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人三三两两倒下,士兵猛地冲了进来,秦书淮扣着赵钰,面色平稳:“叫他们退下!”
赵钰缓了缓,他随身带着解毒的香包,只是片刻,他便缓了过来,然而这时秦书淮也已经彻底制住他,他强撑着自己站着,冷声道:“谁都不许退!”
话音刚落,帐篷里就传来一个冰冷的男声:“秦书淮,把陛下给我放了!”
秦书淮和赵钰回过头去,看见柏淮挟持着昏过去的秦芃,紧盯着秦书淮和赵钰。
秦书淮盯着柏淮,他心里有些乱,然而此刻绝不能表现出来。
外面传来打斗声,赵钰看见柏淮劫持了秦芃,当即变了脸色:“谁让你动她的?把她放了!”
“陛下,”柏淮抿了抿唇,神色坚毅:“陛下如今身处险境,恕臣不能从命。”
“柏淮!”
赵钰提高了声音,他向来知道这个侍卫忠心,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忠心法。
他又气又急,看着柏淮,居然一时没了什么办法。
秦书淮挟持着赵钰往外走去,冷着声道:“全都让开。”
“谁都不准退!”
赵钰回头看他,冷笑出声来:“秦书淮你今日大可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若真的对我动了手,我姐倒会不会饶了你?”
“你也就仗着她这点出息了?”
秦书淮的刀逼近了赵钰的脖子,赵钰面上没有半分惧意,平静道:“有没有出息不要紧,见不见效才是重要。”
两方僵持着,便就是这一刻,外面争斗之声渐近,赵钰察觉不对,立刻同柏淮道:“带着秦芃先走!”
柏淮没说话,他挟持着秦芃,皱着眉头盯着秦书淮,秦书淮听了外面的声音,冷静道:“将长公主给我。”
“你先将陛下给我。”
柏淮眼中全是怀疑,赵钰扇子悄无声息在袖下张开,秦书淮将刀压在他脖子上道:“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放人,一…”
话音未落,赵钰猛地扬手,用扇子朝着秦书淮挥砍了过去,秦书淮不敢真的对赵钰动手,急促将刀转了方向,同时一脚狠狠踢到了赵钰身上,将手中飞刃朝着赵钰就扔了过去!
柏淮见赵钰猛地飞出,小刀旋即跟上,惊得将秦芃一扔就追了上去,秦书淮借机一把拽过秦芃,便朝外冲了出去。
外面被赵钰的士兵包围,秦书淮单手扛着秦芃,拔出腰刀,以强悍之势杀出一条路来——
>> 江春此刻已经带人到了门口,见秦书淮被人围住,江春驾着马车直接朝着人群冲了过去,秦书淮老远看江春过来,做好准备,一路砍杀过去。
秦书淮护着秦芃,只管往前冲,不过片刻间,江春便冲到秦书淮面前,秦书淮借着人群朝着马车后面猛地一撞,直接撞烂了马车后方,滚进了马车里。
马车掉了头就往城内而去,秦书淮却是道:“不进城!直接走!”
江春呆了呆,却是毫不犹豫执行了秦书淮的命令,朝着官道就跑了。
赵钰一行人追着上去,江春打着马,焦急道:“王爷,卫将军等人怎么办?!”
“我们先脱险再说。”
秦书淮抱着秦芃,心里飞快琢磨着今夜之事。
今夜这件事赵钰明显是谋划了很久的了,三方共同约着不带太多兵力,然而赵钰却悄无声息埋伏了这么多人。
当然,他其实也是埋伏着的,只是没敢靠得这样近。察觉赵钰的人将他们围住后,他便让江春在舞女涂抹的香粉中放了软筋散。
今日的宴席是秦芃一手操办,那些舞女大多都是齐女,见江春是齐国人,倒也没有多做防备。
用舞女先放到了账内的人,他趁机劫持赵钰,拖延了时间,等到了他的人来。
可他猜想,按照赵钰的性子,此事绝不会就这样简单罢休,人肯定还在徐城门外埋伏着等他。故而他决定弃城离开,不去冒这个险。
见秦书淮朝着官道冲去,赵钰立刻从旁边人那里抢了马,跟着追了上去。
柏淮跟着追上赵钰,焦急道:“陛下,我们必须得撤了,如今齐国人已经发现了,咱们早些走…”
“让开!”
