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睿温声应下,一人独坐在堂中,手漫无目的地乱画着,越画心里越是一团糟。岑睿颓然伏在桌上,她现在考虑是不是真要学学秦太师修修道、静静心了。这皇帝她做的是越发得累了…
忽然瞄到门边鬼头鬼脑的一个影子,懒懒拍了下桌:“小书…”
傅小书捧着个木匣磨磨唧唧地走进来,不敢直视岑睿:“陛下。”
“什么东西?”岑睿一眼瞥去。
傅小书挠挠鼻尖,托起木匣:“大人送给陛下的。”
岑睿看了眼门口,道:“在这里你不用叫我陛下,”视线落在木匣上,几经踯躅,打开了它,里面是摆着四只木钗,准确说是三只半,还有一只尚未缀上珠花,仅是个孤零零的木杆。
“在偏都时,每年您生辰大人就会雕一枝,说是等回去后一齐送给您。”傅小书眼圈红红的,两眼包泪看着岑睿:“偏都气候阴湿,一遇阴雨,大人胳膊就疼痛难忍,小人瞧见好几次大人的指头划破。可回来后,大人却没有送出这三支钗。小人问大人,大人只说等以后…娶了您,再送出去,亲自替您挽上。”傅小书脸上滑下一行行泪,抬着袖子胡乱抹了抹哽咽道:“陛下,我家大人是真心对您的,您不要生他气了好不好。”
岑睿指尖轻轻抚过钗上一道道花纹,嘴角努力想弯出个笑容,却终以失败告终…
这个人啊,什么都不愿直接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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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二,门下省宣了岑睿的圣旨,封宗室女岑涟为昭阳公主,赐婚给徐氏子弟徐天奇,并进徐天奇为正四品正议大夫。至于徐师家小女儿与傅诤的婚事,皇帝陛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显而易见徐相爷对岑睿的做法不太合意,但毕竟嫁了个公主过来,又晋了他那不成器的侄儿的官,这样大的脸面也足够让他在云亭面前炫耀一阵子了。
“陛下拖得一时拖不了一世。”出了这个主意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右相谢容:“陛下不给明确说法,徐师不会轻易罢休的。”
岑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不是最不待见傅诤的么?”
“正因为不待见所以才不愿见他借徐氏之力卷土重来。”谢容毫不掩饰他对傅诤的厌恶。
岑睿笑一笑,此人奸险狡猾,却又狡诈得坦荡。
圣旨宣出,秦英头一个抹了抹冷汗,他是门下侍郎,但这圣旨却没经过他手直接发出,他还以为岑睿为免他生事直接避开他。现在看来,明明就是皇帝陛下的恶趣味作祟。
“老师,陛下还是看重您的。”秦英向傅诤喜道。
傅诤岂看不出岑睿这明摆的拖延之法,敷衍了秦英两句,卷起带给岑煜的书向养心殿走去。
进了初冬,就开始66续续降了霜雪下来,在小书房当值的宫人冻得跑去讨热茶吃去了,连个灯盏没上,殿内黑魆魆的,像是入了夜般。傅诤将书放下,折起两寸袖口,熟练地去壁格拿取火石。找了半天,却是没有找到。
“别找了,在我这。”角落里冷不丁传来岑睿的声音,傅诤一怔,循声看去,就见个纤瘦人影一上一下地抛着两块石头:“今儿吓到了么?”
傅诤听她吊儿郎当的语气蹙起眉,垂手站在那半晌,淡淡道:“没有。”岑睿的决定他早做好了准备自不会被吓到,只不过有些惊讶,她没有立即答应下徐师。
岑睿抛石头的手一顿,对他回答不很满意,撇撇嘴:“没意思。”
傅诤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去拿她手里的火石:“看我娶别人就那么有意思?”
