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李明一折子砸到李蓉的头上,折子瞬间将李蓉额头砸了个淤青。
李明见李蓉头上砸出伤来,他顿了顿,随后还是强硬着语调,冷声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要稳重,不要冒进。你看看你如今,你审这样大的案子,怎可如此肆意妄为?是真当朕宠着你就无法无天了吗?!”
“儿臣不知父皇是在责备什么。”
李蓉跪在地上,平静道:“父皇是觉得,儿臣不该审秦氏案和军饷案吗?”
“你这什么态度?”李明见李蓉的模样,怒从中起,“你是威胁我?我让你办这两个案子,不是让你给我惹事!刑不上士族你不知道,居然还去严刑逼供官员……”
“我没有。”
李蓉果断开口,李明看了看周遭,他抬手挥了挥,让人都赶了出去,随后走到李蓉面前,蹲下身来:“你以为朕是在恼怒你对他们用刑吗?你要查案,你用你的方式,朕只要结果。朕恼的是你顾头不顾尾没有收拾干净!”
“我没有。”李蓉抬起头来,掷地有声道,“父皇你为什么就不信我没有刑讯逼供他们?是他们要想害我,要刺杀我,你不怪他们就罢了,你今日竟然怪我?!这两个案子阻力多大父皇心里不清楚吗?我为了父皇,为了心里那点公正承受了多大压力父皇不明白吗?”
李蓉说着,便红了眼眶,她盯着李明:“他们多少人要想害我您明明知道啊,可你还要信他们……”
“平乐……”李明见李蓉一哭,顿时有几分心虚,“父皇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的脾气……”
“我脾气怎么了?”李蓉也顾不上仪态,干脆跪坐在地上,大哭着道,“我脾气不好是不是?我配不上当个公主当个女儿是不是?他们一天天要杀我你还要我脾气怎么好?你是我父皇,你不护着我就算了,你还要同他们一起欺负我。”
“你怎么扯到这些来,”李明有些头疼,“什么欺负不欺负?你如今也是个朝廷命官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成什么体统?”
“我不要体统了,”李蓉哭着道,“这官我不当了,你让我回去吧,长乐华乐都过得好好的,我凭什么要趟这摊浑水啊?我为什么呀?父皇你说我图的是什么啊?!”
李蓉说着,抬起头来,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衫:“我这么生死来去,难道不都是为了父皇吗?我不忍看那些世家逼着父皇,我做错了吗?”
这话一瞬砸到李明心上,他看着脚下哭得狼狈的李蓉,一时竟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心里有几分酸胀,李蓉痛苦哭着,李明犹豫了许久后,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叹了口气,终于道:“你先回去吧,军饷案和秦氏案你别管了。”
“我不管了,谁管呢?”
李蓉低哑出声:“父皇吗?还是太子?或者其他人?谁管这件事,谁倒霉。付出这么多努力,父皇是想再一次低头了,是吗?”
李明沉默着,李蓉撑着自己,慢慢爬起来:“父皇决定吧,儿臣什么都不管了。”
“蓉儿,”李明看着李蓉似是失落的背影,犹豫出声,好久后,他终于道,“那,让裴文宣定吧。他来定罪,你总该放心了吧?”
李蓉背对着李明,好久后,恭敬道:“谢父皇。”
说着,李蓉行了个礼:“儿臣告退。”
李明应了一声,李蓉便擦着眼泪出了门。等出门之后,福来端着茶送上去,笑道:“陛下,殿下终究还是个孩子,还小。”
“以为她长大了,”李明叹了口气,“始终还是年少啊。”
李蓉擦着眼泪,一路走出御书房。刚出了长廊,她就冷下神色来。
今日李明情绪不对,明显对她不满,而陈王氏之事也是早有准备,估计是昨天她刚设伏,那些暗处的人就想出了今日这一出戏。
只是是谁影响的李明?
