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叼着筷子,拿笔嗖嗖抨击回去:那你应该多吃写羊鞭、狗鞭!”
叶绍脸一黑:“你个姑娘家说话怎么这么口无遮拦的。”
我慢腾腾写道:“不好意思哦,人家现在不是姑娘家了。”三天前,老子就嫁给你了!
叶绍望我的鱼尾,一语双关道:“云彦,想不是姑娘家首先你得变回双腿来~”随即他面色一正,不屑一顾道:“至于那些东西孤还犯不着进补它们,否则”他语义颇深:“我怕你到时候承受不住。”
我:“…”
和叶绍比下流、比无耻,我惨败…
吃完夜宵,我打着饱嗝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看奏折了,叶绍喝了些茶反倒来了精神:“云彦,我们找些乐子吧。”
我警惕地看着他,悄悄地把尾巴缩到身后,我一点都不想让我的尾巴成为你的乐子啊!
叶绍抽抽嘴角:“放心,孤对你的鱼尾没什么兴趣。”
你这样我也不敢信呀!一般像你这种鬼畜不都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嘛!
叶绍提出的乐子我不太赞同,大晚上的不睡觉一国之君和他王后跑出去赏雪堆雪人,太诡异了好么!!叶绍最后兴致缺缺道:“那就把皇帝送来的屏风摆出看看好了。”
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打发时间的好主意,无奈之下就让人搬出那架精雕细琢的珊瑚屏风来。
寝殿里烛火比延英殿里柔和昏黄上许多,如此更折射出屏风上血珊瑚鲜红欲滴的光泽来,而粒粒明珠更是璀璨夺目,犹如海上粼粼波光。咦,前一日没多留意的我发现,那些明珠点缀的确实是一片海面。
老宰相送上屏风时是只开了半页,现在完全展开,可以清楚地看见正架屏风面上所绘制的是一片苍茫夜海,中天孤月一轮,月色清冷。银丝绣成的浪涛层层击打在海岸的沙滩上,沙滩的不远处有绵延楼宇恍若海市蜃楼般影影绰绰。
这个画面…
同样披着毯子坐于我身边的叶绍注意我的异样:“云彦,怎么了?”
拿起笔时我的手有些抖:我见过这个场景…


第39章 【叁玖】

叶绍挑了下眉,重新看向屏风上浩渺无际的海面:“屏风上所绣的是藏于皇室中的一幅古画,据说是本朝开国皇帝亲笔所绘。”他指向屏风左下角处:“画卷中这里便是太宗皇帝的私印。你年年去帝都,若无意见过并不足为奇。”
什么逻辑呀,你都说是人穆氏老祖宗留下的稀罕物了,不是搁国库里就是藏在皇帝的小金库里,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无意”地见过它呀。不对,我一琢磨,匪夷所思地看叶绍:你说得煞有其事般,莫非你亲眼见过?
叶绍握拳咳嗽了声,高烧烧得通红的脸上丝毫看不出羞愧之情:“孤十岁时曾一不小心误入皇宫内宝库,故而对此画有所印象。”
我:“…”
呵呵,你还真是相当的,一不小心哪!
太宗皇帝那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可我明明是在梦中一而再再而三地见过此情此景,与呆板静止的画面不同,我的梦中总是伴有着那缕若有若无的奇异歌声。那声音似鸟鸣清脆又如流水婉转,徜徉在无际的夜海上…
可这毕竟是虚无缥缈的梦境,并非我亲眼所见,说出来挺不靠谱的,总不能说是百多年前的太宗帝要与我来一场穿越时空的爱恋,跋涉千年托梦于我吧…
“想什么呢?”叶绍敲敲我脑门,因病而低沉的声音格外沙哑:“你既不是在皇宫中见过,那究竟在何处见过?”
我提笔踯躅不下,叶绍轻笑一声:“这里只有我夫妻二人你怕什么,再者,”他笑眯眯地捧着手炉道:“你在我面前丢脸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不会嘲笑你的。”
我:“…”
这是哪门子破安慰啊,丢脸这种事有能丢习惯地一说嘛!还有你明明已经在嘲笑了吧!我郁闷地望了他一眼,落笔写下:在梦里见过。
“梦里?”叶绍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写下的字:“什么梦里?”
