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可还有其他人碰过?”东辰逸微眯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二。必须要揪出幕后的人,否则,锦宝在王府里也是不得安生的。
小二依旧没有抬头,颤抖的声音回道:“小的不知道,这种粗活一直是小的在办的。只是,那会儿小的,小的去拿了壶进来,没有半点的耽搁,马上就回来了,请王爷明察。”
东辰逸了然地点点头,就是转身的工夫,那有心之人,也有足够的时间下毒。
“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东辰逸摆了摆手。青衫看着东辰逸,眼里多了几分赞赏,穷苦百姓,又如何用得起那些贵重的东西,即使是毒。东辰逸不伤及无辜百姓,将这封地治理得这般好,也算得上是百姓之福,是个好王爷。
小二连连拜谢,对着东辰逸喊道:“谢王爷饶命,谢王爷饶命。”
说完,小二便退了下去,东辰逸看着小二连滚带爬出了厢阁,他伸手招了成右过来,成右上前,便听见东辰逸压低声音:“派人跟着这小二,务必查出背后之人是谁。”
方才那小二,分明就不怕他,若是害怕,进屋的时候,脸色都会惨白,说话也没办法那么流利。装出来的害怕和发自内心的害怕完全是两种概念。那小二,演得实在有些过了,让他不得不怀疑了。原本想着这酒楼是他开的,店里的伙计也是用了多年,以前斟茶的伙计,虽说见得不多,但也见过。一贯的憨笑,不似今天这么怕他,这其中定是有蹊跷。
“是,主子!”成右走至一侍卫身边,说了几句,侍卫立刻闪身离开,那速度让青衫都讶然,没想到连东辰逸的侍卫武功都这般高强。怨不得那些人只敢动这种小人心机,不敢动武了。
云之倒是挺悠闲地看着青瓷杯子,嘴角挂着笑:“主子,是时候该动手了,就算您真的不在意,也该为小世子和天下的百姓想一想。”
这天下的江山社稷、皇位帝座,本就是不断地杀戮夺来的,可那是开国皇帝。一个圣主不能心存仁性,不能大度宽容,又怎么配管着天下。
“他不会得逞的。”东辰逸冷冷地看着云之,“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他已经急不可耐,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
云之听了东辰逸的话,心中一喜:“王爷的意思是…”
他知道东辰逸有才能、有本事治理这天下,比宫里的几个皇子都有资格。若是有心,一呼百应不是问题。
“放肆!”东辰逸对着云之厉声喝道,“本王不会放任不理,但也不会卑鄙无耻!”太后将他养大,皇兄悉心教导他,对他的好,不比宫里的皇子差,他怎可忘恩负义,背信皇兄和太后的恩德。他要做的,不是争这天下的帝位,而是好好地辅佐有智有德的皇子,为这天下百姓操心。
“可是主子…”云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东辰逸开口打断:“云之,你跟了本王有些年了,本王留你在身边,做了幕僚,知你智慧,知你有志向,愿意心系天下,可你还不了解本王吗?”云之见他的时候,便说了,他有帝王之相。他只觉得好笑,再后来,云之就跟着他,说了多次,但无心就是无心,他没有想过的事,更不会去做的。
“我知主子重情重义,罢了,这天下真有不争不抢江山的,唯有主子,云之忠心辅佐主子便是。”云之知道劝不动了,一番苦笑,他有鸿鹄之志,却偏生主子淡然权势。
青衫看着云之,抱着锦宝,朦胧中也能听出些端倪,看着云之浅笑:“云之先生,东辰逸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王爷。若是每个人都争,可怜的不只是锦宝,还有这百姓,他们颠沛流离,是你想看的吗?”顿了顿,青衫看着窗外,嘴角挂起冷笑,“那些打着幌子,为了天下百姓而战,为了国富民强而争,不是可笑吗?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这样的天下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意义?青衫以为,百姓是不管这天下的皇帝是谁,谁给他们饭吃谁就是好皇帝。”
战争四起的时候,伤的不是别人,都是些无辜的百姓,东辰逸不贪恋帝位,愿意为百姓着想,让青衫不免多了几分赏识。二师兄说迩来父子争天下,不信人间又让王。东辰逸不就算一个特例?二师兄常常感叹。她只觉得好笑。这天下之事,他操心得多了,让他去考功名,他偏又不去,怕那份约束。在谷里没事,她也会翻些师父和师兄的书看看,看得多了,也就看得透了。
青衫伸手摸着锦宝的脸,宠溺地笑道:“锦宝,你以后也要像你爹爹一样,做个好人,做个好王爷,爱护百姓,知道吗?”
