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岑睿趴在案上盯着笔洗。
“陛下身为天子,欲对陛下不利者太多,臣以为陛下应学些武艺傍身。”经历过行刺一事,傅诤辗转几夜后思定了,以岑睿的身份将来遇到这类事的几率数不胜数,若是孤身入险,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以后日更…有妹子说我太严肃,不会撒娇卖萌求花花。来,我打个滚,喵一声~求个花么~为了今天开始的日更。
谢谢有个世外桃源的丢的地雷~ ORZ手贱打错了一个字,对不起亲…
【拾柒】委屈
习武一事傅诤提得突然,岑睿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她一日里的行程作息已被傅诤塞得滴水不漏,往里面插根针都难,她发自肺腑地好奇傅诤究竟从哪抽出一个时辰来让她习武。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身懒骨头的她根本没什么兴趣去舞刀弄枪啊!
“傅卿的好意朕心领了。但是,”岑睿转了个折,搪塞道:“张太医替朕诊治时着意叮嘱过,为免旧伤复发,这段时间须静心修养,不得再有剧烈动作。”
傅诤哪里看不出岑睿的推脱,当即道:“陛下放心,臣已向张太医咨询过此事,只要不伤筋动骨,即无大碍。张太医还称,陛下适量地舒展手脚,对身体有益无害。”
张掖啊张掖!岑睿暗恨捶桌,你真是专业卖队友一百年啊!存着一丝侥幸的她,企图垂死挣扎,摊手道:“傅卿,你看朕处理政务都没有时间,哪有空闲去习武呢?”
在傅诤眼里,岑睿作为男子生得清瘦干瘪,外貌虽是俊秀,仍逃不脱阴柔之气。这一句从其口中说出,怎么听怎么都少了几分英气,反倒…显出三分娇气来。
堂堂一七尺男儿,又是一国之君,对人撒娇?
思及此,傅诤微微动摇的心彻底坚定了下来:“陛下的课业长进不少,暂缓一缓也无妨。既然陛下已无他议,那明日起午后陛下便往尚苑而去。”
又被单方面决议的岑睿泪流满面,你到底哪只眼睛看见我没有他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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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用完午膳,在来喜的三催四请下,岑睿悻悻地踏入了尚苑大门。
一入门,一道万分熟悉又万分讨人厌的声音炸响在了岑睿耳侧:“哟,陛下,您可终于来了?太阳都快下山了啊。”
岑睿犹遭当头一棒,连退数步,颤着手指向斜倚着汗血马上的青年,失色道:“怎么,怎么是你个土鳖王八!”
魏长烟甩着鞭子转圈玩,朝岑睿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哎嘿,难道首辅大人没告诉陛下,教陛下习武的是微臣么?”桃花眼眯成一条缝:“陛下刚刚喊微臣什么来着的?”
傅诤要是告诉她,今天这个时候打死她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岑睿用眼刀将魏长烟通身剜了一遍,拂袖而去:“老子不学了!”
“不学?不学好呀,微臣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教个无用之人。”魏长烟满不在乎,反而甚是高兴:“啧啧,想京城有多少美人等着与本国公你侬我侬。”
已经跨出门的岑睿五官抖了抖,仰天纠结了下,晃了回来,一板一眼道:“朕学。”
她若不学,回去后指不定傅诤会怎么罚她,反正她和魏长烟两看两相厌,互相折磨总比尔后她一人受折磨来的划算。
魏长烟哼着淫/词艳/曲的小调,皮笑肉不笑的脸上充分表达了一种叫做“落我手里,你可以替自己写墓志铭了”的神情。
大白天的,岑睿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哆嗦。
余后的一个时辰,岑睿身体力行地体验了一个词“睚眦必报”。
——“陛下您这腰挺直了么?”
——“腿崩紧了么?”
——“一炷香的马步都扎不稳?”