岑睿偏不如他愿,左躲右闪,嘴上还犟道:“你不娶别人,我很为难的。”
傅诤看她扭得毫无章法,索性一把钳住她的腰,将她往席上狠狠一压,觅到她的唇一口咬下:“我不会让你为难。”
岑睿的气息被他这一咬咬得顿时紊乱开来,不甘示弱地反口咬回去,却被傅诤避了开去。耳垂之上贴了两片湿润的温软,轻轻含入,细细吮吸,拨弄得让她的脊椎从上而下瘫软了下去。手攀在傅诤肩上,眸里水光粼粼:“朕要治你大不敬之…”
那个罪字被傅诤略显凶狠的吻吞噬了进去,从大婚那夜后两人虽有亲密之举,但在宫中毕竟人多眼杂,也是发乎情止于礼,亲亲抱抱之后傅诤便忍耐着不动她。可现在…
“你忍不住了?”岑睿一手揽着他脖子,一手滑入他高竖的衣襟内,穿过厚实的朝服,向中衣里摸索,喘着气笑他:“衣冠禽兽。”
70【柒拾】誓言
岑睿乱窜的手裹着一丝凉气,傅诤轻轻抽了抽气,岑睿笑得很坏,手直往他心窝里揣,在他耳边呵了口气:“好暖。”
傅诤顾虑到此处是书房,忍着情动,压制住她的双手,声音沙沙密密的:“一会煜儿要来了。”
岑睿以肘支起上半身,在他喉结上舔了一舔:“今晚这里谁都不会来。”
看来是早打好了坏主意,等他往瓮里进。傅诤捏起她的脸,指腹描着她下颚的弧线,唇角轻勾:“昏君。”手下却已松了彼此的衣裳。
“佞臣。”岑睿不假思索地回嘴,招来傅诤在腰上不轻不重地一拧,脸埋在他颈边低低地笑:“学生自荐枕席,还请老师怜惜。”
傅诤眉心一揪,虽知她是故意戏弄他才这般说到,却还真有些下不去手了。
岑睿等了半天,抬期脸看到他一副纠结至极的表情,噗嗤笑出声,那一点羞涩烟消云散:“你这是害羞了?还是后悔了?”心里嘀咕,后悔也晚了吧,生米煮成熟饭都吃下肚了。
傅诤抚过她染上红晕的双颊,捞起衣衫半褪的她往怀里团了一团,语声微微涩然:“我何尝会后悔,只是你才…”
岑睿被他的怀抱烘得暖暖的,钻出个脑袋来,捧起他的脸严肃道:“之前我从没嫌过你老,但现在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眼睛往下斜斜:“咳,真不行了。”
“…”
傅大人随即身体力行地告诉了皇帝陛下,他还是很行很行的…
最后一缕天光泯灭在厚重的云层里,岑睿已熬不住傅诤来势凶猛地索欢,向他求饶了,喉咙里抑着低吟,似呜似咽:“我,再也,不敢了…”一句话断成了三次,声音破碎低迷。
滚烫的汗水从傅诤额前滴下,蜿蜒在他锁骨胸膛之上,岑睿眸里潮雾蒙蒙,喘息着伸手抹去那些汗水。
手才触到那片肌/肤,就被傅诤十指相交扣在一旁,傅诤扶着她的腰,隐忍道:“想不折腾,就别闹。”猛然将她翻到自己身下,或轻或重又是一阵缠绵出入,才退了出来。
岑睿伏在松软的毛毯上喘了许久的气,微风拂过她j□j的脊背,惹得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冷字尚在齿间中衣已落了下来。岑睿揪起皱巴巴的衣角看了眼,捂住眼直嚷着:“自作孽不可活。”
傅诤灵台恢复了些清明,眼神掠过她身上的点点红痕,止不住歉疚,轻揉着她腰肢:“抱歉。”
岑睿慵慵地斜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过脸不看他:“男人都是禽兽!”