李蓉思索着,跨门出去,刚出院子,就看见一个青年站在长廊上,他穿着玄色红色压边官服,手持笏板,正静静看着庭院里的枯枝。
听见周边传来声音,他转过头去,看向李蓉,见得是李蓉,他笑了笑,恭敬道:“殿下。”
李蓉没想到裴文宣竟然是在这里一直等着,她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低头想去遮掩方才哭过的痕迹,走到他边上去,哑声道:“你怎么没去官署?”
“方才殿下没好好听微臣说话,”裴文宣说着,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叹息道,“微臣说了要等殿下,殿下根本不放在心上,看来微臣在殿下心中的分量,还是不够重啊。”
李蓉听他的话,不由得笑起来:“你想要多重?”
“不多不少,”裴文宣用笏板轻轻点在心口,“整颗心就好。”
“你胃口也太大了些。”李蓉嗤笑,“白日做梦。”
裴文宣轻轻颔首:“谢殿下夸赞,微臣最大的优点就是,胃口好,野心大,夜里失眠多梦,平日运气上佳。”
不过三两句话,李蓉便被他逗笑了,她轻轻瞟他一眼,挑眉道:“昨个儿不是还要同我分床睡吗?今日不生气了?”
“殿下说笑了,我什么时候生过殿下气啊?”
裴文宣说得平和:“微臣不过就是觉得,要和殿下保持一下距离而已,感情没到那一步,不能白白让殿下玷污了微臣的清白,占了微臣的便宜。”
李蓉:“……”
好得很,脾气大得很。
裴文宣看李蓉面上表情缓过来,他觉得气氛差不多,见周边无人,便轻轻靠了过来,小声道:“我方才去查了,昨夜陛下在柔妃那里留宿,华乐殿下和陛下耍性子,被罚抄女戒十遍。”
李蓉看了一眼裴文宣,裴文宣笑起来:“想必能解殿下之惑。”
李蓉没说话,她和裴文宣一起走在长廊上,她的确是了解了。
昨日她设伏在蝴蝶峡,陈家有了这一次刺杀行动,按理今日应该就可以接着这次刺杀作为谈判筹码,逼着把军饷案和秦氏案定下来。
而那些背后的人必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们不愿意让这两个案子定下来,一旦定下来,不仅仅是大批官员变动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这批变动的官员里必然又许多李蓉的人要推举上来,李蓉在朝堂上的位置,也就彻底稳固了。
他们怕李蓉站稳脚跟,同时也怕李蓉深查此事,参与刺杀的人也十分惶恐,所以连夜应该达成了什么协议,至少和柔妃达成协议,所以柔妃让华乐作为传声筒说了什么,以至于李明今日恼怒于她。
以李明今日的态度来看,华乐估计也就是说点她办事不利,刑讯逼供官员,太过狷狂之类的话。所以李明罚了华乐,但是这些不过脑子的话,李明放在了心上,故而来找她的麻烦。
在李明对她有意见时,让陈王氏朝堂上来一出自证清白,刺杀这个案子便再难查下去,毕竟目前的“主谋”已经死了,而李蓉手里过的这些案子,再多的证据,在普通百姓的认知里,也都会多了几分怀疑。
无论是为了民意还是为了安抚世家,陈王氏以这样的方式一死,军饷案和秦氏案大概率都无法重判。
李蓉紧皱着眉头,低头往前,没走两步,就听裴文宣恭敬道:“谢尚书。”
李蓉听到这话,抬起头来,便见谢兰清站在她面前。
谢兰清看上去颇为高兴,抬手朝着李蓉行礼:“平乐殿下。”
“谢尚书这是要往哪里去?”
李蓉一开口,声音就有些哑,谢兰清轻轻一笑:“老臣正要去找陛下,殿下这是怎么了,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了?”