赵钰焦急出声:“我得把我姐追回来…她答应陪我回去的,她答应了!答应了!”
当年她没答应陪伴他,他哭求无果。
如今她答应了,他怎么能因为他自己的原因,让她被人抢走?
他可以接受这是秦芃的意愿,可他绝不能接受这是第三个人当着他的面抢走他的人。
赵钰捏紧了缰绳,朝着秦书淮的马车狂冲而去,根本顾不得柏淮等人,他身边没有任何声音,满脑子只有秦芃答应他的话。
她送他回去。
他知道秦书淮绝不会放她走的,所以他只能先下手为强。
可那个人却还是被秦书淮带走了。
他不甘心,当年他太年少,晚了三年。
直到她出嫁,他才懂得自己的不甘心。
如果他能年长一些,如果他能早早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又何至于走到今天?!
这上天从未给过他公平,这份公平他只能自己来给。
他心里仿佛是燃了火,噼里啪啦烧得灼热。
秦芃在马车中被颠簸得醒了过来。
她醒过来时还有些头疼,秦书淮正靠马车边上,将她捞在怀里。
秦芃迷迷糊糊睁开眼,旋即清醒过来,抬头捂着剧痛的额头,吸着凉气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回宣京。”
秦书淮果断开口。
他知道秦芃对赵钰的信任,她绝不会相信赵钰会对她做出不利的事,甚至于…赵钰此番的举动,大概也只是想带着秦芃走而已。
他和赵钰明明是敌人,却也是最了解对方的心思的人,赵钰知道他不打算放秦芃回北燕,正如他知道一旦赵钰带着秦芃回了北燕,就再也不会让她回来。
无需证据,他们就知道,对方一定会这么做。
因为易地而处,他们自己,也会这样做。
秦芃听了秦书淮的话愣了愣,她直觉不对,正要开口,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高吼:“停下!姐!停下!”
秦芃猛地回头,看见月下驾马狂奔而来的少年。
那声音太过凄厉,仿如她十九岁离开他的宫殿那一夜,十六岁的少年追在她马车后面,哭得犹如孩童。
“姐,你停下!停下!”
“阿钰乖的,你要什么,阿钰都给你的啊!”
“不要抛下我,不要去北燕,你答应过我,要一辈子陪着我的啊!”
“秦芃,若你一定要走,你我姐弟,恩断义绝!”
他说恩断义绝。
可七年之后,他仍旧如年少是一样,紧追着她。
“别走…”
他嚎哭出声:“别扔下我啊!”
第八十七章
秦芃瞧着赵钰狂奔过来, 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秦书淮一把拉住她,冷道:“他布置了两百人在门口围住我们,你知道吗?”
说话间,赵钰猛地朝着马车一跳, 一把抓住了马车的车板, 马车跑得飞快,赵钰被拖行着前行,然而他却坚持拉着马车不肯放手,秦芃再也顾不住, 伸出手去拉扯赵钰,尖叫出声来:“停下!把马车停下!”
秦书淮拽住秦芃,同赵钰冷声道:“放手!”
赵钰咬牙不言, 他的手屡屡因为马车加速滑下,他又拼命抓住,马车拖着他前行, 他的伤口被挣烈开来,带了鲜血。
然而他一直没有松手,血迹一路洒在地上,在月光下看得格外可怖。
秦芃再也无法忍耐,朝着秦书淮猛地出手, 秦书淮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同时朝着赵钰就砍了过去,秦芃抬脚踢在秦书淮手肘上, 秦书淮将秦芃往车里一甩,同时一脚踹到赵钰身上。
“小心秦书淮!!”
