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青衫薄 作者:墨苏黎
第一章 初入平王府
春日暖暖,天气好得不像话,原本该是柳若扶风,一派和煦的景象,可城西头的平王府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西厢南阁,上好的檀木桌椅,墙上挂着珍贵的古画,四处摆着稀有的青瓷古玩,架子上放着各样盆栽,妖艳的花朵开得极致。可纵然再华贵再美,也没人有心情去观赏。
“你们的意思是,小世子没救了?”沉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趴在地上的太医瑟瑟发抖。
一名花白胡子的太医碰了碰身边穿着朝服的肥胖太医,那圆滚滚的太医这才哆哆嗦嗦开了口:“回王爷,臣等无能。小世子,小世子得的是怪疾…”
余下的话他已经说不出口了,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老命不保。早就跟自己说了,这把年纪本该告老还乡,可非得贪那几两月俸,如今,怕是要给小世子陪葬了。
这里是平王爷的封地,天高皇帝远,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更何况,只要平王每年交足供奉,皇上都不会多插手这里的事情。若是平王不高兴了,跟皇上说,今年雨水不足,收成不好,不予进贡了,皇上也是无可奈何的,所以,提起平王爷,没人不怕的。
“一群废物,都给本王听好了,本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一个时辰之后,若还是救不了小世子,本王就将你们种在花园里,日日守着小世子。”
平王东辰逸俊俏的脸上多了几分冷沉,看着锦宝小脸愈发憔悴,他已经没有耐心再和这帮太医耗了。
“拿着宫里的俸禄,没点儿本事,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这帮太医一听,一个个全趴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喊了起来:“王爷息怒,臣等已经尽力了,实在是…”
种在花园里?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这平王整人的法子,还真是跟常人不一样。
这帮太医,话还未说完,门口传来侍卫成左的声音:“启禀王爷,有个姑娘揭了官榜,说她有法子医好小世子。”
平王东辰逸一听,急忙对着外头命令:“传她进来!”
一听有人能救小世子,这帮太医立刻停止哭泣,就这么跪着往一旁挪了挪。还好,还好,祖上积德,他们这老命,看来是保住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东辰逸抬眼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绣着简易白色花纹的青衣女子走了进来。甚是好看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好似清澈的湖泊,头发被青玉簪子随意绾着,肩上背着一个轻简的包袱。
这好一身的轻灵气息,让人看起来清新独特,颇有股子云淡风轻的味道。
女子就这么跟东辰逸对视着,也未行礼。许就是这股子云淡风轻的气质,从她眼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畏惧,不像平日里那些寻常百姓看到平王立刻吓得瑟瑟发抖。
“王爷,就是这位青衫姑娘揭的官榜。”成左对着东辰逸恭敬禀报着。
东辰逸收起目光,也未在意她的无礼。江湖上,自是有那么些个清高气傲的人,他们不与朝廷为伍,自然也不会对他们行跪拜之礼,这一点也就不奇怪了。
随即,东辰逸对着青衫姑娘吩咐道:“过来给小世子看病吧。”
话音落下的时候,东辰逸已经站起身让开了位子。
青衫姑娘抬步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看着躺在锦被里的孩子,约莫只有四岁,可爱的小脸,许是因着病痛的折磨,十分憔悴。孩子终究是太小了,跟大师兄的湘儿差不多大,让她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之心。她伸出手,探上孩子的脉,瞬间,不由得柳眉微微蹙起。
“如何?”东辰逸看着青衫姑娘这模样,忍不住问道,“小世子,他得了什么病?”
她抬头看了东辰逸一眼,再转过头打量一眼整个屋子,这才淡然开口:“不是病,是毒。”
这些人甚是荒唐,医不出毒,便说是怪病,拿人命当玩笑。
一句话,让整个屋里炸开了锅,跪在地上的太医和恭敬垂立在一旁的奴才侍女,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姑娘,小声咬着耳朵,心里暗自替她捏了一把冷汗。这姑娘太造次了,要知道,这可是平王府,怎么能乱说话?
