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还有弟弟…我以为我还有谢寒潭…我到处跑,我怕连累他们,十年,我连见都不敢见他们…”
“可他们却骗了我!他们骗了我!”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来!你为什么不来!”
“对不起…”秦子忱眼眶微酸,他抱着她,沙哑出声:“再也不会了,清漪,我在,再也不会让你过这种日子了。”
“秦子忱…”苏清漪叫他。
“嗯。”
“秦子忱…”
“我在。”
“秦子忱…”
“嗯?”
“我喜欢你。”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秦子忱不可置信,抱着怀中姑娘,僵住了身子。好久后,他慢慢笑看,低头道:“我也是。”
苏清漪从他怀里仰起头来,她只到他胸口,被他整个人环在怀里,这么仰着头看着他,通红着眼,像一只猫儿。
星光洒在他眼里,他面上是毫不遮掩的笑容,仿佛是春光融了昆仑的冰雪,美丽得让人心惊。
苏清漪看着他的笑容,觉得心跳噗通、噗通,似乎是响彻了山谷,秦子忱静静瞧着她,闭上眼睛,慢慢低下头来。
他就这么环抱着她,低头亲吻着她。他的吻温柔细密,就像他整个人,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
花香飘散在空气里,蝉鸣响在山谷间,他们两就像第一次亲吻,心跳得飞快,不忍别离。
亲了一次又一次,两个人气喘吁吁分开,秦子忱静静看着她,眼角眉梢全是笑意。苏清漪通红了脸,喘着气道:“我…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嗯?”
“你…你说你等了我好多年,五十多年,”苏清漪抬头,认真看着他:“是不是我还是冉焰的时候,你就暗恋我了!”
听到这话,秦子忱微微一愣,片刻后,他大笑起来。
他笑声清朗干净,胸腔微微嗡动。
他低头看她,温和道:“是啊,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骗人吧,”苏清漪一脸震惊:“五十多年,那岂不是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就看上我了?你是不是太早熟了一点?”
秦子忱笑而不语,他静静望着她,看着她欢喜的表情。
她喜欢他,理应喜欢他。
让那个懦弱的、无能的、丑陋的秦子忱埋在泥土里,让如今这个英俊的、美好的、强大的秦子忱,盛开在她的心中。
他不能告诉她,他怕她想起那个无能难堪的自己,于是他抬手抚上她的面颊,温和道:“清漪,我一直想等一个人。”
“我爱她,保护她,她是我的妻子,同我在一起,过安稳的人生。”
“我等了好多年,好多年。”
“终于等到你,苏清漪。”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娶你。”他温柔出声:“好不好?”
没有人拒绝这样的请求。苏清漪不说话,低头埋进他怀里,感觉脸烫得让人心惊,听秦子忱一遍一遍问:“好不好?好不好?清漪?”
“好。”她终于出声。
那一刻,她感觉,她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勇气。


第46章 蓬莱之七
苏清漪答应说出那句好时,有什么东西在两人心中悄然落地。
一个是圆满,一个是完结。
秦子忱有些难以相信,他盼望了一辈子的话,有生之年,居然也有等到的一天。
而苏清漪却是恍然大悟,原来谢寒潭,她真的已经放下了。
两人沉默着抱了一会儿,苏清漪终于道:“我们先去找沈飞?”
“好。”秦子忱点头,苏清漪不由得笑了笑:“不问我为什么不先去找蔺棺?”
“你有你的理由,”秦子忱认真道:“我一直信你。”
说着,他拉过她的手,踩上白玉剑身,转头道:“去哪?”
“去哪儿?”苏清漪问系统,刚问完,她脑海里有了一个地图。这个地图和她记忆中的修真界完全不一样,她仔细分辨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道:“往南,去万枯谷。”
秦子忱点了点头,将她拉到身前来,抱在怀里,就御剑飞去。苏清漪不由得脸红了红:“没这个必要吧…”
“夜风冷。”秦子忱说得无比正直。
两人一路急行,过了大半夜,苏清漪感觉离脑海中的地图上所标注的位置越来越近,直到有了光点时,她猛地叫住:“就是这里!”