傅诤自知理亏,咳了声,把她从软毯里提出来,眸光柔中带暖:“穿上衣裳再睡,免得着凉。”
岑睿连骨头都软成了烂泥,只任他摆弄来摆弄去,末了揉揉眼:“我饿了。”
打上回岑睿来探视后,小书房内便常备下了点心,以供小世子和太傅大人教课教得晚了用来果腹。傅诤找出点心盒,把酥饼扳成小块小块喂给岑睿,岑睿趴在他膝上吃了几口,又道:“渴了。”
傅诤看了眼把他当小厮使唤的岑睿,又默默去倒了杯茶水来,闲着的手仍帮着岑睿放松酸累的腰腿,哄孩子似的道:“这回是我失控了,莫恼了。”
岑睿的怒气来得快也走得快,傅诤身段一软,哄上两句就没了气性。吃着糕点,由他按摩揉捏了会,拉住他的手:“别弄了,你也歇一歇。”侧脸看着他微有薄汗的脸,心头一动,叼着小块的酥饼凑到他唇边。
傅诤眸中有笑,只望着她不动。岑睿抽抽脸,死闷骚!将饼直接挤到他唇间。唇齿相依地纠缠不舍,岑睿腰一软,带着傅诤滚在了毯子上。嬉闹了一会,岑睿气喘吁吁地偎在傅诤怀里:“傅诤…要个孩子吧。”
傅诤怔了一怔,低头看她。
岑睿脸上仍是懒懒的笑意,语气却完全没有玩笑的意味:“我想了很久,你总不能一直不成家,如果将来分开…”
“没有那个如果。”傅诤冰冷地打断她的话,像是给她也像给自己一个承诺:“我一定会找到一条适合你我走下去的路。”
岑睿凝视着他,轻轻地嗯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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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公主与徐天奇的大婚已热热闹闹地办完了,眼看徐师在朝上蠢蠢欲动的表情,岑睿就知道这事没彻底了解。在她愁眉不展地想办法时,邻边晋国的老皇帝驾崩归天,太子党与三皇子党的皇位争夺之战一夜爆发。
两党斗得你死我活之时,晋国太子突然遣了使者来访恭国,带了大量钱帛牛羊,并奉上太子殿下的手书,大意是“我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可我那王八蛋三弟却不顾嫡庶之分和我抢龙椅,我愿以连、豫等四城作为谢礼,请恭国陛下您住我一臂之力。”
这四城皆是恭、晋接壤处难得的水草丰茂之地,其中连、豫两城更是有名的贸易关口。岑睿吹了个口哨,这晋国太子手笔够大、诚意够足啊。看着使者身后一箱箱金银,岑睿拿着手书,笑而不语。
晋国使节以为岑睿嫌弃这些银钱少了,暗暗心疼了一把,陪着笑道:“这些只是我家殿下一点点心意而已,来日待殿下登上大宝,自然另有重谢。”
送上门的肥羊哪有不宰的道理,岑睿和傅诤互相递了个眼神,笑道:“贵国太子的心意朕收到了。”
使者一听,事成了,顿时喜不自禁地拱手道:“那就静待陛下佳音了。”
使者一走,岑睿摸了摸足有半人高的箱子,啧啧称奇道:“晋国好有钱啊,看得我都想去和他哥两争皇位了。”
傅诤闻言挑一挑眉,低声道:“现在晋国内乱不止,你若有心…”
岑睿比了个停的手势,瘪瘪嘴道:“自家事都管不来了,哪有心思去掺合别家事?”
傅诤低下头沉思片刻,舒眉一笑,道:“这个时候陛下该去召见谢容了。”
岑睿不明就里地看他,傅诤道:“做样子该做足才是。”
半月未过,接到岑睿手谕的燕王在恭、晋两国接壤处集结了大量兵马严阵以待。晋国太子的气焰瞬间高涨到了顶点,腰板顿时直了许多,一改迂回谨慎的行事作风,直接和容泽在泾河兵戎相见。
众人一揣摩,估摸着这位太子殿下是有恭国撑腰了,虽不知恭国皇帝陛下为何会出兵相助他们那饭桶太子,但三皇子容泽再有能耐也抵不过一国兵力啊,更莫说领兵人是骁勇善战的恭国燕王了。
在所有人纷纷不看好容泽时,突然晋国宰相淮以安公布了太子献上南方四城换取恭国出兵的亲笔书信,上面明明白白地戳了太子的印鉴,行文里太子更是业已皇帝自称,嚣张跋扈可见一斑。当然这中间抹去了岑睿不厚道地收了财卖了人的一系列过程…
本来晋国百姓对太子就已是怨声载道,卖国一事一出,人民的愤怒被推上极点。太子一看情势不对啊,早迟钝的脑子也看出岑睿摆了他一道,一边气得吐血一边勉强抵着容泽大军的逼近,仓皇向三国交界逃窜去。
眼看着塔塔尔部的草原近在眼前,却不知从何处杀出埋伏已久的一路兵马来,晋国太子一党皆数被缚,太子不知所踪。
当燕王将太子余孽押解到州府时,岑睿才站出来痛心疾首地指责他道:“燕王你可知罪?!这是别人的家事,你怎能没有朕地的诏命擅自插手呢?!”