别的他们不敢保证,锦宝可是平王最宠爱的小世子,纵然谁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小世子下狠手,那是作死的节奏。
“毒?什么毒?”东辰逸轻晃着手里的折扇,旁人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揭了官榜,可王爷还没说,若我救了小世子,你该如何奖励?”青衫姑娘伸手替锦宝拉好被子,不答反问。做买卖之前,先得把价格谈好,虽说行医救人,是天经地义,可老家伙说了,救人也得看人,像那些成日里搜刮民脂民膏的,绝不能客气。
看这平王府,这么有钱,想必也搜刮了不少。
这一次,连向来寡言少语的成左也吃了一惊。除了当今圣上,没人敢跟王爷讲条件。
不得了了,这姑娘不要命了?赶紧救人哪,虽然这把年纪了,他们还想着活百岁的,可千万别拖累他们。老太医只觉得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听了青衫姑娘的话,东辰逸顺手合上折扇,不怒反笑:“你不识字吗?官榜上不是说,你若救得了小世子,本王赏你良田百亩,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顿了顿,东辰逸继续道:“但是,你若是救不了小世子,就得死。”
东辰逸难得耐着性子给青衫姑娘解释了一番。连一旁的成左,听到“死”字的时候,也微微觉得一股子寒意飘了过来。
“我不要银子。”她抬起头,看着东辰逸,眼里满是平静,“就是再多的银子,我也不要,你帮我找《医经》,我想这对平王来说,不是难事儿。”
这王爷开口倒是阔绰,还未泯灭人性。只是今儿,她不是为钱而来,可惜,可惜,算是便宜了这平王了。
今年中秋,就是师父的六十寿辰,师父说想要那失传已久的《医经》,就把师兄们赶了出去寻找。那书本就是稀罕物,是昌吉先生生前所写,这都过了几百年了,早就没了踪迹。
如今谁都想要,可眼下,一时半会儿哪里说寻就能寻得到?
她不过对着师傅说了句,为老不尊,任性妄为,老家伙便将她包袱一收,把她也撵出了鬼谷,说道,若是找不回《医经》,便不要回鬼谷了。
出了鬼谷,她无处可去,就开始四处打听起《医经》的下落。这一路周转,恰巧到了这洛城——平王的地界,途经客栈门口时,发现墙上贴着的官榜在找大夫给小世子看病。
她心想,这别人找《医经》不容易,平王兵力多,钱财足,有能耐,找个《医经》绝不是难事儿,遂揭了官榜,前来为这小世子看病。
“《医经》?”东辰逸口里喃喃重复着。
这女子有意思,不要金银珠宝,却只要《医经》,如此想来,那书也是不容易寻的。可眼下救锦宝的命要紧,管他什么医经、药经的,日后他派人慢慢再找就是。
随即,东辰逸对着青衫应允:“你先救锦宝,本王替你找《医经》就是。”
东辰逸话音落下的时候,白胡子太医差点跌了出去。王爷怕是根本不知道那《医经》的珍贵,哪里说寻就能寻得到的。心里这么想,可他也没有多嘴,言多必失,言多必死,作死这回也不能多管平王的事了。
青衫点了点头,这才再次开了口:“你们将这屋里的夹竹桃和薰香全部撤了,一个孩子住的地方,弄这些虚的做甚?更何况孩子病着,抵抗力弱,不宜用薰香。”
一进屋,这股子浓烈的薰香味儿,就让青衫觉得呛得慌。富贵人家,清新自然的空气,比什么都好,非得弄这些劳什子的薰香,分明就是造钱。
别人没懂青衫话里的意思,可向来心思深沉的东辰逸懂了。他对着侍婢们摆摆手。
“都撤了,以后小世子房里,放两盆当季的花便可。”
“是!”侍婢们立刻上前,将一盆盆的夹竹桃搬了出去,那边的薰香也撤掉了。
跪着的太医,只诧异地看着青衫,就见青衫径直从包袱里取出笔墨纸砚,就着床头边的桌子,提笔写了起来。
不大会儿的工夫,青衫将手里的药方递给一旁跪着的太医,轻声吩咐道:“按着这个方子给小世子抓药,每日两剂煎服,四日后便会药到病除。”
