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宣转头看她:“殿下,若你喜欢一个人,一切应当都是不同的。”
李蓉得了这话,过了许久后,她轻声一笑:“可我不懂什么叫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一个人。当然,”李蓉转过身去,背对着裴文宣,放低了声音,“我也不指望谁喜欢我。”
裴文宣愣了愣,他有些难以理解:“殿下为什么不指望别人喜欢你呢?”
“我这个人啊,在感情这件事上,脾气古怪,”李蓉闭上眼睛,“喜欢我很难,长久喜欢我更难,我有自知之明,也就不多想了。”
“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呢,”裴文宣安抚着她,“微臣……微臣上一世,不就很喜欢殿下吗?”
“我与你的喜欢,不一样。”李蓉平淡出声,“喜欢这两个字于我太重,于你而言,可能那样的感情就是喜欢了。但对于我而言,我要喜欢,太难了。”
裴文宣静静听着,那一刻,他似乎找出了几分自己与李蓉之间的差异,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当年成婚,李蓉还在十八岁。
那时候李蓉比现在外露得多,许多情绪也不会遮掩,如今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他也不知道怎么,听着李蓉谈及这些,竟然就觉得,李蓉和十八岁那年没什么区别。
她好像还是那个小姑娘,和他一起走在后宫里,同他说着自己的往事。
“宫里的人都叫我公主,可我知道,他们都说我脾气古怪,不喜欢我。”
“可我也不稀罕他们的喜欢,不喜欢就罢了,本宫还需要在意他们吗?”
“你看见那座北燕塔了吗?那是我父皇修给我母后的,他们说这是父皇爱极了母后,我却觉得不然,那不过是男女之间偶然一瞬的好感,经不起任何风浪,哪里谈的上喜欢和爱?”
……
李蓉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也不过二十出头,他其实根本不懂李蓉那些话的真实含义,他也就是跟在李蓉身后,静静听着她说,笑着安抚几句:“殿下,都过去了。”
他以为李蓉就是爱和他说往事,可如今想来,其实这不过是李蓉在向他求助而已。
十八岁的李蓉在告诉他,她想要一份怎样的感情,她是怎样一个人,她小心翼翼捧着自己,在同他说,裴文宣,请你学着怎么去爱我。
这话听上去或许有几分蛮横,可能把自己最怯懦之处交给他人,这便已经是李蓉最大的真心。
可他不懂。
三十岁岁月教会他理解人心,回头来看,才觉得扎心的疼。
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李蓉当真如她在牢狱里所说,早已不在意任何人。可慢慢熟悉,接触,触碰,他才明白,那高傲如凤凰一般的目空一切,不过是另一种极端失望后的舍弃。
毕竟李蓉上一世,于她而言,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份完完整整的喜欢。
无论是他,还是苏容卿,终究都是辜负了她。
而她未曾表现过分毫,无论爱恨,都没有真正施加给他和苏容卿。
意识到这一刻,裴文宣心里骤然涌起莫大的痛楚和酸涩,他忍不住靠近她,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身上,也顾不得伤口上的疼,就将这个人抱在了怀里。
李蓉被他这么一抱,垂了眼眸,低声笑道:“这是冬天太冷,裴大人把我当暖炉了吗?时不时抱一下,倒也不见你以前的矜持了。”
裴文宣抱着她不说话,好久后,他才道:“殿下,不难的。”
李蓉愣了愣,随后就听裴文宣低声道:“殿下,有一个全心全意喜欢你的人,不难的。”
李蓉没说话,她听着裴文宣的话,先觉得可笑,而后又觉得有几分难言的遗憾,最后化作了几分茫然,和她几乎没有意识到的几分期盼。
她下意识想开口。
她很想问,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没有见过的人,怎么会不难呢?