“锦宝知道了,娘亲,锦宝会做个好人,爱护百姓。”锦宝甜甜地应道,娘亲说什么,锦宝都会乖乖听的。
东辰逸看着两人,嘴角也跟着挂起笑,没想到,一个女人也有这番见解,实在难得,不免对青衫多了几分兴趣,更好奇这女子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连这国家大事也能多几分透彻地分析。
云之更是吃惊,随即,“啪”地打开折扇:“敢问青衫姑娘,家住哪里,父母是谁?”他一直就好奇这个,只是不好多问罢了,如今,真就起了兴趣,寻常人家的子女会些琴棋书画,已是了得。
“江湖女子,随处为家,云之先生不用多问。”青衫淡然一笑,恢复起初那股子轻灵淡雅的气质,“成了,回府吧,锦宝,还是府里的东西好吃。”
说完青衫抱着锦宝率先起身离开,东辰逸和云之等人也跟上。云之总算是明白,为何主子总是能这么容忍这姑娘了,她身上必然是有吸引人的气质。她可以时而像孩子般童真,又可以像刚才那样,有才能,有思想,又可以像现在这样,轻灵淡然,一如幽兰。
“云之先生。”成右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主子很喜欢青衫姑娘。”
成右果然是好人,云之先生这么看青衫姑娘,满满的都是欣赏之意,要是让主子看到了,云之先生这个月俸禄怕是又没有了。
“你想多了!”云之对着成右瞪了回去。这个成右看着挺闷的,没想到心眼倒是挺深的,再说了,欣赏和喜欢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成右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跟上东辰逸的步子。看来成右果然想多了,云之先生反应这么大,肯定是喜欢主子的,摸了摸脸,成右还是要离云之先生远些才好。失恋的人,总是容易移情别恋的,长得这般英俊真是伤脑筋。
没有多做停留,青衫几人回了王府,到了府里,东辰逸看着锦宝,对着成右吩咐:“成右,将锦宝送到奶娘那里去。”
“是,主子!”成右恭敬上前一步,抱起锦宝便离开了。这一次,难得小东西没有闹着不愿意跟青衫分开,锦宝一走,云之等人也随即退了出去。
东辰逸看着青衫,嘴边挂着浅笑。倒是青衫,四处打量着东辰逸的书房,脸上那双轻灵的大眼睛里,可以看得出很喜欢,很欣赏。
走到一幅字画前,青衫看着整幅画,画的是一座竹子做的屋子,在整片的花林里头,显得别具一格,宅院里种满红色的桃花。一女子一袭白色锦衣,坐在院落中央,伸手抚琴,那种投入,好似让人能听到里头的旋律一般。许是微风刮过,画中血红色的桃花随风起舞,零零飘落,好一个世外桃源的景象,美得让人心动,眼光落在落款处的时候,青衫怔了怔。
“你很喜欢这画?”东辰逸开口打破沉寂。青衫转过头看着东辰逸,点点头:“很美的画,里头的姑娘更美。”
青衫原本还在猜测,能将人儿画得这般栩栩如生,从神态到动作,到眉眼,都是那么细致精巧,这姑娘许是这王爷的意中人。她正想着,便听到东辰逸再次开口:“那是我母妃,可惜命薄,生下我不多久,便去了。”
母妃十六岁入宫,比宫里最大的公主还要小上几岁。那些过往他不知,只知道,母妃入宫不久便去了,他被过继到皇后身边,被皇后养大,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青衫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也是苦命,自小没了娘亲,还以为生在皇家的人,没什么人间疾苦呢。
“人各有命,看开些才好。”青衫浅浅一笑,绕开话题,“想不到你还会字画。”
