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宣洗干净手,到她身边来,李蓉没有睁眼,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抱起来往里挪了挪,裴文宣掀了被窝进去,一进去李蓉的手就勾了过来,挂在他脖子上,猫儿一样靠在他的胸口,嘟囔着道:“他是不是要咱们和离?”
“没说,”裴文宣怀里是温香软玉,让他爱不释手,又有些煎熬。他目光落在墙上,漫无目的顺着李蓉的背,好似安抚一个孩子,缓慢道,“是我主动提的,我告你一状。”
说着,裴文宣笑起来,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李蓉的鼻子:“我有小猫抓我咬我,我不要这猫了。”
李蓉听他的话,被他逗得笑起来:“行行行,我给您道歉,不过你不也捆了我吗?”
裴文宣笑而不语,李蓉在他怀里呆了片刻,才想起后续来:“然后呢?”
“然后我告了柔妃一状,说她用符纸骗你,提醒陛下,他可能被人利用。接着陛下说会下诏让我们和离,我就回来了。”
“你反告了柔妃?”李蓉笑起来,“父皇一向偏袒她,怕是没多大作用。”
“如果只说柔妃陷害你,当然不会有多大作用,你们本是政敌,陛下要做的不过是平衡,不让你们做得太过。”
裴文宣说着,有些按耐不住,干脆翻身压到李蓉身上,手如抚琴,音似击玉,温雅中带了些许风流,缓慢道:“可若让陛下觉得,是有人利用了柔妃,要打击他的真正目的,那他就容不得了。”
“他的目的?”李蓉闭着眼,音调有些发颤。
裴文宣知道李蓉一时想不起来,便提醒了她:“陛下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扩大自己的权力,他最大的对手,其实就是这些世家宗亲。他立肃王,捧柔妃,是为了这个。而今立督查司,用我,也是为了这个。陛下在意我的升迁,你与太子勾结,又或者是你我的感情,其实都是害怕,我们实际上是世家棋子。可柔妃他就不怕了吗?”
裴文宣的呼吸喷涂在李蓉肌肤上,李蓉听着他平静谈论着政事,她不由得抓紧了床单,让自己尽量冷静。
这仿佛是一场两人之间的抗衡,端看谁想输,李蓉不想输在这种地方。
于是一个游走婉转,似乎是在寻找一个机会时刻等着进攻。
而另一个严防死守巍然不动,就看对方如何手段百出。
“所以你的意思,”李蓉思索着,控制着语调,“是想让陛下察觉,柔妃对我的敌意,被世家所利用。柔妃成了世家的傀儡?”
李蓉说着,紧闭上眼睛:“光靠你这一告,怕是告不了。”
“无妨,”裴文宣轻笑,“下棋的时候,棋子总是一颗一颗落的。”
说着,裴文宣将手穿过她的背,将她整个人稍稍悬空抱起,然后彻底的吻了下去。
这一吻和之前不同,像是热身许久后终于进入正题。
骤然而来的失重感让李蓉下意识紧张,而后与其他所有感觉混杂。
裴文宣轻轻啃咬她的唇,似是在教育她:“你当真以为,他在暗处算计了我,还真当我算计不了他?”
他没说出那个“他”具体指的是谁,可李蓉却从这略带强势的动作里察觉到他所指的那个人应当是谁。
李蓉不由得笑起来:“上辈子就输了,你还不服气?”
听得这话,裴文宣将李蓉翻过身,压着她趴在床上。
“还敢说?”他轻笑,“要不是顾着你,他早死千百次了。”
“大话谁不会说呀?”李蓉笑眯眯激他,“裴大人,总得有点成绩才是?”
裴文宣得了这话,嗤笑出声,他知她是玩笑,却还是认了真。
他捏了一把她的下巴:“等着瞧。”
李蓉见他孩子气,忍不住笑出声来,裴文宣听她的笑声有些恼了,但他面上不显,只让她笑不出来。
不过片刻,李蓉便真的笑不出来了。
过了许久后,李蓉有些克制不住,哑着声道:“还不来吗?”