太医一听,更是吃了一惊,这么难治的顽疾,只要一帖药就能治好?他顺手接过方子,瞪着眼,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也不过是寻常的方子,看不出什么独到之处。
“这位姑娘,小世子得的是怪疾,我等都没法子,姑娘当真肯定这方子能救小世子?”太医大着胆子,对着青衫问道。若是青衫救不了小世子,他们还得被种在花园里,这事儿还是谨慎些好。
青衫兀自收着手里的笔墨,淡然的姿态:“信我,我便治;不信,我也不强求。”
这种毒,大师兄家的湘儿都开得出方子,这帮老家伙,自己医不好,倒怀疑起她来了,真是可笑。
东辰逸静静地看着青衫,不知为什么,就信了她这句,有时候,信一个人,是没有缘由的。随即,对着太医沉声命令:“你们就按她说的办,若是再有差池,本王定不轻饶。”养着一帮废物,实在让他头疼不已,明日通知账房,将这帮老家伙的俸禄减半。
“是,是,王爷!”一见东辰逸生气,这帮太医连滚带爬地出了西厢南阁。
几个侍婢奴才也跟着告退了,只剩下东辰逸和成左。东辰逸看着青衫,就见青衫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青瓷瓶子,倒出几粒药丸,喂给躺在床上的锦宝。
给锦宝服了药,片刻,便听见锦宝轻咳了两声。青衫立刻伸手扶起锦宝,拿着帕子放在锦宝嘴边,就见帕子上多了点点黑色的血迹。
“锦宝!”东辰逸大惊,上前几步。青衫扶着锦宝再次躺下,没看东辰逸:“不用惊慌,他吐了毒血,再服了药,养上一些日子,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孩子虽小,恢复能力也快。这药服了,就将毒血吐了,说明孩子身体不错。
听了青衫的话,东辰逸这才放下心来,对着一旁的侍婢和奴才摆了摆手,一干人等,立刻恭敬退下。
“那些花和薰香,有什么问题吗?”见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东辰逸这才开口问道。
青衫转过头,看向东辰逸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这男人,好生聪明。她嘴角挂起淡淡的笑意:“问得好,夹竹桃本就有毒,不宜放在室内,再加上那些薰香,混在一起,莫说孩子受不了,就是大人也非得中毒不可。”
只是青衫不明白,一个四岁的孩子,与人结了什么仇,用了如此狠毒的法子,想让这孩子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二师兄总是感叹,最是无情帝王家,看来一点儿不假。
听了青衫的话,东辰逸俊眉紧蹙,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异样,也不过瞬间便恢复如常,依旧让人读不出什么心思。
“从今日起,你在本王府里住下,本王派人帮你去寻《医经》,你觉得如何?”东辰逸对着青衫询问着,难得多了几分客气,让成左都觉得不可置信。
纵然皇上来了,王爷也未曾如此放低姿态说过话。
“好。”青衫依旧是淡淡地应了声。
住在这王府好吃好喝地供着,坐等《医经》送到手上,如此甚美,甚美。
东辰逸自是不知道青衫的心思,只觉得她是清新温婉、让人觉得舒心的姑娘。东辰逸也未再多说话,只对成左命令:“成左,命人好生伺候着。”
“是,王爷。”成左恭敬地应了一声。知道锦宝没事儿,东辰逸便转身,大步离开了西厢南阁。
锦宝是大哥的遗孤,两岁的时候,太后下令过继给他的。这两年,一直跟着他住在封地,与宫里,与外界,都没什么联系,若说这夹竹桃和薰香是侍婢们的失误,那也太牵强了。
方才那么些夹竹桃和浓烈的薰香,必是有人刻意所为,若不是今日这姑娘说了,谁也不会想到,锦宝的病是这些东西导致的。东辰逸想不通,谁会加害锦宝,这事儿,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敢在他平王府下狠手,看来,是太小看他东辰逸了。
屋里,青衫看着躺在床上的锦宝,吐了毒血之后,小家伙好似松了一口气般,原本凝着的眉,也不由得散开了。只是奇怪,孩子病得这般重,他娘亲也不过来看一眼。