赵钰被这力道猛地踹飞开去,他从地上艰难翻爬起来,追着马车踉跄着跑去,嘶吼出声。
他的动作很慢,腹间伤口流出血来,他捂着伤口,用了自己所有力气,艰难前行。
“是他写的信!是他下的毒!”
他嘶吼出声,秦书淮面色一凛,朝着正挣扎着和他打斗的秦芃道:“不是我!”
秦芃没说话,她被秦书淮钳住,咬牙道:“放开我!”
“不行,”秦书淮冷着声音:“你要跟我回宣京。”
“秦书淮!”秦芃再也受不住,提高了声音:“我答应过你会回去,你总说我不信你我不信你,你信过我吗?!”
“我信你,”秦书淮反手将她的手扭到身后,声音平静:“但我不信赵钰,你去了北燕,他还会放你回来?!”
秦芃不说话,拼命挣扎。秦书淮从马车旁边的抽屉里拿出绳子,又急又快将秦芃的手帮上。秦芃连踢带咬,他全然不顾,秦芃用了狠力,一口咬在他大腿上,他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仍由她胡闹。
她来了气性,想到赵钰一瘸一拐追着马车的样子,就下了狠口,鲜血溢满了她的口腔,秦书淮捆好了她,低头道:“放开!”
秦芃不说话,马车颠簸着,每一次抖动,都会让秦书淮觉得疼痛加深一层。
他皱着眉头,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秦芃,心里气愤又有些无奈,他因疼痛冷着脸色道:“赶紧放开!”
秦芃咬死不放,秦书淮终于怒吼出声来:“秦芃!”
秦芃知道秦书淮动了真格,而且也的确再咬不下去了,她也没想着真的要咬下一块肉来,终于张了嘴。
秦书淮从旁边倒了水,递给她涑口,她咕噜咕噜喝了一口水,朝着外面吐了出去,冷声道:“你放我回去。”
“你就不问问发生了什么?”
“不当着阿钰的面问,黑白不是任由你说?”
秦芃冷笑:“我最后晕倒前的酒喝的是你的,最后是你抢着我走阿钰在追,我已经答应他要去北燕了,阿钰没有动手的理由,秦书淮你莫不是告诉我,阿钰打算杀我?”
秦书淮没说话。
事实上,如果不是赵钰察觉了他动手的意图打算先下手为强,赵钰的确没有什么动手的理由。要秦芃相信赵钰会杀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自己的亲人会杀了自己。
“你这辈子唯一的信任,你倒是给了他。”
秦书淮忍不住苦笑,语气里带了苦涩和嘲讽。
秦芃没有说话,片刻后,她慢慢道:“我曾给过你。”
“现在呢?”
秦书淮静静看着她,秦芃抿了抿唇:“放我回去,我去确认阿钰没事,我就信你。”
“那你还是别信了。”秦书淮笑出声来:“我们出来得千辛万苦,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回去?”
“秦书淮,”秦芃靠在马车车壁上,嘲讽出声:“你说我去了北燕,阿钰不会放我回来,你现在和你担心的赵钰,又有什么区别?我去哪里,不该是由我选的吗?”
秦书淮没说话,他垂着眼眸。
秦芃说得道理,他又何尝不明白?
可人从来就是如此,从未得到过的赵钰尚且执着如此,更何况他失而复得的他?
江春驾马一路狂奔到远离边境的城池,他们三人也没通知当地官府,秦书淮和江春带着秦芃直接住进一间客栈,江春去抓了些药,找了个大夫,给秦芃和秦书淮看了一下伤势,确认秦芃身体无碍,秦书淮只是有些外伤后,留了些包扎外伤的药便让大夫离开。
而后江春便开始联络赵一和陆祐,赵一陆祐尚在徐城,江春给他们发了信息,便等候在了客栈了。
秦书淮不敢放秦芃,便日夜守着。秦芃从来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哪怕同秦书淮置气,也要保证自己好吃好喝被人供着。
秦书淮每日给她喂饭端水,过了几天赵一和陆祐找过来时,陆祐瞧见躺在斜榻上的秦芃,第一句话就是:“公主,你怎么胖了?”