我懵懵懂懂地看向他,梦里就是梦里啊?
叶绍啼笑皆非,捏住我的脸使劲扯扯,恨铁不成钢道:“云彦你蠢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安然无恙地在王位上活到现在的啊?!下面臣子居然忍得了你,没造反?”
“…”我委屈地捂住脸,呐呐写下:他们比我更蠢呀…
叶绍:“…”
他无语了半天,估计是回忆下与荆国打交道的过往,扶额道:“对,你说得很对。”他斜斜瞟了我眼:“孤问得是你梦里除了这个场景外有没有别的事或者人出现?”
他一说我也沉默了,梦里是出现了个别的人,那个不是其他人,而是叶绍…
我也不知为什么没有梦见父王没有梦见梁太师,没有梦见老齐王和小白,也没有梦见宗楚和白启,独独只梦见了叶绍他。我甚至依稀记得他第一次出现在梦中时所说的话,他问:“云彦,你愿意嫁给我么?”
我当时的回答是…
“云彦,”叶绍的脸陡然贴近了过来,近得他话语间的吐息都拂过了我的脸,那双微显狭长的眼眸忽闪着浅浅笑意:“你不会是…梦见了孤吧~”
我:“!!!”
心如擂鼓,噗咚噗咚猛烈地撞击在胸腔上,我慌张地连笔都握不稳,歪歪扭扭地反击他:你,自作多情!
我往后推一寸,叶绍便紧跟着进一寸,我退一尺他便进一尺。直到被逼到床里墙角,他似笑非笑地低头看我,啧了声:“云彦,孤早和你说了,你心里想什么孤一清二楚。你瞧你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满脸都写着‘我就是梦见了你’,还想否认?”
才,才不是呢!我试图让自己理直气壮地回瞪他,一对上他含着笑意的黝黑瞳眸所有的话噎在了嘴里,更加手足无措。他眼中映出的我满脸红晕,分明是做贼心虚之像…
叶绍得意地就差哼出小曲来了:“你我已是夫妻,你梦见为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不用不好意思…嗯?”他盯着我的脸:“不会,你在很早之前就梦见了孤吧。唉,云彦,老实交代吧,你对孤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你大爷!谁会对一个整天满脑子里只有“金鱼烹饪法”的禽兽有非分之想!苦兮兮地回忆下当初我和叶绍初遇,每天都提心吊胆恨不得跪下抱住他大腿哭泣“世子大人!放过我吧,人家只是条无辜迷路到你们大齐国海岸边的小人鱼!”不就是膝盖嘛,拿去!
梗住脖子,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大笔一挥:我就是梦见你咋样啦!我还经常梦见小白呢!
叶绍:“…”
我顶着火烧火燎的脸皮既羞且恼地看着他,叶绍冷冷道:“明天我们就吃狗肉火锅。”
我:“…”这人果然丧心病狂到所有人性都被小白吃掉啦!
我并不相信叶绍会对小白下毒手,所以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我都绝不肯再写一个字。叶绍阴测测地瞅着我,在我靠着墙角快打呵欠时,突然出其不意地在我嘴巴上啃了一口。
我:“…”
我张开的嘴根本合不拢,然后,然后舌尖一暖,被什么舔过似的。我脑子如同落下块巨石,惊天动地地巨响轰得我眼发昏,连新婚当夜发生的所有事都抵不过刚刚他那一嘬,一舔…
我抓狂地一把推开他:你个变态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啦!
齐王大人饶有余味地舔了下唇,无辜地朝我一笑:“孤只想拉个人陪我一起感冒而已。”
我:“…”
鬼才信你!我狠狠地把鱼尾甩在了他脸上!