“风沙迷眼,”李蓉假作没有听出谢兰清话语里的嘲笑,回道,“既然谢大人还有事,那本宫先行一步。”
“殿下慢一步,”谢兰清叫住李蓉,李蓉回头看他,谢兰清笑了笑,“殿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李蓉盯着谢兰清,许久后,她笑起来:“谢过尚书大人指教,本宫也送一句话给大人吧。”
“哦,”谢兰清抬手,“洗耳恭听。”
“少管闲事,颐养天年。”说完,李蓉便摔袖离开,裴文宣朝着谢兰清行了个礼,跟着李蓉走上去,裴文宣追在李蓉身后,小声道:“你别生气,你同这老不修生什么气呢?他反正也是活不长的。”
上一世谢兰清在李川登基后,就是第一个被砍的世家高官。
李蓉冷眼看了谢兰清背影一眼,凑到裴文宣边上,裴文宣微微弯了腰,听李蓉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算是知道川儿为什么要砍他。”
“嗯?”
李蓉咬牙:“这老匹夫,忒气人。”
裴文宣想了想,其实方才谢兰清也没说什么,李蓉生这么大的气,怕也是自己哭这事儿被谢兰清瞧见了。
裴文宣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谢兰清离开的方向,笑道:“殿下说的是,这老匹夫不好。”
李蓉听裴文宣站在她这边,她心里舒服了许多,等裴文宣送着她上马车,她才想起来,颇有几分不满道:“你怎么都不安慰我?”
裴文宣施施然坐在她对面,抬头微笑:“殿下是指什么?”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蓉抬手用扇子敲他:“你现在胆子怎么越来越大?”
裴文宣知道她是指他看见她哭都不说话的事,裴文宣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是不显,低头拉开折子,淡道:“殿下不要面子,我可还要面子。”
李蓉皱眉,随后就听裴文宣悠然道:“您还没赔钱呢,就想要我安慰了?”
李蓉一时语塞,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她想好了,她回去就把这芍药钱赔给裴文宣,等把账清了,他们就能好好说话了。
裴文宣偷偷看了一眼李蓉的表情,压着唇角的笑,假作专注。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李蓉有意思极了。
像一只努力想伸出爪子掏掏你又觉得丢了脸面的猫,挠心挠肝想着怎么吸引你的注意。
他以前都没见李蓉这模样,如今见到,又新鲜又有趣,便将一切打算压在心口,并不开口。
李蓉想好还钱的事儿,看见裴文宣低着头,唇角疯狂上扬的模样,她停住了原本要开口的话,一时有些无言。
这都高兴成什么样了,要是有条尾巴都能甩起来,怎么还能装成这么无动于衷十动然拒若即若离的模样的?
她拿裴文宣有些无奈,想了片刻后,她决定不说话。
装。
她想,她把钱赔给他,等她不欠他了,还这么拿乔,就别怪她不客气。


第86章 欲迎还拒2
李蓉心里惦念着赔钱的事情, 无意识就捂上自己的额头。
她看了一眼裴文宣, 又转过头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无端端就觉得有几分委屈。
裴文宣仿佛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低头翻看着手里的折子,一言不发。
两个人沉默着到了公主府, 李蓉一跳下马车,就看见守在公主府前的上官雅, 上官雅见到李蓉, 诧异道:“殿下,你这额头怎么了?”
李蓉一听这话, 转头就看了一眼后面的裴文宣。
上官雅这糙货都能看出来, 裴文宣果然是瞎了。
“没事儿,先进去再说吧,你可是听到消息了?”
李蓉目光从裴文宣脸上收回去, 领着上官雅就进了府中,裴文宣看着两人结伴回了书房,他在庭院里站了站,转头去吩咐了旁人:“去把玉肌膏和纱布给我拿过来。”
李蓉同上官雅进了屋子,上官雅便立刻开口:“我听说陈广她娘今天撞死在朝堂上了。”
“嗯, ”李蓉坐下来,将事情说了一遍:“谢兰清早上就来同我打听情况,然后朝堂上他们就把陈王氏带了出来,陈王氏咬死说咱们刑讯逼供陈广, 又说自己没行刺过,要以死证明清白,就一头撞死了。”
“够狠啊,”上官雅感慨着坐到李蓉对面,“秦真真给了他们灵感啊。您拿秦真真撞死的事儿逼着秦家案重审,他们如今就拿陈王氏逼着这案子结束。殿下,”上官雅靠在椅子上,“这案子还归咱们吗?”