但她没有开口,这些话年少她还会问,现在她已经不问了。
这不重要。
她不在乎。
李蓉的沉默,于裴文宣的心里,就是一场迟来了三十年的凌迟。
不是为他被李蓉拒绝,而是他才意识到,他竟然放任李蓉一个人,这么孤零零走了三十年。
他突然涌起了一种莫大的冲动,他该告诉她,就像她告诉他,说裴文宣很好,裴文宣可以去喜欢别人一样。
他也想告诉她,无论她拒绝或者接受,他都想和她说一声。
李蓉,有一个人,他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第80章 商议
这样的念头浮上来那一刻, 裴文宣反而冷静下来。
这是一件太大的事, 他若是在这时候轻易把这句话说出来, 未免显得太不郑重,他纵使说了, 李蓉也不会放在心上。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话, 他想在最美好的时候说给李蓉听,让李蓉高高兴兴的, 能记一辈子。
无论李蓉接受或者不接受, 至少她会把那一刻,把裴文宣, 永远记在心里。
裴文宣思索着该怎么去说这话, 李蓉见他抱着她不说话,便抬手拍了拍他的手,平和道:“行了, 睡吧,这么抱着,你手不疼么?”
“疼,”裴文宣头靠在李蓉背上,又低声道, “抱着殿下就不疼了。”
“胡说八道。”李蓉嗤笑了一声,将他搭在自己的手轻轻推开,闭眼道,“睡吧。”
两人闭着眼睛, 李蓉缓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过些时日,我打算出京一趟,你想去吗?”
听李蓉的话,裴文宣有了几分精神:“出京?”
“嗯,”李蓉闭着眼睛,“找个地方逛一逛,就当去游玩吧。”
裴文宣听着李蓉的话,心里有了几分打算,琢磨着道:“殿下想好去哪里了吗?”
“等我看看吧。”
李蓉思索着,总要找一个容易埋伏的地方才是。
两人各自怀揣着不同的想法睡过去,第二天天还没亮,裴文宣便早早醒了过来,李蓉觉得旁边有窸窣之声,想着当时裴文宣起了,而后她便察觉有一方帕子轻轻搭在她的眼睛上,接着便有光线亮起来,片刻之后,裴文宣便走了回来,轻轻摇了摇她,轻声道:“殿下,起身了。”
以往裴文宣是不会叫她的,他一般就是任凭她睡着,他就给她换了衣服,等到了下床的时候,才会叫她。
李蓉有些疑惑,睁开眼来,看见裴文宣包扎了的手,才想起来裴文宣手受了伤,单手扶她有些吃力。
李蓉迷迷糊糊睁眼,见裴文宣候在一边道:“殿下,你先坐起来。”
“不妨事。”
李蓉摇了摇头,从被窝里就爬了出来,裴文宣忙把衣服给她披上,李蓉自己拉了衣服,随后道:“我自己穿就好了。”
说着,李蓉就把衣服套上,她转过头,看还穿着单衫的裴文宣:“你不冷啊?”
“我马上就穿。”
裴文宣笑了笑,自己去捡了衣服,李蓉看他单手不方便,打着哈欠走到床上,把他的衣服捡起来,给他披上:“我帮你吧。”
裴文宣愣了愣,李蓉倒也没察觉什么,她让裴文宣把手套进衣服里,抬手替裴文宣扣上内里的扣子。
她从来没做过这些,便显得有些笨拙,低头站在他面前,像是个刚刚学着做事的孩子。
看着这样的李蓉,裴文宣竟然有种难言的情动。
最勾人不是那人坦坦荡荡说尽无数风骚,而是她像个小姑娘一样,在你面前低下头,露出她纤长柔美的玉颈,为你学着扣一颗扣子,抬手从身后环过,似乎是拥抱了你,又似乎没有,指尖轻轻滑过腰际,又混作无事,抬手在身前,将腰带绑紧打结。
裴文宣看着面前的姑娘,努力克制着自己所有冲动,让面上还保持着平日那份温和,直到李蓉抬手想为他整理衣摆时,他才匆忙拉住了她,他一张口,便有几分哑意:“殿下,不必了。”
李蓉还有些困,也没察觉不对,抬头瞧他,只道:“你嗓子怎么哑了,可是冷着了?”