半个时辰不到,岑睿顶着一头黄豆大小的汗珠子摇摇欲坠,膝盖酸胀得发麻,眼前的景象向左晃了晃,又向右晃了晃。
来喜公公在旁心疼得泪水哗哗流,想去扶一把的手还没碰到就被鞭子扫到了一边。
魏长烟悠闲地梳着汗血马的鬃毛,斜睨岑睿,从鼻腔里不屑地哼出一道气。
早知这小子是个绣花枕头,文不能测字,武不能防身,也不知先帝看中他哪一点,将皇位传给了这个窝囊废。一想到这个窝囊废成了自己的君主,魏长烟起初那叫一个憋屈啊,憋得他连着几日对着木桩抽鞭子,木桩在他眼里俨然成了岑睿的化身。从这一点来看,抽木桩的魏长烟和扎小人的岑睿还是有部分共同爱好。
后来还是老魏国公如是开解了他:“孙子哎,天要下娘要嫁人,认命吧。起码小皇帝不会像他老子一样,动不动就指着你鼻子骂娘。”
是啊,不骂娘,但这窝囊废每次见到他就骂他王八好么?爷爷,这一点都安慰不到他好么?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朝一日这小子居然被送到了自己掌心里。魏长烟深感,不好好虐一回他,简直对不起自家宗祠里那一排祖宗牌位和后院那一头骡子。
忘记说了,这头骡子是某一次岑睿牵着头毛驴出游,“一不小心”和魏长烟心爱的踏云骑天雷勾动地火的产物。岑睿的毛驴吃干抹净后悠悠地随岑睿回府了,几个月后魏长烟对着从踏云骑肚子里落地的小骡子,头顶黑气冲天。
春天的日头不及炙热,但也烤得岑睿嘴皮子发干起。
这种苦,她不是没有吃过。在她刚懂事那阵子,她娘才带着她到清水郡安家。置了宅子后,银钱所剩无几,小岑睿熬不住饿就捡着晌午田里人少的时候偷红薯。那时她还是个青涩的小毛贼,顶着太阳在田里一趴好久,才揣着几个小薯头奔回家。回家倒好,红薯没啃上,人先中了暑气,晕过去了。
这被日后升格为大毛贼的岑睿称之为黑历史,但也间接培养了她顽强不屈的意志,也可说是牛脾气。
魏长烟越是想看她出丑,她的腰板就挺得越笔直,眼神还充满挑衅。
连来喜都看不下去了,趁魏长烟背过身喝茶润喉的功夫,快如闪电地蹿过去擦了擦岑睿脸上的汗珠子,切切道:“陛下!人在屋檐下,低头低头哪!”
岑睿果敢拒绝:“朕这是在乌龟壳子下,不能低头!”
于是,不低头的皇帝陛下拖着满身伤痕,一瘸一拐地被搀回了养心殿。
魏长烟“恭送”小皇帝离去时,依依不舍道:“陛下,明日再见。”
见你妈个头!岑睿走出三步远,没能忍住,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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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起,上朝的大臣们看岑睿的眼神微微有些怪异。陛下这坐姿也,太扭曲了些吧?
毒,魏长烟太毒了。
傅诤将教岑睿习武之职托付给魏长烟时,状作无意地点了句“陛下身怀旧伤,劳魏国公多费心了。”
魏长烟心领神会地“曲解”了傅诤的意思,明面上岑睿身上妥妥当当,瞧不见一处伤痕。可捞起袖子、裤角,腿弯处,背部,皆是青青紫紫的淤肿。伤不重,但足以让岑睿坐哪哪疼,浑身不自在。
怀着对八卦的热切憧憬,一过早朝,大臣们便打听到了,说是魏国公日日奉诏进宫。进宫做些什么呢?宫里人在来喜的威吓下死活不敢再说了。
看小宫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各位大人相视一眼,玉笏遮住半边脸,嘿嘿嘿地笑了。
左散骑常侍感慨道:“就说皇帝陛下和先帝大不相同,宫里仅储了一个妃嫔,原来是好这一口啊。”
路过他身边的门下侍中咳了声:“言多必失。”
常侍惶恐噤声,忽见他的上司侍中郎附过来低声道:“你难道没听说前些日子徐相家的二公子进宫作了回画,再出来就得了个断袖之名,还传闻徐二公子的相好是首辅大人。现在看,首辅大人替陛下冤做了幌子啊。”
周围竖耳窃听的大臣皆做出副恍然大悟之色。
走在前头的徐师慢下步子,眉间有些沉重。
稍落后一步的中书侍郎徐天奇道:“叔叔可是为立青与公主的婚事担忧?”
