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看着我,看着他父亲,这个孩子一贯想法和常人有些不一一样,他是我们的独子,我们管教他一向没个办法,打他舍不得,骂他舍不得,不忍心让他看这世上诸多阴暗污浊,一心把他当孩子看,于是长到了现在,成了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可他本性并不坏。”
“顾夫人,”听到这里,柳玉茹终于出声,“您说的,我都明白。大公子不是个坏人,我很清楚,可是这并不是我心甘情愿嫁给他的理由,也不会成为我不难过的安慰。”
“我可以安安稳稳当个顾夫人,我既然嫁了,我也认命,可是您知道他昨日同我说什么吗?”
柳玉茹捏紧了床单:“他说,他不喜欢我,娶我是无奈之举,所以让我自己早做谋划,日后他会休了我。”
“顾夫人,他若休了我,我日后怎么办,您想过吗?顾家想过吗?你们这样贸然将我娶回来,又在娶回来后,要将我毫无价值的抛开。我柳玉茹纵然卑微如尘,可也不该如此作践啊!”
“玉茹,”江柔叹了口气,“当初我若知道叶家和你是定亲的,那顾家不会下聘,没有任何人想要作践你。”
这话让柳玉茹愣了愣,江柔转头看向窗外,慢慢道:“这门亲事是阴错阳差,可错了已经错了,你再纠结过去没有意义。人一辈子,不是事事都有选择。就算是我、是九思,又或是老爷,都是这样。没谁一辈子都能求个公平。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事情来的时候,努力扭转它而已。”
“玉茹,其实我很喜欢你。”江柔抬眼看她,继续道:“我同意这门亲事,不仅仅是因为九思说那句非你不娶,更是因为我在了解你之后,欣赏你骨子里那份韧性。你父亲宠妾灭妻,你本该过得更加凄惨才是,可你却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细心谋划,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你甚至差一点就嫁进了叶家,这是何等的沉着谋算?”
“你能在柳家过得好,为什么到顾家不可以呢?我和你公公都会帮助你,而九思也并不是一个不值得你去改变的男人,为什么你不能更努力一点,去争取一下你想要的人生呢?”
“你是说……”柳玉茹有些诧异,“你想要我,改变顾九思?”
“是啊,”江柔笑起来,“你想好你要什么,然后就去做什么。你怕他休了你,那你就让他没办法休了你,是让他喜欢你也好,或是成为他最好的盟友也好,总有你的法子,不是么?你想嫁一个怎样的丈夫,你既然没办法选择,那总有办法改变啊。”
“九思是个值得你去改变的人,”江柔认真道,“这个孩子,若真喜欢了你,一定会对你好。”
柳玉茹没说话,她静静想江柔的话。
江柔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心里也有了几分怜悯。柳玉茹的痛苦,她如何不知道呢?她自己谋划着有一门好姻缘,却被人阴错阳差拆散,嫁给了自己避之不及的人,而成婚当天,对方就放话要休了她,这样的委屈,江柔自然理解。
只是一切已经回不了头,她只能让所有事往最好的方向继续走下去。
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对柳玉茹的不公平,于是在安静了片刻后,她看着小姑娘的神色,真心道:“我希望九思和你能有一段好姻缘。就算没有一段好姻缘,也能是一桩好婚事。我之所以在这里同你说这些,便是因为如此,既然顾家迎娶你进了门,便希望你能好好的,经营你的婚事,也经营好顾家。”
“你也不必太过自哀。一时难过无所谓,可若一直沉浸,那就是错了。大多数女子的婚姻,都是从不幸开始,你不是唯一一个,而最后的结果,都是要看后来的选择。当年我嫁给老爷,其实一开始也过得并不好,只是我一直未曾放弃想要过好的念头。”
“女人从不是嫁完人就高枕无忧,”江柔抬手搭在她的手上,她看着她,神色温和,“女人和男人都一样,及笄、加冠,都只是人生的开始。你的夫君是什么样子,你的孩子是什么样子,都是需要你去改变的。未来你们的婚姻要经营,你们的人生要谋算,路这么长,你得多想想。不要觉得一辈子就在一个男人身上,嫁得不如意,一辈子就毁了。玉茹,你不能沉浸在现在的情绪里,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你这辈子,才是真的完了。”
柳玉茹没有应声,她脑子有些混乱。
她感觉江柔说的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可江柔这些话,又与她自幼学到的差别太大了。
苏婉从小就告诉她,一个男人就是女人的天,她们一生的命运,就决定于那个男人的好坏。
因此嫁给顾九思,她痛苦。
顾九思不喜欢她,她绝望。
她们是男人的附属,她们的名誉、身份、地位,都是男人给予。
然而这时候,江柔却告诉她,这一切她都可以靠自己去挣?