秦子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问什么,却又没说出口。而苏清漪仔细盯着下空的场景,紧紧皱起了眉头。
过去她去过一次万枯谷,说是山谷,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平原,满地白骨,煞气冲天,一般修士根本不敢靠近。然而此时此刻,明明已经该是万枯谷的境地,却还是连绵的山脉,一路顺着朝着一个巨大的盆地蔓延过去。
一般的山都因人少十分寂静,然而这里的山脉不一样,它似乎被人为的修出一条通道来,通道能容纳下并排的四个人,通道两边每隔三丈就立着一根火把,每隔百丈就有一个筑基期以上的修士立在云端,监视着走在通道上的人。
这条路上挤满了人,都是凡人。他们似乎都是一家一家挤在一起,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空隙,一路朝着盆地的方向缓慢前行,像一条没有首尾的巨蛇,盘绕在这山脉之间。
整个场面都格外安静,透露出一股让人感觉恐慌的诡异。苏清漪不敢贸然出手,和秦子忱隐了身形立于云端,看着这场景,暗中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宿主积分不足,无法查询。不过友情提醒,整个阵法中,宿主们只能改变自己所做的行为,不能干预别人,而且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什么叫只能改变自己的行为?”
“就是,这个世界里,你们只能干预蔺棺、你、秦子忱这三个外来人士的行为,不能干涉别人的行为。比如此刻,你不能救这些人,也不能在见面的时候杀了沈飞。但如果你见到过去的你,你可以杀了她,可以想办法阻止她做某件事。”
听到这话,苏清漪皱起眉头来。这里万枯谷还是一片山脉,证明应该回到了很多年前,梅长君已经活了快一千年,谁知道回到了她什么时候去?
“现在到底什么时候?”
“一千年前。”
苏清漪:“…”
真的回到一千年前了啊!!
苏清漪和秦子忱打量着下面的人,低声将系统告诉的她的话又嘱咐了一遍。秦子忱点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苏清漪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谁都有秘密,你若想告诉我,你自然会告诉我。你不想告诉我,我问你,也不过是让你为难。”秦子忱面上平淡,心里却已经有了论调,苏清漪估计有个类似于外挂的法宝,在指点她这些。一般小说不都这么写吗?
苏清漪心里有些感动,想了想道:“等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嗯。”
说着,系统就打断她:“沈飞来了。”
与此同时,苏清漪便看到,人群里有个孩子上方,有个绿色的箭头,整整的对着一个少年。
这个少年看上去才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卷云纹路绸缎华服,明显是哪家富家子弟,却面容惨白,身形消瘦,跟在自己家长身后,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挪动。他身边跟着另一个女孩子,看上去才六七岁的样子,一个人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艰难的往前走着。
没有人拉她,也没有人管她,她步子太小,只能一路小跑,到苏清漪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力气,整个人都扑倒地上。
旁边少年一把抱住她,也就是那瞬间,浮在上空的筑基期弟子鞭子猛地甩了过来,怒道:“快走!”
少年被那鞭子抽得吸了一口冷气,却没放弃那个小女孩,拉着她站起来,反而温柔问她:“你家人呢?”
被人拉着,女孩子明显轻松了很多,抬头仰望着少年,红着眼眶道:“我…我家人要弟弟,不要我…带着弟弟跑啦…”
“没事,”少年笑了笑:“别担心,他们跑不掉。”
女孩子似乎是没听懂他说什么,迷惑望着她。也就是这一刻,人群突然喧闹起来,一条火龙从上空呼啸而过,瞬间击杀了旁边半空中好几位筑基期的修士。少年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修士被杀的瞬间,就拉着女孩子,朝着自己家人道:“跑啊!”
少年家人跟少年立刻冲了出去,人群很快开始四散,朝着林中各地拼命跑开,苏清漪拉着秦子忱暗中跟着少年,秦子忱皱了皱眉道:“这是沈飞?”
“对。”苏清漪点了点头,秦子忱有些疑惑:“为何不直接杀掉?”
“我们不能决定别人的命运,我们只能改变自己。在这个阵法里,你只能改变和我们这三个外来者有关的事情。”
听到这话,秦子忱面色淡然点了点头,同苏清漪一起追上少年。少年拉着女孩子一路狂奔,他们身后一群修士交战起来,刚刚翻过一个山头,两个身后跟着一具尸体的修士就拦在他们身前,此刻这里汇聚了至少百人,为首的就是沈飞和他们一家人。两个修士浮在空中,冷声道:“回去。”
所有人又犹豫又害怕,沈飞抿紧了唇,好半天,猛地就扑向了两人,高喊道:“跑!”
修士冷笑出声,像捏小鸡一样将沈飞一把甩到了地上,冷声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说着,他们两人身后的尸体就扑向了他,也就是那瞬间,旁边的女孩和他家人也一起扑向了沈飞身边的尸体,沈飞的全家人纠缠住那两具凶尸,朝着沈飞道:“跑啊!”
