最快,立即想到,我用的是苦情计,慕容晚晴遭逢大难,用的却是激将法,只想激起孙思邈对斛律明月的恨意,联手和高家君臣作战。
孙思邈微微皱屑,转瞬微笑道:“慕容姑娘倒是深知我心。”
慕容晚晴不想孙思邈全无火气,错愕十分,眼珠转转,立即道:“冉刻求,因此你也不用希望用劫狱一事打动孙先生,或许在他看来,我们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她言语中有着说不出的讽刺,但说到最后,神色楚楚,另有心酸之意。
她族人尽数被高家斩杀,她为救孙思邈,将唯一的叔叔也赔了进去,可如今看起来,孙思邈并不想和兰陵王、斛律明月为敌,她凭一己之力,根本无复仇的指望,一念及此,怎能不心如刀割?
偏偏她又是一个极为倔强的女子,哀求的话绝不肯出口,那种伤心的眼神流动,冉刻求、王五和张三望见,心中均是莫名地伤感。
孙思邈不看慕容晚晴,见其余众目光迥异,淡淡道:“不错,若没有你们劫狱救我,我或许根本不必挨上斛律明月一箭。”
他说得虽是实情,但众人听到耳中,实在不受用。
张三怒火立起,大声道:“听孙先生这么说,是我们连累你了?”
孙思邈这次却不回答,只是负手而立,神情竟像默认了。
张三虽感激孙思邈救治之恩,但想己若不去救孙思邈,何必挨上这一箭?他越想越气,望向冉刻求道:“老大,你水里来火里去,我们兄弟拼死跟随,不想竟救出这种人来。这种师父,你拜了何用?我们走!”
王五一直扶着他,见他挣扎要走,慌忙拉住道:“张三,不要急,总要问问老大的意思。”
张三道:“那还用问,当然是跟我们走了。”他抬头向冉刻求望去,心头一沉,就见冉刻求站在那里,神色有些为难,但分明没有要走的意思。
孙思邈看着冉刻求,问道:“冉壮士,你说我方才说的对不对?”
冉刻求脸色数变,见张三、王五望着自己,抹抹汗,拳头舒展又攥,一副为难的样子。但终究还是一咬牙,“先生说得不错,若非我们多事,有穆大人在,先生根本不会有事的。我们错了就要认错,张三、王五,过来…过来…向先生道歉。”
张三一怔,不认识一样地看着冉刻求,良久才道:“我们可是兄弟。”
冉刻求神色尴尬,不待说什么,就听张三道:“可这一刻后,我们再不是兄弟!”
他说完后,霍然转身,大踏步地离去。王五看了冉刻求一眼,神色亦是不满,转身跟随张三离去。
慕容晚晴目光转转,摇头道:“冉壮士,你为求拜师,竟然连兄弟都不要了。你师父为求自保,连面子都不要了。看来你们师徒真的般配。我这里祝你早日拜师成功,也盼望孙先生再遇斛律明月的时候,能够少挨一箭。”言罢,她霍然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冉刻求望着她的背影没入黑暗之中,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孙思邈。
孙思邈也正望着他…
许久,冉刻求才道:“师父,你似乎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第十一章
密事
夜阑珊,风乍起,吹乱一腔思绪。
孙思邈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听冉刻求发问,淡淡道:“解释什么?”