“你以为我脑袋怎么开的花?”
李蓉瞪了上官雅一眼,随后道:“父皇同我说好了,案子归裴文宣管。”
上官雅点了点头,面上表情缓了许多。她正准备说话,就听有人敲了房门,李蓉喊了声:“进来。”,然后就看裴文宣手里拿着药膏和绷带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笑着朝着上官雅行了礼,李蓉有些奇怪:“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裴文宣笑着走到她边上,平和道,“我来给殿下上药,您继续说,不必管我。”
说着,裴文宣便捏着李蓉下巴抬起来,抬手就将药膏往她头上一抹,然后在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用纱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打了个大的蝴蝶结,似乎砸她额头的不是折子,是个砚台,她也不是破了皮,而是被砸出个血窟窿来。
做完之后,他也没多说,取了药罐子和剩下的东西,拿着就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给李蓉合上大门,等出门之后,上官雅才喃喃道:“他这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大概是我还没赔钱。”
李蓉回过神来,顶着脑袋上的蝴蝶结,继续道:“不必管他,继续说方才的事儿。如今案子归裴文宣管,到可以放下心来,但我觉得陈王氏这件事怕是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那殿下打算如何做?”
上官雅立刻回声,李蓉想了想,沉声道:“今晚就把蔺飞白放出去。”
“今晚?”上官雅诧异出声,她想了想,终于还是道,“殿下,如今这种风头浪口,您还要让蔺飞白出去刺杀谢兰清,太冒险了。”
“无妨。”李蓉平静道,“你偷偷放他出去,和他说清楚,记得和我的约定。”
“殿下……”
“照做就是,你放心。”李蓉抬眼,“我有把握。”
上官雅见李蓉的神情,她犹豫片刻后,恭敬道:“是。”
“还有一件事,”上官雅见陈王氏的事儿说完,不由得说起另一件事来,“昨夜晨妃去了明乐宫。”
李蓉听到这话,她顿了顿,随后应声道:“我知道了。”
“殿下,”上官雅颇有几分不安,“我们是不是该缓缓,逼得太紧了,世家中许多人,怕是就要倒戈到肃王那边去了。”
听到这话,李蓉笑起来。
“阿雅,你知道父皇为什么宠爱柔妃吗?”
上官雅不言,李蓉拨弄着茶碗:“他给她无条件的殊荣与爱,个个说着他盛宠柔妃,柔妃妖姬祸国。你说要他当真对柔妃这么上心,怎么可能让她担负着这样的名声?”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爱的不是柔妃这个人,而是柔妃所代表的某种东西?”
“柔妃的盛宠,是制衡母后的手段。”
李蓉声音平淡:“只要她是筹码一日,无论她犯任何的错,肃王有多大的罪,父王都不可能真正放弃他们。他若放弃他们,只可能有一个理由。”
说着,李蓉抬眼,看向上官雅,笑得意味深长:“他们再也不是筹码了。”
上官雅不说话,她瞧着李蓉,许久后,她板着脸抬手,指了李蓉脑袋上的蝴蝶结道:“殿下,您把您的头认真处理一下,再同我说这些话,不然我怕我笑出来,显得对您不太尊敬。”
李蓉面色变了变,随后低喝了一声:“赶紧滚出去办事。”
上官雅笑出声来,她站起身抬手行礼:“殿下,那我先回去放耗子出笼,您好好休息。”
李蓉点了点头,上官雅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什么,探回半个身子,瞧着李蓉,笑弯了眼道:“话说您这脑袋被砸了,不生气吗?要不要我为你出个气?”
“这种小事不必你出手了。”
李蓉挥了挥手:“赶紧走。”
上官雅笑了笑:“那我走啦。”
说完,上官雅便收回身子,消失在门口,李蓉想了想,抚上自己的额头,抬眼看向静兰:“话说,我这脑袋真这么丑?”