“可能有些。”裴文宣忙调整了声线,遮掩那几分异样。李蓉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嘱咐道,“你现在受了伤,若是发热了就了不得了,好好休养,不要操心其他事,万事有我。”
“殿下……”裴文宣哭笑不得,“你怎么老抢我词儿呢?”
李蓉笑了笑,轻声道:“你要睡不着就看看书,早朝我替你请了,你先休息吧。”
说着,李蓉便唤了人进来,伺候着两人洗漱,而后她便披了衣服去上朝,裴文宣一路送着她出了大门,他本也想上朝,被李蓉强行留住,让人将他拦在了屋里。
李蓉上朝之后,将裴文宣遇刺一事告了上去,李明让严查,李蓉就顺道将这事儿揽了下来。等回到督查司,到了门口,就发现督查司门口被人泼了粪,李蓉被气笑了,转头看向跟着她过来的苏容华,指了他道:“苏大人,这种事儿你不查?”
苏容华苦笑:“殿下,这种事儿一看就是一些村妇刁民来闹,查出来也不能怎么样。”
“怎么不能怎么样?”李蓉冷声道,“要当真不能怎么样,明个儿我就让人泼到你苏府去!”
苏容华面色僵了僵,他仿佛看见了苏家大门口被人泼粪的场景,他立刻改了口道:“殿下放心,我这就去处理。”
李蓉懒得再说,领着上官雅便走了进去,上官雅低声道:“殿下怎么让他管这事儿?”
“要不你管?”
李蓉挑眉,上官雅立刻回声:“苏大人的确适合。”
两人说这话进了督查司,李蓉低声道:“昨天刺杀的事儿有头绪吗?”
“尚未。”
“那就去看郊外哪里适合埋伏,”李蓉思索着道,“要是七日后再找不着线索,我们就得主动出击,新年之前把一切都料理了。”
李蓉笑起来:“我也好过个年。”
“殿下说得是。”
上官雅这个人,反对的时候她竭力反对,若是答应了下来,便会把事情干得干净。李蓉听她应下来,便放心不少,领着人提步进了牢狱,对所有口供和证据做最后的梳理。
如今所有证据都差不多,只剩下最后定罪,罪定下来,把折子往上面一送,就等皇帝批阅,门下省纠察,没有太多问题,也就定了。
越是这种时候,事就越多,早上督查司门口被泼了粪,晚上公主府门口就有人捧着银子送过来。
李蓉让人直接拦在了外面,就提步回了公主府中。一连过了七日,事情也料理得差不多,上官雅也差不多查出了一些头绪。
“是陈广家里人,费了大心思买的杀手。”
上官雅跟着李蓉走出牢房,李蓉用帕子擦着手,听着上官雅道:“陈广在陈家地位颇高,是陈老夫人的独子,他若死了,陈家也就彻底没落了。陈家后面应该有许多大族支持,不过如今殿下得罪的人太多,也搞不清到底是哪些人在暗中支持陈家。”
“有证据吗?”
李蓉低声询问,上官雅摇头:“没有,他们做的十分赶紧,这个结论也只是推断出来,没有实证。”
“陈广的罪定了吗?”
“定下了,”上官雅低声道,“按着殿下吩咐,以斩首定罪了。”
李蓉应了一声,她想了想,低声道:“郊外适合埋伏的位置,你找到吗?”
“找到了,”上官雅和李蓉走到大堂,她取了一张地图来,指了一个位置道:“就这里,蝴蝶峡,这里两边都是山崖,在这个位置,我们可以提前为殿下找一个适合隐蔽的地方,殿下只要把人引过来,然后躲到安全之处,我们便可瓮中捉鳖。”
李蓉点点头,应声道:“那就定在这里。五日后吧,”李蓉抬眼,“五日后我会带裴文宣一起出外郊游,他们若是要下手,这时候再合适不过。”
“殿下要带着驸马?”上官雅有些奇怪,“带他做什么?”