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柄琴上的时候,青衫似乎被吸引一般,走了过去,手指抚上琴弦,一串流水的声音飘了出来。师父通音律,她除了喜欢研医,最大的兴趣就是弹琴。食指在琴弦上飞舞了起来,一如泉水的声音响起,音律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人陶醉其中,外行人听不懂,只觉得好听便是。
东辰逸看着青衫眼波里满是陶醉,似乎能感觉到,青衫整个人置若那片花林里一般,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朱则太红,着粉则太白。
就在东辰逸几乎看痴了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东辰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忍不住轻轻鼓起掌来:“你当真是个谜,本王好奇了。”
懂医术,有见识,如今还懂字画和琴艺,实在是了得。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在南幽国却不是这样,男人大都喜欢女子有德有才。
“好奇什么呀,我饿了。”青衫微微有些孩子气,那会儿在酒馆没吃,这会儿回来半天了,就光顾着欣赏字画,弹琴去了,当真是有些饿了。
东辰逸被青衫的模样逗笑,对着外头高声喊道:“传膳!”
“是,王爷!”外头高应一声,东辰逸便拉着青衫去了自己的外间。
没一会儿的工夫,满桌子的菜摆在青衫眼前,东辰逸伸手拿起筷子递给青衫。青衫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尤其是碰到鱼,那就是停不下口的。
东辰逸看着吃着的青衫,忽然开了口:“跟本王去都城吧。”
“啊?”青衫猛然抬起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东辰逸,“去都城干什么,我不要去。”
她就是来找个医书罢了,去什么都城啊,实在好笑?这王爷当真是拿她当这平王府的人了?
“过几日,本王就要去都城了,宫里有赏花节,本王也该回去拜见一下皇兄,也看看太后她老人家。”原本是不想回去的,打算年节再回去看看太后。可如今遇上这事儿,也不得不回去了。
青衫微微皱眉,不悦地看着东辰逸:“那是你的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去。还有,你得让人务必快点帮我找到医书才是。”
她想早些离开王府,回去看看湘儿,有些日子不见,很想念那丫头。
“你不去,怎么找医书呢?”东辰逸反倒笑了起来,“宫里有书库,什么书都有,你跟着本王去,本王让人翻看一下,许是那医书真的在宫里呢?”
“胡说,若是在宫里,江湖上自然有传言。半点没有,怎么可能在宫里?”青衫瞥了东辰逸一眼,明摆着就是想诓骗自己跟他进宫去。
江湖上根本就藏不住事儿,若是有医书的消息,不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她也用不着这么费心思地去四处寻找。
“那可不一定,宫里书多,有没有江湖上也不一定有人知道。”东辰逸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继续道,“若是有心之人放了起来,谁也不知道,怎么可能会传到江湖上去?”