“要不,我给您看看镜子?”
静兰迟疑着开口,李蓉犹豫了片刻,摆了摆手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李蓉便站起身来,吩咐静兰道:“去找账房,问问驸马买芍药给了多少钱,把钱还给他,我先睡一会儿。”
“殿下,”静兰看了一眼李蓉,小声道,“这事儿要不您还是别想了。”
李蓉顿了顿动作,抬眼道:“怎的了呢?”
“那花我问过了,公主府半年的开支呢,现在账房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的。”
听到这话,李蓉一时差点背过气去。
打从重生以来,钱这件事上她一直勤俭节约,就是为了多扣点银子出来,发展一下自己的实力。
养暗卫,养情报组织,养官场人脉,如今还要养个督查司,哪样不是钱?裴文宣出手就是公主府半年的开支,她一听这话,什么浪漫情怀都没有了,气得马上就想去骂人。
但是刚提步往前,她便快速冷静了下来,这件事上她和裴文宣已经有过一次冲突,事情已经过了,她再多说无益。
裴文宣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他愿意废这样的心思,是他用心,她把人家花弄没了,如今若还要说他铺张浪费,怕是又起矛盾。
李蓉缓了缓,便意识到,她的账目裴文宣清楚,裴文宣自己花了多少钱也知道,他怕是早就知道她赔不起这个钱。
如今她赔不起这花钱,裴文宣又在气头上,现下不待见她,也就正常了。
她又盛怒转为心虚,也不过片刻之间,可想起这几日裴文宣这若即若离的态度,尤其是今日,她不满便又上来。
静兰打量着变幻莫测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殿下,这夫妻之间也不用分得这么清楚,您当真把钱给驸马送过去了,他说不定还要生气。我看您不如就对驸马好一点,驸马脾气好,您说几句好话,服个软,驸马说不定就高兴了呢?”
“服软,我还要怎么服软?”
李蓉冷淡出声:“我还不够软?”
“殿下,”静兰颇有些无奈,“驸马还在书房睡着呢,您这叫软吗?”
“那要怎样?还要我八抬大轿给他抬回去?”
李蓉脾气上来,走到旁边小榻上,往小榻上一倒,静兰赶紧给她盖了毯子,柔声道:“您就和驸马好好说说。”
“有什么好说,”李蓉闭着眼睛,“我赔不起他这个钱,他心里又不舒坦,我何必找这个软钉子受?今个儿我受了委屈,他不安慰我,见着我受伤,也当没看见,还给我包了个这么丑的头,可见他现下的心思,我才不去他那儿受气。”
李蓉这么一通说出来,静兰无言,她也不知道怎么的,竟就从李蓉这话语里听出了几分委屈。但她又想,李蓉不是一个这么娇气的人,倒也不至于为这么点事儿出声。
她劝不下来,叹了口气,只能道:“殿下先歇息吧。”
李蓉应了一声,闭眼休息。
等静兰走出去了,李蓉心里烦得很,起身从旁边抽了本平日里裴文宣最喜欢看的书一砸,随后又倒头去睡。
折腾大半日,没一件事儿顺心的,烦死了。
她朦朦胧胧睡过去,一觉睡到入夜,她起身来,便听裴文宣还在官署,没有回来。
她自己吃了饭,回了书房处理督查司的事儿,没了一会儿,静兰就捧着一堆小纸卷进了门来,恭敬放到李蓉身前:“殿下,这是今日送来的各处情报。”
每一日,李蓉养的那些线人就会将京中大小事务有价值的整理出来送回来,李蓉应了一声,开始看这些纸条。
昨日李明去柔妃那里罚了华乐这事儿她早上已经知道,看着不痛不痒,等拆到下一张,她便看到“华乐公主与帝共膳,因带白玉兰簪被训,公主欺君,君怒而捆之。”。
李蓉看了这纸条,不由得有些发愣,华乐作为柔妃的女儿,又是个见风使舵的脾气,惯来受到盛宠,一个簪子而已,怎么会被李明打呢?