就是方才那当爹的,似乎也很平静。可愿意给那么多银子,想必也是疼孩子的,只是生在帝王家,本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感情,不似寻常人家。
叹了口气,青衫刚要起身,手指便被锦宝胖乎乎的手给抓住。青衫嘴角不由得挂起笑意,想要抽出手来,却被抓得更紧,看得出,这孩子在害怕。
“娘亲…”低低软软的声音,让人心里不由得跟着软了下来。
“青衫姑娘,世子的药熬好了,现在喝吗?”门外传来成左恭敬的声音,小世子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王府里的贵客,怠慢不得。
看着锦宝,青衫对着外头应了声:“送进来吧。”
话音一落,成左推了门,一个看似奶娘的侍婢端着药,走了进来,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姑娘,这是药。”奶娘放下木盘子,端着药碗向青衫走去。
青衫抬起头看了奶娘一眼,伸手接过药。奶娘立刻上前一步,扶起锦宝,好方便青衫喂药。
“多谢姑娘救了我家世子。”奶娘看着青衫,眼里满是诚恳。从小世子出世的那天起,她就跟在小世子身边照顾,又跟着来了平王府,如今,也有四年多了。平日里,小世子甚是可爱,突然得了重病,太医说无药可救,她甚至不愿意过来看一眼,怕自己心痛死,面对青衫,自然是感激涕零的。
“不必了。”青衫淡然一笑,伸手喂着锦宝喝药。勺子递到锦宝嘴边的时候,锦宝睁开眼睛,大大的眼睛,满是吃惊地看着青衫,病痛的缘故,眼睛仍有些无光。
青衫看着锦宝可爱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还未来得及说话,锦宝便坐了起来,抓着青衫的衣服,稚嫩未脱的声音,开始哭了起来:“娘亲,是你吗?你是来看锦宝的吗?”
这一哭,不光奶娘震住了,就连青衫也是微微窘迫。
“小家伙,我看起来很老吗?”青衫很认真地问着锦宝。
锦宝乖巧地摇摇头,依旧哽咽的声音:“不老,娘亲很漂亮,是美人。”
“那你为何叫我娘亲,叫我姐姐才是。”青衫伸手就要敲锦宝的额头。旋即一想,这可是平王爷的世子,碰不得,非但不能打,还得哄着,否则,平王哪里会尽心尽力地帮她找《医经》?
锦宝瞪着眼,更加吃惊了:“娘亲,不要胡闹,哪里能叫姐姐,真是胡闹。”
娘亲怎么能这么胡闹,理当要叫娘亲,若叫姐姐,岂不是要乱套了,娘亲真是孩子气,锦宝生病了,还要跟锦宝开玩笑。
“…”谁在胡闹?青衫一阵儿轻咳,莫名其妙被娘亲了,还说她胡闹,一旁的奶娘,也跟着笑了起来:“姑娘莫要见怪,你与逝去的王妃实在很像,那会儿见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难免世子会认错人了。”
青衫更加诧异了,凭空又多出个平南王妃?这里不是平王府吗?皇家的事,果然繁杂,让人费解。青衫懒得理会,径直给锦宝喂着药。
锦宝瞪着眼看着奶娘,嘟着嘴:“胡说,这就是我娘亲。”
奶娘和娘亲好无趣噢,没事拿这种话开玩笑,真的是太不像话了。
“小东西,你叫我娘亲,你爹爹知道吗?”青衫不觉好笑,怎么就认定她这个娘亲了,若是那王爷知道了,估摸着,非得气死不可。
锦宝乖巧地摇摇头,看着青衫:“爹爹不知道,可你就是我娘亲。以后,娘亲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青衫看着孩子的模样,多的话,也说不出来,继续喂着手里的药,不论何时,孩子都是可怜的。
可在孩子面前,奶娘也不好多说,也便没有再说什么。给锦宝喂了药,青衫放下碗,伸了伸手,对着锦宝开口:“锦宝,是吧?乖,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养上几日,就没事儿了。”
随即,对着奶娘问道:“你家王爷可说过我住在哪里?”