“师父绝非是张三、王五看到的那种人,师父你是有苦衷的,是不是?你和斛律明月有恩怨,你怕连累我们,因此不想我们跟着你走?”冉刻求立即道。
“你和我才认识几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孙思邈道。
冉刻求一怔,不待多言,孙思邈已轻叹口气,转身向前行去。
他走的方向和张三等人离去的方向截然相反。
冉刻求左右看了看,叹口气,向孙思邈追去,边跑边叫道:“师父,等等我…”
孙思邈看似缓步而行,但冉刻求发足狂奔,竟越追离得越远。
冉刻求奔得满头大汗,眼看孙思邈竟要不知去向,不由大急道:“师父…师父…”
前方有片密林,冉刻求追赶途中,陡然眼前一花,再见不到孙思邈的踪迹。
冉刻求用尽全力奔到林前,哪里再看得到孙思邈?环顾四周,但见晚月清风,孤影徘徊,不由彷徨。
他立在林前片刻,气喘吁吁,突然双手放在嘴边,嘶声喊道:“师父,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不要你解释了,好不好?”他喊了十数声并无问应,突然收了声,无力地垂下手来,一抹眼角,发现自己竟流了泪。
他已不知自己多久没有流过泪,但流泪的那一刻,久久埋在心底的酸楚翻滚而出,难以遏制。
他就那么怔怔地立在林前,看着手中的泪水,许久许久,缓缓地转过身来,却发现孙思邈无声无息地就站在他的眼前。
冉刻求惊喜交加,大叫一声,立即跪倒道:“师父,我就知道你不会丢弃徒弟的。”
“你起来说话。”孙思邈道。
冉刻求本想说你不答应收我为徒,我就不起来,但听孙思邈门气肃然,终究不敢违背,缓缓站起,结巴道:“师…师…师…父。”
孙思邈看了冉刻求良久,这才问道:“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冉刻求微愕,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孙思邈也不催问,只是静静等待。
半晌后,冉刻求才道:“先生,我不是个孤儿。”
他那一刻,收敛了平日的嬉皮笑脸,眼中竟藏着无边的哀伤,本要落泪,但昂起头来道:“我是被父亲抛弃的。我本姓张…可我不会姓张,我以后也不会姓张,我从来没有对第三人说过这件事。我对人一直都说我姓冉…冉闵的冉!我一直想要和冉闵一样横行无忌,这辈子…不会再让人看不起!”
冉刻求说得很乱,但孙思邈却好像有分了然。
“你姓张?”孙思邈喃喃低声,脸上似有分异样,心中却想,他原来姓张,他又和那人如此像,难道说他真和那人有关吗?
冉刻求眼眸闪亮,并没留意到孙思邈的异常,他陷入往事的追忆中。
“我年幼时,乞儿一样地在世上活着,但我不要再受人白眼,我坑蒙拐骗,我四处流浪,我结交了两个兄弟,我对他们说,我要做世上第一富豪。我是见过僧燦大师,但是我苦苦哀求他收我为徒,甚至…我都想当几年和尚。或许是大师看我意向不坚,他还是走了…之后的几年,我混迹邺城,和蝶舞姑娘一起做些事情,或许赚到些钱物,但我一直在想,我究竟要不要一辈子这样?”
霍然望向孙思邈,冉刻求热切道:“直到我碰到先生后,我才知道,做人可以像先生这样。先生,我漂泊这些年,自以为不错,到现在才发现其实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我知道遇见先生是我此生最好的机会,若是错过,终身遗憾。方才不见了师父,我甚至有种被父亲抛弃的感觉。”
他头一次如实说出自己的心境,语带哽咽道:“先生,你问我为何要拜你为师,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要跟你学些什么。我只知道,跟在你身边,我这一生才会有些希望。”
他再也抑制不住多年来压抑的酸楚,眼泪顺眼角而落,慌忙擦拭,恳求地望着孙思邈。
这一次,他真心实意,再没有转其他的念头。
就听孙思邈道:“我不会收你为徒的。”
冉刻求心头一沉,极为绝望,听孙思邈又道:“可你要跟着我倒无妨。不过,我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你跟着我,可不要后悔!”
冉刻求听孙思邈有带他的意思,大喜过望,叫道:“我不后悔,我绝不后悔。”可叫喊后,忍不住心中嘀咕,什么是不归路?怎么听起来这么恐怖!
孙思邈微微一笑道:“那好,我们走吧。”言罢向南行去。
冉刻求不迭地点头,擦擦眼角,跟在孙思邈身后,忍不住向邺城方向望了眼,知道如果离去,再见蝶舞不知哪年哪月,心中不舍,但终究一咬牙,跟着孙思邈道:“师…先生,我们去哪里?”
“到了你自然知道。”孙思邈若有所思地前行,突然问道,“你说你姓张,可有名字吗?”