她可以让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变得喜欢她,让一个想要休掉她的男人不能休她,她要自己去争自己未来要过的日子,就像过去那么多年,她自己所做的那样。
“可我……我怎么能改变顾九思呢?”柳玉茹有些混乱,“他是一个人,喜欢不喜欢我,能不能好好读书,这些,我也能改吗?”
“那你还有其他选择吗?”江柔看着她,神色认真,“若你有其他任何选择,我都会帮你。”
可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顾九思有选择,他可以再娶妾室,或者休了她。顾家有选择,可以选择不要这个不称职的少夫人,再让顾九思另娶。他们要的家庭和睦,他们有各种选择能够完成。
可她有选择吗?
柳玉茹突然清醒过来,她惊出一身冷汗。她克制住情绪,垂下眼眸,慢慢道:“顾夫人……你让我想想。”
“玉茹,”江柔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好好想。你嫁进顾家,并不是个错误的选择。我和你公公不会为难你,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而九思虽然离经叛道些,可归根到底,在感情这件事上,他一定是当世难得的好丈夫。你可以慢慢学会和他相处,和他去磨合,与他一起改变。”
柳玉茹没说话,她静静看着前方摇曳着的柳枝,过了好久,她终于道:“您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您让我再想想,好好想想。”
江柔知道话要点到即止,她应了声,同柳玉茹道:“你好好想想,我出去了。”
说着,她起身,走出房门,临到门前,她突然想起来,同柳玉茹道:“哦,九思现在在春风楼,他应该会在那儿待一段时间。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来找我和你公公。”
说完这句,江柔就走了出去。
走出院落,跟在江柔身后的丫鬟低声道:“这少夫人也太没规矩了,就算少爷说的话伤人,只要是顾家媳妇儿一天,规矩便不可废,她大清早连敬茶都装病不来,如今来要给您甩脸色,夫人少爷处处想着她,真金白银给她送过去,她却还要埋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到这些话,江柔不甚在意笑了笑,慢慢道:“也不能这么说。她本有一门她自认为的好亲事,却因为我们没了,被迫嫁进了顾家,结果绕了一圈九思还不喜欢她,新婚之夜对她口出狂言,她心中自然怨愤。”
“那也怪不到夫人身上啊,”丫鬟忙道,“去的时候您又不是没问过,该问的都问了,她要找个说理,去找她柳家人啊。您又不是她爹妈,凡事都得帮她谋算想着她,花了这么多银子娶个这样的儿媳妇儿,您还糟心呢。”
江柔被丫鬟逗笑,转头看向庭院,眼里带了几分温柔:“你呀,凡事不能只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你得站在说话那个人的角度想她在想什么。我今日说这一番话,她心里听来,或许还觉得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在她眼里,我毁了她姻缘,又劝她要好好过下去,她怕愤恼着呢。我瞧她是个聪明孩子,若是能想明白就好了。”
“那想不明白呢?”丫鬟有些疑惑,江柔停住脚步,她看着庭院里的花柳,神色里带了几分说不出的清醒,“人这辈子总要遇到点事儿,凡事都得往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去想。她若能想明白,照着我说的去做,就算九思不能回心转意,她也能坐稳顾少夫人的位置。”
“若是想不明白,成天自哀自怨,想着我顾家欠她多少,那就看她造化吧。”
“我总归不是她亲娘,该说的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说着,她抬起手,轻轻折断了庭院里的一支花来,静静端详。