“我要自己出去,未免太过刻意,他们怕是会心生警惕,”李蓉思索着道,“把裴文宣带出去,算是个幌子。”
“那你不告诉他吗?”
“告诉他,他会让我去吗?”
李蓉直接反问,上官雅顿了顿,片刻后,她叹了口气道:“殿下,您这个性子,自求多福啊。”
李蓉懒得搭理她,只道:“他们既然敢出手,怕是会做完全准备,你在蝴蝶峡的埋伏要做一个最后的方案,它那里是不是有水?”
“是,”上官雅应声道,“那里本是一条溪涧,我去看过,水流不算湍急,旁边有许多山洞,水流连通着旁边小山洞,若是殿下遇到迫不得已的情况,可以跳入水中。”
“你准备一些火药。”李蓉思索着,“若是遇到最坏情况,就跳进水里,再点燃导火索。不过若是走到这一步,”李蓉抬起头来,冷笑出声,“你自己想好怎么罚。”
“您放心,”上官雅立刻道,“我一定安排好。”
上官雅和李蓉说完,确定了计划方案,两人才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李蓉回到公主府里,便见裴文宣正在看书,她走到裴文宣身后,看了一会儿后,发现他看的竟是一些民间话本。
“当真是在家里太闲了,”李蓉笑起来,从他手里抽了话本,翻了名字,抬眼看他,“裴大人也看起这种东西来了。”
裴文宣同李蓉一起起身,两人熟练往饭厅走去,裴文宣打量着李蓉,试探着道:“微臣闲来无事,随意看看,但多看一会儿,发现这里面也有很多趣事,竟是微臣也看不懂的。”
“哦?”李蓉以往看的话本多,听到裴文宣竟然对这种事有兴趣,不由得道,“比如说?”
“我方才正看到那书生对他心仪的女子表白,微臣想着,喜欢不过一句话的事,可那书生却一再准备,这是为什么?”
李蓉听裴文宣问这话,不由得笑了:“裴文宣,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没情趣的人。”
“微臣不懂,”裴文宣同李蓉一起进了饭厅,坐到位置上,一副谦逊有礼的姿态道,“还请殿下解惑。”
“喜欢的确是一句话,但是你说一个男人若是对一个女子说了这话,他其实是要做什么?”
裴文宣面露不解,李蓉笑起来:“他想要做的,是确定一段关系,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就互相属于对方,这样重大的事,若没有一点仪式,岂不是显得那姑娘不被重视?”
裴文宣听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殿下说得极是,微臣醍醐灌顶。”
李蓉叹了口气:“你就是没追过姑娘,从没正儿八经给人说过一声喜欢,所以这都不懂。”
说着,李蓉习惯性端了汤,最近裴文宣手受伤以后,都是李蓉给他喂汤,裴文宣看李蓉吹着汤,抿唇遮掩着自己眼底的笑意,仿佛是好奇道:“我是不懂,看殿下这么了解的样子,应当是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场景吧?”
李蓉动作僵了僵,片刻后,她把碗一放,转头道:“来伺候驸马喝汤。”
裴文宣见李蓉怒了,赶紧道:“我就是随口一问,殿下,我想您这样的女子,生得沉鱼落雁,人又聪慧可人,端庄大气,出身高贵,喜欢殿下的男子自当不计其数,故而有此一问。”
“裴文宣,我发现你向来有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李蓉看向他,嗤笑道,“我没有,你有吗?”
“我……”
裴文宣被李蓉这么一怼,本来下意识想反驳,毕竟他这么优秀的男人,活了一辈子,理当有几个姑娘表白。
然而当他开口的瞬间,他发现,他也没有。
成婚之前,在庐州的时间里,还有些姑娘会给他抛个花,但也算不上表白。
后来在华京,一开始华京里的姑娘都看不上他,很快他当了李蓉的驸马,李蓉这一辈子几乎都在云端,大权在握性格强悍,这华京姑娘都怕死,更是见面就离他远远的。
于是反驳的话被堵在嘴里,李蓉看见裴文宣尴尬,她便笑了:“原来裴大人一辈子也没人同您正儿八经说过喜欢啊?”