青衫看着东辰逸,期望能从他的表情里探出话里的真假,可东辰逸从头到尾都是那股子绵里藏针的劲儿,高深莫测得让人读不出心思。二师兄说过,这种人,若是不动心思还好,若是动了心思,可就要小心了。
“那你让人寻了,派人送到王府里给我就成了。”不管话真话假,不往套里钻便是。一句话,东辰逸哑然了,这姑娘,倒是学聪明了。
深吸一口气,东辰逸一脸地忧心:“其实,本王想让你跟着,也是有私心的,锦宝一直遭人暗里下毒,一个不防备就有可能送命,这一路去宫里,长途跋涉的,本王很担心,不知青衫姑娘…”
听见锦宝,青衫停住手里的筷子,脸上露了难色,小家伙是挺可怜的。这几日的情况,她也看到了,只不过去酒楼吃个饭,也能遭人暗算。
“你将锦宝留在府里,我替你照顾,可好?”那都城什么的,她当真是不想去,一来,太远;二来,皇家之事掺和得越少越不会惹祸上身。
东辰逸倒是没想到青衫这么讲,随即轻笑了起来:“太后想念锦宝,让本王务必带锦宝进宫,我南幽国以孝为先。”
青衫再次抬起头,看着东辰逸,良久,清幽地飘了声:“好,我同你去。”
说完低下头,继续吃饭,不为别的,锦宝唤她娘亲她也没有忍心否决。师父说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是那孩子当真与她有缘,上天安排锦宝和她相遇,就是帮那孩子度过劫难,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本王敬你一杯。”东辰逸以为青衫还想再拒绝什么,没想到这丫头这般爽快地就答应了,人心若面美。
青衫看着东辰逸,跟着笑了起来,伸手拿起杯子:“我不会喝酒,只抿一口,你随意就好。”
一旁伺候的侍婢也是惊魂未定,平王敬酒,这是莫大的荣幸,这姑娘当真是讨了主子喜欢。
东辰逸点点头,一口饮尽,青衫浅抿一口,便低下头继续吃饭。东辰逸也只是静静地在一旁自斟自饮,没有多余的话,如此,已经觉得十分舒心。
王府的日子,对青衫而言,除了少了些自由,其他也是十分惬意的。今日一早,暖暖的阳光洒遍整个王府,将王府映衬得愈发奢华。
青衫醒来之时,小锦宝便已经起来了,出了院落,就看见奶娘在给锦宝穿着衣服,小家伙一脸的不情愿,看见青衫的时候,立刻喜笑颜开:“娘亲,早啊!”
“小东西,起得当真早呢。”青衫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小家伙每次都这么勤快,日后定能成就大事。
小锦宝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锦宝今天起,要去书房跟着先生读书,好不开心呢。”
“先生一点都不可爱,每次都是那么严肃,那么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成日里板着脸,除了之乎者也,就是浮云伏羲,锦宝十分不喜欢。”
青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湘儿跟着二师兄读书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随即走了过去,摸着锦宝胖乎乎的小脸:“要听话,读书才能知道得多,往后才能造福百姓。”
锦宝重重地点点头,“嗯”了一声:“是,锦宝知道了。娘亲,你送锦宝去上课,好不好?”
“世子,要跟着成左去噢,娘亲很忙呢,小世子…”奶娘怕青衫不高兴,率先开了口。没等奶娘说完,青衫便接了话:“好哇,娘亲送你去读书,也顺便看看我们锦宝都学些什么功课。”
对青衫而言,闲着也闲着,刚吃过饭,在这王府里,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倒不如陪着锦宝去读书,也看看书房里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书。
“太好了,娘亲,咱们走吧。”原本还十分不乐意的小家伙,顿时就开心了起来,伸手拉着青衫,一蹦一跳地往书房走去。
青衫看着孩子欢乐的劲儿,整个人也跟着心情大好,听着锦宝哼小曲儿。
成左抱着剑,静静地跟在后面,成右说府里不久就会出现女主人了。王爷对青衫姑娘很喜欢,看来,成右当真是没骗他。小世子也喜欢青衫姑娘,王爷也喜欢青衫姑娘,如此,也是美事一桩。
“成左,你回去吧,我带着锦宝去书房就成了。”青衫忽然顿住步子,对着成左开口。送孩子去读书,身后跟着几个抱着剑的侍卫,总觉得不大合适,更何况,是在自己的王府里,一个教书先生,又不能对孩子怎么样。