江柔走后,柳玉茹坐在房中,她低垂着头。
她并不是个傻的,江柔的话她听得明白。
听明白后,她反而有了一种异常的理智,她压下了这些天来的种种情绪,整个人静静坐在桌边。
印红走进来,低声道:“小姐……”
柳玉茹抬手,止住了印红的话,她轻声道:“让我想一想。”
印红不敢开口了。她就看见柳玉茹站起身来,她端着水,走到了棋桌边上。
她以往很少对弈,但是因为听说叶世安酷爱下棋,因此也认真学过。此刻她急需什么让自己平复下来的事,于是就坐到了棋桌面前。
她神色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印红不敢打扰她,就让她静静坐着。
她记得当年柳玉茹第一次这样子,是张月儿刚刚进府,要让她和苏婉搬出主院,她到柳宣面前又哭又闹,结果却被柳宣打了一耳光回来。那天她就是这样,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了房里。等出来之后,她就会甜甜叫张月儿姨娘,从此进退有度,能说会道。然而在此之前,印红还记得,柳玉茹其实是个会爬树、喜欢玩弹弓、会护着苏婉和柳宣吵架的野丫头。
她不知道柳玉茹这一次会做什么,然而她清楚知道,柳玉茹一定会选出一条最好的路来。
而柳玉茹坐在棋桌面前,她捻了棋子,静静和自己对弈。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冷漠而清醒,仿佛是从自己的身体里抽了出来,她清楚意识到,其实江柔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但有一句话是对的——
这世上女子的婚事,大多是从不幸开始。她若一直这样下去,这辈子便是真的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PS:
江柔的话,是以江柔自己的理解来说的。
顾九思和女主最终追寻的是真正的人格独立,
而江柔因为本身的局限性,所以提出的观点是“可以通过改变男人来改变人生”。能够依靠自己改变人生,这个是女主觉醒的第一步,但并不是我们最后的追求。
☆、第十三章
人之一生,最重要的能力,从来不是顺境时能有多聪明。而是逆境时,你有多坚韧。
柳玉茹自知,自己样样都算不上拔尖,就唯有在坚韧二字上,比常人要多那么几分。
能够快速调整心态,能够从迅速学习,适应周边环境。
就像当年张月儿来到柳家,她就能迅速把自己从大小姐变成一个普通小姐,收敛起对张月儿的敌意,同她讨巧卖乖,在柳宣和张月儿手下,也得到怜爱。
如何讨得别人喜欢,是她同张月儿学的;如何能成为一个让人称赞的闺秀,是她在叶家学的。她有着超凡的学习能力,而今天遇见江柔,这是她生命里从未见过的女人的类型,她就在脑海里,把这个女人仔仔细细的剖开,去认真的思考着江柔的所有逻辑。
她站在江柔的角度去审视这个世界。
她嫁了一个不算喜欢的男人,这个男人甚至比顾九思更差,因为他风流多事,妾室许多。可她却不曾放弃,一步一步经营,让这个男人成为了今天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丈夫。
听闻早些年顾老爷并不算富裕,甚至有些浪荡,可如今的顾朗华却是长袖善舞,这或许也是江柔的功劳。
她花重金下聘,替自己的宝贝儿子迎娶了一个儿媳妇儿,她费尽心机,替儿媳妇儿挣来了嫁妆,结果这个儿媳妇儿,不仅对自己家心怀怨恨,还没半点规矩,与她对话毫无分寸,可她却仍旧能不恼不怒,站在对方的角度上,开导劝解,规划出一条对所有人都好的路子。
若是其他人家,以顾家的权势,今日就她这样的所作所为,直接关起来收拾一番也好,或者是休弃回去也好,有的是法子磋磨她。可江柔却能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期盼着她能够真正收心在顾家。
柳玉茹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居高而不自持,位下而不自弃。
这份胸襟,是她少见的。
然而终究是意难平,道理她都明白,可情绪却难收敛。