徐师往左右看了眼,无人注意,忧道:“今日我探过陛下和首辅的口风,八成是黄了。你说这立青,要是有你一半的出息,我也就不愁了。”
出息又怎样,你又没让我娶公主,徐天奇在肚子里嘀咕了句,口上仍是奉承:“堂哥素有才名,小侄哪比得上半分。不过,今日看来,叔叔可还要送知敏入宫?”
徐知敏是徐立青的同胞妹妹,自从知道自己有十分之九的可能要进宫伺候那个纨绔帝王,终日以泪洗面,迅速从个丰腴美人消瘦成了根竹竿。徐天奇心疼妹妹,又受不住母亲幽怨的眼神,原打算硬着头皮问徐师有没有其他办法,结果小皇帝闹了这一桩绯闻出来。皆大欢喜啊这是。
喜了没片刻,徐师转过头用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立青去燕州赴任了…要不,送你入宫?”
“…”徐天奇菊部一紧,脸唰的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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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岑睿没去梁华殿用膳。
一人对着一桌饭菜吃了没两口,傅诤放下碗筷,问宫人:“陛下呢?”
小宫娥入宫不久,又不是岑睿近身伺候的,自然无从回答。
恰巧来喜寻傅诤而来,和见了活菩萨一样忙道:“陛下从尚苑回来后就在寝殿里,已经好几晚没用膳了。”嘴角瘪下委屈道:“也不让小人去伺候。”
片刻后,傅诤站在岑睿寝殿门口,屈指轻叩了三下门,里面有窸窣声响,但无人回应。
傅诤沉默了下,从来喜手中取过食盘:“你们先下去。”
门没合实,用力一推,吱呀一声,即开了。
前进花厅里没岑睿的影子,隔断之后零碎的声响静了下来,岑睿疲惫的声音从重重帐幔后传来:“不是说朕不吃了,让你们别进来么?”
“陛下,是臣。”傅诤一手端着食盘,一手挑高帐幔,古井无波的眸光投向四仰八叉瘫在地上的岑睿。
岑睿心跳猛地冻住了,双眼发直看向傅诤,撩高的袖中露出截淤血点点的胳膊…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日更~我发现卖萌这条路不太适合我,以后我还是这么严肃而正经好了…
写得有点眼花,歇一会回来看有没有虫
【拾捌】安抚
“傅、傅卿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岑睿慌慌张张地放下袖子,从绒毯上爬起来。一不留神扭到了腰上的瘀伤,尖锐的刺痛贯穿身体,半天缓不过劲来。
傅诤皱皱眉,将食盘置于矮柜之上,跪坐下来,一手按住岑睿:“陛下莫动。”另一只手拿开岑睿按住腰的手,掌心在触碰到对方不盈一握的柔软腰部时,傅诤稍是一怔,又于一瞬间敛去所有的心思。在她岔气扭筋的位置上,力度适中地推按捏揉起来。
岑睿这时哪还能动弹,像只泥雕似的僵直在地上,嘴里嘶嘶抽着凉气。待腰上的痛楚稍稍缓解了些,急忙直起身向后跪行半步,避开傅诤的手讪讪道:“朕好多了,有劳傅卿了。”
察觉到自己规避得过于刻意,掩饰地夸赞道:“没想到傅诤竟还有一手精妙的推拿功夫。”
傅诤分明还瞧见小皇帝疼得面如金纸,却依岑睿所言停下了手。眼眸过处瞟到地上散落的药瓶,拾起一个嗅了一嗅,里面果真有治外伤的药材,低低问道:“陛下受伤了?”
话音未落,岑睿从嘴里冲出了两个字:“没有!”