“王爷有令,要属下等人,尽心尽力保护世子安危。”成左等人有些为难。倒不是别的,小世子被下了毒,府里上上下下十分重视,若是出了差错,谁也担待不起。
青衫不由得一笑,手里的短剑挽了个剑花,背在身后:“那当真是好笑了,若是真有心下毒,你们也是没办法的事,还是回去吧。孩子这么小就成日里跟着这些人,总归是不合适,杀气太重了。”习武之人,杀气本就重,更何况跟着这些武功高强的人。在她心里,孩子就该是充满童真的,如此,真的不喜。
没有多做停留,青衫拉着锦宝离开了,两人径自往书房走去。到了书房门口,锦宝放开青衫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随即背着手走了进去。
这模样逗得青衫轻笑不已。跟着锦宝进去,便看见教书先生,一身黑色绣花的锦衣,站在那里,很大的年纪,看着一幅博才多学的模样,甚是有趣。
更让青衫没想的是东辰逸也来了,坐在一侧,喝着茶。见到青衫的时候,也是微愣一下,随即露出淡然的笑容。
“先生早,爹爹早!”锦宝稚嫩的声音响起。这几日,小家伙生病,有些日子没来读书了,今日是第一天,东辰逸便也过来,看看小家伙的功课。
锦宝倒是没想到东辰逸也来了,小脸净是纠结。
先生有些苍老的声音开口,十分缓慢:“小世子请坐!”
锦宝挪回桌子边坐下。青衫也走到东辰逸一旁坐下,随即为自己斟了杯茶,甚是好奇地看着锦宝。
“前些日子,世子生病,有些日子没来上课了,今日,我们不学新的功课,只回顾一下功课,下面请世子背背老夫曾经教过的功课。”
有东辰逸在场,老先生也比往日里多了几分正模正样,要知道,王府这份儿差事也是不好寻的。就教一个四岁奶娃读书,不累,俸禄也高得很,教好了随时都有赏钱,他可不想轻易丢了这份儿美差。
锦宝看着教书先生,有些为难,锦宝生病了,很多功课都忘记了怎么办。他大大的眼睛,斜着瞟了东辰逸一眼,东辰逸依旧是那副姿态,目光里带着几分严肃。
呜呜,爹爹好可怕,这样看着锦宝,要背不出来了,锦宝好可怜。
“怎么不背?”东辰逸放下手里的青瓷茶杯,冷然地看着锦宝。这小东西不会是过分贪玩,将这些日子学的东西,全忘记了吧?
青衫一脸地幸灾乐祸,悠然地看着锦宝,虽然知道这样太伤孩子心了,可还是没忍住。
“会,锦宝会背。”锦宝连忙应声,爹爹太可怕了,不背的话,锦宝就要关暗房了吧?
深吸一口气,小家伙闭上眼睛,开始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还没背完,就听见砰的一声,东辰逸伸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一旁的青衫也吓了一跳,转过头,就看见东辰逸冷沉的目光,厉声开口:“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顿了顿,继续喝道:“你倒也知道,四岁了,才只会背《三字经》吗?宫里的小皇子,四岁便能作诗作对,会些基本的拳脚功夫,你倒好,本王没管,就只会些《三字经》吗?”
一旁的夫子一听,“砰”的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开口:“王爷息怒,王爷息怒,老夫教了《诗经》,教了《孟子》的,不只是《三字经》。”小世子这不是想害死他这把老骨头吗?平日里,学得挺认真的,学起来也快,怎么今日就只背了《三字经》,作孽呀!
青衫讶然地看着东辰逸,湘儿这个年纪也就只会《三字经》而已,皇家的孩子,当真是可怜,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是忍住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教法,孩子这事儿,她还是不要多事才好。
“爹爹不要生气,锦宝,锦宝再背《诗经》便是。”这下死定了,死定了,小家伙满脸的痛苦,看了夫子一眼,闭上眼再次背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一旁的夫子,心都跟着颤抖,这小祖宗可千万别求之不出来了,不然,他可真就掉脑袋了。
青衫看着小家伙,也是着急得很,挤了挤眼,对了口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锦宝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青衫。虽然很想知道青衫说什么,可光看口型,实在为难,嘟着小嘴,鼓足勇气大喊了句:“锦宝还小啦,窈窕淑女,求之不得,长大了再求嘛!”