叶绍:“…”
对于屏风的讨论在我与叶绍闹哄哄地吵闹中结束了。生着病的叶绍没什么精神进一步与我探讨下去,临睡前他揉揉肩地在我身边躺下,呵欠连天道:“过不了多久你我要去帝都向天子谢恩,到时候找个机会取出那副画来看看便是。”
他约是乏得紧了,很快没了声音。背朝着他的我枕着手等脸上温度慢慢退下去后,怒气也渐渐淡了下去,我回头想问问他去帝都的事。侧过脸时对上的却是他疲倦的睡颜,今日一整天他几乎都是奔波不歇,到了晚上还起了烧…
我瞧了会也没捅醒他,悄悄爬起来把被子四角掩实了,钻进去时小心避开了他。变成鱼尾时我的体温比寻常人要凉上许多,总不能让他睡一夜过去反倒病更重了些吧。
才一躺下,尾巴上忽然搁上了一只手。
我:“…”
那只手也没做什么,只是顺着向上摸索到我的腰,轻轻一勾,把我搂进了怀中。叶绍闭着眼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下巴扣在我颈窝里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我额角滑落三条黑线,他这是把我当成鱼形抱枕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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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际仍沉淀着混沌的鸦青色,仿佛一团抹不开的浓墨。身边响起了衣料摩擦的声响,我揉着眼迷糊地望去,黑魆魆的帐内立着个人影。还没瞧清,额角落下个炙热的吻,沙哑低柔的声音响起:“还早,再睡会,我去上朝。”
唔,我翻了个身抱着尾巴又重新沉入了梦乡。
等我真正醒时已是辰时三刻,天已大白。我躺在床上呆呆看着蟠龙飞凤的华丽帐顶,清晨时的那一幕记忆朦朦胧胧地浮现在脑中,画面昏暗我有些分不清是真实的还是仍旧在梦中。不管是真实的,还是在梦中,我都有点恍恍惚惚。
那个身影是叶绍?
容不得我多赖一会床,叶绍那一群姐妹来拜见我这个新上任的王后了…
叶王室和我们云家那就太不相同了,我们云氏人丁单薄,要不然怎么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立了个女国君呢。叶绍兄弟不多,王室的男孩难养活,死得死,夭得夭,现也就剩他和叶岭还有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四王子。
但他姐妹多啊,一拉一串,花团锦簇不带重样的。
我来齐国后很少与她们交道,除了叶衿外,叶绍很烦这群姐妹,按照他的意思,找个时间统统嫁出去一了百了==
其实我也不太愿意和她们多见面,不是我不喜欢她们,而是从小到大基本上只和百官打交道的我和她们确实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你看她们张口就聊“最近流行的衣裙发型”,而我呢,我一般聊得都是“今年国民收入刨去开支够还债了吗?”
太没共同话题了这,再比如她们羞涩又好奇地聊起“哎呀,王都哪家公子玉树临风,才学出众,是为良嫁。”
这我能插嘴么,我插了叶绍回头就得痛斥我不守妇道,把我浸猪笼了。哦不,我淹不死来着,那他应该是把我架起来烤了…
身心疲惫地应付完这群花样少女,一口水还没喝上,在老齐王跟前伺候的一个内侍跌跌撞撞跑过来,噗咚跪倒在我面前红着眼道:“王后娘娘…上王他,不行了。”
我手中的杯子落地而碎…


第40章 【肆拾】

轿子将将在休宁殿门口落下,王太后也与叶岭一同抵达。叶绍登基没两日,这位原来的齐国王后娘娘受了很大打击,我去请了两回安,都说身体不适回绝了我。头一回做人家儿媳的我略有忐忑,对此,叶绍呵地一声笑:“云彦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个年纪轻轻的王后偏生要出现在她一个年老色衰又无权势的王太后面前,她嫉恨你尚来不及,怎么会见你给自己添堵呢?”
我羞涩道:“你,是夸我年轻漂亮么?”
“…”叶绍盯了我片刻,竟然赞同地点头道:“嗯,你…那条尾巴是挺漂亮的。”
我:“…”
夸我一下是会死还是会世界末日啊!