可她已经知晓,这份情绪不能继续下去,一个人倒一次霉不要紧,怕的就是倒霉之后一直陷在情绪之中,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做错事。
于是她没有说话,她就是坐在棋桌前,反复对弈。
然后她让印红将过去侍奉顾九思的人都叫了过来,让他们细细说着顾九思的过去。
他怎么长大,他做过什么事儿,他是什么性子,他喜欢什么。
她就让对方说,她静静听,手中黑白棋子交错落下,她在落棋的声音中,在脑海中慢慢去勾勒出顾九思的过去,未来。
她大概能摸索清楚这一个人。
他心底柔软善良,喜欢猫猫狗狗,会给路边的野猫野狗喂食。
他有自己的责任心,他做事儿常嚷嚷的就是一人做事儿一人当,最怕的就是连累无辜。
他很讲义气,对自己兄弟从来都是两肋插刀。
他有一个大侠梦,常常梦想行走江湖……
他想尽办法逃出顾府,挖狗洞、用梯子爬墙、甚至自己制作了许多攀墙工具;他还爱藏私房钱,房间里到处都是他藏的银票,防着他爹娘用金钱控制他;他武艺极好,原本他的师父,现在都要带着许多人才能制服他……
柳玉茹拼命去寻找这个人的优点,试图客观的去评价这个男人,他的善和恶,他是真的无药可救,还是只是过于天真。
她听到第三天,该听的都听完了,而她内心里那些火,该灭的也灭完了。
她抬起眼,终于说了三天来第一句话。
“大公子在哪儿?”
听到这话,印红先是愣了愣,随后她反应过来,结巴道:“我……我这就找人打听。”
柳玉茹点点头,随后让印红准备了热水,沐浴,更衣,上妆。
她将最后一根头钗插入发丝中间时,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恭恭敬敬道:“少夫人,大公子现在还在春风楼。”
柳玉茹毫不意外,顾九思以往在赌场一赌一个月不回来都有,现在去了春风楼,也就三天没挪地方,算不得什么。
她点点头,起了身,随后便先去拜见了江柔和顾朗华。
江柔和顾朗华听见柳玉茹来了,顾朗华吓得手抖了抖,他咽了咽口水,也不逗自家的鹦鹉了,回头同江柔道:“我眼皮子跳得厉害,总觉得慌。”
江柔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小孩子的事儿,我们听听就好了,别管。”
没一会儿,柳玉茹就上门了,江柔和顾朗华坐在上位,柳玉茹恭恭敬敬行了礼,顾朗华赶紧让她起来,同她道:“我们顾家也没这么多规矩,你别太见外。”
“玉茹是晚辈,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柳玉茹面色平和,妆容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好了许多,她抬起头来,温和道:“前些时日玉茹不适,没有来给公公婆婆敬茶,还望公公婆婆见谅。”
“这不关你的事儿,”顾朗华一说起这事儿就来气,皱着眉道,“都怪九思那兔崽子。玉茹啊,你嫁过来,让你受委屈了,九思以前小时候身体不好,我们就没敢下手管,长大了就来不及了,但我也没想到他这么混,你等着我把他抓回来,一定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公公说笑了,”柳玉茹神色平和,没有因为顾朗华的话开心,也没有什么不满,说话声音清晰平缓,听得人也跟着平静下来,她慢慢道,“大公子一直是这个性子,天真烂漫,玉茹也是知道的。玉茹嫁到了顾家,也就是顾家的人,大公子能过得好,那便足够了。大公子喜欢出去玩,那便出去玩吧,也什么的。”
听着这话,江柔和顾朗华面面相觑,顾朗华心里更害怕了。
如果柳玉茹直接发火,他还没这么瘆得慌,现在柳玉茹说得这么好,直觉告诉他,要完。
柳玉茹不知道顾朗华的内心,她低着头,做足了恭敬的姿态,继续道:“玉茹今日前来,一是同公公婆婆见礼,二是想来了解一下家中情况,想知道日后在顾家,可有什么需要玉茹注意的地方。”
“其他倒也没有,”顾朗华斟酌着道,“只要你和九思能过得平稳顺遂,闲暇时候,再督促他上进些就好了。”
听这话,柳玉茹心中琢磨着,犹豫着开口道:“公公的意思是,希望大公子读书上进?您这样的意思,以前同大公子说过吗?”