“你再休息两日。”
裴文宣低头吻了吻她:“不然会疼的。”
李蓉没说话,她忍耐了一会儿,终于有些熬不住了,她忍不住锤了一下床板,低喝出声:“不行就滚下去!”
裴文宣动作僵了僵,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把床帘放了下来。
“那我检查一下,”床帐里的人沙哑着声道,“看看你行不行。”
李蓉:“……”
她不想说话,面无表情看着衣衫松松垮垮,跪在床头说要给她认真检查的裴文宣。
“本宫就警告你一次。”
她神色极冷:“要你告诉我不行,我就把你踹下去踩着你的脸跳胡旋舞。”
裴文宣听得这话,抬头笑了笑。仔细确认过后,他终于确定,李蓉好得差不多了。
昨夜本也照顾,并没有什么伤,起来后又上了药,现在休养得极好。
“夫人想跳胡旋舞,早当同为夫说,我为你准备衣服。”裴文宣没有放下李蓉的裙子,他拉着裙子便俯身过去,“你想在哪儿跳都行。”
“脸上也行,身上也行,心里也行。”


第116章 布局
一场翻云覆雨酣畅淋漓而去, 两人都躺在床上喘息着没动, 裴文宣想去抱她, 李蓉有些嫌弃推了他道:“有汗。”
裴文宣笑了笑,便没动作, 李蓉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态度是不是太过强硬, 于是侧过身来,将头轻轻抵靠在裴文宣肩头, 裴文宣抬手枕在脑后, 问了她一句:“疼么?”
“没。”李蓉闭眼休息,只是她身上粘腻, 想睡又挂着, 起身又觉得懒乏,裴文宣见她睡不安稳,便知原由, 披衣起身出去,让人打了水回来,替她擦干净身子。
李蓉懒洋洋受了他的侍奉,终于心满意足睡了。
两人睡了一个下午,等醒来之后, 两人没等来和离的诏书,李蓉忍不住用手肘戳了戳裴文宣:“父皇现在还不下令,你不是骗我吧?”
“我拿这事儿骗你吗?”
裴文宣笑了一声,他想了想:“他大约, 是有其他考量了吧。”
“那我们需做些什么?”
裴文宣没说话,他静默着想了片刻,缓慢道:“我先让人去伪造一份弘德的口供,你等一会儿去督查司,见一次弘德,去之后你把人都谴开,只留下你一个人和弘德在里面,等出来时候就拿着口供出来,就说口供拿到了。口供拿回来后,你回来就写一封折子,将口供和折子放在一起,一道呈上去。”
“可伪造的口供始终是假的,”李蓉皱起眉头,“就算呈上去了,一验就知道了。”
“这你不用担心,”裴文宣笑起来,“我自有安排。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
“就是绝对相信,这份口供,就是真的。”
李蓉想了想,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她虽然不知道裴文宣是如何打算,但是她愿意相信他一次。
以她的经验,他们两人干事儿,必须有一个人领头,要是各自想着各自的法子,这事儿得砸。
裴文宣见李蓉这么轻易就应下来,不由得有些高兴:“殿下不多问几句吗?”
“你自有打算。”
李蓉摆了摆手,裴文宣听李蓉说这话,低头亲了她一口:“真乖。”
说着,裴文宣便起身去穿衣服,一面穿一面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殿下你先休息一会儿,等拿到口供我便来找你。”
“嗯。”
李蓉点点头,裴文宣穿上衣服,见她趴在床上发呆,也不知是想什么,忍不住又嘱咐:“你别光顾着在床上睡,赶紧起来吃饭。”
“知道了。”
李蓉懒洋洋应声,觉得这男人婆妈。
“还有,最近别喝寒凉的东西,更莫要接近孕妇不宜接近的东西,虽然几率不大,但也以防万一。”
“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李蓉嗤笑,“你还能一次就中?”