裴文宣听着这话,用笑容掩饰自己的尴尬;“殿下不也一样吗?”
“我和裴大人可不一样,”李蓉眨了眨眼,“喜欢还有很多人同我说过的。”
“谁?!”
裴文宣下意识喝问出声来,他脑子迅速转了起来。
苏容卿可能算一个。
可李蓉说很多?
李蓉成婚前在宫里,没接触过多少外男,应该没有很多,后来在朝堂上,她都嫁人了,还有人敢背着他去勾引她?!
裴文宣脸色一时难看下来,李蓉观察着,笑着瞧他,裴文宣迅速问了几个和李蓉当初在朝堂上走得近的名字,李蓉看着他问得急,越看越想笑,最后她抬着扇子拍了拍裴文宣的手:“你也别瞎猜了,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觉得自己长得好,便自荐枕席,想求一条青云路。”
“他们不怕死吗?”
裴文宣有些震惊,李蓉想了想:“可能我作风不太好吧?”
毕竟相对于普通女子,那时候的她在外界,的确显得不够矜持。
裴文宣听到这话,心中有了几分波澜。
他都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男人能这么没骨气,又这么有勇气,为了求一条青云路,居然不怕他敢去自荐枕席。
是他太小瞧这些男人了,上辈子没防好,这辈子得多加警惕。
裴文宣稳了稳心里滋生的诸多想法,才想起自己最初目的,生转了话题道:“那他们是怎么和殿下说这些的?”
“就……随便说了一声。”李蓉似乎也觉得不太体面,不想多言,反问道,“你老问这些干嘛啊?”
裴文宣笑了笑:“我就是看话本子里那书生说句喜欢,还要专门挑个地方,觉得太过盛大,想问问殿下,其他人当真是像这书生一样吗?”
“看有心无心吧。”
李蓉见裴文宣似乎是真的在问问题而不是意有所指,便漫不经心道:“有心人,能比书上做得还好,无心之人,可能连一句喜欢都不说。”
裴文宣:“……”
他总觉得李蓉在暗示什么,可看一看李蓉神色,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接着道:“殿下心里觉得,怎么算有心呢?”
“有心这种事儿,上心就是了,还需要我觉得吗?”
李蓉颇有些奇怪,裴文宣接着道:“上心要做些什么呢?”
“至少知道对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最想要什么,”李蓉思索着,缓声道,“这一点,其实你倒是可以学学苏容卿。”
听到这个名字,裴文宣面带微笑,李蓉说出口来,又觉这话不对,她打量了裴文宣一眼,见裴文宣面上笑容不变,她有几分心虚,裴文宣温和道:“殿下,您怎么说了?”
“我……我也不是说你不如苏容卿的意思。”
李蓉忙解释,裴文宣笑起来:“殿下,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真是。
李蓉不敢把这话说出来,但她看裴文宣神色还好,想来裴文宣是已经放下和苏容卿的恩怨,想开了,于是她继续道:“你记不记得,每一年冬天,公主府里都有牡丹?”
“嗯,记得。”裴文宣点点头,李蓉笑起来,眼里带了几分怀念,“苏容卿知道我喜欢牡丹花,不喜欢梅花,所以每一年,他都会特意在暖房中培育牡丹,冬日里公主府里的牡丹花,都是他养给我的。”
“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大概就是上心吧。”
裴文宣听了,面上不动,他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李蓉抬眼,颇有几分不安:“你怎么不说话?”