王太后这两日时常传召叶岭,听宫里的小道消息,貌似是有意想跟着叶岭去他的封地养老。叶绍登基之后,王室内的子弟如无重用,大多是要去往自己封地的,得宠公主的待遇亦是如此。
如叶绍所言,王太后果然一见我就转过了脸去,那神情好似我长得有多不堪入目一样…
我:“…”长得丑又不是我的错!
倒是叶岭恭敬谦和地站在十步外朝我揖了个礼:“王嫂。”
我才点点头,王太后已站在殿阶上生冷地唤道:“岭儿,还不快快随我去看望你的父王。”
叶岭尴尬地朝我笑笑,回身跟了过去。
等行动不便的我从轿中挪到轮椅上,我略一停顿,写道:“君上知道了么?”
内侍嗫嚅道:“退朝不久后君上便与李将军去王城外巡视军营了,方才已派人去禀告他了,想是快赶回宫了。”
我点头,殿内已传出了王太后的哭声,隐约夹杂这叶岭的抽泣。我坐在外殿犹豫不决,里头是一家三口,此时此刻想必老齐王有不少话要与他们母子说,我若进去气氛未免有些尴尬。先前已有侍从向我禀告过了,太医说老齐王的身子打入冬后便时好时坏,能熬过春节已实属不易,此番怕是…真得无力回天了。
类似的状况我也曾经历过,我的父王八岁时便病逝归西。荆国穷,一国之君的葬礼亦是从简从轻,用父王薨逝前的话来说就是,总不能让死人的事占了活人的钱。出殡那天也是在冬日,我捧着灵位把他的棺椁送入了王陵,我的母后已在那等了他五年。荆国冬天很少下雪,那天天阴得厉害到了傍晚也只是落下了纷纷扬扬的雨丝。我蹲在陵前给父王烧纸,顺便让他给母后捎带些,梁太师在我背后站了许久说:“陛下,你要哭就哭吧。”
于是,我从那天晚上哭到了第二天早上,因为从那刻起我意识到我就是个真正的孤儿了,没有母后,也没有会抱着我唉声叹气算账的父王了…
最后不堪其扰的梁太师威胁我再哭下个月零花钱就没有了,结果我哭得更伤心了,本来人家从来就没有零花钱的好不好!
而我与老齐王呢,坦白地说我与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若说感情深厚是夸张了。可我毕竟是他的儿媳,总不能一直置身事外地在这干坐着。左等右等,前殿外乱哄哄的一阵响,叶绍回来了。
“父王怎么样了?”叶绍长目一扫即看见了呆坐的我。
我才抬起手指向里边,一个宦侍匆匆掀了帘子出来,一见我与叶绍如蒙大赦:“陛下、娘娘您们可算来了,上王他…”侍从抹抹红肿的眼睛:“等了好久了。”
虽有心里准备,见此情景我心里仍是咯噔一声响,叶绍二话没说推了我进去。快进门时他忽然低下头看我,神情肃穆:“云彦…”
啊?他的语气令我不禁紧张地抬起头,以为他要嘱咐什么重要的话。
叶绍口气淡淡:“你现在还哭得出来么?”
“…”我傻傻摇摇头,为何流不出眼泪这个问题至今便是宗楚也束手无策。他如是安慰我:“大婶,哭不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当…节约水资源了。”
叶绍为难地看着我,叹口气喃喃道:“罢了,实在不行你拧片鱼鳞下来红红眼睛好了。”
我:“…”
他最近表现得太正常,正常得都让我险些忘记他的鬼畜本质了…
入了内殿,王太后已扑在老齐王身上哭成了个泪人,叶岭也是鼻子眼睛通红和只兔子似的,一看叶绍来了哑哑地喊了声:“王兄。”
叶绍淡淡点点头,望向榻上闭着眼睛的上王,若不是胸前微有起伏我快要以为他已殡天而去了…
不知是不是叶绍来得缘故,老齐王的眼睛慢慢睁了开来,看向叶绍时恢复了些许神采:“阿绍来了啊。”
叶绍似乎对这个称呼很不适应,皱着眉一时没应,瞧不过去的我偷偷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他额角一抖,木讷地应了声,回头看我眼里寒光如刀。
老齐王的精神竟是好了不少,在王太后的扶持下向上靠起些身子:“阿绍啊…”他唤了声后不知想些什么,许久才道:“父王对不住你,和你母后…”
王太后身子一抖,叶岭微微诧异地看向老齐王,而叶绍…
叶绍面无表情地道了个:“哦。”
我:“…”
什么反应啊这是!