燕王“悔不当初”地向岑睿请罪道:“陛下明察啊!当时臣率兵在边境巡察,误以为这些是前些日子在幽州烧杀抢掠的流匪,便擒了下来。”
被缚众人呕出一口老血:大半夜的你去巡察边境,骗鬼啊!
岑睿挥一挥袖:“算啦,就罚你把这些人送回晋国去吧。”
容泽笑眯眯地在边境接收了俘虏,还假惺惺地称赞了岑睿的仁慈大义。
不久,容泽登基为帝,晋国改元“先天”。
恭国朝内对这件事的议论褒贬不一,大多数人认为岑睿虽然不太厚道但是对恭国来说还是挺好的,毕竟容泽的贤名流传久矣,是众望所归的帝王。也有人认为岑睿的做法有失诚信,简直是坑蒙拐骗的流氓行为,丢了礼仪之邦恭国的脸。
岑睿大度地没去追究唾弃她的那些人,只是偶尔回头想想那四城,还是有点舍不得,抱着枕头左右滚:“好大一块地盘呢!”
傅诤坐在一旁看着折子,用扇子拍拍她的腿:“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
“我套容泽回来又不能嫁我生孩子。”话没说完就被傅诤捉过去修理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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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风凛凛,新年将近,徐相爷觉着再拖下去,过了年,嫁女儿这事真是要黄了。
今日岑睿心情不错,早朝上君臣其乐融融地扯了会淡,徐相爷和个闷葫芦似的默了会,到底没忍住出了列:“陛下。”
岑睿正在和礼部商量今年在哪处摆下元日大宴,兴头上被打扰了也没恼色,和悦道:“相爷有何事启奏?”
徐相爷一看岑睿态度和蔼,底气足了足,便将前些日子请她赐婚一事诚意满满地重复了一遍。
岑睿含笑将目光移到傅诤身上:“合人佳缘这等喜事,朕自是喜闻乐见。相爷千金德淑仪芳之名传满京城,门第德容皆是配得上太傅的,太傅的意思呢?”
徐师不是没探过傅诤的意思,每一次都是碰冷钉子,碰多了气头也上来了,本相的女儿配你个大龄旷男我还舍不得呢!你都不是首辅了,傲个屁!这才死磕地非要向岑睿请了这门婚事,本相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圣旨硬!
傅诤似没听见岑睿所言,垂首不语。
岑睿脸色不豫,音微微高了些:“太傅?!”
傅诤这才抬起冷冷清清的一张脸:“臣已有妻室,只得谢相爷好意了。”
“…”朝堂上的嗡嗡低语霎那归于死寂之中。
所有人的心声都是:娘希匹的!原来除了徐相爷外还真有人敢把女儿嫁给太傅大人的?!
岑睿也被他狠狠噎到了,良久,干咳道:“朕怎么从没听太傅说过,太傅可仔细着说话,一言不慎就是欺君啊!”眼神狐疑地从他不辨喜怒的脸上掠过,他不会…真在老家或者哪个地方娶了个夫人吧…
就是就是,徐相爷使劲点头,两撇胡子气得一上一下:“太傅在朝中任职也有六七年了,我等可从未见过尊夫人啊。”
傅诤的眸光如他人般冷漠锋利,语声低沉,掺杂着一缕不易察觉的哀意:“八年前平州动乱,臣与妻子走失在流民之中,自此再未相见。但臣确实已娶妻立室,陛下不信可传臣的母亲来相询。”
徐相爷还是不肯罢休,道:“依我大恭律,夫妻相别八年便可判作是和离了。太傅大人再娶无妨啊。”
“臣与爱妻鹣鲽情深,同牢那日起臣便立誓此生只得她一人为妻。”傅诤抬起头看着岑睿,眸光沉凝如渊:“哪怕流离失散、生死别离,今生再无相见之日。天地为证,臣亦不会违背此诺。”
71【柒壹】新年
傅诤掷地有声的话语甫一落地,阖朝俱静。许多人不可思议地看向傅诤,太傅大人的意思是要替他那九成九回不来的夫人守活寡?!