只说让她住在王府,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安排,更何况,她还救了小世子。这有钱的贵主儿,果然是没人性啊,没人性。
不等奶娘说话,锦宝已经率先开口:“娘亲,你要和锦宝住在一起。不然的话,娘亲又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好久好久才能回来。”
胖乎乎的小手抓住青衫的衣服,攥得很紧,虽然生病,也在用尽了力气,有些婴儿肥的脸上带着些固执。看着锦宝这样,青衫不由得怜悯起来,娘亲死了,想必这孩子很渴望有个娘亲疼着的。
她小时候也是如此,除了师父和师兄,也没有娘亲,师父总是诓骗他们,说他们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长大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孤儿,被师父收养的。
“姑娘,世子的病还未痊愈,又这么喜欢姑娘,不如姑娘就住在隔壁,方便随时来查看小世子,可好?”奶娘有些心疼地看着锦宝,对着青衫恳求着。
青衫点点头:“也好。”
反正住在哪里也无所谓,这小家伙,也不招人厌烦。
“娘亲,抱锦宝睡觉,好困呢。”小家伙丝毫不在意青衫承认不承认,已经认定了这就是娘亲。说着扑进青衫怀里。
青衫搂着锦宝有些招架不住了,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连亲都未成,眼下却当了娘亲,可孩子就是孩子,认定了,很难让他改变。
许是吃了药的缘故,小家伙趴在青衫身上,眨眼就睡着了。
一时无奈,青衫只得和衣搂着锦宝一块儿躺下,经常照顾大师兄家的湘儿,照顾孩子这事儿,对青衫来说,倒不是难事儿,说得心应手也不为过。
盖好被子,青衫和锦宝躺在一起,奶娘看着眼前的景象红了眼睛,一如看到当初,王妃也是这么和世子躺在一起的。奶娘没有再停留,端着药碗带上门离开了。
这些日子,四处飘着,青衫也是累了,躺在舒服的锦被里,抱着锦宝,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那边,东阁的书房里,四处的书架上摆着满满的书,墙上挂着字画,从题字上看得出,全部都是出自书房主人之手。
东辰逸坐在椅子上,放下手里的茶杯:“云之,小世子被下毒一事,你怎么看?”
“王爷不是比谁都清楚吗?”云之一袭白衣,俊逸的脸上挂着笑,手里的折扇轻晃着,问得理所当然。听了小世子的事儿,他也是震惊的,王府里竟然有人敢对小世子下手,这事儿,必须好好地处理。
东辰逸微微蹙眉,面色有些不悦:“本王可不希望,连我的幕僚都跟那帮太医一样,全是废物。”
云之脸上的笑容僵住,王爷永远都是这样,不懂得言语间的一些乐趣,实在乏味。收起扇子,云之开始分析起来。
“小世子是平南王的子嗣,虽说跟了王爷来封地,可还是会让有心之人心存戒心的。”那是平南王的遗孤,再加上王爷的实力,若是王爷有心,在朝中必是一呼百应的。
东辰逸听了,冷哼一声:“那他真是可笑,原本本王不准备参与的,今日动了本王的世子,就别怪本王不留情面了。”
当今的皇帝,谁来做,都跟他没有关系,可是这些人,实在过分,居然动起锦宝的心思。
“王爷无心争帝位,可宫里就没这么轻松了,朝中自是有些人忍不过去的,准备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依云之来看,王爷还是谨慎些好。”云之淡然的声音,对着东辰逸规劝着。
生在帝王家,由不得你争与不争。
“这事儿,本王有数。小世子的事儿,你与成右在王府里查一查。”东辰逸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王府里若都不安生了,那他岂不是成了笑柄?