也就是这时,一个女修突然出现,攻向那两个修士,凶尸被沈飞家人缠着,两个修士和那女修打了起来,沈飞被小女孩拉着,一面跑一面回头。
他看着凶尸咬上他父母的脖颈,看着他们血肉一块块撕下来。看着他们看着他,死死抱住凶尸,大声喊:“跑!跑啊!”
“跑!小哥哥跑啊!”
小女孩拼命大喊,似乎就怕他回去。她死死抓着他,一直不肯放手,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后,两人开始一路狂奔。
他们不敢停下来,一直往前跑,直到天色亮起来,他们跑出了林子,两个人找个破庙,这才停下来。
停下来后,沈飞一直呆呆的,他坐在破庙里,一直没动,小女孩借着破庙里的盆,从外面打了水,端到沈飞面前,怯生生说:“小哥哥,水。”
沈飞将目光呆呆转向小姑娘,好久后,才慢慢道:“你在啊…”
话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颤抖着捂住自己的眼睛,嚎啕大哭。
小姑娘吓坏了,冲上去抱他,拼命道:“哥哥不哭…阿梅在这里…哥哥不要哭…”
沈飞一把抱住了她,一直大哭,小姑娘一下一下顺着沈飞的背,认真道:“阿梅在这里,哥哥不要害怕。以后有阿梅,阿梅保护哥哥。”
沈飞哭了很久,终于慢慢停了下来,他擦着眼泪,认真注视着面前的小姑娘,好久后,他终于道:“你叫什么?”
“我叫阿梅。”
“姓呢?”
“姓卢。”
“你父母不要你了?”
“是啊,”说着,阿梅红了眼眶,委屈道:“他们平时就说,女孩子不值钱,都是要嫁出去的。后来那些坏人来家里抓人,他们就悄悄带着弟弟,自己跑了。”
听这话,沈飞笑了笑,抚上她的头发,温和道:“那以后,你就当我家人,好不好?”
“你会丢下我吗?”女孩仰头看他,沈飞摇了摇头:“不会,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好,”女孩子拉住他的手,咯咯笑开:“我也不会丢下小哥哥。”
沈飞温柔瞧着她,慢慢道:“阿梅这个名字不好听,以后…你就叫长君吧。梅就是你的姓氏,你就叫梅长君,好不好?”
“好。”小姑娘点点头,认真道:“长君,好听!”
到这里,苏清漪总算明白,这个姑娘到底是谁了。不由得有些伤感,认真看着那个小姑娘,总想上前去抱抱她。
沈飞和梅长君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就睡下了,等睡下之后,苏清漪忍不住同系统道:“话说,我不干涉他们人生,我帮帮他们总行的吧?给他们个被子什么的…”
“不逆转他们人生轨迹情况下可以,而且不能让他们看见你。”
“好。”苏清漪应下来,开始从秦子忱给她的纳虚戒里找些被子和吃的。她之前乱七八糟塞了很多东西在纳虚戒里,现在总算派上了用场,施法让两个孩子睡死后,悄悄给两个孩子盖上被子,又生了火,将吃的东西放在他们身边。
她和秦子忱坐在火边烤火,没一会儿,一个青年就走了进来。
素色白袍,白玉面具——蔺棺。
他似乎是匆忙赶过来,苏清漪一看他就跳了起来:“你可算来了。”
“为什么会回这里来?”
蔺棺一进门就开始发问,苏清漪笑了笑:“我还要问你呢,我这个阵法是回到献祭人出生的时候,你不是两百年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吗,加起来你也就五百岁,怎么就回了一千年前?”
说着,苏清漪有了个设想,皱眉道:“莫非,你是沈飞?”
“不,”蔺棺语气里有些激动,冷声道:“我不是。”
“那你…”
“我是蔺棺,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五百年前在棺材里出生,这没错。”说着,蔺棺垂下眼眸,语气中带了一丝嘲讽:“可是,五百年前,其实我该死的。”
“是沈飞一缕情丝,带着他的气,救活了我。”蔺棺看向躺着的两个孩子,有些绝望:“沈飞当年修无情道,为了修道,将自己对梅长君的感情从自己的身体里抽了出来。这在无情道上,被称为“抽情丝”,情丝本质上就是当事人的感情,带着对方的真气。沈飞当时已经是元婴修士,他的真气,直接救活了已经在母胎中濒死的我。”
“我从出生就带着沈飞对梅长君的感情和记忆,如果从这缕情丝开始算起,的确…我该诞生于这里。”
“系统,”听到这里,苏清漪有些茫然了:“那蔺棺是该算沈飞一个分身,还是独立的人呢啊?”