柳玉茹清楚顾朗华应当是没说过的。如果顾朗华早有这样的心思,以江柔和顾朗华的能力,能把顾九思管教成这样?
“此一时彼一时,”不出柳玉茹所料,顾朗华也没遮掩,叹了口气,直接道,“以前觉得他一辈子高高兴兴过就是,所以从来也没要求过他上进读书。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如今还是希望他日后能够有些本事,哪怕家里护不住他,他也能自己护住自己。”
“公公的意思是,家中有什么变故吗?”
柳玉茹将目光落到江柔身上,眼里带了疑惑。江柔明白柳玉茹的意思,她也不同柳玉茹绕弯了,接过声道:“顾家虽是扬州的富商,但其实根在东都,我哥哥在东都任吏部尚书,如今东都政局不稳,陛下已经三个月没有上朝了。我哥哥本想要九思入东都,然后给他谋个一官半职,再将他举荐给公主殿下,以求前程。我们不愿九思卷入这些,所以才着急着给九思找一门亲事。”
江柔的话并不连贯,柳玉茹却是明白。皇帝三个月不上朝,很可能没有多少时候了,那接下自然会有一番皇位纷争。而顾九思的舅舅想要稳固位置,和某位有权的公主结亲。可是……
柳玉茹皱了皱眉头,如今皇帝子嗣单薄,也早早定下了太子,怎么看,都不是会有夺嫡之争的模样,顾家怕些什么呢?
柳玉茹心思转了转,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梦来——
“梁王谋反后,范轩领兵入东都……”
“当年仗着与梁王沾亲带故,就在扬州横行霸道……”
她心思一凛,沉住了心绪,假作随口道:“不知舅舅在东都,可有什么立场,与哪位王爷可有什么关系?”
“站的,自然是天子的立场。”江柔抿了口茶,淡道,“与皇亲国戚的关系谈不上,只是我有一位侄女,是梁王的侧妃。”
柳玉茹听到这话,心砰砰跳起来。
第二次了。
梦里的事儿,第二次应验了!那真的只是个梦吗?一切真的只是偶然吗?!
柳玉茹克制着情绪,她端起茶杯,用喝茶的动作去给自己思考的空间。
如果那个梦是真的,那顾家还有多少时候?顾家如果倒了,她作为顾九思的妻子,还跑得了吗?!
她手中带汗,等放下茶杯后,她终于将自己准备好的话说出来:“如今既然家中有了变故,局势不比过去,大公子这性子,的确要改一改了。”
“男儿家,不说荣华富贵英雄一世,也总该有些可以依仗的本事,公公婆婆觉得可是?”