老齐王对他的冷淡丝毫不意外,笑呵呵地看着他,又看看王太后,慢慢道:“其实啊,我什么都知道,之所以什么也不做,那是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与儿子面上。现在阿绍登基了,我也没什么活头了…你,好自为之吧”
我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话应该是对王太后说得。果真王太后的脸瞬间煞白煞白,手哆嗦地厉害:“夫君您、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知道!”老齐王忽然厉喝道:“你在后宫那些把戏我只当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并不在意,但是你背地里窜通前朝甚至是别国来对付自家人,真当我老糊涂了眼瞎么!”
叶岭深吸了口气,震惊地看向王太后,犹豫了下急忙道:“父王,母亲断不会…”
“你别说!”老齐王暴喝一声,指向叶岭对王太后道:“你作孽得苦果无妨,你且看看你儿子,他才多大。”
王太后瘫软在地上,浑身颤抖,只会重复:“王上我没有,我没有…”她不经意地望向我们,看见叶绍时忽然和见了鬼一样哀嚎声捂住脸放声大哭。
叶岭手足无措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母后…”
老齐王喘了许久,重重落回床上咳嗽了两声:“我要单独交代阿绍两句话,你们先下去吧。”
自始至终,叶绍和个局外人一样沉默地看着他们,嘴角甚至微微吟着笑。
王太后欲言又止,最终在叶岭的搀扶下蹒跚地往外走,我自觉地随他们转过轮椅,哪想老齐王唤道:“阿彦也留下。”
咦?我看了看叶绍,他点点头,我讪讪地又转了回来。
“阿绍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想让我放过他们母子而已。你放心,只要叶岭自己不找死,我没空理他。”叶绍一口气没歇地说完长长的一段话,俨然有“好了,话说完了我们该回去吃饭了”的架势,他也果真如是道:“好了,该我说的也说了我要…”
我又狠狠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叶绍:“…”
“父王您说…”叶绍咬牙切齿道,低头朝我狰狞地冷笑了下。
我目不斜视地假装没看见。
“我知道你为你母亲的事对我一直有怨,可阿绍,我杀你母亲并非是因为我对她的身份有所芥蒂,我也是身不由己。真正要她的命的是…”老齐王忽然住了嘴,良久他摇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错已铸成,不提也罢。”
我:“…”
公公大人!您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病叫强迫症啊!你这样说一半留一半是要活活逼死我这种绝症晚期患者啊!
叶绍依旧神情淡漠:“然后呢?”
我:“…”
从我变成人鱼后与叶绍见面的第一天起,我就发现这个人的好奇心基本上和他的良心一样,基本为负…
“然后…”老齐王看着我,和蔼而慈祥道:“阿彦啊…”
耶?我呆呆望过去。
他咧嘴一笑:“早日给我们叶家添个王孙吧。”
我:“…”
您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期待很难为我啊,这是要我微笑着回答您:“好哒,我会努力哒!”这样么?
我默默摸摸自己的尾巴,泪流满面,臣妾做不到啊!
好在老齐王没有多与我探讨叶家下一代的问题,他望向叶绍,仿佛透过他看向另外一段遥远的时光,低声慢慢道:“阿绍,我亏欠你许多也亏欠你母后许多。你母后的我只有去地下找到她弥补她了,而你…父王很欣慰你并没有完全沉溺于仇恨之中,”他的声音平和而舒缓,但听得我心头沉甸甸的说不出来的酸楚:“你现在有了妻子,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做个好丈夫,好父亲,不要像我一样…”
不要像我一样…
这一句后寝殿里再没有了声响,我似有所觉地慌忙看去,老齐王闭着眼卧在床头,眉头仍是紧紧皱着的,似睡着了一样。
可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我抬起头看叶绍,叶绍面色淡淡,良久道:“上王驾崩了。”
上王驾崩了,齐国的一代明君便如此寂然无声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叶绍,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明明很平静而淡定,却无端地让我想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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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天嚎地的休宁殿中人仰马翻,忽然老齐王的贴身宦官捧着个赤红木盒送到了我们面前,他哽咽着道:“君上,这是上王让小人交给你的。”
他这一句令我从沉重的心情中勉强提起两分精神,看看叶绍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我只好看过去:这是什么?