岑睿坐在龙椅上久久无言,纵然她猜到这是傅诤为了摆脱与徐家的婚事所找的说辞,纵然她仍不可避免地为他这一番话酸涩而感动,可在满朝臣子面前她什么也不能做,甚至连给情人一丝多余的表情都不能有。她只能回给他以冷静如冰的眼神,区区数尺朝堂在这一刻对岑睿而言却是天各一方的遥远…
“太傅知道说出的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吗?”岑睿冷漠的神情里掺着下不了台的薄怒。
“臣知道。”傅诤没有半点退让,举袖向岑睿深深行了一礼:“若臣今后再行娶妻,便请陛下治臣欺君之罪吧。”
赶在徐师不甘心地闹起来前,岑睿脸上乌云密布:“诸位臣工皆在场,太傅今日一字一句可都听明白了?都替朕记着,看太傅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般矢志不渝!”
公然被拂了面子的皇帝陛下连声都不打,直接退朝走人。
诸位大人们愣了会才回过神,两三个结成队往各自衙门走去。胆大地往傅诤那瞟两眼,回首与同僚喁喁私语。
“没看出来啊,太傅大人竟是个痴情种。啧啧,颇似老夫年轻时的模样啊。”
“娶了七八个妾侍的老不休没资格说这种话!”
“你个小兔崽子作死是吧,我给你娶那些姨娘还不是担心你童年缺爱么?!”
徐相爷盛怒难消,一双眼恨不得在傅诤身上瞪出个窟窿,正要用恶毒的言语为自己找回台阶,右相谢容笑呵呵地走来:“兵部那边托我给左相传个话,似是有要事相商。”
徐师昂起首,又狠狠瞪了眼谢容,你就是个幸灾乐祸的糟心货!不愿被看笑话的徐相爷带着拥趸扭头就走。
谢容把玉笏往袖里一塞,望着徐师怒气冲冲的背影,哎呀呀道:“太傅大人的演技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就连我这个知情人都几乎被您刚刚那番情深似海的告白骗了过去,相信铁石心肠的太傅大人竟也会动了凡心。”
傅诤收回落在龙椅上的视线,轻飘飘地睨了眼谢容:“你这样说,不过是还没遇到让你动心的人而已。”就算遇到了,你这种只会耍心眼坑蒙拐骗的小屁孩也娶不到老婆,一边儿玩去。
谢容脸上的笑有点僵,你这个食古不化、禁欲刻板的老旷男有什么资格鄙视风流倜傥的我?!
“相爷就这么算了?”跟着徐相爷出去的人自觉他们的左相大人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呀。
旁边没有其他人,徐师脸上的余怒刹那褪得一干二净,绷紧的双肩也松懈下来:“傅诤把话说到那份上了,再步步紧逼,陛下下不了台就适得其反了。”顺顺胡须:“与其让陛下逼迫傅诤就范,不如各退一步,让陛下觉着亏欠我们徐家一次。”
底下人恍然大悟纷纷赞道:“相爷英明!”又有人道:“那小姐的婚事…”
徐相爷哼了声:“我是马屁股么?拍我有用?看着吧,陛下肯定会有安排的。”
两日后,岑睿同时召见了徐氏小姐和已升为尚书中司侍郎的陈彦,随后两个年轻人的婚事就此定下。陈彦是秦英同届的科举榜眼,与钟疏同样的寒门出身,性格比钟疏要好上太多。岑睿挑来选去,觉着也就陈彦这样温吞好脾气的才受得了徐师那个挑剔入骨的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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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一了,新年接踵而至。放了年假,岑睿逮着机会一口气睡了个天昏地暗。早起,窗色敞亮,岑睿顶着个鸡窝头掀起一线窗户,天上地下皆是片皑皑雪色,曲瘦的梅枝头探出的骨朵在风中簌簌颤抖。
远处传来孩童清脆活泼的笑声,想是阿昭和煜儿一早跑起来去打雪仗了。
用了早膳,岑睿坐在桌前苦思冥想地写贺贴,她对诗词一类向来不通,尤为搞不明白情人之间的新年贺词该怎么写。傅诤上次在朝堂上道貌岸然地当着百官面对她坦诚心意,她似乎也要有个什么表示才行。
翻了会书,岑睿摘了句刘义庆文稿里的“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写完整个人抖了下,揉成一团丢下。不行!太肉麻,太恶心了!