秦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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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赶紧道:“公主修养几日,精气神越发好了,看上去光彩照人。”
秦芃没说话,喝了一口秦书淮喂过来给的燕窝,面色平静道:“陆祐,你也是当过侍卫的人,怎么还没一个暗卫会说话?”
陆祐被秦芃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退到了一边。
陆祐和赵一是带着侍卫来的,卫衍已经知晓了他们的事,秦书淮将卫衍写了准备上报朝廷的折子递交给秦芃看,秦芃看明白来,是赵钰派了两百人埋伏在帐篷外面,然后秦书淮也派了一百人埋伏在外面,后来赵钰困住了里面的人,秦书淮的人与赵钰的人打了起来,卫衍察觉后及时援救,但那时秦书淮已经带着秦芃跑了。
而赵钰身受重伤,当夜撤离。
这件事卫衍有些忐忑,询问秦芃和秦书淮,和谈是否是失败了,他是否需要即刻准备下一次再战。
这封折子让秦芃相信了秦书淮几分,可她心里却始终是有疑虑的。赵钰埋伏了两百人,秦书淮埋伏了一百人,两房其实都是准备动手的,那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如果是赵钰,为什么赵钰要动手?明明她已经答应他随他去北燕。
如果赵钰不是为了带她回北燕动手,那他又有什么图谋?紧跟着自己和秦书淮不放。
而且最后他说的话…
他是知道那封信的存在的,他也是知道自己是被毒杀的。他一直阻止着秦书淮靠近她,那么秦书淮…
秦芃打住了自己的思绪,再进一步证据没有明朗之前,她并不愿意多想。
一行人到齐了之后,一行人便集体回了宣京。
秦芃挂念着赵钰,却也不敢在明面上对赵钰过多打探,只能让陆祐私下去查。
然而赵钰的状况乃是北燕机密,陆祐也打听不出个一二来,秦芃的心里也就只能悬着。
她心不在焉落在秦书淮眼里,秦书淮猜出她的心事来,喂饭时候压着声道:“他如今没事。”
秦芃不说话。
她如今都是不同秦书淮说话的,秦书淮喂饭,她就吃。秦书淮要来床上躺着,那就躺。
她就当没这个人存在一般,同他冷战着。
秦书淮心里难受,却也明白秦芃做到这一步已是极宽容了,只能好声好气哄着陪着。
等陪到了宣京,秦书淮同秦芃道:“你要不住在我…”
话没说完,秦芃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同陆祐道:“回府。”
秦书淮忙道:“芃芃,我送你回去。”
秦芃没理会秦书淮,让陆祐去找了马车,站在路边等着陆祐找马车。秦书淮便陪着秦芃站着,小声道:“你别同我置气了,你已经气了一路了,你要怎么样才消气,你同我说…”
“王爷?”
秦书淮说话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秦书淮和秦芃同时回头,便看见从马车上婷婷袅袅走下来的柳诗韵。
柳诗韵眼里有着欣喜:“王爷回京了?”
她这一声王爷让周边都看了过来,秦书淮冷了脸色,直接转过头去,假装不认识。秦芃瞧见她就会想起柳书彦,她不知该将柳书彦放在什么位置上,然而一想起这个人,她始终觉得,若不是阴差阳错,那个人是极好的人。
于是她将这一点温暖回在柳诗韵身上,怕她尴尬,笑了笑道:“柳小姐。”
秦书淮当中这样落柳诗韵的面子,柳诗韵原本也是尴尬的,但是秦芃刚好上来解围,柳诗韵也不是不懂事的,便点了点头,顺着台阶下来,朝着秦芃行了个礼道:“长公主殿下却也回京了?”
“嗯。”
秦芃点了点头,同柳诗韵随意聊了起来。说话间,陆祐驾着马车走了过来,停在秦芃面前,秦芃同柳诗韵抱歉笑了笑,道别后便上了马车。
整个过程她都当秦书淮不存在一般,秦书淮有些憋不住,秦芃一上马车,他就跟着要上,结果他还在踩台阶上马车,秦芃猛地回身一甩广袖!