“独立的人,他不能杀沈飞。”
“卧槽那我们回来有什么意义?”
苏清漪崩溃了,系统道:“你和蔺棺说清楚,他自己会有决断。”
“好吧,”苏清漪抬头看向蔺棺:“那我得和你说清楚一件事,我们回来,只能改变与自身有关的事,不能改变别人的人生轨迹。所以在你和沈飞有交集之前,我们谁都不能杀沈飞。而且,你出手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机会只有一个。”
“我…不算沈飞的一个影子吗?”蔺棺有些惶然,苏清漪摇头:“蔺棺,你只是蔺棺。所以你不妨想一想,只有一次机会,怎么样才能改变现在的结局。”
听到这话,蔺棺不由得笑了笑:“怎么样才能有最好的结局,不是很明显吗?”
“杀了我,让我不要存在,不就够了吗?”
“让沈飞不要拔出那根情丝,这样我就不能出生,沈飞会一直爱着梅长君,这样,他就走不到那一步。”蔺棺眼中一片冰冷,苏清漪点点头,想了半天,慢慢道:“那么,是不是说,我们要等五百年,等到你出生?”
听到这话,蔺棺面容一僵,然而三人却都发现,按照系统的规矩,目前为止,他们三个人,什么都不能做。
“系统,”苏清漪有些崩溃:“我们要在这里呆五百年?!!”
“黄粱一梦,弹指之间,回去之后,你们还是在来的时间点,你怕什么?”
“就不能,有个,更简单的方法吗?”
“五百年,你们磨磨心境,不好吗?”
“滚…”
“其实吧,”系统有些无奈的想:“我也想给你点更高级的办法,但是我权限不够啊。我也很想让你直接捅死沈飞结束,可是要是逆转时空可以为所欲为,这世界就要乱啦。每个人只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没有资格决定其他人的命运,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苏清漪悲痛欲绝,她抬头看着大家,通知他们:“看来,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呆五百年…”
秦子忱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反应:“好。”
蔺棺却是慢慢笑了气来:“好。我也算是多赚了六百年,而且,能看着她长大,其实我很高兴。”
“你喜欢梅长君?”苏清漪想确定一下,蔺棺没说话,他转头看向地上躺着的小姑娘,慢慢道:“对…我喜欢她。”
“特别,特别,喜欢她。”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大概是夜太漫长,苏清漪内心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心,蔺棺想了想,慢慢道:“和外界传闻一样…我在棺材里呆了三百年。唯一不同的是,虽然我三百年没出过棺材,可是我却对外面有很鲜明的记忆,这是沈飞给我的。”
“我记得梅长君,我记得她从小到大的样子,我知道她所有的脾气,所以那一年,她坐在我坟头喝酒,我认出了她,就忍不住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她是个很胆小的人,”说着,蔺棺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温柔:“修阴阳道,结果却特别怕鬼。我从土里爬出来的时候,她什么法器都往我身上扔,后来见我不反抗,就想收了我。可她才是元婴期,收了我二十多次,都没成功。最后就躺在地上,和我说,你来吧,你想做什么就上吧,老子不怕。”
蔺棺说着,声音回荡在破庙里,伴随着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
那时候,他在月光下看着那放荡不羁的姑娘,整个人的心都是柔软的。他不知道这是沈飞的情绪,还是自己的,他就温柔的瞧着她,然后慢慢开口:“我会酿酒。”
梅长君从地上一跃而起,伸过去就握住他的手,认真道:“大兄弟,不管你是人是鬼,你跟我走吧。”
她拉着他回了客栈,他什么都不会。因为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记忆,全与梅长君有关。他并不知道作为一个人该怎样生活,只知道梅长君是怎样生活。
梅长君让他洗澡,他就在水里泡着,梅长君没有办法,冲进来亲自为他搓背,打水。用皂角洗洗搓揉头发,等洗干净脸,梅长君拿着衣服进来,看见他的瞬间,她当场愣了,衣服从她怀里掉出去,她颤颤出声,叫出一句,师兄。
他知道,她叫的是沈飞。那一瞬间,他居然有那么几分不舒服。
从那以后,她天天带着他。她喜欢他的酒,但他知道,她更喜欢他的脸。
她常常看着他发呆,酒喝多了,有时候还会叫出沈飞的名字。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不舒服,后来就学会了难过。
她给他穿沈飞喜欢的衣服,给他吃沈飞喜欢吃的东西,他知道,可他却还是要伪装成什么都不懂。每天给她酿酒,酒却越来越苦。
她给他买了一座小院子,他住在哪里,春天酿桃花酒,夏天酿莲花酒,秋天酿谷酒,冬天酿梅花酒。
她每个月都在外面晃荡,有时候回来,满身都是伤,问她去了哪里,去做什么,她从来不说。
后来有一天,他没能忍住,跟着她出去。然后他就看着她一路去了蓬莱,他出窍期的修为,悄悄跟在她身后,谁也没能察觉,他一路跟到内阁里,就看见了沈飞。
那时候沈飞正在和另一个女人欢好,梅长君就站在院子里,恭敬道:“师兄,长君来了。”
沈飞没说话,里面是女人的叫声,男人的喘息声。梅长君浑身颤抖,再次重复:“师兄,长君…”
话没说完,一阵威压猛地传来,梅长君被震得吐出一口鲜血,里面传来了沈飞的怒吼:“滚!”