裴文宣被她嘲笑,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抓了外套在手上,走到床边,低头亲了亲趴在床上的李蓉,温和道:“我先走了”
李蓉被他说那么久要走不走搞得有些烦躁,但还是按耐住性子:“嗯。”
裴文宣起身走出门去,到了门口,感觉到有几分寒意,他忍不住又回了头:“你出门多加件衣裳,现下变……”
“滚!”
李蓉终于克制不住,不耐出声,裴文宣听她声音,也知道她约是烦了,想想也觉得自己多事,便也不再拖延,便转身离开。
弘德给许多人画符写咒,他的字倒也不能拿到,找了一个专门仿字的师父仿了一份,虽然根本经不起检验,但一样看上去也还差不多。
等到夜里,裴文宣便拿了一份口供回来,他交给李蓉,李蓉将那口供扫了一眼,发现弘德整个一个供述,竟然是苏容卿亲自上护国寺以权势逼他欺骗柔妃,做伪证陷害李蓉和裴文宣。
这一份口供,倒是把柔妃摘了个干干净净,这样一来,李明也更好下手。
李蓉静静看着口供,裴文宣见她不言,眼神便冷了几分,但他面上笑容还是如春风一般和煦,看不出半点阴霾,只轻声道:“若殿下觉得不妥,那微臣再重新换一份殿下觉得妥当的口供?”
李蓉动作顿了顿,片刻后,她轻轻摇头:“不,并无不妥。”
说着,她将口供放到了袖间,再次询问:“可还有其他需要叮嘱的?”
“没有了,一切都安排好了。”裴文宣轻笑,“早去早回就是。”
李蓉点点头,便起身出门,她赶到督查司,将弘德提了出来。
几日牢狱之灾,弘德早已没有了之前高僧模样,看上去憔悴可怜,见到李蓉,他便赶紧跪了下来,磕着头道:“殿下,我也是受人蛊惑啊殿下,求求您放过草民吧。”
李蓉让所有人退了下去,自己坐在椅子上,她神色平静,轻轻摇着扇子道:“你说有人蛊惑你,那是谁蛊惑你呢?”
弘德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愣,李蓉亲自给他倒了茶,安抚道:“来,慢慢说。”
弘德沉默下来,许久后,他缓慢道:“草民……草民也不知道。”
“你说有人蛊惑你,你却说你不知道?”李蓉笑起来,“你当我傻呢?”
“不是的,殿下,”弘德赶紧道,“是草民的确不知。草民只知道,那天晚上有一个公子来了护国寺,将草民召了回来,那公子是谁,草民根本不清楚,草民连他侍卫的脸都没有见到。但他绑了草民的儿子,所以草民也没有办法啊。”
“你还有儿子?”李蓉有些诧异,随后她就反应过来,以弘德这性子,在外漂泊这么多年,养了个女人生个儿子,倒也不奇怪。
只是这事儿她都不知道,可对方却知道。
不过想想也是,当年许多事,其实都是他经手,细节之上,他比她知道得多,也正常。
只是这么一想,便觉得有种难言的恶心和疼痛一起翻滚而上,李蓉垂下眼眸,抚摸着手上的小金扇,缓慢询问:“然后呢?”
“他就把草民绑起来,放到一个马车里,告诉我说要将您想推辞太子大婚时间的事儿捅出去,草民……草民也算不上说假话吧?”
“你这就是假话。”
李蓉冷眼看他:“我可从未干过这种事儿。”
弘德呆了呆,赶紧道:“是是是,殿下从未让人找过草民。不管如何,殿下,此事草民真的是没有办法,还望殿下大人大量,饶恕草民吧。”
“我大人大量,可以,”李蓉点头,“如果你愿意按我说的话去做。”
弘德抬眼看李蓉,李蓉笑了笑:“指认苏容卿让你干的这些。”
“苏容卿?”弘德反应过来,“苏家的大公子?”
李蓉点头,弘德笑起来:“殿下,您这和让我去死有什么区别呢?”
“那你是不愿意咯?”