☆、第十四章
“那是自然,”顾朗华叹了口气,“过去我们想得不长远,就想着他高高兴兴生活就行。如今再管他,他根本不听劝,”说着,顾朗华抬头看向柳玉茹,“玉茹,你刚嫁进来,任何人日后怎么相处,都是看最初的规矩,规矩你得给他立起来,千万不能让他嚣张了。他不懂事,可我看得出来,你是个知书达理的,你要好好管教他啊。”
“公公,”柳玉茹露出为难的模样,“你们毕竟是大公子的父母,你们都无法管教,我作为妻子,怕是……”
“不怕!”一听这话,顾朗华立刻知道柳玉茹在怕什么,他立刻道,“你去管,我给你撑腰,他绝对不敢对你怎么样。”
“我毕竟是个女子,最多也就是劝说他一二,要是他不听,走了我也没办法……”
“这个你别担心,”顾朗华立刻道,“我将院中最顶尖的高手二十人全交给你,专门用来给你管教他,他要不听劝,你就给他抓回来,要打要骂,你让他们给你打下手就好!”
柳玉茹愣了愣,她虽然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没想到顾朗华居然执行得这么彻底,她本来只是想要两个小厮的……
“玉茹也嫁过来了,”江柔跟在顾朗华后面,接着道,“我也该歇一歇了,这些时日,家中大小事务,就交由玉茹代管,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来问我,等以后熟悉了,中馈一事就彻底交给玉茹吧。”
好了,小厮也有了。
柳玉茹心里有了底,江柔和顾朗华,怕是在管教顾九思这件事上,已经彻底无法了。于是直接放权,让她放手去干。
“有公公婆婆这样支持,玉茹就安心了。玉茹这就去找大公子,劝他回来读书。”
“好好好,”一听‘读书’两个字,顾朗华几乎激动得热泪盈眶,但想想,他又怕柳玉茹第一战就被打击,以后太过消极,于是嘱咐道,“劝一次劝不了也没关系,只要能带回来就行了。读书这事儿从长计议,要是没劝回来也没关系。不要怕失败,九思这孩子顽劣,一次失败没什么大不了的。”
“公公婆婆放心,”柳玉茹像一个将军对皇帝许下‘必胜’的承诺一样,神色沉稳,言语间没有半分怀疑道,“我一定会把大公子带回来的。”
说完,她便道:“婆婆,我想先熟悉一下家中的人,不知可否派一个嬷嬷给我,帮着我熟悉情况?”
“陈嬷嬷,”江柔知道柳玉茹要做什么,忙将身后的嬷嬷唤了过来,同陈嬷嬷道,“这些时日,你就跟着少夫人,帮她熟悉情况。”
“王寿。”顾朗华也赶紧跟上,同身后侍卫道,“你把家中好手都清点出来,跟着少夫人,以后少夫人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千万别让少爷欺负了少夫人。”
陈嬷嬷和王寿都站了出来,应声之后,规规矩矩同柳玉茹行了礼,柳玉茹笑着点了头,而后同江柔顾朗华拜别。
柳玉茹领着陈嬷嬷和王寿到了院子里,让两人将家中人都叫了过来,所有侍从仆人一字排开,站满了院子,然后一个个给柳玉茹报了名字和差事。柳玉茹熟悉了情况后,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慢慢道:“以后我就是你们少夫人了,未来在顾家,还望各位多多照顾。”
所有人静静听着,没敢发声,柳玉茹温和说完这句,话锋一转,随后道:“婆婆将家中中馈交给了我,日后便是由我管事,我希望我的夫婿能好学向上,所以希望家中规矩一些,干净一些,免得干扰了大公子读书,你们可明白?”
“明白明白。”跪着的人赶紧应声,柳玉茹站起身来,同所有人道,“七日后我会将新的家规发放下去,所有人按照家规行事。今天我便同所有人说第一条家规,我来后,第一条规矩便是,顾府上下所有人,都必须以帮助大公子读书上进为第一要务,不得帮助大公子做任何不利于学之事,大家可明白?”
这次没人敢说明白了,大家都沉默着。
柳玉茹平静道:“我现下就要去抓大公子回来,必要时候,还会做大公子做一些非常之事,若我令下,你们不得退后,不得违抗,你们需的记好,如今管着顾府,管着你们月银身契的是我,不是你们大公子!若有阳奉阴违、甚至公然违抗我令的,一律发卖出去,可都听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