“或许有,但早忘了!”冉刻求咬牙半晌才道,“我现在就叫冉刻求。”
他虽这样说,不知为何,心中那股刺痛难以泯灭,并没有留意到孙思邈悄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眸中也带分淡淡的惆怅。
二人趁夜向南赶路,冉刻求这几日如绷紧的弓弦,此刻放松,顿感疲惫不堪。
夜半时分,孙思邈见他走路都要睡着的样子,便找处靠山背风的地方歇息。可未到天明,就起身继续赶路。
冉刻求虽恨不得连睡几天几夜,但有着心事,睡觉还睁着只眼睛,见孙思邈赶路,慌忙跟随。
孙思邈日出而起,夜半才息,认准了西南方向而走,看似行得不快,但冉刻求一路小跑也是难以追赶。
接连数日,如斯赶路,冉刻求只觉得两腿都要和自己分离,如拉磨的驴子般只知道前行,却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这一日正在赶路,突听前方水声传来。
冉刻求一眼望过去,见河面宽广,舟行如鲫,河北岸有座城池高耸,心中愣住,暗想这不是黎阳城吗?
黎阳据黄河而建,那这条河当然就是黄河了。
他们从邺城一路向西南而行,竟赶到黄河边上,怎么算,都有数百里的路程。
一念及此,突觉得脚心疼痛难忍,冉刻求慌忙脱下鞋来,大叫一声。原来,脚底早磨出水泡,水泡又烂出血来,沾在脚上,一脱鞋钻心地疼痛。
见孙思邈止住脚步,望着黄河方向若有所思,冉刻求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你究竟要去哪里?”
孙思邈简洁道:“江南!”
“去江南干什么?”冉刻求大喊,差点一头跳进黄河里,心道,人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我骡子般地赶了这几百里路见到黄河,本以为是尽头,怎么还要再赶几千里路去江南?
这千里迢迢的,难道就这么走过去?
孙思邈扭过头来,平静道:“你不想跟我走了?”
“想、想,乌龟王八蛋才不想走!”冉刻求指天发誓,跳着脚道,“可想有什么用,我这两只脚还怎么走?”表功一样地抬起一只脚来,恨不得放在孙思邈的鼻尖上。
孙思邈看也不看道:“先进城再说。”他当先向黎阳城走去。冉刻求无奈,一瘸一拐地跟着,眼珠乱转,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未近黎阳城时,就见百姓排了长队,城门处有官兵盘查,竟是戒备森严。
冉刻求见了心中微惊,暗想,黎阳是齐国交通水路要道,平日运输繁忙,但地处齐国腹地,素来没有什么战乱,这般严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突然想起,他们才从斛律明月那里逃走,莫非斛律明月改变了主意,又要抓他们几个?
一念及此,冉刻求心惊胆颤,忙压低声音道:“先生,这里人多眼杂,要不,我们还是在城外找个地方歇息吧?”
孙思邈道:“你脚不痛了?”
“不痛!”冉刻求用力跺了下,痛得龇牙咧嘴,可知道能痛得出来比掉脑袋后不知道疼要幸福好多。
冉刻求见孙思邈还在沉吟,一把拉住他,转身就要离开。
不料想,他不动还好,一动就被守城的兵卫看到,有几个兵卫已大声喝道:“站住,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话才落地,一个队正模样的人带着几个手下已将二人围了起来,百姓见状,呼啦啦地散到一旁。
冉刻求只感觉流年不利到了极点,忙道:“几位大哥,我等可是邺城良民。”
“那到黎阳做什么?”
那队正上下打量着二人,神色不善。
冉刻求心思飞快,立即道:“到黎阳来看个亲戚…就在城西城隍庙旁,姓李…卖香烛的,在下姓张。”
他毕竟是走南闯北的,知道这时候绝慌不得。不过他也的确到过黎阳,知道这里有个城隍庙,有城隍庙自然有卖香烛的,想卖香烛的姓李姓王,官兵也不熟悉,更不会深究。
他怕这些人是奉斛律明月之命搜寻他们,当然不敢说出身份,随口编造事情,顺理成章,自己倒信个十成十。
没料到,那队正脸色陡变,手一挥,那几个手下单刀出鞘,指向二人,一时间寒光闪闪,杀气凛然。
守城的兵士见了,片刻又涌来十几人围在外圈,一个个脸色铁青,如临大敌的样子。
冉刻求打破头也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急道:“几位大哥,究竟怎么回事?”