弘德不说话,李蓉也明白,弘德听苏容卿的,那是因为他儿子在他手里。如今她没有什么可以胁迫他,只有他一条命,以他的身份,刚指认苏容卿,苏家是饶不了他的。既然都是死,他大约也不想惹事。
毕竟,孩子到底在谁手里,他也不知道。
李蓉看着弘德毫无畏惧,她轻轻一笑,干脆坐着和弘德闲散聊起来。
弘德小心翼翼回着李蓉的话,他这些年伺候的达官贵人多,到和李蓉说了一会儿。
李蓉对他知根知底,尤其是他做的那些脏事儿,弘德这个人,到没有真心想要害谁,他单纯只是喜欢钱,为了骗钱,撒谎无数。
李蓉询问着他如何骗人,一脸恭敬,弘德也自知自己或许命不久矣,李蓉也是知道他底细的,便炫耀起来。
李蓉细细听完他的过往,不由得皱起眉头:“你骗这么多人,害了这么多人,你不愧疚吗?”
弘德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片刻后,他突然笑起来:“那殿下,您不愧疚吗?”
“我愧疚什么?”
李蓉皱起眉头,弘德喝了口茶:“我后来当了僧人,有了钱,读了许多书,便知道了一句话,衣食足而知荣辱。这世上我这样的人可不少,尤其是贱民之中,我还算好的了。”
“您没见过那些为了二两杀人的,”弘德嘲讽一笑,“那才叫伤天害理。你说我这样的人,若就偶然有那么一个两个,可以说是我们天生为恶,可若多……这世上就这么多坏人吗?”
“你们总问我们为何作恶,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何为善呢?”
李蓉听这些话,神色不动,若是放在年少,她大约会嗤之以鼻,觉得好人即便于淤泥也是好人,坏人始终是坏人。然而如今她却不这么想了,出淤泥而不染,那是圣人,但这世间有多少圣人?
她也没有多说,看了看外面天色,见天色已晚,她便站起来,吩咐人给他留了茶水后,便走了出去。
出门回了公主府后,裴文宣不在屋里,李蓉不由得有些奇怪,看着在床上铺床的静兰,转头问向给她洗着脚的静梅:“驸马呢?”
“驸马搬出内院。”
静梅抬起头来,颇有些忧虑道:“他说原因您懂,奴婢也不敢多问,殿下,你们又闹矛盾了?”
这公主府里驸马和公主的矛盾三天两头一次,他们下人都乏了。
李蓉想了想,便明白裴文宣的意思。裴文宣既然和李明请求和离,就算李明现在不下诏书,他也得装装样子。公主府里不知道有多少线人,内院都是他们亲信还能保证,可若他们两人一直好好的,传了出去,难保又让李明疑心。
于是李蓉点点头,也不多说,晚上一字一句斟酌着写了折子,将折子和口供一起放好,等到第二日清晨裴文宣和李蓉见了面,裴文宣冷着脸,李蓉扬着笑,等并肩走出去时,裴文宣低声道:“折子写好了吗?”
“好了。”
李蓉应声:“放心吧。”
李蓉当天便将折子递交给上去。
按照流程,除非特殊情况,一般折子都是经由奏事厅,由奏事厅的官员批阅,根据轻重缓急类型不同,分开整理交给皇帝审批。
李蓉的折子进了奏事厅,她没有标“加急”的红字,于是就要和普通折子一起等着这些官员审批。
李蓉等待的时光里,裴文宣就和李蓉分着住。
裴文宣住外院,李蓉住里院,除了早晨一起去早朝伪装一下还是夫妻,好似真的已经吵翻了脸一般。
这消息传到了李明耳里,李明听着不说话,好久后,他叹了口气,只道:“随他们吧。”
福来听着李明的口气,小心翼翼询问:“那陛下之前说的诏书?”