那广袖带着如刀刃一般锐利的风,逼着秦书淮一个翻身就从台阶上落了下来,随后就听秦芃一声:“走。”,陆祐很是懂事的驾着马车跑了。
秦书淮脸色不太好看,江春迟疑着上前,小声道:“王爷,还是回去闹吧,这大庭广众的,多不好看啊。”
秦书淮不说话,抿了抿唇,终于是上了马车。
柳诗韵笑意盈盈看着秦书淮上了马车,秦书淮一走,她的脸色便冷了下来,转身道:“走,进宫。”
八月初对于南齐而言还属盛夏,李淑坐在水榭里,斜躺着吃着葡萄,瞧着秦铭临字,同盯着秦铭的张瑛道:“这皇帝虽然不是什么书法大家,却还是要有一手好字的,这字就像人的脸面,许多朝臣平日都见不着皇帝,看见这字便想着天家如何。字不仅要好看,还要威严,要虎得住人,张大人,您说是不是?”
张瑛垂眸看着秦铭的字,一贯严肃的脸上带了几分难以说的温和。
“你说得是有道理,但是陛下毕竟还小,腕力不够,你让他一晚上临摹两百张字帖,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李淑吃了颗葡萄,笑眯眯道:“比起你当年来,怎么算得上多?你说是不是?”
第八十八章
张瑛没说话, 许久后,张瑛垂下眼眸,淡道:“当年的事,难为娘娘还记得这样清楚。”
“我这个人啊,没其他本事, 就是记性特别好。”
李淑说着, 抬起手来,露出她手上的疤痕。那疤痕很深,从颜色上来看,似乎久经岁月, 她摩挲着自己手臂上的疤痕,慢慢道:“你说他们这次去了南边,会见着巫礼吗?”
“见与不见, 有区别吗?”
张瑛没有回头,拨弄了一下秦铭的手,让他笔立起来, 秦铭抬眼看了一眼张瑛,垂下头去。
张瑛直起身来,从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手上染到的墨,平静道:“他也不是咱们族人了, 早和咱们没了关系。”
“也是。”
李淑点了点头, 同秦铭道:“铭儿,将字帖给母亲瞧瞧。”
说话间, 外面传来了通报声,却是柳诗韵来了。
李淑颇有些诧异,忙让人传了柳诗韵进来,柳诗韵跪拜后起身,恭恭敬敬又叫了声:“张大人。”
张瑛点了点头,同李淑告辞:“太后娘娘,老臣告退。”
李淑应了声,张瑛便退了下去,秦铭跟着告退下去,就留下柳诗韵和李淑留在了水榭中。
“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李淑端了茶,抿了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柳诗韵跪坐在地上,恭敬道:“今日秦书淮和秦芃回来了。”
“秦芃居然还能回来?”
李淑挑了挑眉,随后笑出声来:“倒是个有本事的。”
说着,她放下了杯子,转动着手镯,倒没说话,似是在思索什么。
柳诗韵抬头打量了李淑一眼,继续道:“他们二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哦?”
李淑抬眼看向她:“说说,怎么个微妙法?”
“两人之间关系,似乎如夫妻冷战一般,虽互不搭理,却亲密无间。秦书淮正在讨好秦芃,但秦芃没有理会。”
听了这话,李淑明白了柳诗韵的意思:“你对秦书淮还不死心呐?”
寻常女子听见这话,大多是要觉得难堪的,然而柳诗韵却面色坦荡:“我就看上过这么一个男人,左右该试一下的。”
“诗韵,”李淑叹息出声,抬起带着甲套的手,抚在了她面容之上,颇有些惋惜道:“你母亲没教过你,别在一个男人身上放太多心思吗?”
“她教不了我这些。”
柳诗韵面色从容,执着道:“她对父亲,难道没花很多心思吗?”