她神色郁郁,被魏长烟一个人看笑话就够了,可不愿再多个人来嘲笑她。如果对面人是她的皇帝老子,她早就哭得撕心裂肺把魏长烟往死里埋汰了。可怜她老子去的早,把自己这个孤儿丢给傅诤这个冷心冷情的“后爹”。哭也是白哭,与其浪费感情,不如省点力气钻研下整回魏长烟的办法。
傅诤手握药瓶,眸光沉静,望得岑睿浑身不自在,仿佛在他眼下自己的一切皆无所遁形。
俄而,岑睿放弃坚持,低头认输:“不过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伤而已,不值一提。”
如她所想,傅诤没有一句安慰的言语,眉头都没动下。只见他将药瓶启开,往掌心里徐徐倒了些药油,道:“陛下将袖子撩高些。”
岑睿木了木,攥着袖口好一会,在傅诤露出一丝不耐之色时,才谨慎地将袖口挽起几寸。
恭国男子喜着宽衽长衫,袖摆飘逸,行走间如云若水。岑睿在没上朝时多是作此打扮,可于此时,这副广袖没衬出她多少飘洒之姿来,反是显得她囊于其中的手腕细如柴枝,一捏即断。
在看清岑睿胳膊的青紫时,傅诤心头微微一滞,似有浊气堵在胸口,不得抒散。于表面上,他仍是寡言淡色,沉默地托着岑睿的手腕慢慢抹开药油。
他用力很轻,岑睿几近感受不到多少疼痛。到现在,她还未从被傅诤这一举动惊到的呆滞状态中摆脱出来,像个乖巧的提线木偶,傅诤让她换左手就换左手,傅诤让她拿布巾就拿布巾。
辛辣的中药味浮于空中,熏得她眼眶有些酸,使劲眨眨眼又恢复了常色。
傅诤岂能瞧不出岑睿的神情变化,却不戳穿她,垂眸替她两只胳膊细致地上好了药,就着布巾擦拭了下手,视线落到她尚挺得不自然的腰际,顿了下,平声道:“陛下,褪下外衫吧。”
岑睿错愕地看着他,听他又重复了一遍,吓得清醒了过来,脸涨成猪肝色,想也没想地道:“不行!”
傅诤的双耳被这声吼刺得微痛,拧眉看着扭扭捏捏的岑睿:“陛下腰上的扭伤若不及时上药,明日恐会加重伤情。陛下与臣皆是男子…”
岑睿的心噗通噗通地跳动着,强作冷静之色道:“朕、朕从小便不喜别人贴身靠近,这药等朕自己上即可,不劳傅卿了。”
这一点,傅诤倒是从别的宫人那里听说过,岑睿做王爷时就有个怪癖,不论沐浴更衣还是入寝小憩,除了龙素素周围皆不留他人。
像岑睿这样身份清贵、样貌又俊秀的少年郎,哪能不会招惹几株心猿意马的小桃花呢?
在暄王府时,有过那么几个自认长相不错的侍女或直白或委婉地向岑睿自荐枕席,无一例外都遭受到了沉重且无情的拒绝。
甚者,有一个艺高人胆大的舞姬借着岑睿醉酒爬上了床,罩着一层聊胜于无的薄纱的美人在月光下媚眼如丝地问岑睿:“王爷,您难道看着奴家就没有感觉么?”
你有的我都有,你说我看着你要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啊?
装醉从宫宴上溜回来的岑睿木然地看着她道:“小王只有一个感觉。”
美人羞涩地娇笑了下:“什么感觉?”