“再看吧。”李明思忱着,“好女不二嫁,能不拆一门婚,也不必……”
说着,李明想了想:“再看看吧。”
李明知道消息,心里的担忧放心不少,但苦了李蓉和裴文宣。
两人刚刚新婚燕尔,上辈子也就快乐不到一年,这辈子好不容易弥补回来,又生生卡在这里,于是两人夜里都是辗转难眠,唯独马车里能有一点独处时间,又怕点了火灭不了更麻烦,于是只能是一路一边喝水一边说着正事。
煎熬了两天,李蓉终于稍稍习惯了些,她一个人吃了晚饭,百无聊赖回了房,只是刚推了房门,就被人一把按住嘴,压在了门上。
李蓉闻见裴文宣惯用的香味,不需要抬头,她就知道来人。
她不知道怎么,心跳就快了几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猜想,裴文宣大概是忍不住来找她了。
她不知道这时候是该矜持一点比较好,还是激动一点比较配合,又或者该训责他,不应该为了这种事冒风险。
她正犹豫着,就听见裴文宣压低了声,急道:“你在奏事厅的折子让人拿走了,你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你赶快入宫。”
“开局了。”


第117章 烧厅
李蓉:“……”
她没想到裴文宣是说这个, 有点尴尬了。
但好在这所有尴尬都只在她脑海里演戏, 她面上沉稳不动, 点头道:“我这就过去。”
“还有,”裴文宣小声道, “如果陛下开始追究,你就让弘德进宫和苏容卿对峙。”
李蓉点点头, 应下声来,便赶紧入宫去。
之前她或许还不清楚裴文宣在做什么, 但如今苏容卿的人把折子一拿, 李蓉便知道裴文宣的意图了。
口供的确是假的,不去验, 其他人就不知道, 奏事厅这么多人,以苏容卿的手腕,安排几个人在中间也实属正常, 看见她带着证据指名道姓的参奏苏容卿,自然会将口供拿走。
如果口供是真的,他们这样做当然好,就说折子不见了,顶多是看守的人丢个官, 或者是遭一下训斥。而苏容卿就可安然无恙。
可问题就是,口供本身就是假的。他们这么一拿,苏容卿就永远说不清楚了,这里就永远有一份丢了的弘德口供。哪怕苏容卿的人把折子悄无声息还回来, 她也可以咬死说口供被调走。
这个计划里唯一的缺陷,就是弘德本人可能不会承认这份口供,所以现下她要做的,就是立刻入宫,把折子的事捅出来,然后宣弘德入宫作证。
逼着苏容卿杀了弘德。
李蓉抬眼,目光有些冷,弘德一死,口供全消,可是在李明心里,这就注定成了铁案。裴文宣这一次,等于是用一份假口供,给苏容卿实实在在套了一个真罪名。
扣押奏事厅的折子,暗中唆使柔妃揣摩帝王心计给她和裴文宣下套,最重要的是做这一切却不被皇帝所知,桩桩件件,都是直指李明最忌讳的事情,在李明手心上的权力里夺食。
裴文宣这一招,不可谓不高。
李蓉思索着到了宫中,让人通报了李明。此时尚是入夜不久,李明在还在御书房批着折子,听到李蓉来见,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么大半夜的,她来做什么?”
李蓉自然是有准备的。
这么大半夜来宫里,如果直接是谈正事,那必然显得有些过于刻意。于是李蓉在门口酝酿了一会儿,等进去之后,李明就看着李蓉红着眼,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李明动作顿了顿,不由得道:“你这是怎么了?”
“父皇,”李蓉抽泣着,“您帮儿臣管管驸马吧,他,他太过分了!”
李明动作顿了顿,便知了李蓉的来意,他犹豫了片刻,缓慢道:“怎的了?”
“父皇,”李蓉放下袖子,颇为哀怨,“前些时日,驸马与儿臣争执,之后他就不理我了,他说要同我和离,还说父皇您下诏了,可我就不信了,哪儿逼着自己女儿和离的父亲?我同他和离了,我日后嫁谁去?要像姑姑一样养这么面首供人耻笑吗?”