“真是巫乐的好女儿,”李淑拍了拍柳诗韵的脸,退后过去,斜倚在扶手上,声音中带了冷意:“我可以帮你,可是后面的造化,就看你自个儿了。”
“若是嫁不了秦书淮,”柳诗韵冷了声音:“那我就拿这条命送秦芃上路。”
“好。”
李淑鼓掌起身:“我成全你。”
****
秦芃回到卫府时,卫老太君正教着五个孩子在院子里笔画。
秦芃在一旁候着,等着卫老太君比划完毕,她拿了帕子上前去,递给了老太君道:“母亲老当益壮,舞起刀来仍旧不逊青年。”
“我老了。”
卫老太君摆了摆手,叹息出声:“你就别哄了我,咱们不管这套,说点实诚的。”
说着,卫老太君抬头:“阿衍怎样了?”
“我来时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不过有一事我得同母亲禀报。”
“嗯,你说。”
“小叔说,他打算留在边疆。”
听闻这话,卫老太君顿住了步子,她抬起头来,定定看着秦芃。
她似乎是想说什么,然而她的唇颤动了片刻,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收回目光,仿佛方才想说的什么都不存在一般,将帕子搭在秦芃手上,淡道:“嗯,他决定了就好。把卫德再教两年,就送战场上去陪他,也算有个接班人,其余的…”
卫老太君抿了抿:“还是好好读书吧。”
秦芃将帕子交给旁人,上前扶着卫老太君声:“母亲您放心,小叔不在,还有我。”
“当年老二媳妇儿也是和我这么说的。”
卫老太君骤然冒出这么一句来,这位老二媳妇儿,就是当初跟着丈夫自杀了那位。
秦芃明白卫老太君的担忧,这位丈夫儿子都战死沙场的老人,她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忠烈是卫家选的,卫家的男儿总是义无反顾走向这条路。
秦芃从未见过这样的家族,重生到这样的家庭里,大概是秦芃觉得这大半辈子,最幸运的事。
“芃芃,”卫老太君转头瞧她,突然道:“嫁人吧。”
“母亲…”
秦芃一时语塞,卫老太君想了想:“之前你不是对那个柳书彦有意思吗?还有秦书淮,不行咱们想想其他…”
“老太君,大夫人,”两人说话间,管家走了过来,恭恭敬敬道:“摄政王在外求见。”
“轰出去!”
“请进来!”
两人同时开——>>口,秦芃看向卫老太君,带了哀求之色:“母亲…”
“叫进来,赶紧的。”卫老太君给管家使眼色,秦芃有些无奈,干脆起身,回了自己房里,眼不见为净了。
秦芃刚进去没多久,秦书淮就走了进来,恭恭敬敬行礼后,转头道:“老太君,芃芃可在?”
“在!”卫老太君赶紧朝着丫鬟比划:“去,赶紧领着王爷过去。”
秦书淮抿了抿唇,谢了卫老太君后,便跟着丫鬟去了后院。
秦芃把门锁得死紧,秦书淮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上前,敲了敲门道:“芃芃。”
秦芃不说话,坐在屋里看书。
秦书淮想了想,继续敲门,就这么不厌其烦的敲着门叫秦芃的名字。
秦芃没理会他,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秦书淮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开门,叹了口气道:“你不要同我置气了,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
“错哪儿了?”
秦芃翻了一页书,在里面提了声音。
见秦芃回应她,秦书淮立刻兴奋起来,然而这个问题出来,秦书淮憋了半天,终于道:“我…我不该让赵钰受伤?”
“你走吧。”
秦芃直接开口:“夜深了,王爷请回。”
“等一下!”
秦书淮赶紧阻止,拼命思索:“我…我不该强迫你回来。”
“继续。”
秦芃坐在里面,语调平静。秦书淮实在是说不出了,只能道:“芃芃,你直接同我说吧。”
“还有下次吗?”
秦芃合上了书,看向门外,秦书淮没有说话。
秦芃提了声音:“还有下次这么逼我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