“你的腰有点粗。”岑睿是个诚实的人。
羞愤欲死的美人泪奔而出,再也没出现在岑睿眼下。也是从这时候起,暄王爷不喜女色的名声渐渐传了开来,与此相伴的是更多隐晦的流言,譬如“暄王爷好男色”什么的。
老皇帝急了啊,儿子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这还了得?他还要不要抱孙子了?!心急火燎地把岑睿召进宫内,语重心长地与她讨论番男女风月之事,最后老皇帝见岑睿仍没开多少窍之迹,忍痛割爱道:“我的儿啊,你要真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就从寡人的宫里挑几个吧,寡人不介意的。”
岑睿吃惊地看向她慷慨无私的老子,小眼神不自觉地就瞟向了伴驾在旁的徐贵妃。
徐贵妃掩面而泣狂奔出去,闹着要上吊。
宫里的妃嫔十个有七个出自世家,个个都是宫斗出身的好手,人精哪!岑睿哪敢留在身边啊。再后来,市井里传出,暄王爷在长乐坊对清倌龙素素“一见钟情”这样的狗血桥段。老皇帝的提议自然而然地没了着落。
“冶容媚姿,铅华素质,皆为伐命者也。”身为国君,最忌女色误国。岑睿如此,按理是件好事。
可…
傅诤看着几近要退避到角落里的岑睿,微启的双唇闭了闭,改言道:“陛下,用膳吧。”
岑睿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傅诤,确定他没有再打她外衫的主意,才松弛下来。她本累得毫无胃口,只想倒头大睡,但不知是被傅诤这反常举动惊悸到了,还是真的饿了,风卷残云地扫完了傅诤送来的饭菜。
膳毕,两人席地而坐,一个摸着肚子打着饱嗝昏昏欲睡,一个默然收拾滚落一地的药瓶。
岑睿瞅着傅诤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心里的小九九又算了起来,扯了两句闲话,不露痕迹地点了两句魏长烟如何如何“虐待”她。
傅诤没顺她的意,只看了她一眼:“孩子气。”
岑睿撇撇嘴:“过了三月,我才十五呢。”
傅诤唇角的笑意一闪即逝。
翌日,魏长烟懒散地步入尚苑,脸倏地冷了。
久候的来喜公公趾高气扬地看着他,哼了声道:“今日沐休,首辅大人与陛下受秦太师相邀去畅春园赏花了,魏国公您请回吧。”
畅春园中的秦太师拈须下了粒白子:“不是说陛下也来的么?”
傅诤拈起黑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养心殿中的岑睿毫无所觉地呼呼大睡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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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遇刺一事,傅诤有意避免事态扩大,在他去了两次京兆府大牢之后,即由京兆尹简单地结了案。被燕王废去口舌的四人,有三人在狱中染了肠痈之症,药石无医,翘了辫子。仅剩的一人,在傅诤的指示下,京兆尹随便冠了个罪名,发配到了边疆。这些肮脏事,不用傅诤动手,刺客背后的指使人也容不得他们活下去。果不其然,那一人在去矿山三日之后被巨石“砸”死了。
牢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傅诤从中审出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只是从此事以后,岑睿周围的暗处添了不少戍卫,送进傅诤暖阁里的线报也日趋增多,有一些傅诤开始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御书房。
岑睿看过后,抱臂思考了大半夜。
隔了一日,燕王去探望端太嫔,人没进康和宫,端太嫔的笑声掺在某种奇怪声响里从宫墙头飘了出来。燕王看了眼引路的宫人,宫人弓着身垂着眼:“陛下一早便来了,陪…”语塞了下:“太嫔娘娘打马吊。”
端太嫔出身蜀中,那里的人上自官家下自平民,皆对打马吊一事尤为热衷。太嫔娘娘自进宫为妃后,宫规在前,已数十年没碰马吊了。
岑睿投其所好,带着龙素素,加个来喜,四人一桌,把端太嫔哄的那叫一个眉开眼笑,连带着对这个抢了自己儿子皇位的小皇帝也和颜悦色了不少。
燕王走近围桌,扫了两眼,既知岑睿在哗哗地给太嫔放水。
走了两圈,太嫔也乏了,由龙素素扶着进了殿。
燕王在龙素素方才的位置坐下,正对伸腰展臂的岑睿,英眉长舒,墨眸里笑意点点:“陛下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一章!!!!等我吃完饭,休息下,再奋战第二章!!!!!根据我的速度,第二章生出来时应该挺迟了,不是午夜党的亲可以先去休息,明早起来看。
【拾玖】蛊虫
岑睿捏了捏后颈,假笑道:“先帝在时太嫔对我照拂良多,身为小辈,陪她散心解闷也是应该的。”
鬼话连篇是身为皇室中人必备技能!宫里人倒夜香的都知道,这端太嫔恨岑睿恨得牙痒痒的,没有突然冒出的臭小子,这天下早就是她儿子燕王的了。
燕王很上道地感动谢恩,两人言笑晏晏,好一副兄友弟恭之象。
评点了会今年进贡的雾凇茶,燕王合起茶盏,起身朝岑睿郑重一拜:“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岑睿失笑:“兄长这般客气作甚?有什么尽管说便是。”心里呵呵呵冷笑,都是不情之请了,你还说个屁啊?