女人的声音越发高昂,梅长君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随着女人一声尖叫,里面再没了声音。梅长君抹了一把嘴边的鲜血,抬起头来,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沈飞,挤出一个笑容:“师兄…”
“人呢?杀了?”沈飞刚办完事,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模样,随便穿着一件袍子,袒露着胸膛,勾着嘴角询问。梅长君应下声来:“夏长老家一百二十三口均已斩杀。”
“一百二十三口?”沈飞冷笑出声:“他家还有个幼子呢?”
梅长君不说话,面色惨白,沈飞蹲下身来,抬手扣住她的下巴,温和道:“长君,是你说的,只要能留在我身边,做狗也愿意的,对吧?”
“是…”
话音刚落,一巴掌就落在了梅长君脸上,沈飞怒吼出声:“我还没让你当狗,让你当狼,连个孩子都咬不死吗!”
“师兄,他只是个孩子!”梅长君大吼出声。沈飞冷笑:“当年他们怜惜过你我是孩子吗?”
“滚吧。”沈飞抬手:“去杀了那个孩子,不提着他的头来见我,你这辈子不要来了。”
梅长君走出来,蔺棺就悄悄跟在她身后。那天下了大雨,她在雨里走了很久。
然后她走进一家酒家,酩酊大醉,他看着她哭,看着她叫沈飞的名字,心里一片茫然。
他已经分不清楚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喜欢她,他爱她,可这份感情到底属于谁呢?是蔺棺,还是沈飞?
他将醉得一塌糊涂的女子抱回房里,像平日一样为她洗漱。然后她抱着他,哭着叫他:“别走…别走…”
“你抱抱我…”她哭着求他:“你抱抱我吧…你好多年没抱我了…”
她的眼泪仿佛是汪洋,将他淹没在其中。他没办法呼吸,只能沉沦。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情绪,转过头去,拼命吻她。
他们纠缠在一起,她死死抱着他。整个过程里,她都在哭,伸手抚上他的面容,叫他,沈飞,沈飞。
他埋在她身体里,三百多岁的人,却哭得像个孩子。
“长君…”他哭着喊她:“我是蔺棺…我是蔺棺啊…”
“沈飞…”然而他身下的人,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闭上眼睛,流下泪来。
第二天醒的时候,他看着身边的人,匆忙起身离开。那天他去打听了那个夏长老家,找到了那个幼子,在对方茫然的神色里,割下了他的头颅。
然后他回到客栈,走在路上是,他看到一个白玉面具。
他想起她看他的脸的眼神,他想他已经无法再容忍这样的眼神。于是他提着带血的幼童头颅走到那白玉面具前,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取下了白玉面具,放在了自己脸上。
然后他提着头颅回去,交给了梅长君。
“我知道你不会离开他,我懂。”
他慢慢开口:“以后下不去手的人,交给我吧。”
“对不起…”梅长君惨白着脸色,却是道:“你走吧。”
“我不喜欢你,蔺棺,”梅长君颤抖着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将你看成他。我不喜欢你,我不能害了你。”
“那他喜欢你吗?”白玉面具下,男人静静看着梅长君:“他也不喜欢你,可你能离开他吗?”
梅长君没说话,好久后,她慢慢道:“不一样的…九百多年…我爱他九百多年,蔺棺,他是我的命,我放不开。”
“你也是,”蔺棺认真开口:“你也是我的命。”
没有你,我不会活。
没有你,我不想活。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如此深爱,如果不是因为这缕深爱你的情丝,我怎么会活下去?怎么会遇见你?怎么会像那个男人一样,如此深爱你?
梅长君劝不了他,就像他劝不了梅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