“微臣就是有些感慨,没想到苏大人那时候,对殿下这么好。”
李蓉总觉得裴文宣说这些,气氛很是怪异,她勉强点了头,应声道:“的确。”
“可我记得,殿下其实最喜欢的,应该是芍药才是。”
李蓉愣了愣,片刻后,她笑起来:“这竟然也让你知道了。”
“芍药不够贵气,”李蓉缓声道,“而且从小母后就教我,不要让人轻易知道你喜欢什么,哪怕是一朵花。”
裴文宣听着李蓉的话,片刻后,他点头道:“微臣明白了。”
“哦,话说,过几日你腾个时间吧。”
李蓉说着,突然想了起来,同裴文宣道:“我想带你去蝴蝶峡去看一眼,听说那里风景秀丽,很漂亮。”
听到这话,裴文宣笑起来:“能与殿下同游,是微臣之幸。”
他说着,脑海里已经把蝴蝶峡勾勒了一圈。
的确是个漂亮地方,溪水潺潺,岸丘间杂,在那里布置定情之地,再适合不过了。
而李蓉端茶喝着,也在脑海里勾勒了一圈蝴蝶峡的样子。
两面环山,草木旺盛,在那里设置埋伏,再适合不过了。
第81章 蝴蝶峡1
两人各怀心思, 便开始做各自的准备。
李蓉手里的案子到了收尾, 所有人都已经定罪, 七十多名官员,贬职四十多位, 流放十三名,处死七名, 还有几位,刚查过去就自杀了的, 就不计入其中。
这封折子到了李明手中, 李明斟酌了一天,终于落下一个“准”字。
折子交到门下省审核后, 门下省当天就驳斥了回来, 洋洋洒洒,细数那些官员过往功绩,总结就是两个字:太重。
李蓉是懒得和这些文臣扯嘴皮子的, 就让裴文宣给她写折子去骂人。
裴文宣近来脾气到好得很,晚上就坐在她边上,她骂一句,他就文绉绉换一个法子写上去。
她骂累了,他就给她端杯水, 让她润润嗓子。
她表面上和这些世家的人打着拉扯的嘴仗,暗中又派人在蝴蝶峡设伏,预备去蝴蝶峡前一日,她吩咐了上官雅埋上火药在蝴蝶峡中以防万一, 结果当天晚上,上官雅就来给她禀报:“殿下,在蝴蝶峡设伏一事,您可曾和其他人提过?”
李蓉从文书里抬头:“怎么了?”
“有另一拨人,正在蝴蝶峡做另一些事。”
“另一些事?”李蓉警惕起来,“可搞清楚是谁了?”
“我还以为您知道,”上官雅笑起来,“好像是驸马的人。”
“驸马?”李蓉有几分诧异,“他的人在那里做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他们今日大量运输了一些花进去,好像在布置什么。”
李蓉听到她的话,想了想,又道:“运很多花的话,动静岂不是很大?”
“正是。”上官雅似乎有几分高兴,“本来我还在忧愁,殿下出行这件事,要是陈家没有动静怎么办。现下就不用担心了,驸马今日这一出,早就惊了陈家的人。陈家那边的线人今夜报来的消息,说今日陈府来了许多人,陈夫人从账房里支取了大量金银,怕是在做准备。”
“姜还是老的辣。”李蓉有几分无奈,“果然还是瞒不住裴文宣。”
“驸马是个聪明人,”上官雅笑起来,“殿下都走到这一步,他也明白拦不住殿下,干脆就帮着殿下了。”
“明日若是事成,大家都有赏。”
李蓉高兴起来,随后她又想起来:“火药埋下了?”
“埋下了。”上官雅说着,将描绘蝴蝶峡的地形图拿了出来,指了位置给李蓉道,“放在这三个点,殿下进蝴蝶峡后,在第三个潭中,跳下去后往西游过去,十丈之后见光探头,便是一个隐蔽的小山洞,任何意外,殿下都可以在这个山洞躲避。”
李蓉点点头,和上官雅详细问清楚了整个流程之后,见天色已晚,便同上官雅一起出门,刚到门口,就见到正打算一起出去的苏容华,苏容华朝着李蓉行了个礼,恭敬道:“殿下。”
李蓉点了点头:“苏大人回去了?”
“是。”苏容华笑起来,“殿下和上官小姐也打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