“陛下在宫中,想必比臣清楚。先帝驾崩,母妃伤心不能自已,几度欲了断残生。”燕王痛心陈述:“如今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最大的心愿便是儿女承欢膝下,含饴弄孙。臣想请陛下,准臣将其接回燕州奉养天年。”
幸而傅诤提前帮岑睿做好功课,这燕王按兵不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忌惮宫中的端太嫔。万一起事,端太嫔便是岑睿制约他的一颗重要棋子。虽说成大事者须心狠手辣,但燕王素冠有“贤王”之名,若用端太嫔的命来换他的帝位,岂不是让他的拥护者和天下百姓大失所望,民心尽失?
所以,岑睿自然不能准了他这个恩旨,暂且含糊了过去。
岑睿一走,歪在摇椅里假寐的端太嫔睁开了眼,直奔自斟自饮的燕王:“怎么样?那竖子可答应了?”
燕王笑而不语,又饮了盏茶,方道:“儿子看母亲与陛下马吊打得欢洽,还以为你们二人冰释前嫌了呢。”
“笑话!”太嫔啐了一口:“这小子可是夺了你皇位的。他情愿送银子来,我何不笑纳?”
燕王眼角笑意不改,只是声音沉了些:“母亲,这样的话在宫里还是不要再提了。”
太嫔叹息一声,揪着帕子:“这种日子,快些了结吧。”
燕王笑一笑,轻声道:“快了。”
日后偶有撞见,燕王没再提过此事,岑睿窃喜,以为便这么过去了。
哪想,一日上朝。
从国子监祭酒到翰林院学士,忽然齐齐为燕王的拳拳孝心上书请旨。
被舆论围攻的岑睿恼了,捏着奏本,打量了下为首的之人,道:“这位爱卿瞧着眼生的很哪。”
“下官是新任的国子监祭酒,原先在著作局任校书郎。”年约三十的男子一板一眼道。
岑睿怔了下,看向六部,问道:“原先的祭酒呢?”
吏部尚书今日告假,被赶鸭子上架的吏部侍郎视死如归地上前,禀告道:“回陛下的话,原先的祭酒因失职被首辅大人撤职,贬去江阴了。”
“哦…”岑睿拍了拍奏本,指着新任祭酒道:“去哪随意,把他也给朕贬了。”
“…”群臣哑然,无缘无故一句话就贬了个从四品京官,这不是胡闹么?
侍郎热泪盈眶:“恕臣斗胆,乞问陛下贬黜高大人的缘由?”
岑睿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两个字:“逾职。”
昏君啊昏君!
御史中丞满面激愤之情,将要谏言。半步未出被御史台主扬起半尺高的手拦住了。老台主不易察觉地摇了下头,微声道:“想想你家小儿的奶娘钱。”
朝散,中丞找老台主求解释:“大人!御史台负监听圣言之职,圣行失德,我等不该冒死进谏吗?!”
台主拍拍他的肩:“你啊,还是太年轻了。今日这朝议看似是陛下任意妄为了,实则是借贬祭酒来警示燕王。正因御史台担任监察职,才更应谨记不偏不倚,皇权这滩浑水留给陛下和燕王搅合去就够了。你我做好本分即好。”老台主回首望了眼巍峨皇宫:“陛下他啊,毕竟是傅首辅教出来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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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燕王刺激到的岑睿回御书房生了好一会闷气,拿着笔胡乱画了一会,平了些心气,开始想着如何对付燕王这一招。今次他敢煽动朝臣来给她施加压力,明日说不定京城菜市口卖猪肉的都在骂她为君不义、为子不孝,阻止燕王母子相聚。
笔在纸上漫无目的地游走了会,岑睿骤然醒悟,她明明有个才智无双的御用军师,作甚自己想破了脑袋。今日傅诤罕见地也告了假没上朝,岑睿遣人去暖阁请他来书房,结果去的人带回的不是傅诤,而是右相徐师。
宫人附在岑睿耳侧,低语几句
岑睿诧异,不便表露,只得嗯了声,命人给徐师看了座,直入主题:“相爷今日得空来朕这里,所为何事?”这老狐狸一天到晚琢磨着嫁儿子,才捅散了他的好事,这回千万别又找出个公子来给她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