“云之遵命。”云之应声,言罢起身离开书房。
第二章 有娘亲的感觉
云之一走,东辰逸立刻起身走到桌子边顺手拿起笔,就着纸“刷刷”地写了起来。看着笔墨差不多干了的时候,东辰逸顺手叠了起来,对着书房外高喊一声:“成潜!”
话音落下的时候,一道人影自屋外闪了进来,对着东辰逸恭敬行礼:“成潜见过主子!”
“将这书信送进宫去给太后,顺便禀告皇上和太后一声,就说今年的赏花节,本王回京城。”东辰逸顺手将手里的书信塞进信封里。
“王爷今年回宫参加赏花节?”向来话少的成潜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东辰逸的影卫,六岁时就和成左、成右跟在东辰逸身边,对于主子,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身为影卫,和成左、成右不同,他没有感情,主子的心,就是他的心,主子让他办什么,他都会遵照主子的意思去办。
只是这赏花节是宫里每三年都会举办一次的花会,倒不是真的赏花节,说白了,就是宫廷里举办的相亲会,朝中大臣的小姐、外族有身份地位的公主,会一起入宫。
名为赏花,实为朝中一些皇子以及皇亲贵族挑选妃子。这些年,每逢赏花节,王爷都会告病不去,就是为了躲避选妃,今年却主动开口要去,让成潜有些意外。
莫不是王爷也想成家了,如此倒也甚好。
东辰逸塞好书信,看了成潜一眼:“什么时候连你也猜测起本王的心思来了?”
成潜向来不会多事,如今也是被云之和成右给带坏了,开始揣测起主子的心思,八卦起他来了。
“成潜该死,请王爷责罚!”成潜立刻跪地,影卫要求极其严格,今日一时大意,犯了主子的忌讳。
东辰逸看着窗外,顺手将书信递了出去:“下次再敢,本王决不轻饶。将书信送去吧,越快越好!”
“属下遵命。”成潜躬身接过书信,随即,一个闪身,再次消失在静夜里。书房恢复了起初的宁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看着窗外天色也暗了,一缕缕月光透过窗子打了进来,照在地上,仿佛铺上了一层白纱,东辰逸这几天为了锦宝的事儿,也是很少合眼。
下午,又忙着查锦宝中毒一事,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情况如何了,东辰逸没再多想,起身离开书房,大步往西厢南阁而去。
守在外头的侍卫以及成左,看见东辰逸,立刻行礼:“属下见过王爷!”
锦宝出了事,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忐忑不安的,西厢南阁也是加强了防守,不得擅自闯入。就连成左也被调过来,亲自守在这里。
“小世子如何?醒了吗?”东辰逸在门口站定,对着成左询问道。
成左躬身回道:“回主子,小世子吃过药,跟着青衫姑娘睡了一觉,现在气色不错,和青衫姑娘正在屋里用晚膳。”
大伙都没想到,这青衫姑娘果然厉害,医术高明,这才一下午,一帖药,小世子就能自己下床走路,也能吃饭了。
“那就好!”东辰逸了然地点点头,孩子没事,他也能放心许多,锦宝的安危实在重要,他是大哥唯一的子嗣了。
东辰逸刚要推门进去,里头便传来锦宝稚嫩未脱的声音:“娘亲啊,锦宝不想吃清粥,锦宝也想吃鸡腿。”
“那可不行。”青衫果断拒绝,“锦宝,你要听话,你的病才好,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不然,对身体不好。”
“那娘亲也要和锦宝一起吃清粥嘛。”锦宝很委屈地开口,“娘亲一个人吃鸡腿,让锦宝看着,娘亲,你好没有爱心啊。”
紧接着,就听见青衫没心没肺地笑道:“没有爱心就没有爱心吧,我不喜欢吃清粥,我只喜欢吃肉。”
就连向来寡言的成左也是憋笑,更没想到的是,自家主子,在门外听墙角,听到现在。东辰逸嘴角不由得动了动,脸上恢复平静,抬手推开门,就见锦宝和青衫同时看向自己。
“爹爹,你来了。”锦宝乖巧地主动跟东辰逸打招呼,倒是青衫显得很淡然,轻轻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