咬了会笔头,在崭新地花笺上又写下一句“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是不是…太凄凉了点?傅诤看了会不会揍她?
揉了,继续翻书。
翻来翻去,始终找不到合意的,岑睿无力地趴在桌面上,早知今日,之前她就多读点书的嘛。
“陛下,太傅大人送信来了。”来喜生怕打扰到岑睿,声音捏得和老鼠一样细。
岑睿精神一振:“拿来!”
傅诤用的是鱼形白封,熏了不知名的香,初韵似是中药苦涩后韵则飘来淡淡甘甜。岑睿捧着嗅了嗅,猜到这约莫是傅诤效仿她送给他的熏香调制的,但手法不太高明,有两味香料也选错了,两种味道衔接得略是突兀,不过这样也足以让岑睿开心了好一会。
拆了印泥,中有尺素一方。信上寥寥数行字,大致是向岑睿问了新年好,叮嘱她不要带着两个孩子去玩雪,当心着凉。顺带委婉地邀请她去太傅府一同品茗赏梅。
岑睿将信笺来回看了好几遍,不觉有些气闷,看他之前情话说得不是一套一套的么,现在怎么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岑睿把信丢在一边,拎起件披风找阿昭他们玩去了。
快至晌午,秦英和谢容两个留在衙门里轮值的苦命人跑过来骚扰岑睿。这两人的家人皆在千里之外,又是朝中要臣,与其形单影只地在宅子里过新年,不如来政事堂搭伙加班。
哪料因着年假,六部的伙房关了门。对着伙房黑乎乎的窗户纸,谢容庄重严肃道:“陛下好像也是一个人过年吧…”
于是两个单身大龄男青年涎着脸到岑睿这打秋风。
用完午膳,秦英问起年前交给岑睿的折子,岑睿哦了声,道是还有些要和他商量,便往御书房去。游手好闲的谢容也跟了过去,抱着盏茶偶尔插上两句嘴,发表下意见。一来二去,一个时辰过去了,政事议完,秦英他们起身告辞。
谢容搁下茶盏时瞄到岑睿桌上的鱼形封,笑得狡黠:“哪家姑娘对陛下动了芳心?”
岑睿莫名地看着他,谢容咳了下,摇头晃脑地背起乐府诗:“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鱼传尺素,传的不正是相思之情吗?”
岑睿不由感慨,文盲真是好可怕啊,尤其自己就是那个文盲。傅诤,我错怪你了!
初四那日,微雪响晴,傅小书抱着长扫帚去扫门前积了三天的雪,一开门扫帚从怀里滑下:“少夫人?!”
“…”岑睿被他那个称呼梗得耳根发热,抱着个礼盒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那。
陪母亲来庭中修剪花枝的傅诤闻讯而来,看见岑睿亦是一愣。因是过年,岑睿着了色朱红银边的衣裳,外头罩了件猩红狐毛斗篷,鲜丽色彩衬着她精致清丽的五官,显得格外神采奕奕,精神勃发。
岑睿被傅诤看得很不好意思,呵出口白气:“冷。”
傅诤将岑睿手里的礼盒接了过去,携着她手揣入自己掌心里暖着:“也不穿多一点。”
岑睿咕哝不清道:“已经穿得很多了,再多要走不动路了。”
傅夫人一看岑睿,先是一喜,后是一愁:“阿睿,我们傅家对不起你。”不久前她也从傅诤那听说了朝堂上徐师的事,听到傅诤说终身不娶时勃然大怒,他不娶她从哪抱孙子去?!亏她还向岑睿打包票,包她一定进傅家的门。
岑睿与傅诤相视一眼,忍俊不禁地笑出声,向傅夫人道了新年好,安慰她道:“没事的,我不计较名分的,能和…傅诤在一起就好。”真要计较名分的也该是您儿子才是…
傅诤握紧了些她的手,岑睿仰脸看着他,微微一笑。
傅夫人是南方人,但嫁给傅诤爹后一直居住在北方,饮食习惯也偏向北方,喜好面食。早起醒了面,等着中午包偃月馄饨。岑睿这一来,她慌了手脚:“阿睿是南方人吧,你瞧我也没多准备。小书!小书!快去西市…”