李蓉思索着,抬手将所有消息读了一遍,也没找到华乐被打的原因,她想了想,又将李明的行程看了一遍,这才看见,李明晚膳之前,召见了裴文宣。
李明见了裴文宣,然后见了华乐,接着就教训了华乐,李蓉想了片刻,不由得猜想,是不是裴文宣做了什么?
裴文宣向来是不管后宫事儿的,怎么就今日插手华乐的事情?
这个问题出来,李蓉随即就有了一个隐约的答案,这个答案让她愣神片刻,直到静兰问她:“殿下发什么呆?”
她才反应过来,忙道:“无事。”
她说着,重新整理起手里的东西来,她其实有些想去问问裴文宣是怎么回事,又觉得这样的小事,问出口来有些尴尬,便干脆装作不知道,继续干正事儿。
她一路坐着熬到裴文宣回来,裴文宣刚进府,静梅就跑了回来,高兴道:“殿下,驸马回来了。”
李蓉面色不动,继续看着折子,只道:“回来就回来了,咋咋呼呼做什么?”
“殿下,”静梅跪到李蓉面前来,“您不去看看呀?”
“他不来拜见我,还要我去看他?”
李蓉嘲讽开口:“好大的官威。”
静梅和静兰对视了一眼,李蓉低着头,只道:“你们下去吧,我一会儿睡了。”
裴文宣回来得晚,也没来拜见李蓉,李蓉自己洗漱完毕,便熄灯睡下。
灯熄了之后,李蓉在床上躺了一会,忍不住又翻了个身。
裴文宣不在这里,床便大了许多,可这么大的床,不知道怎么,她却觉得睡不着了。
一个人成了习惯,就似乎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比如说看见她受伤要问候是理所当然,让着她是理所当然,陪她笑闹是理所当然,不管发生什么,夜里躺在她身侧,也是理所当然。
而当理所当然的事情无声拿去,纵使理智知道这也是裴文宣的权力,她却也会觉得有几分无理取闹的难受。
她不喜欢这种情绪被他人操控着的感觉,又不得不去接受这一件事。
无论是长廊里表露的心意,还是在看到裴文宣在华乐被罚这件事里的痕迹时那无端的愣神和暗中的欢愉,都昭示着这段感情的失控。
李蓉努力让自己闭上眼睛,又觉得脑子里乱乱的,许久后,她不知道怎么的,一遍一遍想起华乐被捆的事情,她终是忍不住,掀了被子翻身起来。
她得去找裴文宣问清楚。
她心里想着,把事儿问清楚,要是裴文宣态度好,她再顺势和裴文宣提回房的事情。要是裴文宣态度不好,就让他在书房孤独终老。
毕竟她也答应了他,会努力改一改自己的性子。
裴文宣说他等,她不能总和以前一样,凡事都犟着,要等裴文宣低头。
李蓉暗暗想着,这个念头涌上来,她就有点克制不住了,她好像找到了什么合理化她所有行为的理由,这理由像是有魔力一般,诱着她起身来,悄悄到了窗户边。
就算主动去找裴文宣,她也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于是她推开了窗户探出头去,左右看了一圈,见窗户外没人,她便只穿了一件单衣,就从跳了窗户出去,一路小跑着去了裴文宣的书房。
等到了书房外,她观察了一圈,看见裴文宣书房门口只有两个人在守着,还有些打盹,她绕到了房屋后面,到了窗户边上。
如今是夜里,房间里烧了炭盆,裴文宣就开着窗户通风,李蓉轻轻推开了窗,便翻了窗户进去。
进屋之后是一片漆黑,李蓉寻着记忆,小心翼翼往小榻边上走,走着没两步,就用袖子带下来几本书,她赶忙接住,一时也不知道有没有惊醒裴文宣。
她握着书在屋中僵了片刻,见没有动静,才缓了口气,继续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