“你既然不想和离,”李明听李蓉说话,不免有些心虚,面上故作镇定怪罪她,“那你叫南风馆的人游湖做什么?”
听到这话,李蓉似乎是没想到李明知道这事儿,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我……我不是想气气他吗?”
李明冷哼了一声,懒得理她,李蓉讨好笑起来,撒娇道:“父皇,儿臣知错了,您去劝劝他吧,他老和我这么僵着,还睡到外院去,这算怎么回事?您现在就下令,让他回来。”
“胡闹。”李明将折子扔在一边,“朕让你当督查司司主,你一天天就想着这些男女情爱的事,正事不做,长脑子没?”
“父皇你可冤枉我了,”李蓉一听这话,赶紧直起身来,“儿臣和驸马吵架,可没耽误正事儿。这事儿我还得说父皇呢,我折子递上去好几天了,您都不给回复,”李蓉说着,往前探了探身子,“父皇是什么打算啊?”
“什么折子?”李明皱起眉头,李蓉眨了眨眼,颇有些奇怪道,“就是弘德招供的折子呀,我送进去好几天了,人证物证我都给您送了,要不要办苏容卿,就是您一句话得主意。”
“苏容卿?”李明诧异出声,“弘德和苏容卿什么关系?”
“就……”李蓉正要开口,随后想起什么来,不耐摆手,“您把折子一看就是了,还要我复述?不过这也不重要,今夜我是来说家事的,父皇,裴文宣一向听你的话,你就……”
“你先别扯这些,”李明严肃道,“事情涉及苏容卿?”
李蓉仿佛听不明白李明为何这么严肃,茫然点头:“是,弘德说是苏容卿找他,让他进宫同柔妃胡说八道那些话……”
“福来!”
李明抬起头来,立刻叫了旁边人:“立刻去奏事厅,将公主的折子拿过来!朕要立刻审阅。”
福来得了这话,便恭敬行礼,转身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苏府之中,苏容卿拿着弘德的口供和李蓉的奏折,听着跪在地上的官员恭敬道:“大人,如果这一封折子上去,公子怕是难逃罪责,如今正是尚书之位考核之际,卑职怕生事端,就偷偷将折子先取了出来……”
“输了。”
苏容卿突然开口,打断那官员的话,那官员愣了愣,抬眼看向坐在上方的苏容卿,苏容卿神色平静,夹起口供,只道:“这口供是假的。”
官员愣在原地,苏容卿缓慢道:“殿下故意拿了这份假口供,就是等你偷出来。现下若我没猜错,殿下应当已经主动进宫了。陛下此刻一定已经在调折子去看,你赶紧回去吧。”
“那我即刻将折子带回去。”
官员立刻起身,苏容卿叫住他:“不必了。”
官员有些茫然,苏容卿低头喝着茶,平淡道:“带回去之后,公主一定会咬死口供被换,等细查起来,就会查到你头上,无济于事,而且你的位置也丢了。”
“那……那怎么办?”官员慌乱起来,苏容卿喝了口茶,缓慢道:“把东西留给我,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现下是你当值吗?”
“不……不是。”官员不明白苏容卿要做什么,苏容卿只道,“那回去睡吧,回去时候小心些,就当没来过。”
官员呐呐点头,虽然心中一片慌乱,但是苏容卿镇定如斯,他也不敢多问。
等官员走后,苏容卿抬手将口供放到烛火上,火舌舔过纸页,让纸页受热圈起来,苏容卿盯着火舌舔烧的模样,淡然吩咐:“让一个杂役偷偷进去,把奏事厅烧了。火起来以后别让他出来,就留在里面吧。”
“公子,”办事的人有些犹豫,“直接烧奏事厅,是不是太过胆大妄为了?”
“何止胆大妄为?”苏容卿轻笑,“简直是胆大包天。”
“那公子……”
“先做,”苏容卿声音平淡,“做就是了。做完了就等着,该来的,早晚会来。”
他说着,将烧了一半的口供扔进火盆,而后他回过头,看着页面上铺陈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