宦官边抹泪边道:“小人也不知,上王只说这是先王后的遗物。”
先王后?那不就是叶绍的娘?


第41章 【肆壹】

先王驾崩,举国齐哀,外朝如何震动我尚且不知,仅是宫内自那夜起便是香烛灯火彻夜通明,人来人去,未曾断过。
叶绍身为先王为年长的儿子,又是一国之君,于情于理头三天里都要在涵元殿内守灵。守灵是一回事,政事却也放不得,第一晚叶绍便将奏折一同带了过来。我是他的王后,自然也要随其一起留守在涵元殿内。
焚香诵经这没什么,难为的是我下身是条滑溜溜的鱼尾,你让我坐着躺着游着没问题,可你让我笔直地跪着…不要太为难一条鱼啊喂!
在灵前跪了不到一刻,我的身形已经岌岌可危,而叶绍跪坐在那段看书的身影依旧岿然不动。留意到四下没人,我悄悄地往屁股上一坐,揉着又酸又麻的尾巴…
“云彦。”叶绍蓦然唤起我的名字。
我如同做贼被抓到一样,嗖地跪直了的身子,一脸正气地看向他:有事?
“…”叶绍放下奏折,敲了敲桌子:“你要是跪不住就回去吧,大不了就说王后不甚哀痛,哭晕了过去。”
咦,还能这样???我看了眼先王的灵位,犹犹豫豫,这不太好吧…
“当然了,你要是想跪一夜,我也没意见。”叶绍翻开了新一本奏折,轻描淡写道:“大不了就是跪断条尾巴么,新的不去旧的不来,来年说不定还会长出条新的来。”
我:“…”
我擦嘞!你当老子的尾巴是离离原上草,春风吹又生嘛!还来年再长一条出来,老子是人鱼又不是蚯蚓!
他嘴上虽然说得难听,但也是实情,让我跪一夜确实有点为难我。我不再逞强,灰溜溜地爬起来,爬到一半,我想起来我是不是应该先装个晕什么的啊?我看看翻阅奏章的叶绍,狠狠心揪起一片鱼鳞使劲扯了扯。
“…”呜呜呜,没想到扯片鱼鳞居然这么痛!和块火炭烙在尾巴上一样火辣辣的,我差点没原地蹦了起来,还好剧痛之余我没忘记最初的目的,噗咚顺势倒在了地上装死鱼。
叶绍:“…”
殿内是诡异的寂静,唯有叶绍那里微微有桌子抖动的声音,躺在地上的我才要纳闷地睁开一条缝望过去,叶绍声音低哑地换道:“来人,王后哭晕了过去,快送她回宫。”
接着便是阵杂乱慌促的脚步声,宫人搀的搀,扶的扶,将我送上步撵。寒风拂来冰雪的凉气,殿外夜雪初停,零丁星子散落碧穹,冷得叫我禁不住缩了缩脖子。偷偷回首望去,殿内长明灯燃烧着寂寂青烟,叶绍一抹素白常服在条条幡帘中影影绰绰…
片刻后,批阅奏疏的叶绍为响声所惊动,抬起头来眉宇间滑过缕诧异:“怎么又回来了,东西丢了?”
我不吭声,从轮椅上滑坐到地上,挥挥手让宫人们都下去。涵元殿内没有通地龙,地面冰凉,我赶紧挪啊挪地挪到叶绍的虎皮毯子上,使劲把他往旁边挤了挤给自己挤出了一亩三分地,又将火龛往近处勾了勾,再从叶绍背后抽出个靠枕来尾巴下一垫,方觉满意地安稳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