那队正冷然笑道:“昨晚城隍庙失火,贼人不知去向,你俩今日来了,说不定就是贼人的同党。来人,锁上他们去问,若不认得什么卖香烛的,就押去大牢!”
那兵士轰然领命,上前就要拿锁链套住二人。
冉刻求差点去撞墙,怎想会有这种巧事,偏偏要了他们的命,一时间没了主意,忙道:“先生救命。”
孙思邈心道,你秉性难改,满嘴跑马,这时候想起先生来了?
虽见形势紧张,孙思邈却不慌张,微微一笑道:“这位仁兄,他刚才信口胡说,你莫要见怪。”
那队正更是凛然,上前一步,握住刀柄道:“那你又要说些什么?”
孙思邈蓦地伸手解下了背着的包裹,那队正立即拔刀,喝道:“你敢反抗,信不信我砍了你!”
孙思邈手一翻,一块晶莹的玉牌已在手上,向那队正晃了下。
阳光明耀,照得那玉牌如透明般,隐有花纹流转。冉刻求不等看清楚玉牌刻的是什么,那队正脸色又变,竟有惊吓的样子,失声道:“你…你…”
孙思邈收了玉牌,微笑道:“这位仁兄,现在不会怀疑我是贼人了吧?”
那队正身子竟有些发抖,低声道:“大…大人…”看起来就要跪下去,却被孙思邈一把扶住。
冉刻求只听孙思邈低声道:“我有些事情要做,不便泄露身份。你莫要声张。”又见那队正连连点头,喝退了手下,不由大为奇怪。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撒谎的祖宗,哪里想到孙思邈撒起谎来,天都吹得下来。
孙思邈又是什么大人?怎么那队正如此害怕?那玉牌究竟有什么门道?
不待多想,那队正当先领路,带孙思邈入城,冉刻求带着一肚子疑问跟了进去,却没有留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三个人戴着斗笠正在看着他。
那三人见冉刻求入了城,立即也向城中走去,却被兵卫拦住喝道:“干什么的,去排队查验。”
那三人中为首之人压低声音,冷冷道:“你们瞎了眼睛?我们是方才那大人的护卫。”
兵卫一愣,他早看到队正对孙思邈客气的样子,不知真假,也不敢阻拦。那三人已大摇大摆地入了城。
孙思邈进了黎阳城后先找了家客找。那队正几次要奉承,却被孙思邈拦阻。那队正见状,不再坚持,先行告退。
冉刻求见那队正对孙思邈比亲爹还亲,想不明白究竟,等进了客房后,忍不住道:“先生,我们要留在这里?你又是什么大人?那块玉是什么宝贝?”
孙思邈一个问题也没答,只是道:“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言罢起身离去。
冉刻求忙追出去,可哪里看得到孙思邈的影子,暗自跺脚,又疼得皱眉,才要回转房间,隔壁房间突然伸出一只大手,一把竟抓住他的衣领!
冉刻求一惊,就要大叫,隔壁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进房来。
双臂微振,冉刻求看样就要出手,等看清楚来人的时候,舒了口气,一等那手掌离开嘴巴,吐口唾沫道:“你们要吓死老子吗?”
面前站着俩人却是张三和王五。
房间内还有一人戴着斗笠,略微掀开,露出秀丽清容,正是慕容晚晴。
冉刻求蓦地在这里见到三人,竟没丝毫意外的表情。他看向慕容晚晴,微笑道:“慕容姑娘做得一出好戏。”
慕容晚晴冷哼一声道:“你拜师了吗?”
张三急问:“怎么回事?”
王五也道:“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三人齐问,冉刻求眼珠转转道:“说来话长了。”
他找张倚子坐下,叹气锁眉的,盘算着怎么来应对眼下的局面。
张三性子最急,叫道:“有什么长不长的,要不是王五劝我,我这次真不和你做兄弟了。那孙思邈不通情理之至,我就不懂为什么你执意要跟着他?”
王五道:“张三别急,老大当初打手势让我们暂时离去,自然有他的道理。慕容姑娘不也说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让老大拜师学艺再说。别的一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冉刻求道:“慕容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这么帮我,当然也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孙先生了?”