“噗…”青衫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捂着肚子,彻底不顾形象地笑了起来,东辰逸稳重这么多年,头一次失了分寸,也笑了出来。
这都是谁教的?这小东西,求之不得,长大再求,准是要气活这原著吧?
锦宝看着笑得不轻的青衫,一脸不高兴。锦宝都要死定了,娘亲还笑得那么开心,转而,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东辰逸,祈求东辰逸能心软一回,跪在地上的夫子,更是笑得不轻。
“怎的,怎的连《诗经》都背不好,还学这些混账话?”想板着脸教训锦宝,却已经笑得不轻。锦宝低着头,揪着自己的小衣服,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哪里混账话了?锦宝说得很有道理啊,锦宝太小了,窈窕淑女是求不到的。
“他,他没说错,说得挺有道理了。”青衫勉强能正常说话了,看着东辰逸,还是时不时能笑出声,“小东西,学是一定要好好学的。”
青衫起身走到锦宝跟前,轻灵的眼睛看着锦宝,静静地背了首《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锦宝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青衫,忍不住拍手欢呼:“娘亲,你好厉害,像唱歌一样,锦宝好喜欢,锦宝要跟着娘亲学功课。”
跟着先生学功课总是想睡觉,先生声音慢得很,娘亲的声音好好听,宛若银雀,轻灵不已。教个书也是不容易的。
倒是跪在地上的老先生差点哭了,这姑娘分明是跟他抢生意呀?他都这把年纪了。
东辰逸也赞赏地看着青衫,“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说得甚美,这女子娶回家,确实能宜其家室。
“胡闹,娘亲可教不了你什么,好好跟着先生学功课吧。”青衫拿起书卷,敲了小锦宝额头一下,便转身离开书房。这小东西当真是有趣,不过有趣归有趣,生在皇家,总是不能荒废了课业才是。
见青衫离开,东辰逸也跟着起身了,冷眼看了锦宝一眼:“后天便要回宫里,太后若是问你功课,还是连《诗经》都背不会,本王便留你在宫里,与皇子们一起到上书房读书。”
锦宝万分委屈地看着东辰逸,弱弱的声音问道:“那锦宝会跟娘亲分开吗?”
若是在宫里,有娘亲陪着,不回王府也好。爹爹太可怕了,娘亲都会很好的。
“会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娘亲。”东辰逸一甩衣袖,大步离开,你娘亲自然是跟本王一起回王府,难道还陪着你在宫里读书不成?这小子未免也太天真了。
锦宝看着东辰逸远去的背影,小手挥舞着,爹爹太坏了,锦宝不喜欢。
东辰逸大步出了书房,没走几步,远远地就见青衫坐在亭中的扶栏上,一只手里拿着箫。这箫是大师兄送的,一直带在身边,平日里也就是当把短剑用着,实则是一支箫。
东辰逸走了过去,耳边响着轻灵的旋律,和着鸟雀儿的叫声,甚是好听。
东辰逸看着青衫,兀自吹着箫,丝毫不因他的到来而受影响。湖边的柳枝随风摇曳,东辰逸走到亭子的石桌边,摆了摆衣袖,坐了下来。
一曲罢,青衫收起箫,看着东辰逸,便听见东辰逸轻声开口:“也会吹箫?这世上当真是有这么奇特的姑娘吗?”
“有什么奇特的?江湖上奇特的姑娘才多了去。”青衫一个跃身,从扶栏上下来,兀自拿起东辰逸倒的茶,一口饮尽。要说江湖上,那么多有门派的、无门派的,什么样才华、漂亮的女子,比比皆是,她也觉得自己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