慕容晚晴贝齿轻咬红唇,却未回话。
冉刻求心中暗想:当初我看孙先生对我们不咸不淡的样子,只怕他舍我们离去,就借张三发怒的机会,表明立场先跟着先生,留暗记让王五等人随后跟来。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师父要拜,兄弟也不能丢的。慕容晚晴那时候对我明损暗帮,显然也看出我的用意,很不简单。她和张三、王五一起跟来,当然不是看我长得帅,而是还想着说服孙先生帮她复仇了。
他在盘算不休,慕容晚晴终有分不耐,“冉刻求,无论如何,我总算帮过你两次!大丈夫恩怨分明,小女子可是施恩望报的。”
“那是自然。”冉刻求当然明白慕容晚晴的言下之意,拍胸膛道,“放心,就凭你带我们劫狱、帮我拜师两件事,我怎么说也要说服师父帮你报仇,宰了那兰陵王。”
“你好像也恨兰陵王?为什么?”慕容晚晴秀眉一挑,似有些意外。
冉刻求不待回答,张三哈哈一笑道:“这个我可知道。老大最喜欢蝶舞姑娘,偏偏蝶舞虽没见过兰陵王,却对兰陵王极为仰慕。”
冉刻求一张脸拉得比驴脸还要长,却终究只是叹口气。
张三又道:“上次蝶舞让我们帮忙抢孙先生的包裹,听说就是为见兰陵王一面!老大没兰陵王那小子的身价,更没有兰陵王的英俊,打又打不过兰陵王,无奈之下只能拜师学艺,另辟蹊径,想要有朝一日再见蝶舞姑娘时能胜过兰陵王。老大,你说我猜得可对吗?”
众目睽睽下,冉刻求一张驴脸又和煮熟的闸蟹一样红润,摸摸下巴的胡茬道:“别的倒都不差,不过你说我不如兰陵王英俊,我倒不敢苟同。蝶舞姑娘就说我刮了胡子很帅,王五,你说我是不是比兰陵王更有男人气派?”
“我不会撒谎。”王五硬梆梆道。
冉刻求为之气结,望向慕容晚晴道:“慕容姑娘看人的眼光与众不同,当然看出哪个好了?”
慕容晚晴看了冉刻求半晌才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有一样你肯定比兰陵王强的。”
“哪样?”冉刻求大喜。
“最少你的脸皮要比兰陵王厚上许多。”慕容晚晴轻淡地补了一句,“他就算戴面具,也比不上你。”
冉刻求老脸红得都要滴血,还能说一句,“姑娘看人果然与众不同。”见两兄弟都是憋着笑,他岔开话题道,“进城挺难的,你们怎么混进来的?”
张三道:“你们进城时,我们就在城外。慕容姑娘见那队正对孙先生恭敬,就说是孙先生的护卫,然后就这么进来了。不过,老大你走南闯北的,怎么会让他们围住?”
王五看冉刻求好像在找豆腐的样子,只怕他一头撞死,一旁道:“这黎阳城的戒备少有地森严,只怕发生了什么大事。”
冉刻求点头,他进城时也发现城中长街有兵卫搜寻什么,只怕城中真的有大事发生。
慕容晚晴蹙屑道:“什么大事都和我们无关。冉刻求,你说要帮我报仇,眼下可有说服孙思邈的法子了?”见冉刻求踌躇,她咬牙道,“你莫要知恩不报。我若知你骗我,我就将你斩成十七八段,丢到黄河里面去。”
冉刻求骇了一跳,见她神色楚楚,逼问却狠,心中一动道:“办法是有一个,可姑娘只怕不乐意。”
“为了报仇,我死都不怕,有什么不乐意的?”慕容晚晴斩钉截铁道。
冉刻求道:“我看姑娘长得不错,也和我师父一样的聪明,不如先想办法嫁给我师父好了,大家如果成了一家人,报仇的事嘛…哎哟。”
他话未说完,就见慕容晚晴一掌击来,不过意料之中,冉刻求要退出门外,却碰到了痛脚。
见慕容晚晴要杀人的样子,冉刻求忙摆手道:“你问我主意,我就是说说,不同意的话,再商量好了,何必打打杀杀呢?”
冉刻求转身要逃,慕容晚晴已喊道:“你站住!”
她白洁如玉的脸上,那一刻有分红晕上涌,见冉刻求随时要逃的样子,咬牙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为了报仇,一切事情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